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遇培公
京城里有一条烂面胡同胡同里设有好几个省的同乡京师的外省人遇到难处总要来这里寻求同乡的关照找一条落脚谋生之路。所以尽管这里房屋低矮路面不平却每天都挤满了口音混杂贫富不一的各色人等。而那些叫卖风味小吃拍卖估衣旧货跑江湖打拳卖艺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类摊子也应运而生熙熙攘攘地挤在这条胡同里街口上有座茶馆虽然也是草棚瓦舍但在这杂乱的地摊中却也算得是鹤立鸡群的大铺面了。
这天的中午一个年轻书生胳肢窝里夹着一卷诗稿来到了这里。这个人身材瘦削面色青黄神情沮丧步履艰难。一看就是个倒了霉的落第举人。他就是荆门书生周培公。灯节那天他在街上遇到奶哥龚荣遇吃了一顿饱饭又接了奶哥送给的一大锭银子。后来奶哥突然跟着王辅臣回陕西去了临走俩人连面都没能见上。周培公虽然生性豁达并不在意可是那一锭银子在米珠薪桂的北京城里又能化上几天呢?他一心指望着会试下来能弄个一官半职报答奶母的养育之恩。好不容易等到开考了。周培公施展平生所学把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一般。自己翻来复去地看了又看十分满意料想断无不中之理。却不料无意之中他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时候地考场有一条规矩。举子们在答卷中遇到应该避讳的字。必须少写一划而不能写全比如说康熙皇帝名叫玄。他的这个名字人们就不能随便写。写玄字时上面那一点不能点如果不小心把这个字写全了阅卷官现马上就把卷封了起来。文章再好。全都没用。作废了!培公的文章中恰巧有这个“玄”字而他一时粗心又写完整了。就因为多点了这么一个“点”功名前程一切一切都成了泡影。
周培公一向自视甚高却想不到竟因这个疏漏闹了个名落孙山、受人耻笑的下场。连气带悔差点病倒了。他不愿意再住法华寺。看那和尚、举子们的白眼便夹了自己的诗稿来这儿的湘鄂会馆看能不能找到个熟识地同乡结伴同回故里。
可是他实在太饿了。在挤进胡同口时禁不住那雪白地、喷着香味地豆腐脑的诱惑。不由自主地向摊上多看了几眼。忽然。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恩公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周培公抬头一看。原来是灯节那天在正阳门外被刘一贵欺负的小姑娘:“咳!原来是你啊怎么你是在这里做生意的?”
“不这豆腐脑担子是我爹爹的。他老人家病了看病吃药还要花钱。买卖虽小也不敢停啊!恩公你一定还没有用过早点来喝一碗吧。”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热豆腐脑双手捧着送了过来。
自从落第以来周培公每天看到的是冷眼听到地是嘲讽如今一个贫苦的小姑娘却给了他这么真诚的尊重和体贴。他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泪水打湿了眼眶:“不不不姑娘我如今混到这般境地怎能……哎!惭愧呀!”
“哎!这有什么人又不是神仙想干什么就一定办成。看恩公的神气今科您失手了下科再来么薛平贵住过寒窑吕蒙正还要过饭呢有什么可惭愧的快趁热吃吧我给你再买两个烧饼去。”
一碗热豆腐脑两个烧饼下吐周培公浑身都是暖烘烘的。偷眼瞧那姑娘时见她正神态自若地涮洗碗具便立起身来有点拘束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能告诉我么。”
“我叫阿琐家就住在胡同北口——您呢?”
“我叫周培公眼下穷困潦倒四处飘零。……”
话说不下去了。姑娘默默无语地打开钱匣子把里边的十枚铜子儿全都倒出来放到桌子上略一沉吟又拔下头上地银簪放在钱上不好意思地说道;“论恩公心地神佛定会保佑。我们小户人家帮不了大忙这点心意请恩公收下。
“不
这怎么成?”
“恩公您要是嫌弃我就……”
周培公全身地血都要沸腾了。上前拿起簪子又拈起一枚铜钱袖在怀里却把其余的铜钱推还给姑娘:“小大姐我领情了!以此一簪一钱为证不死必当厚报!”说着头也不回去了。
阿琐正要叫住周培公却见自己的担子旁走过一个青年书生和颜悦色地说道:“姑娘他既然不肯受你地赠你追上去也没用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好象并不认识你为什么叫他恩公呢?”
一边装模做样的说着一边随手翻起周培公丢在桌上的诗稿来。其实当日周培公义举他也是在场的。
阿琐含着眼泪把灯节那天生在正阳门前的事说了一遍。那青年书生一边听一边夸赞:“嗯这年轻人是个正人君子刚直男儿。这样吧。他的这本诗我替你追上去还给他。你小本生意挣钱不易这个就送给你吧。”说着把一枚似钱非钱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走了阿琐捡起来一看原来竟是一枚金瓜子!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魏东亭保护下已经回京的果辰。他趁端阳佳节带着小凳子一起出来逛逛顺道来个所谓查访京师的民情风俗。离开了阿琐的小吃担子他站在道旁仔细翻看周培公的诗稿。前面几页全是诗词一类的东西后面却画了一些曲曲弯弯的图画还标着一些符号不知是什么?站在果辰身旁的小凳子一眼看见这图画马上兴奋起来悄悄地在果辰耳边说:“贝勒爷此人不仅会文而且知兵这上面画的是浙鄂川陕的地舆图。”果辰听了心里想到周培公的本事自己自然知道可小凳子如何会看懂……当下不动声色的说:“嗯此人大才可用为什么却名落孙山呢?回头你替他安排一下。”正说间稿页之中滑出一张纸来果辰打开一看那十分熟悉的笔迹立刻映入眼帘。啊是伍次友的亲笔书信!
果辰在烂面胡同的集市上拣到了周培公的诗稿又从这页诗稿中现了伍次友的亲笔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明殊弟钧鉴:别来无恙否?兄自郑州一别一路讲学东进一切均安。此周先生培公乃愚兄之文友怀抱济世之志胸有文武之才盼贤弟将其举荐于皇上试用。匆匆即颂钧安。
愚兄伍次拜托
“啊原来竟是伍先生的一封荐书!果辰心中一阵激动这个周培公果然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怀里揣着伍次友写给明珠的信却宁肯挨饿也不肯去求人凭这份风骨也值得重用。”想来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撞到他了确实有大才。
“小凳子要赶快去把那个周培公找来我要在这边茶馆里见他!”
“贝勒爷何必着急呢。这里人太杂……”。小凳子的话还没说完果辰已经大踏步地走了。
小凳子领着周培公转回来时果辰却在茶馆的门前听一位小姑娘唱戏。他们不敢惊扰便立在果辰身后静听小姑娘诉说自己的家世和苦情。原来这个小姑娘名叫阿红浙江杭州人去年三月三日他们全家去灵隐寺进香。不想正碰上吴三桂的女儿和她丈夫王永宁从这里路过。一帮如狼似虎的差役兵丁见百姓云集阻挡了道路便大打出手闹得三十四人落水丧生其中就有阿红的父亲和亲人。但是由于杭州知府的庇护凶犯从容登道返回了五华山。受苦百姓投告无门。阿红的叔父实在气愤不过去杭州府击鼓喊冤结果反被下在狱中。阿红一腔怨愤无处申诉便讨饭来到京城沿街卖唱希望有人能把这桩冤案上达朝廷。她那唱词的最后几句是:
天上只有一轮红日地上却有两个朝廷。
皇家吃我百姓赋何时为我申冤情?
阿红唱到这里围观的人莫不为她的大胆直言心凉。饶是其他人任谁敢在大街上如此的胡言乱语这女子怕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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