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停停停, 打住打住！”
白咕咕及时掐灭掉他冗长而又复杂的开场白。
“直接点讲，除了龙谷中，元老会那群千里迢迢寄信…咳, 寄视频来的老龙…前辈们。这条莫名其妙, 让人一看起来就觉得‘不太聪明’的夜龙小叔…”
他，和龙爹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恩怨怨？
白咕咕很想知道。
“公主殿下千万可别这样说。”老龟整个龟壳甚至都哆嗦了下。
“夜龙大人，毕竟是跟权利陛下同一时代。一同经历过战乱, 重振龙族，又攻上九霄天宫的优秀大人。”
“跟龙爹同个时代的？”
白咕咕震惊脸。
那岂不是…又一条万年老龙？
不不, 也不对。或者应该算说, 若不是条万年老龙，怎能会有一副更年期教导主任的司马脸？？
“当时的龙族, 在上一任龙王过世后, 因为种种不同原因，迟迟没能选出新的陛下。”
老龟召出手中长杖。讲起旧事，更是点头晃脑, 沉浸其中。
“夜龙，海姆大人，当时作为实力强盛的大妖, 一度被认为是龙族中，最有可能继任下届王位的…”
“只是后来，成为龙王的，却是龙爹。”
白咕咕燃起八卦之魂：“这中途还发生过什么？”
“那当然因为, 权利陛下是一条金龙, 而夜龙大人, 只是一条藏蓝里透着深黑的夜龙啊！”
老龟兴冲冲地说道。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
“我们陛下可是金龙！哪怕在整个龙族当中, 也都极其稀少和难得的大金龙！这哪是夜龙那条漆黑讨厌的‘四脚蛇’大人，所能够比得上的？”
“仅仅…因为颜色？”
白咕咕：……
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这不明摆着颜色歧视嘛！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老海龟他幽幽长叹：“夜龙大人…他，打不过权利陛下。”
白咕咕措不及防抬头去看，只见前方，两条老龙间口舌战争，已经迎来终结。
原本中西结合，还有几分时髦值的藏黑夜龙。不知为何，化作原型，长长一条的四脚蛇。被龙爹两爪捏在手中，一条麻绳般，上上下下接连打出了四五个结。
“……”
白咕咕：哦，原来如此。
冷漠脸。
“话虽如此，但夜龙大人这条龙吧，其实有个毛病。”
老龟爷爷继续讲道：“大概因为他自己脾性古怪，又习惯独来独往。所以单身过万年，至今都未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也未曾孕育拥有过幼崽…”
介于龙族中对于小幼崽的喜爱和痴迷。
每每看到其它父母和他们小幼崽间，嬉笑玩闹的幸福时刻。
馋红了眼的万年老龙。终于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别家纯血的小龙崽崽身上。
“近千年来，几乎所有即将破壳、或者刚刚破壳出生的小龙崽们，都会被这条夜龙，煞费心机的拐骗一番。从玩具零食到亲情温暖，强取豪夺到卖惨可怜，无所不做，无所不用其极。”
老龟摸出他的小白手帕，惺惺作态着挤出几滴眼泪。
“各家父母们丢失掉幼崽，第一时间去找他夜龙，一准儿的肯定没错！”
“真、真有这么可怕？”
白咕咕咽下口唾沫，免不得一番心里发怵。
“刚才他不还试图用一束黄花和一条胖鱼，来诱拐我们美丽可爱又大方的咕咕殿下，跟他一起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个‘更加快乐的世界’？”
老龟爷爷咬文嚼字，重重提醒道。
“啊，这个…我以为他说的是去灵界，或者回到龙谷中生活？？”
白咕咕一脸懵逼。
“难道不是吗？”
“只怕，咕咕殿下一旦答应跟他回去。所回去的地点，并非龙谷，而是他夜龙的私龙领地了。”
见多识广的老龟爷爷闭起眼睛，双爪环胸，自我认同式地狠狠点了点头。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儿的。”
“之前龙谷有条单纯善良的小翡翠龙，就被骗走藏在私地不远的山洞中，甚至叫了他夜龙整整两年的爸爸！”
“每年来投诉的卷轴，几乎快要堆满陛下的宫殿…”
“……”
白咕咕目瞪口呆。
天呐，这不就是专门拐骗小朋友们的怪叔叔吗？！
得远离，一定得要离他远远的！
“龙爹，其实，我…”
白咕咕张了张嘴，正想讲出自己的想法。
仿佛为印证老龟之前所说的话。
权利大龙只顾及到幼崽的呼唤，在回头瞬间，爪间下意识一松。便给夜龙逮到机会。移形换影，化作一道暗色流光，重新出现在白咕咕面前。
“尊贵美丽的小公主殿下，请允许在下，仅以此花，向您献上最最珍贵的祝福。”
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年轻大叔。
爪捏两朵怏怏耷拉的小□□，单膝及地。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她……
白咕咕：……
此刻心情难以言喻。
“怎么，难道小殿下不喜欢花？”
夜龙缺乏感情的呆板脸。
在注意到白咕咕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于是丢开花枝。低低叹了口气，“在下之前精心研究过的，人类世界中传统，对于珍爱和宝贵的事物，就应该送上最美丽的花束。”
“这种淡淡奶黄的花束，香气淡雅，色泽相称。本以为小殿下一定会喜欢…”
“与其说…倒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吧…”
白咕咕摆了摆手。
很快又背过身去——
心里暗自嘀咕：得亏这龙他送的是□□，要是再换个颜色……
既不清明又不上坟的。
非得给他揍到脑壳也打结不可！！
“……”
再一次被年轻活泼的小龙公主殿下，扎心窝子戳中一箭的夜龙，长长又叹了口气。
稍显清凉的微风吹过，背后行道树上叶片沙沙拉拉。
他缓慢提起爪子，挠了挠背。
刻意遮瞒过的真容显现。
白咕咕清楚看到了，眼前所站的深色夜龙，幻形为人的外貌，在急剧发生着转变。年轻光洁的容貌急速老去，消瘦挺拔的身板也逐渐变得宽厚。
下巴丛生出胡茬，右半边脸甚至还有条狰狞骇人的伤疤。
那般沉寂冷漠，明显经历世事，中老年人群体才会有的漆黑瞳眸……
配合期期艾艾的一声长叹。
颓废又丧的老大叔。
大叔……
夜龙张开双爪，舒展了龙脊，来来回回活络过筋骨。
终于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舒服。”
白咕咕突然间明白，为什么先前隐隐约约，总觉得这条龙的外貌表现，言谈举止都有点怪异。
合着原本就是一条老龙装嫩的龙大叔！
歪，你到底还我年轻时髦又靓丽的小叔叔啊？！
“很吃惊吗？仙妖神魔，本来的年纪，也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夜龙大叔阴阳怪气：“怎么，老妖怪陛下连这些，都没能教授给小殿下么？”
白咕咕：不，我单纯只是被震惊到了。
“在下此番来到人界，有两件事情：一是告知陛下，尽快携带殿下返回龙谷。”
“二是南骨那丫头，幼崽离家出走、或许还混迹在猎妖人的队伍中。这样重大的事情，半句话不吭声儿，反倒自己暗搓搓地四处摸瞎…我放心不下，便跟过来瞧瞧。”
放下伪装，夜龙大叔低沉阴森的语调，反倒有了几分醇厚可靠。
“最近人类对于灵界的探索越来越频繁，猎妖人也不时出没，相较以往安全可靠的游玩环境，小幼崽们还是呆在龙谷中好。”
“吾知晓了。”
权利点了点头。这样的夜龙，才值得信赖可靠。
藏黑色的龙尾在半空中，晃荡消失。
周边路面驶过的车辆，往来喧闹交谈着的路人们，仿佛在一瞬间，再次出现。恢复了正常。
“辟开空间，隔绝外界。吸引猎物，或者用来随时随地进行私密交流，是很方便实用的小型术法。”
权利随口解释说。
面对幼崽亮晶晶的，一双充满着期待，左边眼写‘哇’，右边眼写‘好神奇啊’的黑亮大眼。
纵使是条万年妖龙，内心不禁也松软了几分。
摸了摸幼崽柔顺黑色的长发，“等到将来啊，我们咕崽破壳之后，慢慢长大，再到成年…龙族的传承当中，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术法…”
“传承啊…”
白咕咕喃喃低语，若有所思。
继而又问：“龙爹打算…我们什么时候，去往龙谷所在的…另一个世界？”
“诶？？”
若说不惊讶，那绝对是假的。
原本还在为咕咕幼崽能否接受的了，即将要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个不曾熟识的陌生环境中生活，而深深苦恼着的两只老妖。
权利和老龟偏过头去，相互交换个有点难以置信的眼神儿。
“咕、咕咕崽难道不介意，跟着爹爹回到龙谷？”
大龙老爹瞪大着眼。以至于抬爪掏了掏耳朵，确信自己方才没听错来着。
“恩，早在之前，从灵界返回的那会儿，我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点。”
白咕咕笑了。点点头。
“外表看似人类，尚未出世，被包裹隔绝在蛋壳内部。确实无须用吸入过多浓郁的灵气。但是，在即将来临的破壳之后。身为妖龙，对于灵气的需求，就像空气中氧气之于人类来说，是每时每刻，必不可少的东西…”
“而人类界这样稀薄的灵气，并非是依靠聚灵法阵、或者龙爹摘下两只龙角做为压阵，这样临时续命插根‘氧气管子’的办法，就能够解决得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
也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当附着于体外，那层坚硬无比的蛋壳，一旦绽开裂纹。便就是她白咕咕，必须要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片天地中，重新开始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生活的日子。
“殿下…难道不怕将来后悔？”
老龟爷爷伸长脖子，呆呆愣愣地问道。
“将来？也许会吧。”
白咕咕摇头。
她将视线凝向远方。将将初秋的天气，其实还有几分暑气。路边的梧桐树叶，略微才沾几分黄意。
“但至少于现在来说，我可以肯定的回答出说：我想好了。”
我想好了。
即使早已猜测得知。人类与妖灵，两方截然不同的相对世界——目前当下的时间流速不同。
灵界一天，人界至少能过去个四五六天。
若她以一条幼崽身份去往灵界，进入龙谷。一朝破壳，百年化龙。所面临的，则将会是一个漫长、漫长的、在期待中，等待着成长的过程。
灵界时间一百年。
换做人界，早已经沧海桑田。
这相当于——
就相当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必须要和目前现在，她所熟知的这个时代，这片蔚蓝美丽的天空，做最后的告别。
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跟随一条相识不过三月的大龙，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未知之境。
这，值得吗？
白咕咕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想去……
内心深处，潜藏在骨血中，某种迎风而起，穿透云霄。将世间万物倨揽身下，肆意狂傲的热血，隐隐约约在沸腾着。
可究竟为什么呢？
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去往青岭穿云而过的途中，也或者在那仙族老君黄昏的牧场。不同于一成不变的人类世界，充满了玄奇与未知的妖灵界……
一望无际的碧绿森林，异常庞大的各类妖兽，悬于半空中的浮游小岛。
想去。
无论如何，她是真的，很想再去见证一番。
遥远天空的尽头，列队飞过一群远行的大雁。
“龙爹可以跟我讲讲，有关于灵界，和龙谷中的事情吗？”
白咕咕快走几步，将龙爹和老龟，通通都甩在身后。
而后却又转过身来，背着双手。一跳一跳的倒退着走，边歪头问道。
“龙谷啊，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大龙于是眯起龙瞳，一字一句地缓缓说来，似曾像在慢慢回想。
“在龙谷中，生活着许许多多的龙，有大龙、小龙、还有老龙。所有的小龙幼崽们，在破壳三个月后，未满百年化龙之前，都是呆在管托园中，由负责任的管托园长和几位老师们，细心的教导。”
“而成年的年轻龙们，则会进入龙堡以东的朝议廷中，共同商议有关龙族的大小事宜。”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龙们呢？”
白咕咕迫不及待问。
“老龙们啊…就会进入完全都由老龙们参加的元老会。”
“一群曾为龙族做出过杰出贡献，如今经历过岁月，渐渐老去。眼神不再敏锐，龙爪也不再锋利，只能整天无所事事，瘫躺在龙谷外的大青石边，唠嗑闲话，晒晒太阳…”
“所以元老会，也相当于是人类世界的养老院啊。”
权利耐心细致地解释说。
“再说起成年化龙后的年轻龙们——”
“在他们成功化龙，从小幼崽的管托园中毕业同时，总会有那样一段的时间。他们会孤身一条，离开龙谷，离开族群们的庇护。去往远方，去寻找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哇哦…”白咕咕小小惊叹。
“很惊讶吗？”龙爹问。
“不，只是觉得离开族群，去往远方，去寻找自己独一无二的珍宝。”
白咕咕笑道：“稍微…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浪漫吧。”
“哈哈，原来崽崽竟是这样想的。”
“可不是嘛。居然还有这样独特有趣的习俗，真是令人惊讶…”
“还有更有趣的呢！”
“在龙谷中，遍地都是只有夜晚才会亮起的硕大水晶。东南边带有青竹味道的信风吹来，就是收获各种果子的季节。每到雨季，涨满水的溪谷间，随手一捞，就可以捞到许多肥美的大鱼…”
“哇，好厉害啊…”
明媚的阳光下。
老龟同志远远吊在身后。静静观望着前方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一方兴冲冲地说，一方兴冲冲地听。
天生带笑的唇角边，绽放浮现出笑容，竟也…不可言喻的和谐。
……
既然决定要往灵界去。
还有一项重要的问题没能解决。
回到家中。烧烤店二楼。
龙的尖爪轻巧勾起。整个客厅烟云升腾，浓郁状态下的灵气，几乎快要化作水滴凝结下来。
“哈哈哈，我又出现幻觉了！”
白咕咕眼前仿佛有一群大红大绿的小精灵，绕出圈圈，跳着欢快的舞蹈。
权利另一只爪轻轻拍在幼崽头上。
‘biu~’声过后，硕大惊人的龙蛋立即显现。
“爹，我看不到了。”
三分钟后。
‘biu~’地又一声。
坚固厚实且不透光的龙蛋外壳，自动隐形恢复成为原状。
白咕咕捂着鼻子，从沙发上爬起。
浓郁成水的灵气，熏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香好大的鸡腿儿啊~！爹、爹，我这回看到鸡腿了！”
“……”
权利呆立一旁，两爪都没动，似乎也在为目前这种状况而烦恼。
“或许这中间确实出了某些问题…”
老龟抱着平板，总结出来规律。
“咕咕殿下人类的状态，自身根本承受不住浓郁的灵气。若转变为蛋的形态，虽说总算可以承受得住浓郁灵气…”话音带着迟疑。“但，仅仅却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无论如何，都会自行恢复成为人类的状态。”
而且更重要是——
白咕咕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懂得怎样转变两边的形态！
想要长久保持成为蛋的形态。也就意味着，每隔三分钟后，都必须要大龙在她头顶拍上一拍。
三分钟拍一次。
一小时拍二十次。
一天12小时拍二百四十次。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只怕等不到半个月后，龙破没破壳不说，她本人头顶上先被拍秃噜皮了。
大龙亲爹发出低低的一声长叹。长袖横甩，挥散掉聚在房间内的浓郁灵气。
龙头低垂，拖着长长的焰状龙尾，钻入厨房，玻璃门一拉。
一言不发。
自闭了。
果然，自己依旧不是一位合格的崽崽爹啊……
“如此看来，咕咕殿下若要返回灵界，恐怕，只能等到破壳而出的同时…”
老龟爷爷摘下墨镜，放好平板。
给出个合理恰当的建议：“殿下将要破壳的同时，由陛下出手，直接撕开界门，抵达龙谷。如此一来，既可保证殿下当前作为人类的安全，又可以满足破壳瞬间，对于灵气的渴求。”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白咕咕苦着张脸。
老龟丞相却并不放弃。
摇身一变，标准专业的学者造型。
“依老臣之见，与其担心这些本就水来土掩、顺其发展的事情，倒不如先提早预防，做好准备。采购准备好殿下破壳后，所必需要的婴幼崽用品…”
毕竟，人类世界也有言先——
“单单幼崽出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应该在，幼崽出生后的各种琐事哪！”
诶？？
“有道理！”
权利龙头从厨房钻了出来。
吾怎就没能想到呢！
吾怎竟能忽略掉这等重要的事情呢！！
光只盯着幼崽的出生，却对崽崽出生后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一无准备。
吾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崽崽爹……
市中心某连锁大超市内。
母婴专区。
“陛下，纸尿裤要不要？”
老海龟踮起脚尖，吃力才从货架上扒拉下一大包的‘小宝贝纸尿裤’。
化作人形收好犄角的权利，手头捏着长长一列精心准备（划掉），从网上抄来的‘婴儿用品必备大全’。
口中念念有词：
“此外还有奶瓶，奶嘴，软吸管，爽身粉…”
“不要啊！那种东西！”
白咕咕墨镜口罩配连帽衫的全副武装。
缩在角落里，两手抓狂到简直，恨不得在空中抠出来一座梦幻城堡。
“就算即将变回小孩、幼龙崽，也不见得我就越活越回去，去用这些婴儿产品吧！”
并没有妖听她的话。
亲爹和老龟已经陷入疯狂补课，疯狂采购的状态中。
不时还会参考下她本人的意见：
“漱口奶，围嘴兜，涎水巾…”
“…磨牙棒要不要？”
老海龟一脸的真诚恳切。
“……”
白咕咕：……
我跪了。
彻彻底底的跪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可以破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