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卢辰钊从没写过这样的?信, 故而琢磨许久费了不少脑汁。
字里?行间透着股娇弱,像是病入膏肓又无药可医的病秧子,有意无意提几句自己的?病症表象, 好似再也熬不住了。偏信的?末尾又?倏然转折,道?为了?两?人能在?一起,他便是再苦也能撑住。
末了?要封信,忽然顿住,抬手沾了沾桌上的茶水, 弹在?信纸上。
映着烛火看,倒很像是泪痕。
他心满意足地?把信交给莲池, 长舒一口语气:“快马加鞭送去江州。”
但偏不凑巧, 入夏以来江州连日大雨,空气里?潮的?厉害,送信的?驿卒怕损毁信件,便用牛皮纸包裹再三, 放进身后的?竹筒里?, 外头又?加了?一层封装。但毕竟都是达官显贵的?东西?, 他思?量再三, 决计避避再走。
正是因为路上耽搁,导致跟收信人完美错开。
他亲手送到?江州驿馆时, 李幼白已然启程往北折返了?, 故而她并没有收到?信, 也不知?卢辰钊此时是何境遇。
但李幼白想, 卢辰钊是最聪明的?, 且只是为了?计策, 他大可想方设法来获得萧氏的?信任,不必非要拿身体去搏。且最关键的?原因, 还是途中行程太过紧凑,以至于?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总之交给彼此的?任务,彼此能完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也认为卢辰钊一定会做到?。
李幼白先走水路,后改陆路,日夜兼程往北折返,总算在?半月后看到?了?京城城门。
卢辰钊与罗云接管宫城防护,故而李幼白进宫拜见贵妃时,特意在?宫门口附近逗留许久,但终是不见他的?身影,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她不得不收起小心思?去往仙居殿。
贵妃甫一看到?她,便把她抱入怀里?,接着又?握着双臂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一般,怕她身上有伤,又?怕在?途中受了?委屈,但见李幼白笑容明媚,便知?她这一行很是舒畅,只好叹了?一声?,对那略微变深的?肤色感慨。
“你啊,雪白的?皮肤晒成这副模样,等会用完饭,便也别?走了?,陪我?多些日子。我?打算明儿去行宫泡汤泉,你与我?一起。有几个池子是新修好的?,天然的?汤水最是舒筋解乏。且,我?也有些事要同你讲。”
李幼白惦记着卢辰钊,便吃了?会儿饭,状若无意地?问道?:“城门驻防我?看到?几个陌生面孔,是换人了?吗?”
崔慕珠抬眸,忽然笑起来:“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卢世子去了?哪里??”
被窥破心思?,李幼白脸色稍微发红,却也没有否认。
“你们?走后,我?便一直着人盯着齐州。听说镇国?公府近来不大安生,卢世子病了?一场。他身子仿佛是不大好的?,若不然一场病怎么折腾的?如此厉害,说是延长了?休沐时间,罗云这才把戍卫之职转交给刘丛。”
李幼白听完,忍不住为他辩解:“没,他身体很好的?。”
崔慕珠疑惑:“幼白,你不会跟他...”
见李幼白茫然的?表情,崔慕珠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而李幼白不多时也明白过来,脸红如火,忙摇头否认道?:“母亲你想哪去了?,我?没有,我?只是....他..在?公府读书时,他便没有病过...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和他并未...”
崔慕珠抬手,笑道?:“无妨,便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无所谓,年轻时候便要随心所欲,美好的?身体谁都喜欢。他虽相貌不若明旭那般俊美无俦,但胜在?五官硬朗,那双眼睛生的?却是极好,深邃多情,我?瞧他体格应当不错,自然,好不好的?你自己才知?道?,他...”
“母亲!”李幼白已然听不下去,起身走到?楹窗前,抬手扇风。
崔慕珠依旧笑盈盈:“你年纪小,面皮薄,等日后就?明白母亲这番话为何意了?。”
既能两?情相悦,又?能互相慰藉,此乃世间最美好的?。
崔慕珠垂下眼睫,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好日子,若能一直留在?江州,若言文宣还活着,她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会更?快活。可惜,属于?她的?美好早就?被刘长湛毁了?。
想到?此处,她眼神变得冷了?三分。
“听刑部和大理寺说,你父亲的?案子重审完毕了?,既还了?清白,便开始着手入葬的?一应事宜吧。”
李幼白嗯了?声?:“我?这次往南走,回去你们?住的?地?方看过,然后又?买了?一块墓地?,离住处不远,但很雅致。”
崔慕珠一愣:“我?们?的?住处可是身处繁华,怎么会...”少顷,她了?然在?怀,“快二十年了?,时过境迁,自打你父亲出事,那里?应当成了?不吉利的?所在?。”
“住处荒废,但是没有血迹,也就?是说,父亲在?您被抓回京城后,便提早意识到?此事,他遣散了?奴仆,又?托最信任的?老仆将我?送到?济州李家。
他本可以逃走,但他没有,因为他走了?,先帝便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若先帝严查,兴许会顺藤摸瓜查到?我?,所以父亲是为了?我?,还有一家子奴仆的?安危,选择留在?江州住处,直到?先帝的?兵马将他控制住,于?您回宫半年后,以提拔的?名义将父亲弄到?京城看守。
父亲仁义,坦荡,虽然我?很遗憾此生见不到?生父,但我?能从周遭人待我?的?态度上了?解他,他一定是个极好的?人,所以不管是闵尚书,李大人,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去帮助他,成全他。
母亲,您眼光真好。”
话音刚落,李幼白朝崔慕珠看去。
她向来雍容美貌的?脸上流露出伤感,泪珠沿着腮颊滚落,她拂了?把,声?音亦是无限悲伤:“所以,你不知?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到?底是什么,每次跟先帝...我?都觉得甚是恶心,恨不能将他一口口咬烂,他怎么死都不为过。
你是我?和文宣的?孩子,是我?在?世上最大的?牵挂,幼白,我?想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如此有出息,一定会很高兴。”
李幼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儿,回看过去,她却闭上眼睛,唇角带笑。
“我?是一定要和他做夫妻的?,活着,死了?,我?都是他的?妻子。”
“母亲...”
“幼白,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行宫修筑的?巍峨华丽,汤池也是极其解乏,但李幼白惦记卢辰钊,故而泡的?心不在?焉。
第二日,崔慕珠起身去了?旁边池子,李幼白坐在?烟雾缭绕的?沐汤中,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侍奉的?宫婢小声?说话,道?外头戍守的?侍卫换了?一拨。
李幼白便竖起耳朵倾听。
“你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卢世子只要往人堆里?一站,便是格外扎眼的?,他身量高大,气势威猛,通身上下又?有种矜贵气度,是旁人比不了?的?。”
“听说他生了?病,难怪那脸色瘦削许多,不过饶是如此,还是俊的?。”
“小点声?,叫人听了?笑话。”
卢辰钊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特意跑到?行宫里?来,定是为了?自己。
她心里?高兴,也便不再泡着,接过宫婢递来的?大巾将自己擦拭干净,换上柔滑的?薄绸蜜合色长裙,腰间系着松松一条带子,便往外走,边将湿漉漉的?头发从衣间拿出来。
刚走到?门口的?垂柳处,迎面撞上一人。
他握住她的?手臂,嗅到?淡淡的?花香,低眼,对上朝思?暮想的?人,顷刻间,万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泛滥的?洪水将他冲到?了?洪道?之中,他看着她,既高兴,又?生气,生气至于?夹杂着委屈不甘,愤愤。
那封信寄出去,丁点回音也没有,之后他又?写了?几封,皆石沉大海。
后来在?齐州听闻她回到?宫中,与贵妃去了?行宫泡汤,他那一腔热血仿佛被浇的?冰凉。
如今他瘦骨嶙峋,她圆润饱满,更?觉委屈。
“你回来了?!”李幼白仰起小脸,惊喜地?笑道?。
卢辰钊松开她的?手,不情不愿嗯了?声?。
“听说你病了?,病好了?吗,怎么会生病呢,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只是做做样子,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去硬抗?”
听听,这还在?怪他蠢笨。
卢辰钊背过身,像是受了?冤枉气的?小娘子,他仰着头,满腹话语却又?不想同她开口。
李幼白跟着转过去,拉他的?手捏在?掌中,歪着头打量他的?神色,将那表情很是恼怒,便有些想打退堂鼓,手指刚一松,卢辰钊一把攥住他,恶狠狠地?看过去。
“不许松手!”
“好,我?不松。”李幼白赶忙握住他的?手,还用力紧了?紧。
卢辰钊心满意足地?哼了?声?,李幼白问:“事情成了?吗?”
“嗯。”
“那你...你为何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李幼白原以为是此计不成,他恼怒生气,本还打算再想个主意,可既然成了?,他又?是如此模样,便有点不对劲儿了?。
“我?给你写过信,你都没回我?!”
卢辰钊知?道?这番话显得很是没骨头,但就?是想告诉她。
“我?没收到?,真的?。”
“所以,没收到?便也一点都不在?乎我?,一封信都不给我?写吗?”
“我?怕露出破绽,使你功亏一篑。”
卢辰钊咬着舌尖,悻悻道?:“对,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我?。从开始便不该报指望,不该想着你会同我?一样,日夜茶饭不思?,难以入眠,只想着赶紧见到?对方!”
“我?也想你啊。”李幼白解释。
卢辰钊:“你跟别?人把酒言欢,诗词歌赋,也是在?想我??”
李幼白:....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李幼白叹了?口气:“好了?,别?生气了?,我?也是没办法,对不对?那些读书人很热忱,有理想有抱负,约我?同去品鉴,我?总不能不去,何况我?们?说的?都是读书的?事,没有说别?的?。
而且,我?不会喝酒,也没有喝酒,我?喝的?是茶。
有些人情交际,在?所难免,你身为镇国?公府世子,应当比我?还要清楚其中关系。你也会遇到?此类事务,若我?是你,我?不会拦着你不去应付,我?们?总要有自己该做的?事,不能随意妄为。对不对?”
她说的?极对,且无可挑剔,的?确如此,但卢辰钊不想听道?理。
他咽了?咽喉咙,往前一杵:“那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气了?。”
李幼白怔愣了?下,而后毫不犹豫上前,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脑袋跟着靠过去。
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那强健有力的?撞击声?,慢慢仰起头来,他唇勾了?勾,似想压抑着微笑,但还是忍不住,抬手覆住她的?眼睛,佯装愠怒:“专心点,别?看我?。”
“卢开霁,你真好哄。”
李幼白笑,感受到?那人收紧的?手,她被迫垫起脚来,刚从汤中出来,头发贴在?颈间,此时濡湿了?他的?衣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灼热起来。
她以为他要亲她,便也准备好了?将唇送上去,闭上眼睛,睫毛微微眨动。
然少顷后,腰后的?桎梏减轻,随着一声?“太后”,她脑子轰隆一下,睁眼,回头,崔慕珠站在?树下阴凉处,正别?有用意地?笑着。
李幼白先是低头,随即捂了?捂脸,一把拉住卢辰钊的?手走到?崔慕珠面前。
“母亲。”她福了?福礼,卢辰钊跟着拱手作揖,又?道?:“太后娘娘安。”
崔慕珠点头:“你当真是不避着入了?。”
卢辰钊赶在?她之前揽责,躬身诚恳道?:“望太后娘娘见谅,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她没有干系。”
“倒是有担当。”话锋一转,崔慕珠屏退梅香和梅梧,神色也变得凝重,她走上前,坐在?准备好的?紫檀木大圈椅上,广袖拂落,露出纤长的?手指,便点着扶手轻轻敲击,似乎在?打量和审视面前之人,卢辰钊深吸一口气,撩起袍子跪在?地?上。
“娘娘,臣有话要禀报。”
李幼白见状,便也要跟着跪下,她猜出他要说什么,但膝盖将弯,便被卢辰钊虚托一把扶起,“此事是我?本该尽的?责任,你不要跪,听我?说。”
“好。”李幼白声?音变得轻柔。
小儿女间的?眉来眼去天真纯朴,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崔慕珠看的?真切,就?算卢辰钊什么都没说,她也做好了?打算。
“母亲去过济州,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见了?李大人和冯娘子,两?位长辈是极好相与的?,都道?幼白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故而母亲已经命人将国?公府重新修缮,又?特意命库房筹备聘礼。
母亲之前所有嫌隙,但毕竟为母,并非因为幼白而抗拒,只是想为我?铺平捷径,这才想要相看门当户对的?人家。她喜欢幼白,我?想世间无人会不喜欢幼白,她果断勇敢,聪明灵活,不输给任何一个小郎君,这样的?女子,谁都想要拥有。
母亲知?我?非她不可,便也认命。其实她也想让我?找一个互相喜欢的?姑娘,只不过先前是站在?国?公府夫人的?角度,现在?却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母亲,是希望儿子能幸福快乐的?。
她不是恶人,相反,我?的?母亲宽厚善良。如果幼白嫁给我?,母亲定会待她如待我?一般亲切,我?相信,也保证她会这样。
整个公府,无人敢轻视她,怠慢她。”
“好。”
卢辰钊一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崔慕珠面色如常,那个好字的?确是她说的?,在?卢辰钊殷切表示内心想法时,或者更?早,在?他们?二人相携去往齐州时,她便有了?决断。
“我?会在?皇城跟儿为你们?置办一处宅院...”
“我?可以自己去买...”
崔慕珠打断他的?话,眸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坚决,他只得作罢,“我?身为幼白的?母亲,只生了?她,却没养她。既知?道?她,又?不能光明正大认她。她要成婚,我?也不能像旁的?母亲一样为她置办婚假仪式,不能送她出阁,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做她的?倚仗。
这宅院,权当我?送给幼白的?贺礼,你们?莫要推辞。”
“多谢娘娘。”
“多谢母亲。”
.......
夏日转凉,随着一场秋雨的?来临,空气里?浸满了?凉意。
公府为着卢辰钊的?婚事,已然来到?京城打点准备,得知?两?人
婚后要住在?皇城跟儿,倒也没意外,只萧氏听卢辰钊说起那宅院是李幼白的?陪嫁时,惊得两?只眼睛滚圆。
但李幼白升任大理寺卿的?消息传出,她又?不觉得意外了?。若说之前还惦记着儿子官程,如今却是因为李幼白的?升职而变得尤为振奋,恨不能叫别?人都知?道?,这位大理寺卿马上就?要变成公府世子夫人了?。
婚事要在?齐州举行,京里?的?事打点完毕后,卢辰钊和李幼白便跟随公府的?马车一道?儿折返齐州,彼时李家人也都抵达,安置在?距离公府不远的?院子里?,礼仪官也已与诸人商量好,找出一条最适合游街的?路线,反复商榷后敲定,又?临时演练,唯恐出现纰漏。
镇国?公府是齐州最有名望的?勋爵门户,公府娶妻少不得要惊动全城。萧氏和国?公爷决定除了?宴请的?宾客外,于?城中各书院设置流水席,一连三日,花销支出皆由公府垫上。
李幼白坐在?房中,半青脸通红,忙起来脚步如飞,又?累又?高兴。
刚端来一匣子珠翠,便又?去取衣裳,单是大婚当日要穿的?便已然三套,衣料上乘,做工精美繁复,着实是难得的?好嫁衣。
“姑娘,这一件是公府送来的?,这两?件是京中送来的?,咱们?明日穿哪件?”
李幼白看了?眼,还没开口,听到?叩门声?。
冯氏笑着走进来,一眼瞥到?那三件摆开的?嫁衣,每一件都是雍容华贵的?,比之前她为李晓筠做的?嫁衣好上千百倍。
如此看来,她不做嫁衣却是对的?。
“母亲。”
李幼白起身,冲她福礼。
冯氏能明显看出,女儿的?谈吐气度与在?济州时已经截然不同,比起之前的?温柔坚定,更?是多了?几分贵重从容,那是因身份和长此以往的?环境熏染出来的?。她有些感慨,却也能理解,毕竟李幼白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岂能像晓筠一般庸碌。
怅惘之余也是激动,好歹孩子是她养大的?。
“你要出嫁,母亲心中很是复杂,好孩子,你坐下说。”
李幼白拉开圆凳,坐在?冯氏对面,冯氏伸出来的?手讪讪往回一缩,终是没有握上她的?,不习惯。
“明日以后,你就?是公府的?人了?,要记得孝敬长辈。公府不比李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你去了?之后难免要受些委屈,你...”
“母亲,他们?待我?都很好,也不会叫我?受委屈的?,您放心。”
冯氏被打断,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同样的?话嘱咐给晓筠,晓筠虽也不愿意听,但到?底都记住了?,因为她是后宅女子,此生便都依附她的?夫郎生存,故而势必要恭敬要慈爱,要对夫郎和公婆唯命是从。
但李幼白不同,她一路顺遂,爬到?了?大理寺卿的?职位上,便是前两?日随意见到?两?位官员,也都下马与她行礼,唤她一声?李大人。
有底气,便也不需要对谁卑躬屈膝,也不必折腰。
想着晓筠前不久回家哭诉,道?许玉成最近恐有了?异心,整日不回家,便是对着她和孩子也很少有笑脸。冯氏知?道?许玉成自打接受许家生意之后,很是忙碌,她也知?道?许玉成的?为人,后来几番打听,才知?是晓筠胡搅蛮缠,扰的?许玉成宿在?码头,宁可受罪也不回家。
她便后悔没有教好晓筠,只能劝她心胸开阔些,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但这种欢喜都系在?旁人身上的?人,注定不会快乐。
“好,那便好,我?知?道?你一向是叫人放心的?。”
冯氏叹了?声?,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准备起身。倒是李幼白,忽然将手覆在?她手背上,冯氏抬眸,望见李幼白淡淡的?笑。
“您放心,我?长在?李家,往后您和父亲还是我?的?父母,哥哥和妹妹的?事,也是我?的?事,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会照看他们?一日,绝不叫外人欺负他们?。”
冯氏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哽咽着擦拭,泣不成声?。
“好孩子,是娘对不住你。”
.....
镇国?公府的?婚事,从天蒙蒙亮便开始张罗,合城万人空巷,所到?之处皆有红绸彩缎,喜糖瓜果,裹了?红纸的?铜钱被抛洒向各人手中,热闹中洋溢着欢呼声?。
李幼白告别?了?李沛和冯氏,在?喜娘的?牵引下来到?卢辰钊面前。
隔着绣团芙蓉花的?园扇,她看到?同样身着喜服的?男子,如小山一般伫立在?那儿,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两?人在?礼仪官的?贺词中,抬步沿着铺满喜字的?地?砖往外走去。
初初走到?大门口,对面奔来装饰着红绸的?马匹,来人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来,随即从后背抽出圣旨,双手托着走到?高阶之上。
众人见状,纷纷匍匐下跪。
“李卿大喜之日,朕着实为卿开怀,卿本女郎,行事见地?却不输男子,屡次破获奇案冤案,救百姓于?水火,助朝廷于?危难。故朕趁此良缘佳机,特封李卿为护国?公主,赐号嘉和,愿君臣一心,同为江山社稷铸造千秋伟业。”
宣旨的?贵人话音刚落,人群立时鸦雀无声?。
此圣旨,无异于?晴天一道?惊雷,劈的?人半晌缓不过神来。
本朝,前朝,绝无仅有的?封赏,而今,便落在?高阶前身着嫁衣的?李幼白,李大人头上。
嘉禾公主,护国?之荣耀,何等威风。
如此一来,李幼白却是能与镇国?公府比肩而战了?。
不,公主的?封赏远远超过公府的?待遇,也就?是说,镇国?公府其实算得上高攀了?。尤其李幼白如今的?官职,位列正三品,比那准夫郎卢世子要高出一品。
前来接亲的?卢家人,俱是震惊,诧异。
锣鼓重新敲打起来,人群随着车马,犹如一块炫灿的?彩缎,朝着镇国?公府浩浩荡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