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温慎怔在?原地, 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你、你……”他夺回帕子,忙端来?茶水,“快漱漱口!”
月妩接过茶水, 盯着他?,慢慢抿下一口, 缓缓在口中晃了晃, 悠悠吐出。
那?眼神像是?绵软的小钩子, 不?停在他心上挠啊挠、挠啊挠,就?是?不?肯钩他?上岸。
“喏,茶杯。”月妩伸出脚尖,在?他?膝盖上踩了踩。
他?猛然回过神, 慌乱接下茶杯,转身往桌边去,轻轻放下茶杯,背对着她道:“往后、往后……往后莫要这般了……”
月妩未答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见他?还未有要过来?的意思, 便问:“你不?睡了吗?”
“睡、睡……”他?垂着眼,脚步凌乱, 一股脑儿晃到炕边坐下。
月妩如藤蔓般从他?身后缠上去, 在?他?耳旁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他?下意识点头,又急忙摇头:“没、没……”
月妩手从他?腰间越过去,一把握住,在?他?耳旁轻笑:“明明就?有感觉,还嘴硬。”
“这样不?好?。”他?转过头, 急急解释,“那?处不?干净, 往后莫要如此了,当心染上什?么病症。”
月妩在?他?肩头亲一下,又在?他?喉头处亲一下,最后吻落在?他?唇上,与他?额头相抵,启唇轻语:“不?会的,我方才闻见了,没什?么气味。”
“小妩!”他?低斥一声,被月妩缠着脖子勾去了褥子里。
黑暗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月妩摇了摇他?的脖子,轻声诱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方才是?什?么感觉?”
“……”他?沉默一瞬,回想?起方才直冲脑门的酥麻感,忍不?住又有了感觉,良久,哑着声胡诌,“并未有何感觉。”
月妩微微抬腿:“骗人!没感觉,那?这是?什?么?都烫着我了。”
他?又沉默,如实道:“有感觉,只是?我形容不?来?。”
“那?你喜欢吗?”月妩放轻了声音,如羽毛一般轻柔。
温慎又沉默,而后点了点头。
月妩一把掀开被子,深吸几口气,紧紧抱住他?,嗔道:“那?你还说不?要我这样?”
“我……”
他?正要解释,被月妩打断:“我觉着是?干净的,我愿意这样的。”
她亲吻他?:“温慎,我愿意的。”
“小妩,唉……”他?轻轻叹息一声,扣住她的后颈回应。
到无法呼吸时,自然而然分开,她还抱着温慎的脖子,眼神更加湿润浓稠,紧紧黏着他?:“温慎,我爱你。”
她忽然紧紧抱住温慎,似乎要与他?融为一体:“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温慎被勒得几乎要窒息,但还是?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轻声回应:“小妩,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她渐渐平静下来?,手臂慢慢松开,靠在?他?的怀里,牵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地愿为连理枝。”温慎重复一遍,在?她发?顶上亲了亲。
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抱住他?的腰,含糊不?清道:“夜深了,要睡了。”
“睡吧。”
“还没吹灯。”
“我会吹的,你安心睡就?是?。”
翌日,她起得稍迟了一些,等醒时温慎已走了。她匆忙吃了两口饭,牵着羊往学堂里赶,惹得小羊咩咩叫了一路。
温慎正在?站在?学堂中间,举着书册,一一向学生提问。他?穿了一身灰布衣裳,身姿挺拔,神色专注。
她悄悄躲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听到有人喊,才依依不?舍离开。
“家里的活儿刚忙完,今日来?得晚了一些。”周天气喘吁吁,周芳看着倒还好?。
“不?晚不?晚,我也才到不?久。”月妩摆摆手,腕上的银镯子晃荡几下。
周天一眼瞧见:“这是?新买的首饰吗?”
月妩抿了抿唇,眼中带笑:“我昨日生辰,我相公买的。”
“夫子昨日生辰吗?我们都未祝贺!”
“我自个儿也忘了,反正生辰每年都要过,你们明年再祝贺我也是?一样的。”
“那?怎能?一样?”周天高声反驳,“旁的我也不?会,就?针线活还看得过去,不?如给夫子绣个手帕吧。”
周芳在?一旁附和?:“那?我给夫子绣个香囊,往后那?些干了桃花瓣可?以?放进?香囊里,挂在?床头。”
月妩拱手行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都笑着应下,一同往老路上行去。
刚讲过新字,正在?反复认识中,周天忽而叹息一声。
“可?是?有何烦心事?”月妩问。
周天摇了摇头:“只是?想?到我娘已在?给我相看亲事,心中有些烦闷。”
月妩惊讶:“你不?是?还有两年才及笄吗?”
“不?到两年了。不?过,这对我爹娘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周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与年岁不?相符的哀伤,“真羡慕夫子能?与丈夫琴,琴什?么来?着。”
“琴瑟和?鸣。”周芳在?一旁补充。
周天又笑了:“对,琴瑟和?鸣。而我不?知将来?会嫁给何人,面对何样的一家人。”
“不?能?自己选吗?”月妩皱眉。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到自己做主。”周芳微微叹息一声,“不?瞒夫子说,我早被爹娘催过一遍又一遍了,也知有人在?私下里说些不?好?听的话,心中虽郁闷,但也只能?当做没听见罢了。”
月妩不?解:“可?嫁过去的又不?是?他?们,为何由他?们做主?若是?我,我想?做什?么,想?选什?么,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若是?选错了呢?那?可?是?会要命的。”
“若是?选错了,那?也是?我该的,我自己受着。更何况难道他?们不?会选错吗?至少若是?我自个儿选错了,我死得也能?明白些,而不?是?怨怪到他?人身上。”月妩仰着头,神情坚定。
其余二人皆笑,笑完又忍不?住感慨:“夫子说的还是?有理的,只是?我们恐怕是?争不?赢父母的。”
“不?论争不?争的赢,总要去争一争啊。”
二人一怔,齐声道:“夫子说得对!”
月妩没将这事儿放进?心里,只应和?几声,继续往下讲。
却不?想?没过几个月,刚入夏时,休沐日,暴雨之中,周天哭着跑来?。
她正和?温慎一起看书,听到敲门声,温慎看她一眼,起身撑伞去开了门。
“呃。”周天擦了把泪,往后退了两步,哽咽行礼,“温秀才。”
温慎也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月妩。
月妩急忙也撑伞出门,将周天拉进?伞里,牵人进?屋:“雨下这样大,你怎连伞也不?撑便
跑出来?了?”
温慎去厨房了,左右外人,周天眼泪一下又冒了出来?:“我爹娘给我说了门亲,逼我现下便要出嫁!”
“啊?怎会如此?”月妩有些怔然,“怎会如此突然?”
周天摸了把泪:“早就?在?相看着了,只是?这家愿出三两银子,我爹娘一听立即便同意了……”
三两银子。
月妩现下已知晓三两银子是?何概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才三两银子……不?如我给你爹娘三两银子,让他?们别将你这样早嫁出去?”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拿了长巾与人,便往厨房去:“你等着,我去与温慎说一声,给你拿三两银子。”
“温慎,温慎!”她一路喊去厨房,一推门,正好?对上温慎含笑的双眸。
“说罢,要寻我有何事?”
她闭了嘴,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询问:“夫君,我能?不?能?拿三两银子急用?”
“当然可?以?。”温慎放下书册,笑着看她,“不?过,你要先说明拿银子去做什?么。”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便是?如此,我拿银子是?去救人的。”
“若她父母问起银子从何而来?,她该如何回答?”
“便实话实说,是?我拿的。”
“她父母一听是?从你这里拿的,想?着你有钱,便狮子大开口,再多要些,又当如何?”
月妩愣住,喃喃自语:“会如此吗?”
温慎勾了勾唇,未回答。
月妩一时犯了难,甩开他?胳膊:“那?你说该如何?”
他?将那?只手又牵回来?,不?徐不?疾道:“此事我们不?该搅合在?里头,否则只会越搅越乱,还是?得由她自己解决。”
“可?她都还未及笄,只是?个小孩儿,如何解决?”
“夫人莫急,听为夫慢慢道来?。”温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父母急着将她说出去,便是?认定再多留她这两年也赚不?了三两银子,她只需去与她父母说明,若多留两年,定能?给他?们翻倍的回报,她父母定当会同意。”
她眨了眨眼:“该如何说?”
“其一,她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又会绣工,又能?识字,不?日便能?为家中挣钱;
其二,她长相并不?差,性?情爽利,还会识字读书,若再仔细往县城里去寻,未必不?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
其三,她下有兄弟在?读书,兄弟未必不?能?考出功名,若她此刻嫁与一无礼之辈,往后兄弟不?能?为兄弟助力不?说,还会使得兄弟面上无光。
除此之外,她留在?家中,一顿也就?多添一碗稀饭一口小菜,还能?帮着养猪喂鸡,两厢比较,还是?留她两年更划算。”
月妩转了转眼珠子,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夫君,你真聪明,我这就?去与她说。”
她笑着跑出去,牵着周天的双手,将话理得更直白一些,与人说明。
周天深吸一口气,讷讷道:“若我娘问起我在?哪处读的书,我该如何作答?”
“便说你趁休息时在?义?学里听来?的。”
“可?我娘定会打骂我,说我异想?天开,不?好?好?干活儿,跑去听什?么课。”
“那?你便说,你去听课也只是?为了以?后能?寻得一门好?亲事,即便嫁不?了秀才举人,说不?定也能?嫁给有文化的,以?后要让他?们享福。”
周天慢慢咧开嘴:“夫子,你这话真是?能?说进?我爹娘的心坎里。”
月妩不?好?意思笑笑:“都是?温慎与我说的,我不?过是?举一反三罢了。”
“那?我若将来?赚不?到那?些钱该如何?寻不?到那?样好?的亲事又如何?”
“谁管那?些?你只需记得,你还未及笄,若真嫁了人,怀上孩子,那?可?是?会要命的,留在?家中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往后再徐徐图之。或许这其中又有其它转机,也并未可?知啊。”
周天郑重点头:“好?,夫子,我明白了。”
月妩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我不?便让你换身衣裳拿了伞再走了,你娘若是?知晓你在?外头还有朋友,这些话便不?管用了,你回去后记得早些将湿衣裳换下来?,多喝些热水,当心着凉。”
说罢,她又跑去厨房寻了药来?:“这是?紫苏叶,你拿着泡水喝,权当聊胜于无。”
“多谢夫子!”周天又要跪下。
月妩连忙扶她:“我并未帮你什?么,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她含泪点头,月妩一直将她送出竹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才撑着伞,满脸忧愁回到家中。
温慎站在?院门口候她,稳稳当当接住她,将她抱进?怀里。
“但愿能?成。”她叹息一声。
温慎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答:“一定能?成。”
暴雨过后,天边挂上了彩虹,空气中都是?泥土芳香。不?远处,田里的庄稼已长出来?一些,绿油油得一片,看着很?是?喜人
土路泥泞,不?甚好?走,温慎扶着月妩淌过泥泞,往学堂去。
路上有同行的学生,恰好?遇见,停步行礼,又各自散去。
一直到学堂里,温慎并未进?学室,而是?与她进?了小室中,边将她鞋上的泥巴挂去边叮嘱:“刚下了雨,外面路滑,不?要往山那?边走了。”
她抱住他?的头,在?他?额头上重重印下一个吻:“我知晓了,你去上课吧。”
温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莫担忧了,今日她必来?。”
她呼出一口气:“好?,我信你。”
晌午,周芳来?了,她也无甚心情,只温习了前头的内容,并未讲新的。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都下学了,天都要黑了,她坐在?小室里看着远处,愁容满面:“是?不?是?不?成?”
温慎拍了拍她的手:“莫慌,再等等。”
她靠在?他?的肩上,心中惴惴不?安。
外面好?像又要下雨了,天黑压压的一片,沉闷的空气中偶尔送来?一阵冷风,她打了个冷颤,抱臂搓了搓胳膊。
温慎将她搂在?怀里,揣起她的双手。
她缓缓闭上双眼,失落道:“要不?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今日出门忘带伞了。”
温慎未语。
未过多时,远处跑来?一个身影,越来?越近,到了院门口,才喊:“夫子夫子!”
月妩心中一喜,倏得睁开眼,腾一下站起身,跑着迎了出去,扶住周天的双臂,哽咽道:“你来?了?”
“嗯嗯!”周天连连点头,笑着道,“我去夫子家里寻过,院门没开,便知夫子还未归家,因而又跑来?这里,夫子可?是?在?等我?”
月妩双目含泪,笑着点头:“正是?,我以?为你会来?这里寻我。家里的事可?暂时拖住了?”
“拖住了拖住了,我娘已回拒了媒人,那?家人心气高得很?,想?必是?不?会再来?说亲了。晌午我爹娘骂了我一通,又打了我几棍子,一直盯着我在?,我不?好?走脱,方才家中吃过晚饭,都歇下了,我才跑出来?,叫夫子担心了。”周天往后退了几步,行了一个不?太规矩的长揖。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月妩急忙上前扶人,“伤得可?重?”
周天摇了摇头:“不?重,过两日便好?了。只是?这几日他?们必定盯得紧,恐怕不?能?来?学习了,夫子只管与师姐先往下学便好?,等我来?了让师姐教我,权当温习了。”
“如此甚好?,你快些回去吧,莫又因此挨打了。”
“多谢夫子,那?我先走了!”周天转身跑了出去。
没跑几步,月妩又追上前几步,在?后头喊:“等等!”
周天回眸,灿然一笑:“夫子还有何事?”
“身上若有不?舒服可?来?寻我,我相公他?略识得一些医理,家中也备有常见的草药,小伤还是?能?治的。”
“多谢夫子,我知晓了!”
“去吧。”她摆了摆手,先一步转身,眼泪往地上砸去。
温慎遥遥看着她,眼中亦有些湿润,待她擦了擦泪,再唤时,他?才起身,锁了小室,走过去。
“回家吧。”月妩牵住他?。
他?没避开,牵着她往大路上行去。
天边轰隆一声,雨滴开始密密麻麻往下砸,一时之间,未见颓势。
“跑吧。”月妩牵着他?往前奔。
他?一抬衣袖,为她挡住一片天地,护着她,踩着泥坑,往前
奔去。
雨越下越大,几乎听不?见旁的什?么声响了,路人行人匆匆,未有人看他?们。
月妩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几声。
他?高声问:“在?笑什?么?”
月妩高声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聪明,我晚上要奖励你。”
雨声太大,他?听不?太清,复问:“晚上什?么?”
月妩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高声道:“晚上奖励你!”
他?将人按回袖下,毫不?犹豫拒绝:“不?用你奖励。”
“我就?要奖励!”
他?还能?不?知晓她所说的奖励是?何物?他?无奈摇头,又觉得好?笑:“我不?要什?么奖励,只要你莫在?皱着眉头便好?。”
月妩没有回答,一直跑进?竹林,跑到院门屋檐下,她又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声响胜过了雨声。
“莫闹了,快些进?屋去换衣裳。”他?开了锁,护着她进?门,拿了长巾将她裹住,又给她寻了衣裳,转身烧水去了。
月妩跟着:“你也要换呀,换好?再烧水。”
他?只好?放下水壶,与她一起换衣裳。
后果?便是?,他?刚脱下衣裳,要换上干净衣裳时,月妩忽然光着抱住了他?,在?他?心口亲了一下,又在?他?脖颈上亲了下,最后踮着脚,在?他?下巴亲了一下。
他?喉头滚动一下,拿了干净衣裳将她裹住,低斥一声:“当心着凉!”
月妩只看着他?傻笑。
他?无可?奈何,只能?给她先将衣裳穿好?,而后再穿自己的。
“我去烧水。”
他?转身要走,月妩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他?往哪儿走,月妩就?往哪儿走,像是?长在?他?身上了一样。
说了几句,全是?白说,他?便随她去了。
“我要奖励你。”月妩往他?背上爬,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廓,悄声道。
他?浑身一颤,默了默,拒绝:“那?不?必了。”
月妩从他?背上下来?,绕到他?跟前,歪着脑袋看他?:“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奖励就?拒绝了?”
他?瞥她一眼,继续往锅里添水,明知故问:“那?你说,是?何奖励?”
月妩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小声道:“就?是?那?个呀。”
他?觉得好?笑,追问:“哪个?”
“帮你那?个……”月妩红了脸,躲去他?身后。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好?好?休息便好?。”
月妩又绕过去:“那?你奖励我!”
温慎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前段时日不?是?刚要过?怎现下又要?”
“那?都过去好?久了,我都忘记是?何滋味儿了。”她撅着嘴。
温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记得是?何滋味儿还非要不?可??”
她生气了:“那?你给不?给?”
温慎摸了摸她的脸:“改日吧,今天太晚了,还未吃饭,再闹明日便要起不?来?了。”
她不?怎么满意,但好?歹是?得到了答案,只能?就?此打住,又去黏着他?。
前段时日周天家中管得松了些,又能?来?上课了,她得早些起,和?她们一块儿认字。
外人只瞧见她们三每天都要去山上放羊割猪草,还以?为她们只是?干农活,也没人说什?么。更何况有温慎在?,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哪儿会有人说闲话。
尤其是?周天的父母,看到她们一起玩儿,恨不?得直接寻上门来?,叫月妩给周天介绍介绍温慎的同窗,寻一门城里的亲。
只是?终究是?不?好?意思如此直白,只敢在?周天跟前念叨念叨,却不?想?周天又念叨给了月妩。
“你想?嫁给读书人吗?”月妩问。
“我也不?知晓,我还没想?过这个。”
月妩道:“其实我觉得读书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反正不?要因为人家读书便要嫁给人家,还是?要喜欢,合得来?,有眼缘。”
“我娘说了,什?么合不?合得来?,灯一关,被子一盖全都一样。”周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乡里人,说话粗,夫子勿见怪。”
月妩倒没有不?好?意思,只觉得这话说得不?对:“不?一样的,若是?不?喜欢,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怎么会和?他?睡一块儿呢?”
周天周芳皆红了脸,只摇头道不?知。
月妩想?她俩尚未成亲,还是?不?要说这些的好?,便又继续讲课。
行至小土坡上,视野开阔,连心胸也跟着宽广起来?,似乎变成了那?天边遨游的一排飞鸟,自由自在?。
大路上奔走的孩童将她们拉回来?,孩童手中举着荷叶莲蓬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哪里有荷田,我怎未见过?”
“在?水渠上头,沿着水渠一直往上走便能?看见,是?一片无人管的荷田,我前两日见人从那?边挖藕回来?了。”周天解释一句。
月妩蠢蠢欲动:“我也想?去。”
周天赞成:“下午吃了饭没事干,我出来?家里不?会管的,可?以?和?夫子一起去,刚好?我也好?久没吃莲子了。”
“我也能?去,总归不?是?太远。”周芳也赞成。
三人一拍即合,炎炎夏日,循着水渠一路玩水一路往前去。
不?知走了多久,头要被烈日晒得冒烟时,终于瞧见前方大片大片的荷花池了。满池的荷叶随着微风摇摇晃晃,圆滚滚的水珠要掉不?掉,一会儿滚出,一会儿又滚回。
“这儿我来?过的!”月妩指着那?片池子开心喊,“上回温慎他?们就?是?在?这儿野游的,只是?我未想?到这湖里竟有荷花,我想?去摘!”
她在?她们三人里威望极高,她说想?去摘,周天周芳自然是?双手赞成。
“夫子夫子,你看那?边,那?边离岸近,还有一两朵,应当能?摘到。”周天巡视一圈,给她出谋划策。
她瞧见那?朵掩藏于荷叶之中的花,提着裙子便朝那?儿跑。
周芳周天在?后面追:“我们来?得晚了,湖周围近一些的花都被摘了,只剩里头那?些摘不?到了。”
仰头望去,果?见湖中深处正有大片大片的荷花亭亭绽放。
月妩叹息一声,只能?去摘看着还算近的。
她们一人摘了一片荷叶,遮在?头上,从路边绕进?杂草丛丛的湖那?边,找到了离那?两朵荷花最近的岸边。
“你拿着,我去试试。”她将荷叶递出去,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脆弱的荷叶杆,小心翼翼踩着淤泥,往里走了一点儿,感觉还挺稳当,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
很?快,她微微往下陷进?去一些,鞋边上沾满了泥。
一旁的周芳看得有些心惊:“夫子,咱们要不?还是?再找找其它地方还有没有吧,这里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月妩一脚踩进?泥里,半截小腿陷了下去。
“夫子!”周天周芳齐齐惊呼一声。
“无碍无碍。”月妩故作镇定,朝她们摆了摆手,试图抽出腿往后退一步。
然而,她陷入泥土中的脚刚抽出来?一点儿,另一只脚突然一滑,身子不?稳,直接甩了个屁股墩儿,溅起泥花,落在?衣衫上、脸上、还有鬓上被晒得蔫儿哒哒的石榴花瓣上。
“夫子!夫子!”周天急忙要去扶。
月妩却道:“先不?用拉我,脏都脏了,还不?如去将荷花摘了,否则不?是?白摔一回?”
说罢,她提着泥裙子,往水坑里探,拦也拦不?住。
周天周芳在?岸上看得是?胆战心惊,不?停提醒:“当心当心,等脚下踩实了再
走。”
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答:“无碍无碍,我心中有数。”
话还未说完,噗通一声,她掉进?了泥水。
恍恍惚惚她听见岸上有人喊:“弟妹!将手给我!”
这个称呼吓得她恨不?得要往泥里钻去,待被拉上岸,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冯大哥。”
冯苑也松了口气:“我刚好?是?乘马车来?的,我送你们几个回去吧。”
月妩点了点头,这会儿才收敛一些:“多谢冯大哥。”
“弟妹还能?走路吗?”冯苑看一眼她满是?泥泞的双腿。
她尴尬点头:“能?走,冯大哥在?前带路就?行。”
冯苑微微颔首,先一步朝前走去。
他?一走,另两人立即围了过来?,搀着月妩的胳膊,低声询问:“夫子,你没事吧?”
“无碍无碍。”月妩摆摆手,看了一眼前方的人,“他?怎么在?这儿?”
“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我正巧遇上,便叫他?来?了,不?耽搁什?么吧?”周芳解释。
“不?耽搁不?耽搁,只是?好?奇问一句。”
她们磨磨蹭蹭在?后面跟着,走到大路上时,冯苑已在?马车前候着了。
“车里无人,几位上车坐便是?,我与小厮在?外头驾车,免得有失礼数。”
她们也不?好?推拒,只得上了车。
那?两人还好?,身上沾了些泥水,但不?多,可?月妩滴滴答答走了一路,这会儿又将车上弄脏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冯大哥,抱歉,将你的车弄脏了。”
冯苑已驱马前行,笑着道:“只是?些泥水,一擦便干净了,无碍的。我直接送弟妹回家的,剩下的这两位不?知要在?哪儿下车?”
“我们一起送夫子回家便好?。”周芳答。
“夫子?”
“夫子教我们认字,我们便称呼为夫子了。”周芳又答。
冯苑忍不?住轻笑几声:“原是?如此。”
周芳问:“你笑什?么?”
冯苑立即止住:“只是?觉得如此尊师重道,甚好?。”
没人再说话了,车内外一片安静。
待行到乡里时,学生们已下学了,车窗外可?以?听见孩童们飞奔的吵闹声,月妩有些紧张了。
周芳无奈摇头:“都与夫子说了,莫要再去了。”
月妩抿了抿唇,小声提议:“都下学了,快到饭点了吧?你们要不?就?此下车,快些回去,免得回去晚了挨骂。”
“天黑得晚,没那?么早吃饭,我们先送夫子回去。”
月妩有些为难,她可?不?想?让自己学生看自己挨训。
但说话间,马车已停了下来?,往外一看,正是?到了竹林入口。
她犹犹豫豫,带着一身泥,朝小院挪去。
还未到院门,便闻见一阵淡淡饭香味儿,温慎应当是?在?家里的。
她走在?前面,扒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没见着人,快步走了进?去,刚行至院中,便听有声音从新屋传来?:
“何故这副模样?”
脚步一顿,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