第83章 八三(1 / 1)

璋礼 居度 856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3章 八三

  【三合一】

  “哈哈哈哈。”

  周禾话音刚落, 先是传来了?一声讥笑。紧接着便是满堂的哄笑声。

  一双双高傲的眼神落在周禾身上,瞧着他如蝼蚁一般。

  终于有人开口说了?句,“这位兄台, 依你之间圣贤书倒不如那随便的三两句废纸?”那人转过身子站了?起来,往周禾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是说兄台觉得,你能写出高于圣贤书之作?”

  周禾冷笑, “鄙人写不出圣贤书,只是也不会入诸位一般,将一堆字奉为神圣之物。”

  “诸君倒是读多了?圣贤书, 那敢问诸君,如今疆域战况如何啊?”周禾高声问。

  “不如何。”席间不知哪个男子愤慨道:“我堂堂大雍居然?纡尊降贵要?同那些蛮人交好!还让人家踩在脸上, 来要?我朝的公主!”

  周禾饶有兴致听着,随口道:“既如此,这位兄台便请命去?疆域好了?。终有人要?去?战场的, 兄台愿意那便去?好了?。”

  “你!哼,果?真是不读书之人,开口就是如此蛮横。”那人并不认同周禾的话, 他道:“你可知道, 士大夫之族只要?留庙堂坐镇的。”

  “哈哈哈哈。”周禾大笑, “可兄台您……不是士大夫一族。”

  “你!”那人一甩衣袖,“圣贤书中有言:军师不入战场。”

  周禾点了?点头?,“孔明军师否?”

  “兄台何故拿陈腐的东西用到如今?前?朝为使得疆场停息, 有了?和亲一策,但?此策若要?追溯, 还要?往更长远之处论说,一句秦晋之好, 这件事便可追溯千年?。只不过大雍有自己的国策面对外域,如今这国策不适当下,自然?是要?改的。若是依着兄台的意思,所谓圣贤书皆是古人写的,兄台尊奉,可古人的种种举措,兄台似乎并不觉得好。”周禾说的并不着急,娓娓道来的话语中,显尽了?他这么多年?的沉淀。

  若是放在当初,他或许真要?将这些人骂的狗血淋头?,不是周禾变了?,是他渐渐明白,圣贤书从所有人一出生开始便在那高高无上的位置。只要?想要?入朝为官,必先熟读圣贤书。

  读着读着,人们?渐渐忘了?,那也只是一本书。

  堂下有人想要?反驳。

  又?听周禾缓声道:“读圣贤书为的是有自己的思想,趋于贤者、学于圣人,可圣贤书中的东西究竟是否都对,是要?用我们?自己的脑子去?想的。”

  “那兄台您的意思是觉得不对了??”有人问周禾。

  周禾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他想了?想,勾起嘴角,“非也,如今我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圣贤书一步步引着。只是……我瞧出了?其中更多的糟粕罢了?。”

  “圣贤书中哪有糟粕。”方才站起来同周禾理论的男子追问道。

  “没有糟粕,只是女子不得入学,只是女子必要?守在家中,只是为了?男子的前?程即便是要?牺牲一两个女子也不足为过。”

  “哦!”周禾勾起嘴角,嘲讽道:“我都要?忘了?,但?凡是女子能为男子的前?程铺路的,都应该试做是女子的荣幸。敢问诸兄,此等荣幸若是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要?不要??”

  “哈哈哈,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此等话竟能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当真是讽刺。”

  周禾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似剑一般落在说话的人身上,“兄台此言,才是讽刺。自古以来的巾帼数不胜数,女子不为官是她们?做不得官?还是说她们?不如男子聪慧?即便是不许女子科考,女子入学本身有什么错?”

  “兄台猜猜为何不许女子入学?”周禾反问。

  那人正要?开口。

  周禾又?道:“因为怕女子入学后,她们?便不会被人所掌控。兄台去?看看那些女子必要?在闺阁中读的书,那是一些什么糟粕?鄙人都不敢想,那竟然?是一群士大夫写出来的。”

  “即便是让女子去?入了?学,妇人之仁也做不出什么东西。”那男子好不示弱。

  周禾轻笑,“既如此,兄台何不想想为何你在此处喝着闷酒,岳西楼都去?不得?岳西楼的老板娘就是个女子,论起聪慧,你可如秦老板半分?”

  一说起秦老板,众人即便想反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那只是偶然?。”

  “是啊,秦老板是个偶然?,偶然?学了?些那些男子们?才能学的东西。”周禾的几分笑意越来越嘲讽。

  “你,你不敬重圣贤书,日后定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哼,你在这里大肆宣扬,不会是想像柳相身侧那个谋士一般吧?小子,你学不得,那人能扬了?圣贤书断了?自己似锦的前?程。而你,只不过是爬不上去?罢了?。”

  “是啊,你不过是爬不上去?,满是怨气罢了?!”

  人们?似乎找不到了?什么攻击的路子,便你一眼我一语,说着周禾本来就是无能只能。

  “好!”始终坐在一旁的卢以清拍了?拍手,她从案上起来。

  “不想今日谋士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欢心。”卢以清走到周禾身侧,上下打量了?一眼,“倒也是让我涨了?几分见识。”

  “夫人谬赞。”周禾躬着身子。

  卢以清很?自然?从周禾腰间摸出一把短刃,手指轻轻擦过去?,只瞧着格外锋利。

  周围的人见状只知道往后撤去?,其他不说,能带着一个侍从在外的夫人,定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卢以清嘴角勾着笑意,一步步往前?,而面前?的众多男子无一不在向后退去?。一旁倒是有两三个想要?直接上前?顶撞的。

  一旁的店家赶快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笑着说:“夫人莫要?动怒。”

  卢以清轻蔑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闪开。”

  她从店家的面前?过去?,只见方才那站着与?周禾对峙的男子还在频频后退,便道:“方才你不是说女子本弱?如今你退什么?”

  “哈哈哈,你放心,我妇人之仁,定然?是下不去?手的。”卢以清道。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更是害怕了?。

  “夫人……夫人我。”那人想要?逃过,可见面前?的女子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卢以清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她站在原地,朝着那男子招了?招手,“你过来,只要?你自己有胆量过来,我便不动手了?。”

  那男子半信半疑,还是朝着卢以清走了?过去?。

  “啊!”短刃插在男子身上的一瞬间,整个酒肆中只有惨叫。

  卢以清咬着牙,“你敢过来是不是笃定了?,我妇人之仁?”

  “你!你这女子怎能打人!”一个站在外层的男子跳着脚道。

  “啊!”话音刚落,楼上一个茶杯落在男子的头?上。茶水落在许多人的身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柳安正格外有兴致的打量着下面的这一切。

  “是、是柳相!”

  众人屏气,等着柳安从上面一步步下来,穿过人群来到方才动手女子的旁边。

  “周禾,我与?夫人所想不同,若是当初你说的这般轻巧,我或许不会收你做谋士。”柳安淡淡道。

  周围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周禾身上,这……这竟然?就是传说中柳相的谋士!那个明明有似锦前?程却扬了?自己圣贤书的谋士!

  在众人意外的神?色中,周禾拱手,“属下令丞相失望了?。”

  “走吧,别打扰诸位在这里抒发不得志的心。”柳安道。

  “是。”

  柳安牵上卢以清的手,啧声道:“夫人下手的时候,可以选一个更容易致命的位置。”

  “不过是想给个教训,何必要?他一条命。”

  “你看,夫人仁慈。此等货色,留在世上作甚?”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商量一只蚂蚁的死活一般。

  三人从酒肆中出去?后,店家又?招呼了?许久,显然?诸位没有一个从惊吓中走出来。

  远处的青衣男子忽然?明白了?,他看了?眼案上的酒,将酒钱放在上面,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店家发现?了?他,快步走来,有些抱歉道:“平日里不会发生此等事的。没想到这人撞在了?丞相夫人的口子上。”

  “无妨,多谢店家今日款待,小生也算不虚此行。”男子拱手相拜,“花生很?好吃,若有机会,小生下次还来。”

  店家瞧着青衣男子的背影,叹了?声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殊不知,从这里出去?的青衣男子四?处张望,想要?寻到丞相三人的身影。倒也不是希望丞相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而是他忽然?明白了?为了?周禾会成为丞相身边唯一的谋士。而丞相夫人的举动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一个女子拿起短刃说砍就砍。

  不愧是长安城的女子,寻常女子见了?刀剑都怯弱的不敢往前?。

  一边想着,他便晃荡到了?岳西楼。

  秦瑶站在门前?,张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笑。

  他快步朝着秦瑶走去?。

  “今日丞相夫人来了?,我本还想着,让你见上一面,或许能谋个机会。”秦瑶道。

  青衣男子笑了?,“每个地方都有生存之道,我们?去?属于我们?的地方。即便是游走在山水间,此生我的墨也能尽写人间。”

  “庙堂有庙堂的好处,山水田园,也是另一番风景。”秦瑶回。

  “是啊,似如陶渊明。”青衣男子道。话说完,他又?想到了?今日周禾的话,此人是有些疯癫的,只因这世上只有他瞧出了?圣贤书中的端倪。无人相伴,必是寂寥。

  ……

  而周禾就没这么舒心了?。

  一直到了?夜里,他和念念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丞相知道了?今日夫人和郑淮之相见的事。紧张的他忘了?去?想,为何夫人能确切知道丞相在那家酒肆中。

  夜里越发凉了?。

  秀芝见周禾还没走,便走过来问:“白日这样累了?,守夜的事就交给旁的人吧。”

  周禾摇了?摇头?。

  “还有能困着你的心事?”

  周禾又?叹了?声气。

  “周禾,你有没有瞧出来丞相和夫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事。”

  “瞧不出来了?,他们?商量的事太多了?。”

  “真奇怪,夫人自己不老实还能让人想清楚,丞相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秀芝道。

  周禾笑了?,“秀芝你这话让夫人听见了?,她可是要?叫了?。”

  “夫人自幼就这样。”秀芝道。

  “诶?夫人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周禾来了?兴致,关于卢相的事他听过许多,但?是能教出一个皇后一个丞相夫人的女子,想来也不简单。

  “娘子啊。”秀芝道:“我是娘子的陪嫁。”

  周禾瞬间愣住了?。

  “娘子自幼聪慧,当初凭着娘子娘家的地位,娘子算是高嫁。彼时卢相还不是政事堂丞相,而是礼部尚书。是卢相求娶的娘子,夫人和先皇后都像娘子。”

  秀芝望着空中点点星辰,说着这些要?被封入尘埃的话。而周禾却不只是听见了?卢相夫人的一生,还有秀芝逝去?的那些年?岁。

  ……

  厚雪死死压在枝丫上,新树似乎要?撑不住的样子。可雪还在继续落着。

  “太子。”

  “嘘!”赵臻组织了?身侧要?说话的宫女。他双目死死盯着那棵树,生怕周围的风给了?枝丫最后断开了?力?。

  “沙~”

  赵臻猛然?抬头?,看向将雪拂去?的郑淮之。

  “太子殿下怕雪压断了?枝丫,拂去?便是,何必一直盯着,胆战心惊。”郑淮之道。

  “真的能拂去?吗?”赵臻问。

  郑淮之那没有被外界打击过的目光,比太子还要?纯粹些。他眼中的光映在太子眼中,认真道:“能,只要?太子想要?拂去?,一句话,臣便可帮太子拂去?。”

  赵臻嘴角微扬,虽说郑淮之讲的东西总那样虚无缥缈,次次说了?一通最后都像是没说一样,但?却总能给赵臻一些莫名的自信。

  他想到小宫女找自己是有什么要?说的,便回头?问:“怎么了??”

  “陛下让孙公公传话来,说是要?问殿下的功课,让殿下提前?准备。”小宫女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臻道。

  这是郑淮之第一次在宫中听说有关陛下的事,他见过天子,总觉得天子高高在上,若是让他同天子说上一句话,都要?吓得打颤。可一想到面前?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天子,似乎又?不觉得天子是可怕的了?。

  “陛下很?喜欢太子。”郑淮之道。

  小太子轻笑,“也就是你来的巧,从前?父皇并不喜欢我。”

  郑淮之马上道:“陛下整日操劳,能念着太子已经很?好了?。”但?郑淮之觉得天子如今要?亲近太子,是因为察觉了?自己的年?迈,要?栽培下一任君主了?。

  当然?,这样的话不止在太子面前?不能说,就算是天子真的走了?,他也要?跟着悲伤。

  赵臻不想同郑淮之解释,郑淮之于他而言,仅是能让郑时言扶持自己就是了?。至于日后若是真的登基了?,郑淮之也是个不会被重用的臣子。

  “走吧,外面总是有些冷的。”赵臻道。他倒也不是说话有些冷,只是常年?习惯了?与?人保持着距离,越是如此,便越难成为让人愿意扶持的皇子。

  郑淮之早已习惯了?太子这幅不愿理人的样子,不过就今日的情形,看来太子真的是登基有望。

  他跟在太子身后,脚步只有快些才能跟上太子的步子。

  那日见了?阿竹后,他本想试探着问阿竹想不想见太子一面,却不想,阿竹磕磕巴巴就是为了?这件事。先前?他已经同太子说过此等事了?,想来今日也不难商量。

  太子的寝殿只能用阴暗来形容,这里就和太子整个人一样,到处弥漫着悲丧之气。可一眼瞧去?,每一处地方的灯都亮着。

  郑淮之实在想不到究竟为何会让人觉得如此阴暗。

  “坐吧。”赵臻已经先一步坐了?下来,瞧了?一眼旁边的太监,对方很?快便倒上了?茶水。

  那淡到不能再?淡的茶水令郑淮之都想告诉太子,不如日后直接饮白水好了?,何必再?废这功夫。

  不过他嘴角仍是笑着,“多谢太子。”

  “你们?都出去?吧。”赵臻遣散殿中为数不多的太监。

  “今日还有什么事要?说?”赵臻问。

  郑淮之有些意外,毕竟他什么都还没开口,小太子已经猜到今日要?说的旁人听不得。

  赵臻又?勾起了?嘴角,“察言观色,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要?学会的东西,你觉得呢?”

  郑淮之点了?点头?,“殿下说的对,臣一定会好好学。”到了?现?在他也没有个官职,以至于太子称呼他时总是一口一个‘你’。

  “臣今日是想通殿下说,出宫的事。”最后四?个字郑淮之的声音更小了?些。

  赵臻蹙眉,“出宫?”他自然?是意外的,先前?他是和郑淮之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试探对方的真心。怎么瞧着对方的意思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臣的一位故人来了?长安,臣不知殿下是否想去?见见?”郑淮之问。

  “呵。”赵臻觉得对方是在说笑,“我自幼便在宫中长大,从未出过宫门一步。即便是你有什么重要?的故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不,此人只要?殿下听了?,便会想见。”郑淮之语气很?是坚定。

  赵臻挑眉,看来郑淮之不仅是傻,还有一种旁人猜不透的自信。

  “说说是什么人。”赵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刚刚好的温度。

  “政事堂丞相柳安的夫人。”郑淮之道。

  赵臻果?真顿住了?端着茶杯的时候,与?他而言这位夫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郑淮之真的能同这位夫人搭上干系,岂不是就能搭上柳相!

  “可是……对方并不认识我。”赵臻道。

  郑淮之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应该不知道,此人还有一重身份。”

  “快说。”

  “柳相的夫人是殿下您的亲姨母。”

  闻言,赵臻浑身发麻,杯盏被他缓缓放下,赵臻眼神?飘忽,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假。

  “你什么意思?”赵臻并没有直接相信。他的姨母?难道是太傅口中那个同母亲很?像的人?可是……可是当年?卢氏一族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赵臻越想,身上一阵阵酥麻感。

  等他抬起头?,只见郑淮之目光坚定道:“太子猜的没错,正是卢相的幼女。那一年?,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有些呆滞的赵臻鼻尖发酸,他还有机会见到一个和母亲相似的人吗?

  脑海中不断回现?出当初太傅的话,‘卢相的幼女倒是和先皇后有八分像。’

  “何日出宫?”赵臻问。

  “上元节。”

  ……

  明月当空,这个年?又?到了?尾声的时候。

  上元灯节,在宵禁解除的这一天里,长安街上最为热闹。不少未出阁的小娘子在街上会见情郎,满街灯火,似乎能照出每个人的样子。但?又?照不出任何人的样子。

  这一日一早柳安便将自己关在了?卢相的书房中。

  卢以清在外走了?两圈,见天色渐晚,决定出门。

  “夫人,不能出去?。”周禾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随后在周禾的目光中回到了?房中。

  丞相府上很?是安静,而外面的喧闹声热闹在卢以清的心中。这一出好戏牵扯的人太多了?,卢以清心中好奇众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左相是不是找了?一个尚好的位置准备瞧着乱象?郑淮之是不是已经将太子带出了?宫?今日的宫门会很?难出来吗?陛下呢?会不会在太子出来的这一日想要?见太子一面?

  太子呢?在听到要?见自己之后,太子会期待吗?

  还有……柳安呢?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卢以清打开了?门,周禾不在,而王津也从书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夫人,丞相让属下陪着您。”王津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唤上秀芝,我们?一起。”

  ……

  房中的柳安寻了?一本旧册子,上面是卢相记下的一件件事。

  天和三年?,户部生变……

  字迹从柳安眼中过去?,上面又?不只是一件件小事,更是卢相曾经救过的每一个人。

  他难掩心中慌乱,又?知道自己不能出去?。

  戏作假了?,没人会信的。

  柳安坐在卢相的椅子上,右手微微搭着,左手将腰间的璋玉握在手心。这玉从他出生起便陪在身旁,柳安不知这玉的来历,只知道这是长辈对一个孩子一生的祝愿。这位长辈如今又?在哪里?还在世吗?

  外面的烟火声在柳安心口绽放,他起身推开门,遥望着天际。若是父亲和卢相都在,会斥责这一场赌注吗?

  就连阿竹都不知道这一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

  熙攘的人群中很?难发现?卢以清三人的身影,她见一个又?一个笑着的小娘子,心想,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柳安一同走在街上看上元灯节?

  “夫人,此处危险。”秀芝忍不住小声道。

  卢以清示意她看向王津。

  虽一句话没说,秀芝还是很?快就明白,这件事丞相是知道的。

  秀芝没忍住,叹了?声气。

  “夫人还是要?注意些。”秀芝道。

  卢以清点了?点头?,她不经意扫过四?周,没有在一处停留,不过就在方才她瞧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她此生都不会认错。那可是一生的仇敌——崔远。

  只是卢以清不清楚这件事能否扳倒崔远。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郑淮之。

  “来啦。”郑淮之迎上来道。到了?眼前?郑淮之才瞧见,阿竹连面纱都没戴。

  “为何没有面纱?”郑淮之问。

  卢以清淡淡一笑,“今日人多,不会被发觉。”

  郑淮之本想说上两句,但?见王津的神?色也不敢靠近,只说:“快过去?吧。”

  ……

  马车从宫中使出,守宫门的人瞧了?一眼,还是拦了?下来。

  里面出来一只手递过去?一块牌子。

  “放行。”

  马车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从宫门冲出一样。

  就在马车离开后,宫门被紧紧关上。

  一位守着宫门的侍卫道:“今日这般热闹,唯有你我二?人凄楚可怜。”

  “快别说话了?,巡逻的来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诶,你说刚才过去?那个不会真的是朝臣吧?”

  “你什么意思?”

  “今日可不见什么朝臣过来,况且,什么朝臣能让马车进宫中?”

  “不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什么,而前?面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迹。

  “如今怎么办?”

  “听天由命。”

  只要?是敢偷偷出宫的一般都有些本事,他们?两个侍卫丢了?命也就丢了?,贵人的命可不是随便就能没了?的。

  ……

  卢以清一路跟着郑淮之绕过人群,越走越远。

  “怎么觉得这一日的人这样多?”秀芝有些疑惑,记忆里上元节是很?热闹,不过人多成这样还是头?一次。

  郑淮之本不想搭理柳安府上的人,但?见她问了?自己不说,怕阿竹不开心,便道:“是王尚书操办的。”

  “亲自操办的?”秀芝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郑淮之答。

  上元节确实和礼部有关系,若是陛下要?在这一日出宫,必然?是要?礼部尚书亲自操办,以免出了?什么岔子,可今日陛下没有来啊。

  正想着,只听前?面的郑淮之说了?句,“快到了?。”

  “这么热闹?”秀芝更疑惑了?。

  卢以清也有些担忧,她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件事必定要?到陛下耳中,如此一来……

  太子登基毕竟还是头?等大事,卢以清恍然?,自己不会是被柳安利用了?吧?如今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让一让……让一让!”一行人冲着这边的人群过来,他们?高举火把像是要?是表演什么节目。

  卢以清蹙起眉头?,“就是前?面的马车?”

  郑淮之道:“原先这里不会有人的,我都打听好了?,怎么就来了?一群人将马车围起来了?。”

  “先别说了?,过去?看看。”卢以清绕过人群,直接冲着马车过去?。边走边想着,自己都这样了?,对方怎么还不下手?

  “啊!”卢以清一声尖叫,让王津直接将周围的人丢开走了?过去?。

  巨大的水花溅起,周围的人也开始叫了?,只是他们?叫的晚一些,因为卢以清的双目始终在马车上。

  马车落水了?!那……车上的人!

  “王津!快去?救人!”卢以清慌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太子?”

  王津刚跳进水里,一道黑影直接冲着卢以清走了?过来。

  慌乱中郑淮之还没开口,便被黑影打昏了?过去?。

  ……

  “出门。”柳安从书房出来,踹了?一脚房门。

  周禾忙过来道:“丞相可要?王津陪着?”

  “王津已经和夫人出去?了?。”柳安道。

  周禾震惊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快。”

  柳安的步子确实有些大,周禾跟着只能小跑,“丞相不用担心,有王津在的话,夫人应该没什么事。”

  柳安没有回答。

  “你先去?不良帅府上看一眼,我自己过去?。”柳安又?道。

  “不良帅今日应该在外面。”周禾道。

  柳安捏了?捏眉心,“他夫人需要?人守着。”

  周禾了?然?,“丞相您当心些,属下这就过去?。”

  柳安走着走着,心口一疼,赶快扶上了?一旁的墙。他也想要?停一停,想要?问问卢相和父亲,这样做真的对吗?

  ……

  慌乱中,马车被捞了?上来。

  只是众人的目光早就不在了?落水的马车上。

  “丞相夫人果?真漂亮。”

  “是啊,怎么瞧着,还有些眼熟。”

  “啊,我想到了?。”

  “丞相夫人像极了?宫中的贵人。”

  卢以清站在人群中,任由众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周围。

  是方才突然?出现?的身影将她推到了?人群中,且发出感叹,丞相夫人真好看。

  卢以清当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个从未见过的面孔。她故作惊恐之色,心中好奇,此人是否知道他才是那条鱼。

  虽说众人已经不关心落水的马车了?,卢以清的心思还在上面。

  这一夜,风声会传遍长安城,说她像极了?皇上心坎儿上的贵人。

  卢以清勾着嘴角,一步步走向湖边。在众人意外又?惶恐的目光中,蹲在湖边。

  没有人敢将她推下去?,即便是崔远亲自来了?也不会犯这种糊涂。

  王津突然?从水中出来,“夫人,里面没人。”

  马车是空的,水中也是空的。难道太子没出来?

  “走吧。”卢以清淡淡道。

  秀芝被人群拦着外面,王津本想给夫人开条路出来,但?即便是拔起剑,围观者也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样子。

  “丞相夫人怎么会如此像那位贵人。”

  “你还别说,丞相夫人还很?像一个人。”

  “谁?”

  “一想不就知道了?!像宫里的贵人,必然?要?像谁!”

  “卢相的夫人?!”

  “难道!!!”

  秀芝终于挤过人群来到卢以清身侧,“夫人,我们?快走!”

  “这、这不是卢相府上的那个婢子?”

  此言传到卢以清几人耳中,不约而同竟然?都不是慌张,而是觉得可笑。

  看来这预谋的人准备还挺齐全的,就连自己临时带出了?秀芝,也能跟着动作。

  三人从中走不出去?,郑淮之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

  “都滚开。”一声呵斥,人们?逐渐从外层散开,只见黑着脸的柳安快步走来。

  他一把捞住卢以清的手,“回去?再?说。”

  几人中没有一个人的面色是好的。

  灯还继续亮着,匆匆赶来的王泽没有赶上任何事。只瞧见丞相带着夫人从这里过去?,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他听见夫人的身份似乎暴露了?。王泽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

  长安的夜注定要?在灯火通明中造出事端。

  唯有目睹这一场盛况的崔远和李侍郎对饮一杯。

  “不过,那马车里竟然?没人,也是可惜了?。”李侍郎道。

  崔远冷笑,“侍郎不会觉得就算太子活着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吧?”

  李侍郎叹了?声气,“左相恐怕还不知道,陛下近日来频频召见太子。”

  “那又?如何?有卢氏的血脉在身上,赵臻就不可能登基。”话说完,崔远举起酒杯,两人碰杯对饮。

  崔远瞧着远去?的柳安,嘴角始终没有落下,没想到吧,兢兢战战这么久,最后倒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

  丞相府上灯火通明。

  秀芝瞧着夫人站在雪地中,想要?给送上一件衣裳,又?碍于丞相正在盛怒不敢去?。

  她越想越奇怪,这事儿感觉丞相是知道的,莫非?丞相知道夫人要?出去?,怕出了?什么事才让王津跟着,却不想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丞相府的大门开着,黑夜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身影过来了?几趟。眼前?的消息,无一不是丞相盛怒,罚了?夫人一整夜。

  一直到了?天亮,柳安才从房中出来,“备马。”

  他走过去?想要?握夫人的手,又?怕被眼线瞧到,便忍了?下去?。

  “夫君究竟要?做什么?”卢以清问。她发觉,这既是绝对不是在搞崔远,即便是陛下召自己入宫,到头?来无非是柳安给自己找的麻烦罢了?。

  “夫人信我吗?”柳安问。

  “信。”卢以清见他还是黑着脸,心中竟也不觉得好笑,“若是夫君只是为了?让陛下承认卢氏能活在世上,真的值得这样一赌吗?”

  “值得。”柳安回。他没有告诉卢以清,不只是为了?卢氏。还为了?他自己。

  周禾将马牵了?过来,柳安上去?后,又?将手伸向了?卢以清。

  “你要?送我走?”卢以清觉得不对,又?问:“还是要?带我进宫?”

  依着长安城的风声,想必已经传到了?宫中,陛下尚未召见,难道柳安是要?硬闯宫门?

  “先上来。”柳安道。

  卢以清想,他现?在恐怕是没时间说,她倒是想忍着不问,只是这般情况只会让她慌张。

  “去?见大理寺卿。”

  策马狂奔的一路上,卢以清再?没问柳安一句话。他似乎并没有在撒上元节这日准备好面对发生的事。

  ……

  酒杯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到了?门口。

  “前?辈何故如此?”李尤循着声音抬头?,一把将另一个酒杯砸向柳安。

  却被伸手极好的柳安攥在手中。

  “柳安,你还有脸来这里!阿竹呢?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尤朝着柳安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能踩死柳安一般。

  “阿竹在这里。”柳安道。

  卢以清忽然?探出的头?让李尤停下了?马上要?落在柳安脸上的手。

  “我来给前?辈送学生。”

  “学生?”卢以清有些疑惑,还是先欠身行礼,“见过大理寺卿。”

  李尤叹了?声气,心中怒骂柳安这个不会办事的,第一次见阿竹分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如今谁还高兴的起来!

  “你说说你,多大一个孩子了?,还乱跑!”李尤没忍住,直接对着卢以清开始了?斥责。

  卢以清怔了?。

  柳安忙皆是道:“前?辈,这是我的意思,不怪阿竹。”

  “哈?你的意思?好啊柳安,我看你是真的硬了?是吧?要?和陛下对着干了??”李尤简直不知道柳安在想什么。

  “前?辈稍安勿躁。”柳安又?道。

  李尤冷哼一声,“如今将阿竹送来不就是怕陛下给你要?人?”

  其实柳安并非是怕皇上如今要?人,而是怕众人瞧出这事一出好戏,顺着戏走,柳安应该给夫人找个藏身之所了?。

  “只是想要?让夫人同您学些东西。”柳安解释道。

  “不教。”只要?柳安这小子不低头?,李尤是绝不会帮他的。

  柳安叹声气,“既然?如此,只能为阿竹另寻一个师父了?。”

  “你你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是卢征让我给阿竹做师父的,岂是你一句话说换就换了?的?”李尤一把将卢以清拉到了?自己身侧。

  说实话,卢以清此刻有些心慌。她知道大理寺卿是个信得过的人,只是这人未免有些暴躁。

  李尤深呼一口气,“我不管你为何将阿竹推到那等地步,她若是现?在需要?在我这里,那你现?在就走。”

  柳安看了?一眼卢以清。

  “走。”李尤又?道。

  柳安拱手一拜,“有劳前?辈了?。”

  “夫君!”卢以清想要?跟柳安走,被李尤拽住了?胳膊。一回头?,她便看见李尤有些吓人的眼神?。

  柳安自然?瞧上了?夫人的目光,“等夫人和前?辈学会了?,我就来接夫人。”

  卢以清垂下头?,没再?往前?一步。

  “该避避风头?的时候,不要?往前?冲。”李尤的语气还不大好。

  “哦。”

  “别看了?,看不见了?。”李尤见卢以清一直瞧着柳安离开的方向。

  “前?辈不也是在看。”

  李尤瞥了?卢以清一眼,“他让你跟我学什么?”

  “学诗。”

  李尤蹙起眉头?,“我不会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