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看出花芽的难过, 叔侄好说歹说,十八般武艺都用上,勉勉强强把垮的小脸哄起来。
顾涛涛嘘了口气, 到底没有他哥把小嫂子哄的喜笑颜开的本事。
王天柱坐在花芽旁边, 低下头, 从下往上看,花芽拄着膝盖的面无表情地说:“多亏咱家不止你一个, 要是你的妹妹弟弟都像你一样,一长大就往外面跑,我养起来有什么用。”
顾涛涛失笑道:“儿大不由娘,孩子就得往外面多跑跑, 自己长了见识也成了阅历。书本上写的再多那都是别人的,自己脚踏实地的走出去,那才是自己的。”
花芽喷他:“你都多大了,好意思跟孩子比呀。你过来好歹还有哥嫂,他过去, 除了依靠党和国家还有啥?”
顾涛涛说:“欸, 我说小嫂子, 你暴露了是不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我是不是?觉得我岁数大不如我哥有出息是不是?看我大侄子比我懂事是不是?”
花芽抿着唇不做声,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害了小桃桃脆弱的自尊心。
她觉得小桃桃本来就是个不成熟的大人。最近两年算是成熟了些, 那也是只晚熟的桃儿。
王天柱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 跟顾涛涛简直就是一正一反,两种性格。
顾涛涛越过茶几想要学着顾听澜的样子戳小嫂子脑门, 手指头刚怼过去, 小嫂子下巴一抬“嗷呜”一口咬住, 还特意用犬齿的尖尖嗑他的手指头,凶巴巴格外用力气。
“哎哟哟哟, 出血了!真出血了!——”顾涛涛吱哇乱叫,十指连心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他想用另外一只手掰着花芽下巴,手还没碰到脸,王天柱把他手拍下去了。又放上去又被王天柱拍下去了:“你跟你嫂子动什么手?”
顾涛涛一下怂了,这话听起来太不得劲。只许小嫂子咬他,不许他掰她下巴?
这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什么区别?
花芽要跟大儿子分开,心中一百个不爽,送上门撒气的玩意使劲咬!
“疼疼!真出血了,手指头要折了!”顾涛涛哭诉:“是我动手么?你看看,你们娘俩合起伙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去。”
花芽估摸着在咬真的会折,就撒开口。顾涛涛手指头火辣辣的疼,不停的甩着手说:“可真狠啊,怎么不见你怎么咬我哥呢。”
花芽说:“废话,把你哥咬坏了咋整!”
王天柱给花芽端来一杯茶水,让花芽漱漱口,还不嫌事大地说:“谁知道他手指头干不干净,你咋就这么咬下去了。来,消消毒。”
花芽低头喝水,喝完漱口:“嗬—呸!”
顾涛涛:“.能不能把你们娘俩的嫌弃脸收一收?”
顾涛涛本来是想帮着王天柱劝花芽的,免得花芽舍不得大儿子去远方。他过来还是王天柱邀请一起来的,要不然昨天他就先跑过来看望小嫂子了。
哎,这母子俩都不是什么有良心的玩意,顾涛涛心如刀割。
最后还是自己翻出碘伏给冒血丝的地方擦了擦消毒。
“狂犬病知道么?潜伏期很久。”没人管顾涛涛,他就自己站在柜子前面涂着碘伏叨咕:“大儿子跟妈一条心,小瑶瑶就是小嫂子刻出来的,现在就看我俩个小侄子懂不懂心疼小叔了。”
俩儿子?
花芽漱完口,正好跟王天柱对上眼,她说:“你来没见到你俩弟弟啊?”
王天柱说:“你说什么傻话呢,他们不应该跟你在一起么?”
花芽手上有伤,不能拍大腿,急的起来就趿拉着鞋想要去找顾听澜。
她还没出门呢,就看顾听澜肩膀上架着小瑶瑶,屁股后面跟着大毛小毛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们在哪来着?”花芽瞪大眼睛说:“刚才你回来不是没带他们么?”
顾听澜说:“让老谢带他们在那屋睡觉,刚睡醒。”
花芽看到大毛和小毛脸上还有枕头印,这下放心了,在疗养院小日子过的太安逸,差点忘记还有两个崽儿。
王天柱发挥大哥精神,带着两位揉着眼睛的小弟去厕所屙尿。小瑶瑶看到顾涛涛,她冲顾涛涛“嘿嘿”一笑,跟花芽如出一辙。
顾涛涛扎了个马步拍拍手,小瑶瑶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往前冲刺!
小瑶瑶的小脚往顾涛涛膝盖上一踩,俩胳膊一搂,翻身骑到顾涛涛脖子上。麻溜的就跟上树的小猴崽一个德行。
顾涛涛拉着小瑶瑶的两只小手,开始在客厅里转圈圈。
王天柱又跟顾听澜说了他的打算。
顾听澜坐在沙发上,对王天柱而言,真是一座需要仰望的大山。
而这座大山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小妻子的脸色。
见小妻子脸色并没有郁郁寡欢,就说了一个字:“嗯。”
王天柱心想,虽然咱们是便宜爹跟便宜儿子,表面功夫你都不做一下?
接着又听顾听澜说:“多跟你妈联系联系,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很惦记着你。而且.内蒙那边牛肉干不错,就要那种九成干的,纯耗牛肉。每个月寄三五斤。还有奶皮、奶片、奶酪、酥蛋、黄油之类的,隔三差五就弄点。不在乎多贵,老乡家的东西都不错,他们也不容易。你就多给些钱买下来,只要好的就行。”
“她到底是惦记我还是惦记好吃的?”王天柱:“买这么老些你报销吗?”
顾听澜瞥他一眼:“到时候你去了就有工资。你不给你妈花,你给谁花?你娶媳妇的钱,你妈都给你存好了,走之前记得给你妈磕个头。我就算了,你要是实在想尽孝心,展示一个也行。”
王天柱撇嘴:“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顾听澜闷声笑了。
王天柱也笑了。
晚上顾听澜叫人送来两张小床。挤在卧室大床边上。
孩子们在家能自己睡觉,现在换了环境担心不习惯,晚上会闹,就让他们跟大人一起睡。
小瑶瑶被洗的干干净净,夜里已经下凉了,顾听澜裹着她塞到小床的被窝里。
小瑶瑶光着屁股蛋掀开被子邀请花芽说:“麻麻,你要来我被窝闻闻屁嘛。”
花芽把被子一踹说:“我怕你的小屁嘛?你的小屁能有我的厉害?”
顾听澜把大毛小毛洗完澡送出来,发现娘俩抱在一起睡着了。
顾听澜放轻手脚,小声跟大毛说:“跟弟弟在这边睡,不要吵醒妈妈。”
大毛乖乖地点头,抱着弟弟一起睡觉,乖的不像话。
*
几天后,顾听澜去上班。
花芽带着小瑶瑶和大毛、小毛,在疗养院的湖边上看周老头钓鱼。
这周老头八成是空军退役,看了一会儿,连条泥鳅都没钓起来。
大毛在他腿上睡的屁是屁鼾是鼾,对此周老头直说:“一定是这个小鬼把鱼都吓跑了。”
花芽实话实说:“可拉倒吧,你还不如我了。要是馋鱼,等我好了下去给你摸。”
周老头震惊了,胖乎乎的脸抖了抖说:“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下去摸鱼。”
花芽一乐:“我当奶奶也能下去摸,多大的事。”
周老头以为花芽在吹牛,就说:“成,我就要吃红背的大鲤鱼,你好了以后给我摸去吧。”
花芽才不白做工:“你这么大岁数,干什么使唤我啊。我‘帮’你摸那是情分。你‘要’我摸,那就是请求。”
周老头说:“那情分跟请求有什么区别?”
花芽往湖里看了眼说:“‘情分’吧,就是我看你顺眼,可能给你弄一条红背的野生鲤鱼,你开心我也开心。‘请求’就是我摸到什么你吃什么,你还得感恩戴德。”
周老头被花芽气笑了说:“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在井冈山上老子都没求过谁。”
花芽笑的小肩膀一耸一耸地说:“你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周老头一听也笑了:“行吧,小狗弄什么我吃什么。”
花芽坐在他旁边的小马扎上,扒拉着空桶看了一眼果真什么都没有。她看着在他腿上呼呼睡的大毛,低声说:“你是不是很大的官啊?”
周老头盯着鱼竿,头也不回的说:“你要求我办事?”
花芽说:“我废什么劲儿求你办事啊,我闲得慌呀。”
“咦?你倒是跟别人不一样。”
周老头来了兴致,见这姑娘不是说上几句话就顺杆爬着想要求着办事,就问:“那你问这个做什么?嘴皮子痒痒?”
“你这就不懂了,我家八斤现在混的也不错。以后八成也能跟你一样颐养天年在这边钓鱼。”
花芽吧唧吧唧嘴说:“我就是想问问,有的人当一辈子的官,会不会受不了人走茶凉啊?你还想着过去当官的日子么,那种挥斥方遒的感觉,跟现在‘空军’比起来,落差会不会很大?”
这话要是别人问出来还得觉得是讽刺,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没大心眼,有什么说什么。
周老头于是说:“手上无权当然会不习惯,可谁管你习不习惯。国家机器不会因为失去一两个人停下运转,我们就是社会的螺丝钉,所作所为无愧于党和人民就得了。”
花芽轻轻碰了碰手给他鼓掌,周老头说:“别整这套虚的,以后你对象想要混成我这样还得努把力,想来这里钓鱼一般是不成了,估计到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子里养老差不多。”
花芽这么些年没听过这样轻视人的话,就说:“哼,好像你多大的官似得,要说犄角旮旯,有比这里更犄角旮旯么?我对象年轻着呢,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以后肯定会有大前途,少瞧不起人。”
周老头终于转过头,他看了花芽一眼,又把怀里的大毛往上托了托,倔脾气上来了说:“你对象多大的官?你说出来给我听听。”
花芽有了警惕性,小嘴一瞥,看到胖老头的肚子,似乎很有内容。
她也倔巴巴地说:“就算他现在的年纪比你官小,以后未必不如你。”
周老头问花芽:“你就不怕我给他穿小鞋?”
花芽说:“那我给你推沟里去,晚上走路你小心点。”
这么些年,谁敢在老爷子面前说这种话。
周老头冷不防听了一愣,接着被花芽给气笑了:“行,小丫头片子脸够臭的。我等你求我那一天。”
花芽硬气地说:“我们公公正正做事,堂堂正正做人,我才不怕你!要怕,也是那些牛鬼蛇神“□□”怕你!我腰杆子可硬了!”
听了这话周老头倒是欣赏起来:“这话说的很对,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怕鬼敲门。希望你们小夫妻不会有那么一天。”
花芽威胁他说:“那你别打我对象主意,不然我还把你推沟里去。”
周老头被她逗乐了,不觉得生气。
此时蹲在花芽脚边,在地上拔狗尾巴草的小毛吵吵着要去屙粑粑。
小瑶瑶自告奋勇带着小毛去厕所里解决。
花芽手不行,周文芳又不在,只好期待小瑶瑶不会把粑粑糊到小毛脸上。
正在这时候,周老头走过来把大毛抱给花芽说:“你过去坐着,我进去看看。”
花芽用胳膊抱着大毛甜甜地说:“那就谢谢您咧。”
周老头没好气地说:“小小年纪,用的上我了就两副面孔啦?”
花芽装作没听见,坐到周老头刚刚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看浮标。
周奶奶过来遛弯,顺便给老伴送茶水。
看到原来周老头的座位上坐了一位小姑娘,花芽一回头,脆脆地喊:“周奶奶,您慢点,边上滑。”
周奶奶慢慢走到花芽边上,没看到周老头。
再一问,老爷子给人家小儿子擦粑粑去了。
周奶奶感叹地说:“他在家里儿孙都怕他,哪里还有让他动手的地方。”
花芽悟了说:“那以后他们兄弟俩有‘情况’,我就多往爷爷这边来带带,让他多收拾几次就好了。”
周奶奶捂着嘴笑的很优雅:“我看成。”
俩人说了会儿话,周奶奶掏出一包榛子,给花芽塞挎包里:“吉林的大榛子,炒熟了的。就是没开口,回去得自己砸开吃。”
要是平时花芽自己都能捏开,现在可是不行了。
大榛子一个个跟小板栗似得,正儿八经的大个头。
她舔舔嘴巴想着,顾听澜上班去了,周文芳是个靠不住的,自己不给她砸就不错了。里外里,只能指望小瑶瑶。
这个宝贝疙瘩真没白疼。
等到他们从厕所出来,花芽看到小瑶瑶和小毛还洗了手。俩人干干净净地出来,周奶奶看着都称奇。
大毛听到说话的声音多了也醒了,醒了就想喝牛奶。
花芽于是跟周婆婆和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带着一串小的离开了。
“这孩子真不错。”周奶奶跟周老头说:“上回早上散步露水重,我差点滑倒,就是她一路把我送回去的。你还说肯定是要套近乎的,人家连姓名都没留下就走了。要不是后来遇到,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是我判断失误。”周老头倔巴巴地说:“她犯不上求我,她本事大着呢,还想着我要是给她对象穿小鞋,她就让我走着瞧。你看看,顾守江的儿媳妇跟他一样,倔驴似得。要不然怎么到处说他们家得了个宝贝儿媳妇呢。她还说了两次,要把我推沟里。”
周奶奶摇摇头笑着说:“别说她了,你退休以后也跟小孩似的。哎,挺好的,人单纯,心眼好,善人结善果。”
*
下午。
顾听澜下班回来。
先到疗养院住所没有找到花芽。
等到他在外面找到时,吓了一跳。
运动器材的地方,已经被她们娘几个包干。
花芽坐在单杠上,指挥着旁边的小瑶瑶说:“抓紧咯,给周奶奶表演一个倒挂金钩。”
说挂就挂,小瑶瑶一个发力,脚尖勾着杆子,把自己大头冲下倒了下来。
周奶奶心脏病都要发了,捂着胸口说:“快、宝贝你赶紧下来吧。”
花芽中午换药,馒头手变成了薄薄的纱布手,她一挥手说:“给周奶奶转个圈。”
小瑶瑶马上就要倒挂在单杠上跟周奶奶转圈圈看。
周奶奶忙说:“别了别了,快下来,宝贝咱不转了。”
小瑶瑶在家里经常这样玩,不觉得有什么。花芽也怕吓到老太太,就说:“那周奶奶你给我们表演一个?”
顾听澜实在听不下去,忍着笑过来说:“小疯子,做个人吧。”
转头,顾听澜看到周奶奶的正面脸,整个人一愣,接着说:“您、您怎么——”
周奶奶伸手阻挡住他要说的话:“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离休老干部,过来避暑。”
“还避暑呐。”花芽在单杠上不知对方身份:“都快十二月啦,你跟周爷爷赶早回去吧,这边可冷可冷了。”
顾听澜在边上规规矩矩地说:“这边冬季的确难熬,您二老要是想多待些日子,我就叫人提前准备稳妥。”
“不必兴师动众。”周奶奶抱着小瑶瑶下来,摸着小瑶瑶的脑袋瓜说:“你有眼光,找的对象顶好的人啊。”
说着,低下头跟小瑶瑶说:“明天奶奶上你屋里给你量尺寸,我亲手缝个小棉袄让你穿着过年好不好?”
小瑶瑶拍着巴掌说:“好好!要带小红花的棉袄穿。”
花芽乐着说:“那可好,针脚麻烦缝密实点,别跑棉花了。”
周奶奶和蔼地笑道:“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顾听澜在边上偷偷笑。
周老头下午已经没钓到鱼,还是‘空军’。他过来瞪着眼睛说:“好不容易过来钓个鱼,你们这边一点消停气儿没有。哼,我得赶天黑之前回去,要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狡诈的小家伙推我进沟里去呢。”
顾听澜纳闷地看向花芽,花芽冲他顽皮地眨眨眼。
狡诈的小家伙目送二老离开,她见四处无人,抱着顾听澜的腰要亲亲。
小瑶瑶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要亲亲,大毛小毛抢不到爸爸,急的在爸爸腿边上转圈圈。
顾听澜在花芽嘴上亲了一口,又在小瑶瑶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蹲下来,大毛小毛齐齐地在爸爸的脸上亲了一口。
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到了晚上,小瑶瑶在被窝里掀开被,问顾听澜:“叭叭,你要不要到我被窝闻闻屁呀?”
顾听澜左边是大毛,右边是小毛,他莫名其妙地问花芽:“咱闺女什么毛病,动不动就邀请人过去闻屁。”
没等花芽说话呢,小瑶瑶说:“那叭叭怎么老趁我们睡着跟麻麻一个被窝,不是闻屁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