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霓虹(1 / 1)

淤痕 碎厌 4510 汉字|3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6章 霓虹

  ◎越吻越深。◎

  那天晚自习放学, 陈迟颂照旧把司嘉送回家,沿路经过一家药店,他进去买了点东西, 到楼底, 司嘉把外套还给他。

  他想亲她, 被司嘉躲开,“我可能会感冒。”

  两人以额头相抵的方式对视着,呼吸交错, 陈迟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说我不怕,然后直接抬起她的下巴, 亲上去, 足足占了她五分钟的便宜,从激烈到温柔, 把她亲得晕乎乎的,心口发软, 手也被他十指紧扣着,听他在耳边说明天见。

  上楼后才有种孤身一人的落差感,叹口气,洗完一个热水澡, 司嘉没急着回房间,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大灯关了, 只留转角那盏落地灯。昏黄光线下, 她出神地看着茶几上那盒陈迟颂非要买给她的感冒灵, 过半晌, 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抽了一半的烟盒。

  抖一根点燃, 在那片烟雾升腾里思索着上午李今朝说的话,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起手机,指尖从通讯录滑过,找到孟怀菁的电话。

  拨过去不到两秒就“咔嗒”一声被接通,她轻声开口:“妈。”

  那头下意识答应的声音带着倦哑,但在反应过来是她后,又明显换了种状态,笑着问她这么晚怎么了。

  司嘉没答,只问:“我有没有打扰你?”

  “没,你刚下晚自习是吧?”

  “嗯。”司嘉将手臂搭在屈起的右腿上,指间夹着烟,无声地烧,一抹猩红明灭,她又问:“妈,之前是不是你拿了我手机加的李今朝微信?”

  那头明显一顿,几秒的沉默后,孟怀菁笑了笑说:“你问这事啊,是他问我要你微信,说有学习上的事想请教你,正好那天你去洗澡,他发过来好友申请,我就自作主张通过了,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司嘉听完想笑:“你怎么会觉得我能帮到他学习上的事?”

  “我女儿这么聪明,怎么不能?”

  司嘉短促地笑一声,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孟怀菁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同样默了一瞬后转移话题:“元旦妈妈要去邻市出差几天,给你带雪花酥好不好?”

  “好。”

  “那你别熬太晚,早点睡。”

  “嗯。”

  等到那头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烟已经燃到尽头,司嘉俯身摁灭在烟灰缸里,一声很轻的咳嗽也转瞬被黑夜吞没。

  -

  年末最后那几天北江又降了一次温,但天再冷,也抵挡不住新年将至的喜庆,12月31号是周二,却因为临近元旦假期,全校统一五点半放,这种虚浮的热闹就顺势蔓延到高三。

  教室里闹哄哄的,各科课代表在上面发着卷子,晁艺柠计划着要出去吃顿大餐,尤籽杉还在改错题,司嘉右手撑额,遮着桌肚里的手机,陈迟颂发消息来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说不了,有点事。

  然后以同样的借口婉拒了晁艺柠共进晚餐的邀约。

  放学铃一打,她首当其冲地拎起书包,从后门出,一路下楼梯,与此同时在手机叫车,到校门口的时候,网约车刚好来,司机跟她确认手机尾号后,一脚油门驶入晚高峰的车流里,走走停停,花了将近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那是靠近中央商圈的一条后街,不算偏僻,被市中心的繁华裹挟,却有种小隐隐于市的格调,司嘉对着手机上的地址,往里走,直到停在一家刺青工作室前。

  虚掩的铁门上悬着块木牌,纯黑色的底,上面映着白色LED店名。

  ——SAVIOR TATTOO.

  她推门进去,门上风铃随之转动,发出声响,店里正伏案设计图纸的一个女人抬起头,“欢迎光临。”

  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店里除她之外没有别的客人,很静。

  司嘉说我有预约。

  卓柔淑闻言不由打量她两眼,然后椅子一转,身子斜着朝楼梯喊了声:“裴姐,你的客人!”

  说完她朝司嘉笑一笑:“你先坐会,要不要喝点水?”

  司嘉摆手说不用,就这么在沙发上等了会。

  直到楼梯那儿传来动静,一个女人缓缓走下来,正抬手捋着头发,因为店里暖气足,她穿得不多,一条羊绒紧身裙,身材窈窕,外面随手套了件针织衫,漂亮得有攻击性,偏偏气质慵懒。

  裴枝让卓柔淑去备用间拿点消毒棉片出来,卓柔淑应下,而后一楼就只剩两人,她扫一眼沙发上的小姑娘,手边还放着书包,穿得倒不算稚嫩,微微挑眉:“学生?”

  司嘉嗯一声。

  “成年没?”

  “成年了。”

  “那行,想纹什么?”说着,裴枝要拿资料册给她参考,但司嘉说不用。

  她翻出手机相册,递给裴枝,问:“就纹这种可以吗?”

  裴枝低头看过去。

  CHENCHISONG.

  很明显是一串拼音,黑色的哥特字体,中间被S那一笔细细地贯连,像缠绕礼物的丝带,又有种说不出的宿命感。

  “陈、迟、颂?”裴枝一个字一个字地按着本能念出来,“男孩儿的名字?”

  司嘉没否认。

  “你男朋友?”

  还是点头。

  裴枝戴手套的动作顿住,偏头朝司嘉撂一眼,很年轻的一张脸,超不过二十岁,她垂着眼在解衣服扣子,没有丝毫初次纹身的忸怩和害怕。

  挺有意思。

  多的话也没说,裴枝只问了句:“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要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冒着可能一辈子洗不掉的风险,把一个人的名字纹在身上。

  司嘉闻言抬头,和裴枝对上一眼,片刻后淡淡地笑出来:“喜欢啊。”

  怎么会不喜欢呢。

  为她翘课买巧克力的陈迟颂,为她在凌晨医院里奔波的陈迟颂,为她在海边准备了一场绚烂烟火的陈迟颂。

  在一座又一座城市,在所有的人潮汹涌里,是他牵着她的手不放。

  是他给了她最坦荡,也最明目张胆的爱意。

  裴枝看着她眼里的光,让她坐到纹身椅上,若有所思地笑:“你挺勇敢的。”

  司嘉不置可否,“一直以来都是他朝我走,不计较这一路的任何得失,更没在我身上权衡过利弊,那既然喜欢就是喜欢了,剩下的路也该由我跑向他吧。”

  说完大概是觉得矫情,她低头抿唇笑了笑,转移话题:“这个大概多久能好?”

  裴枝说很快,又说如果觉得受不了立刻告诉我。

  司嘉:“好。”

  店里只剩机器运作的细微嗡嗡声,带墨的排针一下下刺进皮肤,司嘉微皱着眉,但没吭过一声。这种小篇幅的刺青确实耗时不长,半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裴枝摘了手套起身,叮嘱司嘉后续的保养事项。

  司嘉一一应下,付完钱准备离开时门口风铃又打着旋儿响,有个男人和她擦肩而过,熟门熟路地进,西装搭在臂弯间,长得很帅,司嘉停在门口往里瞥了眼。裴枝那时正整理着工具台,闻声也没回头,像是明明白白地知道来人是谁,直到她的腰整个儿被男人从背后圈住,店里偏冷调的光线照着,两人相拥,或许无声,或许在说情话。

  而至于到底是哪种,司嘉无从知晓。

  她只知道那一刻自己想见陈迟颂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

  同一个细雪飘零的傍晚,陈迟颂到家,Loki摇着尾巴上前迎他,葛虹闻声看过来,放下手里的插花,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陈迟颂把书包往沙发一扔,回她说晚自习取消了。

  “是么,”葛虹从流理台上端起切好的果盘,放到他面前,“平时你们晚自习九点下课,你到家都要九点四十,而今天你只用了二十分钟,两者关系好像不大。”

  陈迟颂抬头看她,然后改口:“今天路上不堵。”

  “是不堵,还是没绕路?”葛虹问。

  就在母子俩对视到第五秒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汽车熄火的声响,陈迟颂紧接着收视线,揉了揉脸,从沙发上起身,“我去给爸开门。”

  葛虹不置可否。

  而后门开,冷风倒灌,陈轶平看到他也是一愣,问了和葛虹同样的话,陈迟颂这回学乖了,只点头没说话,然后葛虹也走出来,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到陈轶平今天谈的那个项目上去了。

  陈迟颂把门关上。

  那顿晚饭后来是出去吃的,选在市中心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所以哪怕在跨年当天的六点半,也避免了排队等位的情况。

  葛虹挑了常坐的一处,黑木色的侘寂暗调,桌上摆着干枯玫瑰,格调足,光线昏而不暗。经理跟陈轶平也熟,菜上得又快又保质,陈迟颂安静地吃着,陈轶平仍在和葛虹继续聊项目的事,直到鱼头汤煲被端上桌,一片热气里,他听见葛虹话锋一转,问陈轶平:“儿子的签证办下来了吗?”

  舀汤的动作就这么顿住,陈迟颂直接怔住,“……我的签证?”

  但陈轶平只回了葛虹的:“还在审核。”

  葛虹点一记头,然后接过陈迟颂手里的勺子,帮他盛,“存款证明我今天去银行办好了。”

  陈轶平说好。

  两人旁若无他地说着,那碗汤也被葛虹推到面前,陈迟颂在最初的发懵后,从他们这几句话里转过弯了,可就是因为明明白白地听懂了,才彻底皱起眉,他抬眼看向对座的两人,“这是要送我出国的意思,是吗?”

  “是。”陈轶平利落地朝他撂这个字,然后说:“这是我曾经答应你爸爸的,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会尽我所能地给你最好的教育资源,况且,你想学医我也知道,我们在帮你争取国外最好的医学类本科。”

  葛虹也看向他。

  “可是至少您应该先问问我愿意吗?”大堂偏静,各桌的交谈声高不过音响里的歌,以至于陈迟颂骤然回的这一句有点刺耳,引来隔壁一桌似有若无的打量,他的肩身在无声无息中垮:“至少先问问我。”

  陈轶平似乎早就料到这么一番,气定神闲地问:“那好,我现在问你,你有什么不愿意?”

  陈迟颂靠着椅背,盯着面前的陈轶平。

  可这还远远没完。

  就在气氛快要僵掉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试探的声音:“陈总?”

  陈迟颂抬头,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承邺,还有他身旁的郁卉迎。

  郁卉迎眼里闪过惊讶,像在思考这一秒的局势,但止不住司承邺已经走到他们这一桌前的脚步,陈轶平的情绪也收得很快,又或者他根本没有起伏,礼节性地起身,客套地寒暄:“司总也来这里吃饭?”

  司承邺又和葛虹打过招呼后,才看一眼陈迟颂:“是啊,今天跨年嘛,出来热闹热闹。上次陈总帮我母亲的忙,我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感谢您。”

  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陈轶平一招手,服务员帮他们换到一张更为宽敞的圆桌,只是后来又添了什么菜陈迟颂不知道,司承邺敬了陈轶平几杯酒也不知道,甚至连郁卉迎看过来的无数眼都未曾察觉。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一声。

  细微的动静在饭桌上很快被交谈盖过,紧接着又被他椅子后撤的声音取而代之,陈轶平看他一眼,问他去哪。

  “洗手间。”

  但脚步在陈轶平看不见的地方调转,没进洗手间,而是径直往门口去,电话接通,那头的风声和他耳边的就快要重叠,司嘉问他是不是在吃饭。

  “嗯。”

  “在家吗?”

  “不是,在外面。”

  “和叔叔阿姨?”

  “嗯。”

  “哦,那你吃吧,”司嘉在那头笑了笑,“我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说完要挂,陈迟颂连忙叫住她,“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

  “和孟阿姨?”

  司承邺在这,不可能和司嘉吃饭。

  “没,她出差了。”

  所以她现在一个人。

  夜风流连过,陈迟颂握着手机,听着她那头隐隐的车鸣声,还有孩子的嬉笑,不用闭眼都能想象到她独自走在街上的画面,心口微窒,他问:“你在哪?”

  司嘉愣了愣,然后说:“我快到家了。”

  “你别跟我骗。”

  又是两秒的停顿,司嘉轻声报了个地址,是离这里两公里开外的一条商业街。

  “好,我来找你。”

  撂完这句,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同样站在台阶上的郁卉迎,四目相对,他缓缓把手机放回口袋,只当不认识,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她笑了笑:“饭还没吃完,就要去找她了?”

  陈迟颂没理,郁卉迎却不依不饶:“你倒不如把她叫来一起吃,好歹她爸爸在这,是不是?”

  然后陈迟颂的脚步如她所愿地停住,风吹起他额前的发,露出和她有几分像的眉眼轮廓,他折回她面前,不怒反笑:“你想这样?”

  郁卉迎不置可否。

  而陈迟颂自顾自点头,再从口袋里拿手机,作势要重新打给司嘉,又看郁卉迎一眼:“行啊,我把司嘉叫来,你想说什么你尽管说,今天最好全部说开,告诉她,我是你亲生儿子,我他妈的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所以我恨你,要怎么想全部由她,我都认,但是同样的,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每一桩每一件,我也会一字不差地告诉司承邺,让他看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好今天陈轶平在,他都知道,他都能作证,你要不要?”

  最后四个字甩出来,带着一种大不了鱼死网破的讽笑,郁卉迎胸口起伏一下:“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陈迟颂仍旧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吹得眼眶都红,“郁卉迎,你伤害我一次就够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随随便便被你扔到福利院的小孩吗?还是你以为捏着个把柄,陈轶平真会和你做交易?别天真了。”

  他摇了摇头,“你玩不过陈轶平的。”

  然后也不顾郁卉迎变了的脸色,他推门进店,重回饭桌,又急匆匆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找到司嘉的时候,她正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背着风,书包放在脚边,羽绒服也裹不住单薄的肩膀,低头刷着手机。

  朝她走的脚步慢下来,而在距她还剩两步的时候,她意有所感地抬头,看见他,一点一点笑出来:“你来了。”

  陈迟颂沉沉地看向她,“怎么不找个店等?”

  “这里你比较容易看到我。”

  陈迟颂拉她起来的时候能感受到她掌心钻心的凉意,皱眉,司嘉却没急着跟他走,拽了下他的手,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司嘉仍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抬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解开,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

  而下一秒,陈迟颂注意到,那被围巾遮盖的领口下,蔓延出来的一点红。

  不等他问,司嘉又伸手拉低自己的衣领,那块还没消红的纹身就这样全部进了陈迟颂的眼,她才朝他笑道:“你看。”

  周遭光线昏暗,只有不远处路灯斜下来的光晕,司嘉没察觉到陈迟颂眼底的情绪变化,只在几秒的沉默后,他一言不发地拽过她的手臂,力道有点大,她跌进他怀里,额头磕过他的下巴,又被他揽着后颈扶正,两人的嘴唇瞬间撞在一起,几下辗转后攻势更猛,亲得她有点吃痛,可陈迟颂浑然不觉,越吻越深,吻到那点痛意被呼吸困难的窒息感代替,她抬手推着他的肩膀,呜咽着。

  陈迟颂才一下子放开她,她整个人失力地往下滑,被他眼疾手快地箍着腰抱进怀里,然后他埋头在她颈侧喘气,理智像是回来了一点。

  司嘉问他怎么了。

  也是到那时才看到陈迟颂微红的眼眶,像是被刚才激烈的亲密激出来的,又好像不是,他摇头,哑声说了句没事。

  作者有话说:

  和裴姐联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