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世子无赖74(1 / 1)

世子无赖 蝴蝶法师 364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4章 世子无赖74

  

  沈嘉禾醒来时觉得头有些昏沉。

  他坐起来, 揉了会儿太阳穴, 觉得好多了才穿衣下床。

  打开窗户, 探头一看,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他暗暗纳罕, 今日怎的睡到这么晚,平日里他总是太阳刚出来便自然醒了。

  兴许是昨夜看书看得太晚了罢。

  抬手摸摸昨夜磕到的额头,隐隐竟还有些痛,不由摇头失笑。

  用凉水洗过脸, 算是彻底醒了。

  便开始准备早饭。

  先淘米, 将淘净的米放进锅里, 然后添上水, 开始烧火。

  昨日帮着徐大娘给在浔阳做当铺学徒的儿子写信, 徐大娘给了他一把豍豆当作报答。

  他边烧火边剥豆壳,剥好后又用清水洗干净, 待锅里的水烧开之后, 将豍豆倒进去,绿的豆白的米被搅合在一起, 倒是挺好看的。

  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木柴, 将旁边的小灶引燃,然后起身去炒菜。

  待菜炒好,粥也煮熟了, 米香混着豆香,格外诱人。

  一碗清粥,一碟小菜, 他坐在晨光里独自享用,觉得滋味甚好。

  正洗着碗,便听外头有人唤道:“嘉禾,你收拾好了么?要出发了!”

  沈嘉禾忙扬声应道:“马上便好,稍等我片刻!”

  那人便道:“好,你尽量快些,不然到镇上便晌午了!”

  沈嘉禾边擦手边道:“知道啦!”

  他急忙去到卧房,戴上一顶帷帽,垂至颈下的皂纱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又快步走进书房,拿起一个包袱,里面是早已打包好的字画,然后快步出去,锁上门,出了院子,再上一道锁,这才笑着同等在院门口的人打招呼:“邵大哥,徐大娘,月娥姐,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我一个人,今日不小心起晚了。”

  邵原坐在驴车头,笑道:“你不是见天起得比鸡还早么?今儿个怎么起晚了?”

  沈嘉禾一面上车一面道:“昨夜读书读晚了,所以睡得沉,一不留神便睡过了时辰。”

  徐大娘伸手接过他的包袱,道:“你说你又不考功名,那么用功读书做什么?”

  杜月娥给他让出坐的位置,道:“娘,你不懂就别瞎说,人家嘉禾是有大学问的人,读书对他来说就跟吃饭一样,你一天不吃饭饿不饿得慌?”

  “不过跟着人家学了几个字,瞧把你给能耐的,”徐大娘笑道:“都教训起老娘来了。”

  邵原哈哈一笑,见沈嘉禾已经坐好,扬鞭一甩,道:“都扶好了,咱们要出发喽。”

  天高气爽,秋色无边,目之所及,都是赏心悦目的好风光。

  邵原和杜月娥对起歌来,是一首老少皆知的民歌,引得路上的人纷纷跟唱起来。

  沈嘉禾虽不会唱,也跟着小声溜了几句凑热闹。

  白头镇五日一集,沈嘉禾每逢集市便会带上自己作的字画去卖。

  他并不指望这个赚什么钱,左右是个活计,不过用来打发时间而已,所以定的价格也便宜,一幅字十文,一幅画十五文,但纵使如此,来买的人也并不多,人们更愿意多花几文钱买些名家名作的赝品挂在家里。他却并不在意,即使摆了一天只卖出去一张,他也是高兴的。

  一路高高兴兴地到了集市,沈嘉禾照旧去老地方摆摊,徐大娘和杜月娥一道去逛市集,邵原则去用驴车帮人拉货赚些小钱。

  沈嘉禾将一块长长的青花布铺展于地,又将几幅比较合意的字画铺在布上,用小石头压好四角,其余的字画则依旧收在包袱里。

  做完这些,他便往摊前一坐,也不叫卖,捧着一本《食经》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谁知一页还未读完,便有人来询问:“这幅画多少钱?”

  沈嘉禾合上书,透过皂纱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他又看了一眼书生指的那幅画,是那幅春草图,便道:“公子若喜欢,十文便可拿去。”

  书生闻言,讶道:“此画画艺精湛,笔墨不凡,便是十两也是值的,你怎么只要十文?倒是辱了这幅好画。”

  沈嘉禾笑道:“画的好坏并不取决于它值多少钱。”

  书生一窒,道:“这幅画我要了。”

  沈嘉禾便将画卷起来,用麻绳绑好,递给书生。

  书生接过画,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丢给沈嘉禾,道:“你愿意贱卖,我却不愿贱买。”说罢,他转身便走。

  沈嘉禾低头一看手中的银子,竟有五两之巨!再抬头时,那书生却已没了踪影,他想将银子还回去都不能。没办法,他只好将银子收进怀里,暗道奇怪。

  更怪的是,他这往日乏人问津的小摊,今日却蓦地生意兴隆起来,一共十几幅字画,未到晌午便卖光了。他一边收摊一边纳罕,莫非今日走了狗屎运?

  但如此一来,他下午便没事做了。邵原一般都要忙到酉时才完,他若想搭便车,便也要等到酉时。

  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今日赚了钱,要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才行。

  沈嘉禾便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慢慢吃起来。

  菜的味道并不如自己做的可口,但既是花了钱的,便不能浪费,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正吃着,忽听近旁有人议论:“你看那人好生奇怪,吃饭还戴着帷帽。”

  又听一人道:“这般鬼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其中定有蹊跷。”

  “莫不是官府正在抓捕的那个通缉犯?”

  “有可能。”

  看来这顿饭是只能浪费了。

  沈嘉禾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招呼小二结账,起身便走。

  先前议论他的那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挡在他面前道:“饭还没吃完,干嘛着急走啊?”

  沈嘉禾后退一步,道:“饭菜不合口味,不想吃了。好端端的,两位为何拦人去路?”

  那二人却紧逼上来,其中一人还亮出手中长刀来,沉声道:“我兄弟二人觉得你形迹可疑,请你取下帷帽亮出真面目,若是误会一场,我二人定向公子赔礼道歉。”

  沈嘉禾道:“我天生貌丑,戴着帷帽只是不欲惊吓旁人,并不是二位怀疑的什么通缉犯。”

  其中一人冷笑道:“通缉犯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通缉犯。我劝你速速摘下帷帽,休要逼我兄弟用强。”

  沈嘉禾满心无奈,正欲摘下帷帽以证清白,忽听那两人接连惨叫两声,一个捂脸一个跪地,恶声咆哮:“谁偷袭老子?!有种就滚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嘉禾见状,急忙避开他们快步离开,径直出了客栈,又是奇怪又是感激。

  刚到街上,不成想便迎面遇见了徐大娘和杜月娥母女二人。

  “嘉禾?”杜月娥纳罕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的字画摊谁看着呢?”

  “边走边说。”沈嘉禾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举步往前走,笑道:“今日生意兴隆,字画都卖完了,我便提早收摊了。”

  “真的?”杜月娥惊喜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事。我早说过,你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总会遇到懂欣赏的人。”

  沈嘉禾笑道:“承你吉言了。”

  杜月娥道:“那你下午打算干什么去?”

  沈嘉禾摇摇头,道:“我也正犯愁呢。”

  杜月娥露出一点羞涩,道:“我跟我娘要去月老庙上香,你要随我们一同去么?”

  沈嘉禾笑道:“好啊,我和你们同去。”

  杜月娥今年已二十有六,却因相貌生得丑陋,至今尚未婚配。

  她自己发愁,父母更愁。

  只因杜月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现今在浔阳一家当铺里做学徒,今年也十八了,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但当地有个风俗,姐姐未嫁,弟弟便不能娶,故而至今未曾婚配。

  徐大娘为了将杜月娥嫁出去简直操碎了心,十里八村的未婚青年、老光棍、鳏夫们被她问遍了,却都没能如愿。

  现如今,杜月娥的婚事已经成了整个白头村的心头大患,村民们都帮着张罗,都盼着能早些将这个老姑娘嫁出去。

  月老庙永远香火鼎盛,人山人海。

  杜月娥先上香,诚心跪拜,然后求签。

  解签的老者拿着竹签念道:“永老无离别,万古当团聚。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这是一支上上签,其意不言自明,无须解了。”

  杜月娥喜上眉梢,道:“那我今年之内能嫁出去么?”

  老者捋一捋山羊胡,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杜月娥撇撇嘴,高高兴兴地给了钱,道:“嘉禾,你要不要抽一签?”

  沈嘉禾摇摇头,道:“不必了。”

  杜月娥却已将签筒塞进了他手里,道:“来都来了,你就抽一签嘛。”

  没奈何,沈嘉禾只好晃动签筒,摇出一根竹签来。

  杜月娥捡起竹签递给解签老者,道:“这根签如何?”

  老者念道:“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是一支中下签……”

  “不必解了。”沈嘉禾将签钱放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月娥姐,咱们走罢。”

  杜月娥讷讷地点了点头,拉着她娘一齐离开。

  又闲逛许久,好不容易捱到酉时,去到约好的地方,邵原已经在等他们了。

  邵原笑道:“嘉禾,今天生意如何?”

  沈嘉禾笑道:“出人意料的好,所有字画都卖完了。”

  “真的么?”邵原惊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卖的那么便宜,就算全卖完也挣不了几个钱。”

  沈嘉禾笑而不语,只将一个纸包递给他,道:“你前两天不是说你娘咳嗽老不好么?这是燕窝,回去和冰糖、雪梨一起炖了,有滋养肺阴、化痰止咳的功效。”

  邵原一怔,道:“这……”

  沈嘉禾将纸包塞进他手里,道:“你若同我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邵原笑起来,将纸包收进怀里,道:“多谢。”

  沈嘉禾笑道:“咱们赶紧走罢,不然到家天要黑了。”

  几人上车,向着夕阳沉陆的方向行去。

  到了家,沈嘉禾简单用过晚饭,烧水洗澡。

  他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浴桶里,调好温度,这才脱了衣服坐进去。

  疲惫的身体被热水包裹,舒服极了。但他泡了一会儿便觉头晕,于是搓洗一番便出来了,换上干净的里衣上床去,靠在床头读《食经》。

  不知怎么的,沈嘉禾这两年特别喜欢读《山家清供》、《调鼎集》、《食珍录》、《易牙遗意》之类同做菜相关的书,偶尔也会照着书中所写的方法试着做一做,虽然十之八-九都难以下咽,他却孜孜不倦,觉得很有趣味。

  读着读着便困了,他躺下来盖上被子,灯也懒得吹,便在昏黄的灯光里睡下了。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有人挡住了灯光,那人便斜倚在他身侧,低声同他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却觉得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意识越发昏沉,渐渐沉进无边的黑暗里,他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心中隐隐害怕着什么,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第二日,沈嘉禾又起晚了,头疼得厉害。

  忆起昨夜的梦境,心中涌起不安。

  他不敢再想,起床洗漱。

  一直到吃完早饭,仍然觉得不舒服,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着凉了。

  昨晚不该洗澡的。

  生病了就要吃药。

  他去孙大夫那儿抓了药,回来煎了,捏着鼻子将一碗黑糊糊的药汤灌下去,然后上床去躺着,出了一身汗,直到黄昏时分,才觉得身上轻快了些。

  简单吃过晚饭,沈嘉禾无所事事,便坐在门槛上,望着院中那棵枣树发呆。

  今年春天路过这里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当年那株被大火烧成灰的枣树,竟然默默地长出了一株新树,已有大臂粗细,两丈多高,枝杈繁茂。

  他突然便想留在这里生活,想等到枣子成熟的时候,尝尝甜不甜。

  于是他留了下来,请来工匠,照着记忆中的模样,建了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

  他还在西墙跟下种了一棵葡萄树,夏天的时候便结了一串葡萄,不过没等他摘一颗尝尝便被路过的鸟儿啄没了。枣树也结果了,红彤彤的枣儿挂了满树,瞧着便教人欢喜。他只尝了一颗,又脆又甜,一直甜到心里去。他打了许多枣下来,给村里的每户人家都送了些去。他再没吃过一颗枣,剩下的枣熟透了,落到地上,一场雨来,烂进了泥土里。他总觉得,这些枣是该同念念分享的,他不能独享。

  他的念念,今年已经十四岁,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大概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沈嘉禾仰头望着天上残破的月亮,轻轻叹息一声,起身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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