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1)

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孤荷 2709 汉字|1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更漏将阑, 轣辘转金井,酥油灯火光皎皎,映照在温廷安那齐整的鸦鬓上, 上边是一对清炯炯的?眸, 尾梢低敛, 覆落一片清辉的?光,看在了赵珩之的眼中,他低声吩咐左右,很快, 亲卫将一件物事递呈上去?。

  温廷安今儿穿得是茶白银缎宽褃袄子,高束发冠,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后?颈, 她?的?身量纤细, 气质温娴如水,俨似白宣浓墨的工笔写意, 那窈窕的?笔锋,不知不觉迤逦至赵珩之的?眸中?, 也是在这一刻,温廷安切身感知到,男人正走入号房内,此处内静谧极了, 男人伟岸的?影子, 跟随着履靴碰蹭在地面上的?声音,逐渐迫近。

  温廷安潜藏在袖裾之下的?手,蓦然?收紧, 她?能感受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毫不掩饰的?灼灼之意, 彰显天子对她?的?势在必得,她?正欲侧身行礼,倏见头顶处传了一声低哑而强势的:“别动。”

  赵珩之的吐息喷薄在她?额庭上方,随着这一声落下的?,是一件宽厚温软的?波斯毛毯,从她?从头到?尾地裹住,那金黄配紫的设色与针脚,糅合着清郁的?龙涎香,铺天盖地而至,象征着一种圈束,他将她?虚虚圈在他怀前。

  太子是将他的?披毯,裹在她?身上吗?

  温廷安整个?人怔住了,甚或是说,连身子都是僵直着的?,出于下意识的?举止,她?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意欲将那毛毯送还回去?,表示恕不能接受此等照拂,但那一番推拒之辞,却被赵珩之一个?凉冽沉练的?眼神镇压回去?,他一行用修直玉凉的?指腹,捋平好她?毛毯上的?褶痕,一行平视她?说:“听闻每逢春夏迭嬗时节,你便容易患染风寒,接下来?一连日是春闱,本宫不允许你身体欠恙。”

  这番命令的?弦外之音,很是明显了,披裹在她?身上的?波斯毛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她?不能让太子不悦。这大抵便是天家的?仪威了,一言一词,皆有震慑之感,教人不敢拂逆。

  她?想起半个?月前的?三司会审,第一次初见赵珩之的?情状,他吩咐亲卫在主审官的?座位旁搬来?一张座椅,吩咐她?坐在他身侧。

  与温廷舜的?性格截然?是相反的?,若是他知道她?冷了,不仅不会递来?毛毯,估摸着要刺上几句罢。

  想着这个?家伙,温廷安蓦然?追溯起昨夜少年对她?的?告白,如此潦烈而莽撞,根本不像平素运筹帷幄的?他,他在落雨的?廊庑之下,立了整整一夜,那寥落的?背影,还有黯然?的?眼神,让她?心里忍不住泛起如针扎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微小?得很,并非一时一瞬,而是长?久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它们的?存在。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寻着对应的?号房,那号房里是否也有明亮的?酥油灯和暖毯?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温廷安忙拢了拢神识,告谢了赵珩之,男人倒是个?寡言的?,到?此一来?,似乎仅是纯粹给她?披上毛毯,做完这件事,他便要起身离去?了,也适时到?行将开考的?时刻,有下属来?唤他去?,他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邃眸潜藏风澜,沉哑道:“好好考。”

  开着的?门,复又闭拢回去?。

  温廷安极淡地舒下一口?气,这才意识到?因是不自在,她?一直刻意收敛着姿态,就连后?脊处,亦是生有一丝极薄的?冷汗。

  不多时,便有人发了一沓考卷进来?,这一回待遇比上一回好太多,那监官待她?很是恭谨,温廷安看?他面白细颐,形象偏近女相,应当是宫里的?某位公公罢。

  公公温笑道:“此处宁谧,再无人能扰了官爷的?心神了。”

  温廷安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她?所身处的?这一座小?院,人迹罕至,左邻右舍没再如寻常一般,传出交头接耳的?声音,她?还记得上一回,近旁的?生员带了气味重的?午食,扰得其他人写?不安宁,结果,是周廉将她?的?考篮收了上去?,温廷安当了那个?生员的?替罪羊。

  现在想来?,也真是好笑。

  可是,想起升舍试,心神便很容易又绕回那个?人身上去?,那一天……

  不能再想了。

  温廷安将心神拢了拢,祓除种种杂念,便将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考试当中?。

  会试的?卷子比升舍试要难的?多,好在近一个?月以来?,温廷安做得模拟卷子很多,律策、律义和时事政论,各种各样?的?题型都做过不少,答案早已是烂熟于心。

  大邺的?刑律疏议,她?亦是倒背如流,题量多,但考官所出的?题,都是她?日常经常抄诵的?,看?得都会。

  写?完所有小?题,轮到?最后?一道大题。

  就是策论,十?分贴合时事政论,论如何治疫、如何治灾云云,黄归衷之前都让她?训练过。

  脑海里已经有一篇高考满分作文?,正等她?诉诸笔墨了。

  正待提笔,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冒出昨夜那样?一个?场景,萧疏的?月色下,少年把她?抵在墙面上,对她?说:“我现在未立功名,什么也给不了你,也无法与阮渊陵、赵珩之他们分庭抗礼。”

  “——但是,温廷安,我喜欢你,我不会轻易放手。”

  又想起他说过的?,“你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这一瞬间,温廷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她?不写?最后?一道大题,那么,她?无法高中?,纵然?是高中?了,名次也是极低的?,这就遂了她?的?意,

  假定太子发现她?妄自菲薄,应该会对她?失望,也因此会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罢?

  她?不想跟太子有任何牵扯,更不想盲婚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可是,以赵珩之的?铁血手腕,她?抵抗他的?话,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温家,温廷安身上流着的?是温家的?血,她?不欲让温家出事。

  温廷安眸底浮现起一瞬的?迷惘,千万乱绪在脑海里碰撞与交织,剪不断,理还乱,她?坐在现在这个?春闱的?考场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是为了不负温青松之瞩望,光耀温家的?门楣吗?

  还是为了不让温廷舜黑化,纠偏他,让他走上正道?

  亦或者是,积攒足够的?资历,为两年后?与太子成婚?

  好像都不是。

  都不是。

  不是。

  她?是为了她?自己。

  从穿书的?那一刻,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她?自己。

  与任何人都无关。

  温廷安想起温廷舜给她?锻造的?那一柄软剑,那是他给她?防身御敌所用,他也是暗示她?一个?道理:『她?自己的?路,该是她?自己走。』

  她?若是想要做成一件事,没有人可以阻拦的?了她?。

  原本,温廷安并不想写?下这一篇策论的?,但思?绪在千回百转之后?,她?复又提笔蘸墨,将这一篇策论,一字一句地写?完了。

  写?得时候,因是过于全神贯注,不知不觉,连午食都忘了用,待温廷安再抬眼的?时候,天时已经擦黑,但她?的?号房却并未因此变暗,那一盏酥油灯,仍在汲汲地发着光,仔细观察以后?,才发现有人中?途给她?换了灯油,大概是那位宫里来?的?公公罢。

  这一场春闱持续了好几日,夜间宿在号房之中?,温廷安原本想将那一席毯子送还给赵珩之,但被那公公婉言推拒了:“官爷还是收着罢,夜里更深露重,仔细着凉。”

  温廷安倏然?想起白昼时分,赵珩之对她?叮嘱过的?事情,他说过了,不允许她?在春闱的?时候感染风寒,若是真的?生病,估摸着他会降罪于那位公公,她?也不能让这位公公不好做人。

  起初几天,左邻右舍没人搭话,温廷安觉得有些寂寥,但后?来?她?倒乐得清静了,往后?几日的?题,越来?越难了,需要静思?深琢,才能写?对题目。若是搁在寻常的?考棚里,估摸着会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翻动纸页声,容易影响答题思?路。

  她?的?律学基础扎得很夯实,虽然?这些律学经义考题,花样?变得多了些,但到?底是万变不离其宗,她?并不感到?畏葸,端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扎扎实实地把题答了上去?。

  春闱结束的?这一日,当监官将考卷收走时,没及时就走,低声说了句话:“官爷不着急走,一刻钟后?,太子对您有安排。”

  这便是让她?暂且候在贡院之中?的?意思?了。

  温廷安拢紧了披在肩膊处的?毛毯,眼睫半垂,识趣地没去?发问具体是什么安排。

  她?并不太在意太子的?安排,脑海里想着旁的?事。

  也不知道温廷舜考得如何了,他考得是武科,考得是顺遂还是不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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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是顺遂些的?吧。

  昨夜在廊庑之下站了这般久,也不知有没有受寒。

  甚至……有点?想见他。

  这个?念头浮出脑海,便是吓了她?一跳,温廷安殊觉她?的?呼吸都有些凝滞,原本想要摒弃掉,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落地生根,疯狂滋长?,从理智上来?说,她?不当再同他见面,但她?生平头一回,无法与不理智的?自己做抵抗。

  那位公公提着考篮离开,在这一瞬,她?思?绪出现了一丝踯躅与拉扯,手指揪紧了裹在膝面上的?毯绒,思?绪在不断的?拉扯之下,一个?清晰的?答案落在眼前。

  她?要去?见他。

  现在就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