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是不是在吃醋
秦宴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知是想要更加清楚的看到远处那些人,还是想要看看杜哲指的究竟是不是谢棠。
这些年与秦宴相处的经验告诉杜哲,对方此时的心情不是非常美妙, 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地沉沉的气压。
杜哲莫名其妙, 但是他本能觉得不安全,所以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可他又实在不忍心放弃这样一个八卦的大好机会,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在那里伸着脖子偷看。
他暗戳戳的琢磨着,或许这小夫妻还在闹矛盾呢。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秦宴忽然动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方向,然后迈开长腿朝那里走了过去。
杜哲更兴奋了,搓着手暗戳戳的就想过去, 结果被董钰和跟她身后的几个人给叫住了。
董钰说:“看你俩在这杵着也不动,这是干嘛呢?”
杜哲伸着脖子指指秦宴离开的方向, 笑出一口白牙,对董钰说:“嫂子也来了,不过这俩人没商量好的, 没想到遇到了。”
董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也有点惊讶,但她很开心:“谢棠来了呀, 我还挺想她的呢。”
董钰身后的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不是他们小圈子里的,只不过他们都知道那个很厉害的秦总已经娶妻, 并且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
人精们全都挑着好话说, 都夸赞那对小夫妻恩爱还有默契。
而远处, 站在谢棠旁边的韩梦芝正挥舞着自己手里的丝巾, 朝上面的帅哥们用英文打招呼, 甲板上面走上越来越多的人, 打眼望去,全都是长得干净英俊且身高腿长的男模。
这些人有的穿着穿上的服务生制服,有的穿着白衬衫,有的干脆只穿了一条泳裤,身上还是湿的。
韩梦芝兴奋的差点把手里丝巾给脱手放飞出去。
“这票花的值。”她对此次船游提前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谢棠心里有事,没她那么激动,但她也抬着头,透过墨镜那一层薄薄的镜片看着甲板上那群人。
一个穿着雪白衬衫的少年模样的男生正在对她阳光的笑。
谢棠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少年笑着笑着就僵硬了,仿佛他看见的不是一个美丽的客人,而是一尊煞佛。
谢棠有点纳闷。
怎么,她不知刚做了美容吗,她没那么可怕吧?
她又朝那少年望去,这次,那原本干净的少年居然面带惊恐,朝人群后面退了过去。
而他周围那些人,仿佛也见了鬼一样,露出一丝迟疑,笑容都没刚才那么热情了。
谢棠正纳闷着,韩梦芝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然后哽住了。
谢棠奇怪:“你干嘛?”
韩梦芝往侧边走了一步,拉开了与谢棠的距离。
谢棠觉得她奇怪,没好气的说:“干嘛呀,走啦,上船了。”
韩梦芝呵呵的笑,看着后面,尴尬的打招呼:“秦总……”
谢棠也哽了一下,不敢相信韩梦芝刚才叫了什么。
韩梦芝是不是认识很多秦总啊?
但是紧接着,脚步声渐渐的清晰了,那个秦总最终站在了她的旁边,就是刚才韩梦芝后退一步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
谢棠开始慌了,她狠狠瞪向韩梦芝,那眼神复杂极了,里面大概有些许震惊伤心难过和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的质问。
但是韩梦芝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因为她觉得现在的秦总很吓人,比她爸发起火来的模样更吓人,是一种比血脉压制还要恐怖的东西。
面前那男人即便是面无表情也英俊得一塌糊涂,他站在这里,把船上那些男模男星全给秒了。
韩梦芝感慨。
不愧是正宫。
想着,她还又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逐渐远离那已经慢慢渗出恐怖之息的死亡之地。
谢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换来韩梦芝的回头。
她只能不甘心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努力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看向面前的人。
秦宴也在看着她。
谢棠还没开口,素来冷沉寡言的男人却突然开了口,字字诛心,招招逼人。
秦宴:“要奖励就是来干这个的?”
谢棠:“……”
谢棠费解:“只是上船出海,被你那么一说,怎么好像我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秦宴哼笑了一声,逼近了一步。
两个人本就挨得极近,秦宴上来一步,更是急速压缩了两个人之间本就稀薄的空气。
谢棠隐约开窍之后,就有点没法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现在更是这样。
她难得很没有底气的后退,避开了那双眼睛。
结果,向来在她面前很好说话的秦宴,这次竟然开始咄咄逼人了,她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
谢棠觉得被他那样看一眼就浑身都不自在,那双眼睛里面像是有一簇暗火一样,烧得她浑身都难受。
韩梦芝在不远处悄咪咪的看,一边看一边着急,船要开了呀,谢棠这是不是不能走了,那岂不是就剩她一个人了?
虽然着急,可是韩梦芝心中却已经明白了,谢棠恐怕是走不了了。
她沧桑看向天际海鸥,忽然还是觉得单身好单身妙单身呱呱叫。
天边海鸥慢慢飞过游轮,她拎着包转身,身穿一身雪白制服的船长绅士的脱帽。
韩梦芝继续沧桑的想着,这帅哥看花眼的烦恼,今天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会有了。
谢棠很快就被逼退至沙滩角落,四下似乎都寂静了下来,谢棠觉得很没面子,她很认真的争辩:“老板,是你说我的秦太太很称职,所以许了我假期,我觉得我出海游玩也很合理。”
秦宴被她给气笑了,看她还装傻,干脆说:“那老板现在说这个奖励他要收回了。”
谢棠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秦宴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是从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亮给她看。
谢棠定睛看去,瞳孔剧震。
那是十二年前发布的一款绝版brikin,有市无价,她馋了很久,但是根本找不到。
那一瞬间,什么帅哥男模正牌老公全都从她脑子里面消失了,她盯着那张照片,秦宴晃了晃手机,她的头也跟着手机一起晃,眼睛像是被拴在了上面,像是生怕那东西从手机里面跑掉一样。
这个时候,大小姐那因为男人而变得不太给力的脑子瞬间思路畅通。
秦宴不会无缘无故给她看一个包的照片,如果他的手机里有这个包的照片,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是有这个包的。
而秦宴这个人,他对包可没兴趣,尤其是花这么多钱只为了买一个包。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这包是给她的。
谢棠瞬间心花怒放,抱住了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他,脸都有点红。
秦宴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机,谢棠的目光追着那手机落到下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要没收什么东西。
远处,杜哲就远远看着那夫妻俩一个她逃他追,他们全都插翅难飞,一会儿相互对望一会儿抱在一起,不知道秦宴说了什么,他那小嫂子还红了脸,他简直对这一出出的大戏好奇得百爪挠心,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对顺风耳才好。
董钰也很好奇,但是她没杜哲那么夸张,看着两口子一出一出儿的,谢棠的脸都害羞得红了,只感叹一句这俩人感情真好,也就没有别的了。
她转头看向杜哲,问他:“你去不去船上,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在这瞎掺乎什么,小心一会儿挨打。”
杜哲的眼睛看眨也不眨的看着,也不知道秦宴凑近了谢棠,对她说了些什么,谢棠放下了手,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其中好像还有水雾,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
杜哲莫名有一种被秀了一脸的熟悉感觉。
以往的经验叫他就此打住,收回了目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跟董钰一起走了。
董钰身后那几个人又围上来,不停的感慨。
“天呢,秦总和他太太真恩爱呀……”
“他太太是什么人啊,长得可真漂亮。”
“秦总那样的人居然也会说情话啊,看秦太太的脸红成那样,也不知道秦总到底说了什么……”
“就是说呢,我一开始还不信呢,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真的……”
“……”
杜哲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百无聊赖的想,可不就是真的么,他自己就是二位的狗粮受害人,真的不能再真了,他就是人证。
瞧那两个人的架势,这次似乎也和好了。
看来是没事了。
角落,秦老板对他的小员工说,她的奖励全都撤销了,还没到手的包也飞了。
谢棠知道他生气,因为他们上一次正儿八经的相处,是她不怕死的穿着一身睡衣跑到他的书房把他给调戏了,还撩完就跑,一句话都没说。
可听见他的口中说出此等噩耗,她还是脸都红了,比刚才还红,因为情绪激动,眼睛里面都晕出了点水光。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看见那包兴奋的。
这次是气的。
“老板,你不能这样。”
谢棠咬着牙,眼看那岸边的船发出一声长鸣,然后甲板上那些男男女女们笑着举杯,距离她越来越远。
韩梦芝也靠在横栏上,她的脸朝向她,隔得太远,又迎着阳光,谢棠看不清韩梦芝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那大抵是同情。
谢棠觉得帅哥和包,她至少也要保下一样来,眼见着帅哥没戏,她又看向秦宴,拉着他的袖子,表达她的抗议。
两个人无声对望,耳边只剩下了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与礁石的声音,悠悠扬扬的船鸣和游客们的笑闹穿插其中,可这些喧嚣之声却仿佛也被隔绝在他们自成的这方小世界之外。
最终,还是秦宴率先败下阵来,他对面前这人,似乎总是没有办法的。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压下心中那股火气与懊恼,对她说:“我说,谢棠,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聊聊吗?”
这是一句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该说出口的话,可是那天,谢棠跑了。
谢棠知道秦宴会这么问她,她也觉得他们需要聊聊,只不过她一直尽量不去想这事儿。
她发现,只要面前这人一出现,她原先在脑中的种种设想与规划就全都崩塌了。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包都不想了,慢慢说:“聊聊就聊聊。”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还需要待在这人的身边,他们不可能一直都这样。
秦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要走,只不过一步还没走出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伸手要去拉她的腕子,生怕她再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跑没影。
谢棠脑子已经化成浆糊了,见他伸出手来,下意识就往后撤了一步,结果叫秦宴看见她这个动作,脸登时黑了,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她的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谢棠微凉的手背□□燥温暖的握住,那只手上的温暖就像是长了腿的兔子,沿着那只手,携带着热度跳上她的胳膊,再由胳膊跳进她的心窝。
秦宴转头,拉着她就走,深沉如暗河的眼中也涌动着一些别样的情绪,若仔细看去,其实也装着不安。
可惜没人看见。
杜哲始终站在门口,猜不准这俩人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人牵手出现在了船下。
杜哲笑着朝谢棠问好,谢棠被握着手,此时没心思搭理杜哲,只是朝他点点头。
杜哲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觉得这两个人还是有点奇怪。
秦宴牵着谢棠走向游艇的最上层,来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房间之中。
门一关上,浪与风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房间中只余下脚步与心跳声。
谢棠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再看向秦宴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慌了。
*
远处的大海,甲板上,韩梦芝自己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颜色鲜艳漂亮的鸡尾酒,后面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
“刚才沙滩上那两个人你看清了吗,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她的同伴道:“看清了,就是秦宴,错不了。”
率先开口那个姑娘很惊讶:“那就是了,我在财经杂志上看见过他,他可不得了呀……不过旁边那个人是谁啊,女朋友吗?”
“不是,我老家就在海城,我认识那个女人,她叫谢棠,是谢家人。”
“谢棠啊……不认识……”
“呵呵……谢家在海城也挺厉害的,不过可惜,谢总的老婆是个疯子,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了,但是当时他们谢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据说那个疯子是在家里,当着谢总和他女儿的面自杀的。”
“嘶……真的呀,跟拍电视剧一样……不过谢总怎么会娶一个疯子呢?”
“结婚那会儿,那个女人还挺正常的,是生完孩子之后才疯的,具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真的疯得厉害,当时他们的邻居经常能听见那女人在家里发脾气的动静,据说疯病是会传染的,那个谢棠从小就是个暴脾气,闹起来谁都害怕,以后啊,真的……”
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忽然转过身来,将手中端着的一杯鸡尾酒全都泼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啊!”
随着一声惊呼,那位娇小姐愤怒道:“你干什么?”
韩梦芝并不是从小与谢棠一同长大的发小。
她随父母搬来海城的时候,谢棠那位母亲已经离世了。
但身为谢棠最好的朋友,她是知晓谢家的事情的。
不过话也说回来,她的母亲当年死得可谓“轰轰烈烈”,应该很难不被人记住。
韩梦芝记得,她是在谢棠生日的天从楼上跳下去,自杀的。
她看着那位愤怒的娇小姐,笑得堪称和蔼可亲:“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你聒噪。”
“你——”那娇小姐气得脸都红了,马上就做出了一副要扑上来的姿态。
这个时候,身边工作人员的反应全都极快,不由分说的拉开了两边的人,谁也不让沾到谁。
韩梦芝摇摇自己手中的手机,对那人说道:“我全都录下来了,你要是觉得问心无愧,就尽管去把事情闹大,谢棠现在是秦宴的太太,你看她和秦家会不会找你算账就是了!”
此话一出,那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娇小姐立马偃旗息鼓,呆若木鸡。
许是韩梦芝刚才的气势太足,又见那刚才还满脸愤怒的娇小姐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些人又重新慢慢散去,英俊的服务生重新为韩梦芝端上一杯新的饮品,但这次,韩梦芝却没什么胃口了。
她烦躁的回想着那个人的话,开始懊恼。
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先解释一下。
什么疯病,谢棠的母亲根本就没有疯病,全都是谢明祥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孕期出轨,才叫那个原本雍容优雅的女人患上了产后抑郁,一点一点变得歇斯底里。
事发之后,也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在外面乱传,说谢棠的母亲家族往上数一代,也曾有人因为精神问题自杀,所以这是遗传的。
可韩梦芝又泄气的想,她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是幸运的,她自己有一个健康美满的家庭,可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幸的存在,原生家庭给一个人带来的伤害就像是某种疾病,会编写进人生的基因之中,令其携带一辈子,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那是刻进骨子里面的魔咒。
*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矮桌,透明的矮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杯具,被光一照,熠熠生辉。
最终,还是秦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伸手,略微弯下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秦宴问她:“要吃点什么吗?”
说完,也不等谢棠回答,自顾自的学着她以前的语气,随意道:“叫个鸭?”
谢棠:“……”
谢棠捂着心口,一副深切哀痛的模样:“这人心呐,都脏了……”
秦宴:“……”
秦宴似笑非笑:“你能好好说话吗?”
谢棠不答反问:“你能不阴阳怪气吗?”
秦宴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谢棠确认,他这笑绝对不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笑,比之那种,更像是冷笑。
这很秦宴。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两个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倒是松散了不少。
秦宴摁了一下服务铃,给她叫了一碟点心。
杯子太小,她几口酒喝完了杯子里面的水,透明的水晶杯被放回桌子上,秦宴看了她一眼,又给她续了一杯。
谢棠咬着点心,看着他的动作。
他做事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很吸引人,有一种道不出的魅力。
谢棠回想以往种种,最初的疑惑与谜团全都纠结在一起了,纠结之后,汇聚成了一个伸手就能抓住的答案。
谢棠知道,在这件事儿上,她确实一反往常,有点怂了。
但归根究底,她还是谢棠,谢棠不喜欢事情失控的感觉,所以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胸口一瞬,终于被她问出了口。
她歪了歪头,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字,清晰的问:“秦宴。”
“你刚才那样,是不是在吃醋?”
秦宴放下水壶的动作微顿,他抬眼看她,无比清晰的回答。
“嗯。”
谢棠:“……”
谢棠心中那一点忐忑和被忽略的激动此时像是撞到了一团棉花上。
她震惊的看着这人,终于忍不住:“都这个时候了,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眼看着谢棠就要暴走,秦宴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从容,他重新坐直了身体,他要开口说话,可是谢棠已经暴走了,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暴起,“砰”的一声,双手支在桌子上,凑近了他的脸。
“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宴安静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忐忑、欣喜,和……恐惧。
她似乎随时会逃跑。
她无法承受过于深重的东西。
她会难以回应,她会远离。
她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全感,而他,给予的安定也远远不够。
远不够让她放下一身的尖刺。
于是秦宴笑了笑。
“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