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陡然间, 顾听澜感觉有人给他擦汗。
一下下轻轻地碰触着他的额头。
他打掉对方给他擦汗的手,没想到又继续给他擦汗。
他烦躁的抬头,正准备呵斥对方, 结果人整个儿傻掉了。
他原以为在产房里撕心裂肺嚎叫, 遭苦遭罪的小妻子怎么站在这里?
顾听澜一下站起来, 傻眼地问:“你、你怎么出来了?”
方圆和周文芳两人刚去拿小孩的用品过来,也看到花芽站在产房门口, 不约而同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花芽被一位小护士搀扶着,脸色苍白地站在顾听澜面前说:“我生完了还不能出来么?”
没等顾听澜说话,小护士开口对花芽说:“看了家属你就放心吧, 赶紧回床上躺着,我还要观测你出血情况,等到两个小时的观测期过后再起来走动。”
不光是顾听澜傻掉,其他等在外面的高婶子和林八一等人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花芽。
周文芳顾不上挤兑那位老妇女,跑到花芽边上搀扶着她。
顾听澜扶着墙, 上下打量着花芽说:“你、你这样就出来了?你疼不疼?”
花芽摇摇头, 在护士的催促下往病房里走, 边走边说:“疼过劲儿,已经不觉得疼了。”
顾听澜说:“那、那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花芽想了想说:“刚才那个猪蹄子你给扔了么?”
护士“噗呲”笑了出来, 插嘴道:“刚生完孩子不能吃大油大腻的东西。”
“哦。”花芽表示很遗憾。
顾听澜眼珠子黏在花芽身上不放, 总得似乎忘了什么事,但又不像什么大事。
还是方圆喊了声:“你上哪去啊, 你还得接孩子呢!”
顾听澜这才反应过来, 问花芽:“对啊, 你就自己出来,咱们的孩子呢?”
“别着急, 我先回去躺一躺。”花芽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她往身后一指说:“咱们孩子擦身子呐,六斤八两。嗓门随我,胳膊腿可有劲了,以后大了,保准是跑山的一把好手。”
小护士望着一群傻咧咧的家属们,叹口气说:“再有五分钟就出来了,你们留个人过来就行。”
“我把媳妇送回去就来。”顾听澜跟大家声明说:“我第一个抱。”
于是一行人跟在花芽后面往病床走,他们不如产科医生见多识广,还以为产妇都要进去个十个八个小时的。见到花芽这么快就出来,精神头还足足的,简直像是做梦。
一个两个的都成了小尾巴,听花芽同志叉着腰吹牛皮:“医生让我使劲,我就使劲。你们也知道,我力气大嘛!医生还夸奖我来着,说有的妇女进去的时候吓得喊都喊不出来。有的没力气,还得在里面吃顿饭的。”
花芽绝口不提她不光使劲生,并且还使劲嚎了几嗓子,嘹亮的把医生都镇住了。她专门挑好的说,让顾听澜放心。要不是猛地喊那么几下,孩子还不能这么快出来。
“你就少说两句吧。”顾听澜不管三七二十一,缓过神儿,先把花芽抱起来往病房送。
路上遇到值班医生,医生见了笑着说:“产妇现在比较虚弱,但是可以撑着东西适当的走一走。只要伤口不疼痛就没事。主要是帮助消化系统工作,还要排出一些身体的废物,顾团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花芽在他怀里窝着,伸手锤着他的肩膀:“听见没有,可以走路的,快放我下来走。”
顾听澜还是不放,把胳膊紧了紧说:“听话,先回病房。回病房你怎么折腾都成。我把你送过去就去接咱们的.对了,媳妇,咱们生了个什么玩意啊?”
花芽虽然虚弱,掩不住脸上的笑容。
顾听澜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把小妻子稳稳放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说:“是小瑶瑶么?”
花芽噘着嘴摇摇头。
顾听澜的心“咯噔”一下,他勉强笑了笑,脑子有点宕机:“没事,那个.那个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孩也顶半边天。”
“真是这样想的?”
顾听澜顿了顿,勉勉强强地说:“真的。”
花芽一下笑了,甜甜地说:“是小瑶瑶,我看了,不带‘小茶壶’。”
“真的?!”顾听澜懵了,缓了十几秒才扑向花芽往她脸蛋上使劲亲了好几口。直到门口林八一在咳嗽,他才放开花芽。
“我居然有闺女了?”顾听澜神经病似得,瘫在椅子上,开始“嘿嘿嘿”地傻笑:“这下魏华那个狗东西羡慕的眼睛都该绿了。咱们三家就他是儿子,哈哈哈,还是我中用啊!”
顾听澜松了一口气,不知先感谢玉皇大帝还是伟大主席,也许耶稣玛利亚也帮了忙的。
顾听澜笑的像个二傻子,花芽别过头不忍直视。
“太好了,是闺女.我他娘的终于有闺女了!”顾听澜继续念叨着,拍拍花芽的肩膀,激动地说:“这是一场漂亮的胜仗啊!”
后跟过来的护士忍不住提醒他:“家属麻烦小点声音。”
顾听澜抿着唇笑着说:“好!”
于是护士走进来,给他们说了些下手术台24小时内需要注意的地方。顾听澜渐渐活泛过来,一条条地记在脑子里。碰到有不清楚的地方,还会特意写在随身带着的小本上。
*
“最主要的是不能给妈妈们喝太油腻的下奶汤。催奶不是狂吃大鱼大肉,要多吃点豆制品、青菜,还得多喝水,保证好的睡眠。”
顾听澜和魏华、赵宏为三人坐在一堆男性家属群里,听着护士长给他们讲授育儿知识。
一切都为了“抛糟粕旧习、破封建愚昧、反重男轻女思想”。
顾听澜端着小本“唰唰”记的飞快,在一干男性家属当中格外突出。一扫在产房外面的忧郁怂包状态。
每次护士长点他起来,他都能够把问题回答的又快又对。这样的表现赢得产科医生护士们的一致好评,看到他个个都是和颜悦色的。
“男同志要多分担照顾孩子的责任,特别是孩子夜哭的时候,不要因此推卸责任,让产妇产生不好的情绪。”
顾听澜疯狂点头,对此一万个赞同。
他家的花小芽同志,这么娇气的小姑娘成了妈妈,他当爸爸的怎么也要母女俩人一起疼着才行。顾此失彼都是不称职的。他要做好多一层身份的转变,成为家里切实的顶梁柱。
这位顶梁柱同志上完课,邀请魏华和赵宏为一起挎着篮子去食堂找小聂拿红豆。
他们三人听医生说红豆黑米粥给孩子妈喝好,提前就找小聂订购了十斤红豆。
顾听澜家里东西泛滥成灾,花芽生完孩子,送来的鸡蛋几乎堆不下。怕坏了吃不完,还请小聂换成了鸡蛋票,存在他那里。
小聂岂是白帮忙的人,他抠搜地跟顾听澜表示,存鸡蛋可以,拿十一颗鸡蛋算十颗鸡蛋,多一颗当做手续费。
顾听澜大手一挥,允了。
随后他变得很繁忙,很繁忙,几乎是一夜之间,顾听澜化身大喇叭,叭叭地逢人就说他老顾有福气,想闺女有闺女,而且还是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招人喜欢。想要去看望的赶紧排队叫号,每天名额有限,接见完就关门,谁的脸面都没用。
其他人开始还会恭喜他,后面见他话痨似得,抓着谁就开始跟谁夸他闺女多好,一时半会都聊不完,后面大家见了他都不约而同的绕着走。
话说回来,小瑶瑶是真给他争气。简直是来报恩的,晚上除了饿了、尿了哼唧哼唧以外,其他时间睡的能打起小呼噜。
顾听澜和花芽两人看她越看越喜欢,仿佛看到花芽小时候的自己。
刚出生,小瑶瑶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到了第二天眼睛又睁大了些,大人简单逗一逗,就咯咯咯笑个不停。童声童趣的让病房里多了些温馨和快乐的感觉。
屋子里面坐了不少人,椅子不够还得从别的病房里借。
顾听澜颠颠地上完课回来,跟医生商量着花芽出院的事。医生说花芽情况很好,待两天就行,顾听澜看病房不紧张,干脆让花芽住上个一个礼拜。
花芽靠在病床上跟她的妇女同志们侃大山,大家听到她进去一个半小时就生完,还是自己走出来的,一个个羡慕坏了。
顾听澜不参与她们的话题,轻车熟路地摸摸小瑶瑶的屁股蛋。摸的时候还没事,一抽手看到小瑶瑶对他咯咯笑。
“嘿,当着你爹的面尿,懂事。”顾听澜找来新尿片,三下五除二地给她换上。轻手轻脚地大有种心有猛虎轻嗅蔷薇的感觉。可惜换尿片的时候一直咧着大嘴在那儿笑,面部肌肉已经形成条件式发射,根本不受控制。
家属们看在眼里,开始还以为他们两口子是嘴硬,生了闺女才说喜欢闺女。后来看出来了,打进屋顾听澜咧着大嘴就没合拢过。这家伙是真的喜欢闺女,一点假都没掺和…
大家不得不承认花芽是个有福气。这花芽同志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好事,这辈子遇上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事业有成不说,还顾家会照顾孩子。看这个月子把花芽照顾的小脸白里透红,精神头足的两眼睛晶亮的像探照灯。
她们心里怎么想的顾听澜不管,他只顾着把眼前的小妻子和女儿照顾好。
家属们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不光是生了闺女被宝贝着,看顾团长这样珍重的对待她们母女,以后还是继续享福的命啊。可不像她们家里的大老粗们,下班回来就像是干了多大事,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到下午,还有人陆陆续续往这边探望。
等到花芽需要喂奶,顾听澜才不管谁跟谁,一并先撵到病房外面等着去。自己跟个门神似得,堂堂团长大人站在门口亲自给小妻子站岗。
阮旅也公平的享受到这种待遇,他又不能说什么,转头看到顾听澜“嘿嘿嘿”的傻笑,差点一耳光抽过去。最后忍无可忍,脚一抬,干脆到楼上去检查医院工作去了。
夫妻两人在病房里接见着过来道贺的人们,另外一边,红旗轿车从跨海大桥上高速,直奔031部队医院驶来。
身为花芽的婆婆,郭英还没正式见过她的大儿媳妇。紧赶慢赶把工作做完,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日夜兼程地赶到这里。
她作为女兵军团的第一政委,随行人员全是英姿飒爽的女性军人。
她担忧儿媳妇见到穿军装的她会不习惯,到医院之前,特意换成常服。身边也只跟了两位提东西的警卫员。
“515号病房。”郭英有着家属们少有的利索短发,政治工作做多了,说起话来很温柔。
换掉军装后,郭英气质收敛,平易近人。
她在楼梯上往儿媳妇的病房走去,路过508号病房时,被突然冲出来的老妇女拦住脚步。
老妇女抱着奶粉罐,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往孙女的奶瓶里多放一勺奶粉。不管孙女嗷嗷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医院风水太差,一个两个生的都是赔钱货!再往里面倒奶粉,你这是要赔死我啊。”
警卫员小秦看了首长一眼,郭英皱眉绕过这位老妇女打算继续往前面走,不料被她拦住脚步。
“哟,大妹子一看就是往那边送礼的吧?”
郭英微微点头。
老妇女一拍大腿说:“那可正好,有个长辈过来能管教一下她。要我说,那边病房的什么团长也太惯着自己媳妇了,不就生个丫头片子么,瞧她在病房里面作威作福的,你要是过去,就劝劝他,让他少惯着女人——”
郭英站住脚,她身边的警卫员抿着唇低下头。
“作威作福?”
刘冬菊说:“对啊,我告诉你,这样可不行,你得帮着——”
“我帮什么?”郭英笑盈盈地走到刘冬菊面前,她身量比佝偻着的刘冬菊要高上一头,她挨着刘冬菊很近。刘冬菊咽了咽吐沫,不知为何觉得胆怯起来。
“大姐。”郭英居高临下的垂下头,轻声细语地问刘冬菊:“你说的意思是让我帮她继续作威作福,好逼着你跪下给她磕头么?”
刘冬菊赶紧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英看到刘冬菊陡然滞住的呼吸,笑了一下,温柔地补了一句:“我觉得行。”
刘冬菊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等到大半天的功夫才反映过来,这位说的是,她去给那位家属下跪磕头行。
“什、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