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地震了！

　　林辰歆立刻跳了起来, 大声喊：“大家快起来呀，地震了！”

　　“什么？”横七竖八躺地上的医护人员们一个个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 一脸茫然。

　　地震？不是已经震过了吗？怎么又来？

　　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远处似乎还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真的是地震了！

　　一个个猛地跳起来：“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护送病人撤离！”

　　无头苍蝇似的忙乱了一阵, 忽然意识到, 他们能跑得到哪里去？

　　他们现在并不是在医院里，只是在帐篷中, 就算帐篷倒下来, 也压不死人, 没有必要跑, 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黑灯瞎火地乱跑反而更危险。

　　医护人员们首先镇定了下来，开始安抚病人们。

　　医大的学生志愿者们慌乱了一阵之后，也在领队的带领下平静了下来。

　　好在这只是余震, 他们又是在平坦开阔的地方, 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 除了有些药品、医疗器具被打翻，造成一点损失之外，人员并没有伤亡。

　　但大自然的这一次发威, 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有种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

　　在经历过生死一瞬间的大事之后, 才发觉平日里在学校的那些小争执、小烦恼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他们仅仅是遭遇了一点点轻微的余震就吓成这样了，当时灾民们经历的那一切, 可比他们惨烈多了，从此对灾民们，除了原有的那一份同情，更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当然，也有人吓得哭了起来，闹着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定要回去的。

　　对此领导表示没有办法，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也没法安排别人送他回去。

　　带队领导心里很是不屑，之前那几个愣头青虽然也试图回去，但人家是一腔热血要去弄食物送过来，最起码心是好的，而眼前这家伙，还是个男的呢，被这么一点小小的余震就吓破了胆，可太不像样了。

　　就这胆子，当初就别来报名志愿者啊，都知道要来灾区了，肯定得有心理准备要遇到各种各样危险的情况的。

　　结果那人是怎么说的，他说，听说参加志愿者活动能给学校领导留下好印象，以后毕业分配能分到好工作。

　　谁知道会这么危险的啊，要是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来的。

　　好家伙，这是吓得连装都不装了啊！

　　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受到了其他志愿者的一致鄙夷。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在丢整体志愿者的脸，要是别人也以为其他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加入志愿者队伍的怎么办？

　　人家明明是带着一腔爱心和理想抱负过来的。

　　就好像林师姐，人家多厉害的人啊，比起附属医院的医生们一点都不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前途，她会来这里吗？根本就不需要啊！

　　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已经在开始打听林辰歆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了，医疗队的队长是附属医院的副院长，直接跟她说了，如果她毕业以后愿意到京市医大附属医院工作，工资、福利、分房，什么都可以安排好。

　　这已经是林辰歆不记得多少次收到大医院递过来的橄榄枝了，她还是只能微笑着应付：“等毕业了再说吧！”

　　真正有本事的人就是这么有底气，完全不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一大早，部队那边就有人找了过来，因为余震的缘故，山里有个村子受灾特别严重，而且山石崩塌阻断了道路，现在里面的伤员都运送不出来，情况非常危急，希望医疗队这边能派遣医生跟他们一起进村子里去现场救人。

　　队长有些犹豫，他带了这些医生们过来，是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任的，那村子里情况不明，要是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部队那边的人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医生的安全。

　　队长心情十分沉重，只能把目光转向刚爬起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投入到紧张忙碌工作中的医生们：“有谁愿意去的，来我这里报名。”

　　“我去。”“我去！”陆陆续续有声音响起。

　　随即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也去！”

　　“小林？你要不就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我可以的，我有丰富的野外救治的经验，他们更需要我。”

　　这点其实她并没有说错，比起她曾经有过的丰富经历，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大多数都是从一毕业就进入大城市的大医院，不管是医疗条件、环境和设备都是最好的。

　　昨天刚来到这边的时候，都觉得条件太简陋了，处处不方便，适应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要是进村里，那条件就更差了，不是他们吃不了苦，而是真的不太适应。

　　虽然只经过了昨天一天，但谁都看得出来，林辰歆确实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缺了什么器具，别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能马上就想到代替的方案，并且动手能力还很强，什么东西到了她的手里，都能改造成最适合使用的模样。

　　这不光是聪明能干就能做得到的，必须是切切实实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过才能成长起来的能力。

　　现在她说她是最合适的，没有人能够反驳。

　　只是，人家还是个学生呢，而且还是女学生，放着一堆男医生不上，让一个女学生上，这像什么话？

　　林辰歆已经开始在准备要带去的东西了：“好了，你们都不用说了，我是肯定要去的，还有谁一起，赶紧准备起来吧，时间就是生命！”

　　其他人忽然都没什么好说的了，立刻收拾起来，带上了他们所能带上的最齐全器具和药品。

　　刚要往身上背的时候，就被一旁的兵哥哥抢了过去背在身上：“走吧！”

　　只能靠双脚走过去。

　　昨天晚上的余震过后，又下了雨，路上全都是烂泥，每一脚下去，都会陷入泥里几寸深，脚再提起来的时候，就会沾满了泥巴。

　　走不了多远，脚底下沾的泥巴就会有重重的一大坨，不得不先把它们敲掉，然后才能继续走。

　　这一路不仅走得艰难，而且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在这种时候，时间真的就是生命，早一点点到达，也许就能多挽救一条生命。

　　终于到了被堵的路段，果真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是半座山塌了下来，在路上又重新堆起了一座小山。

　　另一边是悬崖，根本无法绕路，只能爬过去。

　　林辰歆咬了咬牙，伸手攀住一块岩石，就要往上爬，前面忽然伸出来一只干燥皲裂，布满了无数伤口的大掌：“我拉你上来。”

　　“谢谢！”林辰歆把自己的手掌搭在了那只大掌上。

　　一股大力传来，轻松地就攀了上去，可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山石松垮，时不时就会脚底下一松，碎石、树枝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一下不小心就有可能会陷进去。

　　头顶上偶尔还会有碎石往下掉。

　　处处都是危险，要是万一在这时候再来一个余震，结果更是不可想象。

　　必须每时每刻都得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太累了，平时在医院里连上三天班都没有那么辛苦。

　　大家都没有想到，队伍里唯一的一位女性，林辰歆居然也跟他们一起走完了全程，并且一到目的地，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伤员呢？”

　　伤员都被集中在一间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屋子里，经过昨天之后，大家都算是有点经验了，立刻上前检查，从最危急的情况开始施救。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先得到救治，在知道有医生来了之后，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阵□□和呼救声。

　　林辰歆的目标是一个肚子上一片血肉模糊，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正走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医生，救我，先救我，我腿断了。”

　　林辰歆一眼扫过去，他的一条腿大腿和小腿之间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很显然是骨折了，但是出血量并不多，听他说话还中气十足，便说：“你先等等，那边情况比较紧急。”

　　男人死活不放手：“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先救别人不救我？”

　　“放手！”林辰歆冷冷地盯着男人，低声怒喝，低下头开始掰他的手指，“再不松开，你断的可不仅仅是腿了。”

　　她手指看着纤细，力气却大得很，而且完全没有留力，男人只觉得手指剧痛，似乎再下一秒她就真的要掰断他的手指了。

　　吓得赶紧松了手。

　　林辰歆不再看他一眼，连忙去看重伤昏迷的女病人。

　　“医生，有医生吗？那边有个小孩，双腿被大石头压住了拉不出来，可能需要截肢。”

　　林辰歆刚给女病人包扎好伤口，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吧！”

　　小男孩一双腿膝盖以下都被压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面，完全搬不动，截肢是唯一的办法。

　　孩子明显很害怕，看见医生过来，浑身都在发抖。

　　林辰歆蹲在他跟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替他擦去不停留下来的眼泪：“别怕，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的腿要没有了吗？”

　　林辰歆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样残酷的情况下，什么样安慰的话语都那么苍白：“孩子，好好活下去。”

　　就算没有了双腿，也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旁边有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哽咽出声。

　　小男孩的双腿被及膝截断，现场没有输血的条件，孩子由于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这里的治疗条件太差了，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把人送出去。”

　　“我们正在想办法挖通道路，等路通了就好了。”

　　有人递给林辰歆一块四四方方的压缩饼干：“我们这儿只有这个，将就吃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下子先别吃太多，我们这儿，水也不多了。”

　　“你的手……”

　　递给林辰歆饼干的小战士双手指头血肉模糊，早已不成样子，是他们，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双手，扒开一层一层的石头、砖块和瓦片，把压在底下的群众救出来。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把双手藏到身后：“没、没事，大伙儿都这样！”

　　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她看见了就不能不管，硬是将他的手拉出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真、真不用。”

　　林辰歆不由分说地给他清理消毒创口，用纱布把一个个的手指头都包扎起来，一边包，一边拉家常似的问他：“今年多大啦？”

　　“十八了。”小战士红着脸说。

　　还真小啊，才十八岁，也就是才上大一的年纪。

　　她忍不住说：“我爱人也是个军人，他当年参军的时候也是十八岁。”

　　小战士好奇地问：“那他也来抗震救灾了吗？”

　　“没有，他在南方海岛上呢？”

　　“哇，那不是天天都能看得到大海，我还没有见过大海呢！”

　　“嗯，大海很美，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一下。”

　　说话间手指头已经包扎好了，每个手指头都被纱布包得胖胖的。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头：“弄成这样，我都不好干活了。”

　　忽然发现，虽然看起来有点笨拙，但手指头的活动还是很灵活的，而且包得很结实，一般的活动也不会弄掉。

　　“咦，好像还能干活，谢谢医生！”

　　林辰歆笑了笑，坐下来开始吃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硬邦邦的，咬一口牙似乎都要被崩掉，林辰歆只能用牙一点一点慢慢地磨着，水也只有身上背的水壶里剩下的那一点，一口一口珍惜地抿着喝。

　　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呼：“看到了，人还活着！”

　　“快，把上面这些东西搬开，再把石板抬起来，就可以把人救出来了。”

　　“兄弟，撑住了，我们很快就能把你救出来。”

　　林辰歆站了起来，把水壶拧紧，赶紧走了过去：“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原来这是在一堆废墟的底下发现了一个人，只是埋得太深，大家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在废墟上挖出来一个洞，已经可以看得到下面的人了。

　　可是这才发现那人的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板，把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压住了。

　　现在是得让人把洞口再弄大一点，让两个人钻进去，才能想办法将压在那人身上的石板抬起来，把人救出来。

　　林辰歆在一旁看了一下，忽然制止说：“不行，那石板不能现在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