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谣言
宴会那日过后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可林娇心里的忐忑还是没减少。丫鬟们更是?发现姑娘从宫里回来后便尤其?喜爱发呆。
一身月牙白的林书南突然出现时,窗边被吓了一跳的林娇连连后退了几步。
林书南有?些好?笑。
“想什么呢?”他手伸进来,放下一个食盒, “清风斋的点心,尝一尝。”
放下后, 他靠在窗棂上, 也没立刻走。
林娇迟疑地又坐了回去,她看?了一眼那盒子:“你最近不是?忙吗?怎么有?时间给我买点心了?”
“再不买,以后可就轮不到我了。”林书南打?趣。
林娇放在手里瞄了瞄, 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她对着哥哥, 心里有?着莫名?的心虚,秦霜有?什么事, 是?不是?应该给哥哥说说?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若是?她不愿意说怎么办?
她心事重重, 一点也没有?食欲。将食盒往一边推了推:“我最近不能吃这个了,到时候嫁衣都该穿不上了。”
“瞎说!你又不胖。”
兄妹二人隔着窗这么闲聊了一会儿, 林书南突然又提起:“这点心原本是?买给你秦姐姐的, 只是?她不愿见我。”
他说着话的时候,脸上有?些苦恼。
若是?以往,林娇早就该叫起来了, 说秦霜不要了他才想到自己。然而这会儿她却是?觉着心里咯噔一声,那不好?的预感又出现了。
“许是?我最近太忙,冷落了她。”林书南叹口气, “你也别是?总跟她吵。看?看?现在, 连给哥哥说两句好?话的人都没有?。”
林娇完全没在意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秦霜不见哥哥。她可知?道秦霜有?多黏林书南, 哪会不见他?
怎么办?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她那一向明媚的脸上,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又是?忧心又是?发愁的,自然是?逃不过林书南的眼睛。
林书南看?着她六神?无?主般得思?索着,像是?不经意地问起:“十二皇子宴会那日,有?发生什么吗?”
“没……没有?啊?”林娇下意识就否定了。
她还是?先见见秦霜吧,再看?要不要告诉哥哥。
***
秦府。
秦霜已经不吃不喝地哭了两天了。
她只要一闭眼,就仿佛能听到男人在耳边粗重的呼吸声,压在身上的重量,以及被人看?见的狼狈。
满身都是?那个恶心的男人留下的痕迹,她便是?再怎么洗,再怎么洗,也无?法冲刷。
除了哭,秦霜已经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听到林书南来找自己时,她更是?觉着肝肠寸断,哭得要喘不过气。
“怎么办?怎么办?书南……书南会不会嫌弃我?”
秦牧在一边来回地走动,气愤心疼恼怒的心情一起袭向自己,可他也不知?该气谁?□□上吗?那是?九五至尊,他做的一切,臣子都不该质疑。气女儿?她也是?受害者。
他知?道自己该安慰女儿的,出口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口不择言:“不要哭了,哭能有?用吗?”
床上的哭声只停顿了一会儿,便愈发凄厉了。
秦牧反而冷静了些,老古板这会儿倒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为了秦家的声誉,这次的事情不能传出去,但是?林家不一样。你随我去国公府说明情况,若是?国公爷真的要退婚,我也无?话可说。”
成?亲之前就失了清誉,是?他们理亏在先。
听了这话,秦霜也顾不得哭了,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因为太过急切,她的声音甚至有?了几分尖锐,从床上爬起来时,带着整个被褥散落在地,但秦霜顾不得了,她跪在父亲的身边,“不行!不能让书南知?道,爹!书南若是?知?道了,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不敢想象,不敢想象林书南知?道后会露出什么表情,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会不会嫌弃?会不会觉着恶心?
连她自己,都觉着恶心。
“不行!不行爹爹!”说着说着,她眼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女儿满是?绝望的眼神?和凄厉的语气,秦牧怎么会不心疼?
他想起自己那天看?到床上的人时,看?到女儿空洞绝望的眼神?时,不止升起过一次想要杀人的心,可那个人,偏偏是?皇上。
是?他需要用生命对之忠诚的皇上。
那是?秦牧第一次对自己的忠君之心产生怀疑。
因为太过愤怒,当时的他没注意到梁文帝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到底是?天子,孟跃那个老匹夫就算了,被秦牧用那样恶狠狠的眼神?,着实把他的火气也点上了。
所以哪怕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他还是?装着硬气:“朕便是?宠幸她了,又怎么样?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是?朕的?”
秦牧无?从辩驳,只有?胸中的气恼,憋得无?处发泄。
“霜儿!”
是?秦老太太过来了,这家里除了过世的秦夫人,就数她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孙女。
秦霜一见着她,又是?哭着扑过去。
“祖母!祖母!你跟爹爹说,不可以让书南知?道!不可以!”
“唉,”秦老太太也是?眼里含着泪,“我可怜的宝贝孙女。”
她将秦霜抱在怀里安抚着,凌厉的目光看?向秦牧:“你明知?道他们有?婚约在身,这个时候将这个事情捅出去,不是?给两个孩子添堵吗?你平日里冥顽不宁也就算了,怎的大事上也能这么糊涂?”
秦牧已经坐了下来,头疼地扶着额。
他努力将心中的焦躁、不平一一按下,才勉强冷静地开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不能瞒着林家。这个时候说清楚,反而对两个孩子是?个好?事。倒是?藏着掖着,日后才是?隐患。”
老太太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你懂什么?哪个男人能不在乎这个?”
她一说完,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僵硬,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安抚:“是?我忘了,是?我忘了,书南那孩子,怎么能跟一般人一样?”
可怀里的人却哭得更伤心了。
最后秦牧也终是?坳不过这一老一小,答应下来不与国公府说。
“你既然决定隐瞒下去了,就要先自己彻底忘记此事,”他放缓了语气,“你别忘了,书南是?大理寺卿,你若是?这个样子在他面前,怎能不露出马脚。”
他叹了一口气,终是?摔门?而去。
这世道,当真是?,君不君,臣不臣。
***
林娇没有?直接去问秦霜,而是?去找了裴景。
不说她跟秦霜这关?系,若是?秦霜真发生了什么事,最不想见的人,肯定也是?自己。
林娇觉着裴景一定是?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的。
她去了裴府后,下人将她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去。
因着婚期将近,这府中到处也都布置得喜气洋洋,大红灯笼在每个角落里高?高?挂起。
“姑娘,”知?道这是?未来府上的女主人,没人敢怠慢,“已经去通知?了裴大人了,他应该是?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急的。”
裴景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愁眉不展的小女娃,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嘴唇还没碰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忧心忡忡地放下了,似乎还叹了口气。
他心里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娇娇。”
林娇听着声音便转过了头,男人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高?大的身躯,冷静从容的姿态,除却眼里的心疼和眉间的疲惫。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郁郁寡欢让她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
裴景一愣,两步走到了跟前:“怎么了?”
他看?着眼前女人的眼泪,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略显粗糙的手抚上那浸着泪水的小脸时,被林娇一个侧头躲开了。
女子哭得抽抽噎噎,他越是?温柔,林娇就越是?想哭,她的心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堵得慌。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猜又不敢去想。
“你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她哭得厉害了,去寻腰间的手帕,却不知?今日怎忘了带,一时间愈加委屈了。
裴景见状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粉色手帕,宽厚又略显粗糙手与这娇嫩的粉色带着几分反差,林娇手一伸就抢过去给自己擦泪。
男人没说话,就静静等着她开口。
“你就看?看?我着急,”果然,她才缓住眼泪,就开始控诉了,“看?着我蒙在鼓里。我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的,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裴景哪里会管她能不能听懂,她需不需要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突然,面前一直蹲着的男人站了起来,林娇还在擦泪呢,正?要透过缝隙看?裴景要干什么,整个身体突然腾空。
她被抱了起来,猝不及防的人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就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下一刻,裴景坐上了她方才坐的位置,而林娇,则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从……从没有?这么亲密过,不对,是?这一世,他们还没这么亲密过。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林娇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他胸口的跳动。
一时间,她也忘了哭了。
只是?那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随着睫毛颤动着,一下一下,勾人心魂。
裴景从她手上拿过了手帕,一点点擦拭泪痕。
平日里手轻轻一动仿佛就能折断利器的人,这会儿极尽温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珠宝。
“是?我的错。”低沉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歉意,“是?我忘了,我们娇娇,并不只是?需要呵护。”
她也会在意,也会想要保护在意的人。他一直都知?道的,林娇是?怎样的人。
看?他这样的时候,林娇就已经不气了,围着裴景的手,其?实已经可以放下了。但她没有?,他们这样的姿势,让林娇想起前世,他们多数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坐在轮椅上,自己坐在他的身上。
那一张小小的椅子,就承载了她们的全部?。
“那你说。”
瓮声瓮气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引得人心疼又怜爱。
“皇上身边的人,已经都换成?了孟家的。”走到今日这地步,裴景也不得不开始避嫌了,适当地交出手中的权利于他而言也是?保护,所以上次宫里的大换血,他除去保住了自己人的命,旁的,也都顺水推舟了,“所以这次,我消息知?道得晚了一些。”
林娇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什么意思??”
“秦姑娘……那日晚上是?与皇上一起。”
裴景已经尽力用着温和的措辞。
不出所料,林娇只觉着脑袋轰的一声,差点从他怀里跳了起来,还好?又被早有?所预料的裴景按住了。
与皇上在一起,是?意味着什么?林娇当然不会不知?。对于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那个老色鬼!昏君!狗养的东西!她在脑海中,把自己知?道得骂人的话,都骂了一个遍。
气愤过后,又是?后悔,都怪她!要不是?自己撞了宫人,弄脏了秦霜的裙子,她也不会去换!早知?道自己就应该跟上去的。
裴景还按着那双手,果然,它?正?因为主人的气愤被狠狠攥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出去打?人了。
他将那手指一一掰开,露出已经有?了指甲印的手掌。
“那老东西!”林娇气愤地再次握紧,只是?这次,是?握住了裴景,“肖想我不够,还敢玷污秦霜,真该死!他真该死!”
林娇无?法想象,当时的秦霜是?多么害怕,那样惶恐、绝望的窒息感,她隐约觉着自己仿佛也经历过一般。
那可是?哥哥的未婚妻!怎么能!
裴景也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目光幽暗的一瞬间,杀意一闪而过。
“娇娇,”他沉声开口,“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林娇看?过去,她的脸还因为恼怒而发红着,眼里闪动着气愤的小火苗。
“皇上之前从未表现过对秦姑娘的兴趣,”裴景继续解释,他也没觉着这些朝堂之事不该让林娇知?道,“利用秦姑娘挑拨皇上与秦统领,是?孟家大公子早就提出来的。”
他当日哪怕不在场,后面自然也会有?人告知?。
“所以娇娇,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你无?论怎么做,结果都是?如此,你不需要自责自己。”
“孟承安吗?”林娇想到那个男人,更觉着令人作呕了,“男人之间争斗,把主意打?到女人身上算什么本事?”
谁说不是?呢?
裴景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按理说……依着孟承安的脑子,应该想不到这里才是?。”
背后定然还有?高?人指点。
孟府中……还能有?谁呢?
裴景如今能做的就是?将此事封口,当做未发生过,将对秦姑娘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的程度。
好?在孟跃也答应了。
确实,如果只是?为了挑拨皇上与秦统领,这件事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那幕后之人,也该收手了。
然而……男人眉头轻蹙着。
总觉着不会那么简单。
***
此刻不安的还有?林书南,但林书南什么也没做。
秦霜不见他,他就日日送些小东西过去,也不勉强,只等着未婚妻主动向自己诉说。
于是?一连几日后,大概也是?秦牧的话起了作用,秦霜终于愿意见他了。
只一见面,林书南就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还是?夏日,秦霜却捂得太过严实,他心疼这傻姑娘会不会热,却直觉地没有?提起。
“书……书南。”秦霜的声音很低,目光更是?闪躲得不敢看?他。
她也想伪装得像一点,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想像以前那样对着林书南撒娇,对着他笑。
可真的见到了人,她却浑身发抖得不自在。她太害怕了,害怕会失去林书南。
可是?她好?想哭,好?想抱着林书南,告诉他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告诉他自己当时有?多害怕,多绝望。
浓浓的委屈让她眼眶湿热得想哭。
怎么办?如果自己再这样,书南一定会察觉的。
可林书南像是?无?所察觉一般地只是?笑着:“我只当夭夭才为了准备婚礼节食减肥,我们的婚期还早着呢,你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可不是?,才几天没见,秦霜已经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他虽然是?在打?趣,可眼里没有?笑意,尽是?心疼。
“也不能光让
新?娘子准备,”他状似苦恼地思?索了片刻,“要不以后我也不吃饭了,不然到时候只有?新?娘子漂亮可怎么办?”
“不行!”秦霜顾不得旁的心思?了,赶紧抬头去看?他,“你……你每日那么忙,怎么能不好?好?吃饭?”
可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含笑的脸。
“我的未婚妻,终于肯看?我了。”
林书南长得本就太好?看?了,当他那样满眼深情地看?着一个人时,任谁,都是?抵挡不住的。
这样的人,是?她的。秦霜握紧了手,她决不能,决不能弄丢了。
“那以后,你也得好?好?吃饭,看?看?,都瘦了多少?我也会心疼的是?不是??”
秦霜被哄得像是?在云里雾里,脚下都是?软绵绵的,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嘴还甜得不要命。
她晕晕乎乎地点头:“好?。”
林书南像是?一道光,让她所有?黑暗情绪都藏了起来不敢再找自己。
“不过……”男人又是?灿然一笑,“倒不如趁着现在,新?娘子都准备好?了,把婚礼办了如何?”
“啊?”秦霜一愣,傻傻的模样看?得林书南笑意又深了一些。“可是?……大师不是?说,我们的吉日……”
“只要我们在一起,”林书南还在诱哄着,“哪天不是?吉日?”
他就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不安,让他已经不想去管什么吉日,唯恐出了什么变数,还不如现在就将这个人,变成?自己的娘子。
可在看?着秦霜再次闪躲的眼神?时,他又心疼了。
不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操之过急。大概是?他做得不够好?,所以霜儿才不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与你说笑的!”他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头。
碰住秦霜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女子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这个动作,他们原先,也不是?没有?做过的。
林书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未再做其?他亲密的动作。
“你这几日都闷在家里,要不今日,我们出去走走?”
秦霜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林书南发现了,所以哪怕并不想外出,也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了。
“好?。”
***
林娇去找了几次秦霜,但都被拒之门?外了。
也是?,现在她连林书南都不见,怎么会见自己?她也想要告诉林书南,但这种事情,无?论下了怎样的决心,都着实说不出口。
“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此刻,她跟裴景正?在茶楼的雅间里,她拉着男人的衣服一角摆弄,那镶金的边条都快被她抠出一块来了,眉间都是?苦恼。
“能帮她走出来的,只有?她自己,和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林娇想着,林书南吗?她还没敢跟林书南说,为了不被她那明察秋毫的哥哥发现不妥,她最近都不敢见林书南了。
裴景的视线透过围栏向下时,不巧看?出了正?走进来的两人。
他嘴唇轻轻勾起,扯了扯林娇的衣袖:“看?看?那是?谁?”
林娇往下一看?,可不是?她刚刚正?心心念念的哥哥和秦霜。那两人并排而走,身后丫鬟们远远地跟着。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在内侧的林娇几乎是?趴在裴景的怀里往外看?,而裴景一手托着她的腰肢,视线只在下面停留了片刻,就转回了林娇身上。
大概是?因为前世林娇的遭遇,他对秦霜,也有?几分同情。但他到底还是?冷血的,所以这同情也少得可怜。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林娇在乎的人。
怀里的人往下看?得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上人的目光。
她只注意着秦霜的表情,不难看?出仍有?愁思?,但也不知?是?哥哥说了什么,她嘴角上扬,应该是?在笑着的。
林娇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虽然秦霜定然不会这么快就释怀了,好?在有?林书南在身边,也不至于太过糟糕。
以往她还会时不时与秦霜争夺一下哥哥的宠爱,但是?现在,她想着如果这两人能好?好?的,哥哥以后便是?不爱自己,也是?无?所谓的。
那两人显然也引起了大堂里不少人的瞩目,毕竟郎才女貌,又是?世家少爷贵女,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一直到他们进了雅间,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林娇的心思?收了回来,这才察觉到禁锢在自己腰间稳住她的手。
那手其?实挺规矩的,虽然拦在自己腰间,但只是?用了手臂,悬空在外的手掌,并没有?挨到自己。
哪怕是?前世多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一世,裴景在成?婚之前,似乎都尽量守着规矩。
“裴景。”
“嗯?”裴景耐心地回应着,这点倒是?跟前世一样,不管自己多烦人,哪怕叫上他一百次,这人也会应上一百次。
“你说能不能让林书南快点把秦霜娶进来?”
不得不说,这兄妹俩,某些时候的想法倒是?出奇得一致。裴景摸摸她的脑袋:“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什么?”
“或许可以查出那个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就是?裴景说的那个罪大恶极的人。林娇一听,恼怒更上心头:“一定要找到他!要让林书南好?好?惩罚他!”
“好?。”
这时台下的说书先生,突然一拍醒木,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各位父老乡亲,说多了才子佳人,我们也来点新?鲜的!诶,这都说,色色色,千古一过。今日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一枝梨花压海棠。”
林娇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知?怎么的,就觉着哪里不对劲。
随着说书先生的继续说下去,哪怕没有?用本名?,有?心之人也能一下子听出来这说的是?谁。
想到秦霜就在旁边,林娇赶紧拉住了裴景:“裴景。”
决不能让秦霜和哥哥听见了,她急得要哭出来。
裴景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眼神?往陈迟那边一瞥,对方马上了然,转头出去。
没一会儿,就见一队官兵模样的人进来:“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众人都是?惊慌失措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官兵,逃窜的逃窜,说好?话的说好?话。
这么一闹腾,那书自然是?没法说下去了,说书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走过来的士兵按在地上。
“官爷!官爷!有?话好?说!我可是?什么事都没犯啊!”
那人才不管那么多,粗鲁地踢了一脚,便对身后的人招呼:“都带走!”
下边一阵兵荒马乱,而雅间里,秦霜早就面色惨白。
她当然知?道,那说书人说得就是?自己。明明夏日还未过去,她却觉着浑身都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他们怎么会知?道?现在好?了,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他们都会把自己当做笑料来说的。
说不定会像今天这样,被当做故事,在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茶馆被提起。
书南……林书南也会知?道的。
怎么办?怎么办?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双手搭住了她的肩。男人的接触,让秦霜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身体又是?一阵僵硬。
可她知?道,这是?书南,秦霜没有?躲开。
她抬起头,撞进了林书南的眼睛里。
没有?想象中的嫌弃、厌恶,他的眼里只有?关?心。
“书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去说那天的事情,只能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书南。”
“嗯。”林书南也一遍遍应着,他察觉到秦霜的抗拒,不敢再多亲密,就只能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
他也在压抑,压抑滔天的怒火。
到底出了什么事?在秦霜看?不到的角度,温文尔雅的男人眼里满是?狠厉,他一定要弄清楚。
***
虽是?抓住了这个说书先生,但不经意之中,那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故事,在京城之中不胫而走。
随着这个故事一起流传的,还有?另一个谣言,那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便是?京城禁军统领,秦统领的女儿,秦霜。
真的假的不说,谈论的人,那才是?一个津津乐道。
林锦正?不是?只能街头巷尾打?听消息的平民百姓,有?些事情,只要略一思?索,便能得出大概。
尤其?是?秦牧对他的态度。
那老古董,什么时候不是?一副板板正?正?,天地间浩气长存的模样,什么时候会像最近这般,躲躲闪闪,不敢见自己。
连对视都会心虚地转移视线。
心中有?了答案后,林锦正?压抑着怒火。
他气的不是?秦霜,不是?秦牧,甚至不是?那个色令智昏的老皇帝。
他气这些男人之间、朝堂之间的纷争,却要去牺牲一个弱女子。
下了朝以后,他便邀请了裴景去了国公府。
林锦正?对待裴景一向是?客气的,无?论是?定了这门?婚事之前还是?之后。
但是?今天,裴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冷淡。
“裴大人,我想了想,您与小女的婚事,还是?太过急切了。我这边的准备也过于仓促,若不然,就将婚期往后推迟推迟,您觉着如何?”
这话听着客气,但裴景听出了这话里诸多的不满。
偏偏打?蛇打?七寸,与林娇的婚事,林锦正?确实是?将他拿捏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敬国公,若是?您有?别的话要说,可以无?需顾及。”
他既然起了这个头,林锦正?当然就不跟他客气了。
他站了起来。
“我将夭夭交给你,不是?因为你的地位,你的相貌,只是?相信你的人品。我问你,秦家姑娘的事情,是?首辅大人那边的主意吧?”
裴景心中一叹,自己岳父大人虽然远离朝堂,但不得不说,对朝局的洞察却依然敏锐得可怕,一下子便想到了这是?孟家设的局。
“是?。”他没有?否认。
啪得一声,是?林锦正?的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这群智囊想出的主意?用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清白?”他气得手都在抖,“便是?争,也该光明正?大地争!哪怕是?用着阴谋诡计,也不该用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他的声音落下后,房间便静悄悄的,晌午轻轻的微风,将半开的窗户吹得吱呀作响。
裴景一言不发地一直听到他说完,自己是?孟跃的得力左右手,这局又是?孟家设的,林锦正?会觉着他知?情,也再正?常不过。
“敬国公……”
他刚一出声,就被林锦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是?绝不会把女儿交给你们这样的人的。今日是?秦家那姑娘,那明日、后日,这等腌臜之事是?不是?就该轮到我女儿?”
哪怕是?假设,裴景的面色也一瞬间冷了下来:“我不会……”
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现在不会,怎能保证日后不会?难道要我拿你对她一辈子的爱做赌注吗?”
都是?男人,才能理解这样的爱有?多虚无?缥缈。
若是?如此,倒还不如陆思?明了。
这次,不等裴景开口,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撞开了。
两人一同向门?口看?去,是?林娇,也不知?站了多久,这会儿那与林锦正?有?几分相似的脸上,也挂着相似的恼怒。
“爹!”她走过去,气势汹汹地将裴景护在身后,“就你会说,一个人说个不停!你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
她在门?口都听了半天了,原本秦霜出了这样的事情,爹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能等着裴景开口解释。
等啊等啊,只等到裴景的话一次次被爹爹打?断。
被冤枉的是?裴景,她却气得心里直泛委屈,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孟叔叔做的事情,做什么都算在裴景头上?”
这小拧巴的劲又上来了。
“我……”
眼看?着女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林锦正?心疼地想要解释,但林娇根本不给机会。
“明明一出了事,他就在帮秦霜了!你怎么能这样冤枉他?”
好?了,国公爷这次也尝到有?嘴难辨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