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我欲春风 山中君 3018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3章

  西山脚下有大片农田, 大大小小的农庄坐落其间。

  唐久安和周涛守在一座农庄外。

  今日一大早,皇帝便带姜玺来此地。

  这里曾是皇帝少年之时的读书之所。

  农庄不大,所?以有人在?里面吵架的话,外面也听得见。

  皇帝劝姜玺娶阿度闻果公主, 姜玺干脆利落地?反对:“我只娶我喜欢的。”

  不得不说皇帝到底是明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告诉姜玺身为太?子便要为天下子民担起?责任, 不能以私人之情爱衡量得失。

  姜玺:“这太?子爱当谁当,我才不想当。”

  如此几番下来,泥人儿也要发火。

  周涛满面肃穆,只是让羽林卫和东宫率卫都走远些?。

  唐久安努力有样学样,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就在?唐久安以为这场争执会以“孽障”二字作为结束的时候, 里面却渐渐静下来,皇帝似乎换了怀柔之策,父子俩没有再爆出什么大动静。

  但姜玺显然是硬的软的都不吃, 片刻后皇帝拂袖而出,脸上带有着明的怒容。

  唐久安带着人跪地?恭送圣驾。

  姜玺久久没有出来。

  赵贺问:“大人, 要不要进去看看殿下?”

  唐久安想了想, 走进去。

  唐久安原以为皇帝少?年时代的故居定然会有专人悉心打?理,结果院内的荒草都高到了膝头?,快要淹没青石小径。

  穿过小径,唐久安来到农庄最里边的后院。

  后院便是没什么杂草,种着好几株梧桐树,此时树叶早已凋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当中?一棵梧桐树下, 有一个高高垒起?的土堆。

  姜玺就蹲在?土堆前,与土堆俩俩相望, 秋风扫过,枯叶飞旋,唐久安感觉姜玺的背影看上去都有几分凄凉。

  唐久安在?姜玺身后停下脚步。

  “知道里面是谁吗?”姜玺问。

  唐久安吓一跳:“里面埋了人?!”

  姜玺瞧她一眼:“废话,坟里面自然要埋人。”

  唐久安:“这是一座坟?!”

  谁家把坟起?在?自家院子里?

  而且无碑无铭,连个名?字也没留下。

  “听过我父皇和柳皇后一见钟情的佳话吗?”

  唐久安点头?,随即一惊:“这里头?是柳皇后?”

  “怎么可能?皇后自然是葬在?皇陵里。”

  姜玺道,“我那父皇为君清明,为夫痴情,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瑕的圣人,可居然在?这里埋了一个女人。”

  片刻之前,皇帝把他领进这后院。

  “娶喜欢的人?呵,即便是一国之君,也未必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这坟茔中?的女子,朕爱之,恨之,痛之,想要将她挫骨扬灰,又不愿从此失去她的最后一点东西。于是朕把她留在?这里,这样她便永远也无法离开朕。”

  “玺儿,这便是喜欢。君王若只求喜欢,那便不配当一个君王。”

  “你是东宫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莫要重蹈朕的覆辙,一生饮恨。”

  姜玺眨了眨眼:“所?以除了柳皇后和母妃,父皇还?有喜欢的人?她谁啊?怎么死的?”

  皇帝大怒离去。

  若是在?周涛这里,定会深深感慨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之深,都这样了愣是没想过换一个。

  这座坟茔是皇帝的一生这痛,皇帝是揭开自己?的伤疤也规诫姜玺。

  唐久安的思路则更离谱些?:“陛下这是……金屋藏娇?”

  “……”姜玺,“……你见过这种金屋藏娇?”

  唐久安没有。

  她停了停开口道:“殿下,联姻之事……”

  “不知母妃知不知道……”姜玺像是没听到唐久安的话,起?身便走,“我得去问问。”

  *

  关月日日都要艳冠群芳,带来的衣饰塞满了好几辆马车。

  因?着阿度闻果的到来,关月颇有一种危机感,对着镜子比了又比,总觉得首饰上缺了点什么。

  迦南盛产黄金与翡翠,因?此首饰制造工具十分了得,迦南首饰天下知名?。

  每次与使团一起?来的定然还?有商队,关月命人去找迦南商队,看看有什么新鲜货色。

  姜玺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关月吩咐下去:“要大的,多的,越闪越好,绝不能输,知道吗?”

  宫人领命。

  姜玺道:“他们懂什么是好看?等我回京了替母妃好好寻一寻,包管母妃容光绝艳,万人仰慕。”

  “玺儿啊,你现在?哪里还?有功夫管这种小事情。”

  关月拉着姜玺的手坐下,“联姻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和陛下对着干,人家迦南好不容易来朝,你是太?子,身上挑着天下,可不能再任性了。”

  姜玺问道:“母妃,我是太?子,我也是您儿子,你难道不想我娶一个喜欢的人?”

  “傻孩子,母妃比谁都盼着你好。你是男子,三妻四妾只是寻常,除太?子妃外,还?可以娶侧妃,还?可以封美?人,以后遇上你喜欢的,尽管娶就是。哪怕你只同心上人一个天天好呢,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听母妃的,这种事情男子吃不了亏。”

  姜玺皱眉:“若我真娶了我喜欢的人,她却不能成为我的妻子,那我不是喜欢她,而是委屈她。世上有谁喜欢一个人就去委屈她的?母妃,这种日子您自己?还?没过够吗?”

  关月顿住。

  姜玺自悔失言:“我……我就是随便一说。对了,母妃,你知不知道父皇除了聊皇后,还?喜欢一个女人!”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关月的注意力,尤其是听到那个女人被?埋在?西郊农庄之后,关月难以置信。

  世人皆知,皇帝唯一心许之人,就是柳皇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仍然不能听人提到柳皇后,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从未稍离。

  哪怕受宠如关月,也深深知道,皇帝心中?有一个位置永远属于柳皇后。

  现在?竟有第二个?

  *

  留在?京城的关老夫人虽然没能来秋猎,但身心意都在?西山,知道了迦南公主求嫁的消息后,立即派人来找姜玺。

  “老夫人说,您万万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传话的是关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亦是从小看着姜玺长大的。

  “听说迦南人从小与虫蛇为伍,发髻里都藏着蝎子,和那种女人同床共枕还?能睡得着觉?”

  “枕边人务要知根知底,你棠儿妹妹就很好,嫁到东宫,都是自己?人,和你一条心……”

  底下巴啦巴啦,一堆姜玺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老调重弹。

  姜玺耐着性子听完,把人打?发走。

  关若飞知道姜玺不乐意,道:“你昨晚不在?席上,没瞧见阿度闻果,啧啧,那可是真正的美?若天仙,真的不考虑一下?”

  姜玺:“滚。”

  顿了顿,道:“取酒来。”

  关若飞道:“唐久安不是禁了你这帐篷里的酒吗?”

  姜玺瞪他。

  关若飞只得让自己?的随从去取酒,然后问道:“唐久安怎么说?她是希望你娶,还?是希望你不娶?”

  姜玺发了一回怔,良久,淡淡道:“我娶不娶,跟人家又没什么关系。”

  关若飞知道刚来西山那晚姜玺布置了一整个山谷的琉璃灯,但关于那晚姜玺绝口不提,关若飞问不出半个字,又不敢去找唐久安打?听,这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师徒之名?。

  叔嫂之分。

  “酒呢?”

  姜玺不是好酒的人,但此刻他是真的想喝醉。

  “酒来了,殿下。”

  帘子从外面被?挑开,泛白的阳光随着唐久安一道进来,外面那个随从手足无措,他拿着酒和盏刚准备进门就遇上了唐久安,你说巧不巧?

  关若飞原是赖在?椅子上,一见唐久安,反射性坐正挺直。

  再观姜玺,原是瘫坐在?铺着虎皮褥子上,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人却没有动,依旧大咧咧瘫着。

  唐久安放下酒盏,斟上酒。

  姜玺眼望帐顶:“老师不是说这帐篷里的都归老师吗?”

  “是,所?以这坛就算是臣请殿下吧。”

  关若飞:“……”

  等等,有没有人记得这其实是我的酒?

  唐久安递了一盏到姜玺面前。

  姜玺顿了一下,还?是接过。

  唐久安拿另一盏与姜玺手里的酒盏轻轻一碰,一仰头?,先干为酒。

  姜玺看着她,原本惫懒无神的眸子微微有了点光亮,他也一口饮干。

  被?晾在?一旁的关若飞:“……”

  得,真的没有人记得。

  这地?方待不得了。

  关若飞起?身。

  他的动作并没有房间放轻,但那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关若飞在?外面恨恨地?放下帘子,杵在?门口,低声?吩咐下去:“太?子殿下有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率卫听令,列队布防。

  帐篷内,姜玺问:“不是不让我喝酒?怎么现在?又找我喝?”

  “人不痛快的时候,喝点酒会痛快些?。”

  “我怎么不痛快了?”

  “殿下不是不愿意娶迦南公主吗?”唐久安有点讶然,难道她看错了?

  唐久安脸上时常是没什么表情的,她自己?纯然是发呆放空,但看起?来眼角眉梢却总有一点肃杀之气,很是生人勿近。

  可一旦有了表情,就会特别鲜活。

  比如她此时讶异,左边眉梢挑起?,眼睛微微睁圆,眸子漆黑光润,像浸了水的黑棋子。

  不知道是不是一碗酒下肚,姜玺心里头?开始有点发热,他问道:“我不愿意又如何?”

  “不愿意就不娶。”

  唐久安又斟了一碗,递给姜玺。

  姜玺接过,扣着酒盏的手有点用力,指节微微发白:“你是武将,难道不知道联姻的好处?”

  “殿下,世上之所?以有臣这样的武将,就是为了人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唐久安的酒盏再次与姜玺手里的一碰,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殿下也是人,自然也可以。”

  她说完,正要喝了那盏酒,手腕忽然被?姜玺握住。

  姜玺握得很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唐久安形容不出来他的视线,那眸子深处好像有两团火焰,随时会烧出来似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摁住了那两团火,声?音微微喑哑:“多谢你,唐久安。”

  唐久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臣的本分。”

  “那你不是应该听我父皇的?”

  “毕竟殿下才是臣的顶头?上司。”

  姜玺低头?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唐久安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仿佛那个飞扬明亮的姜玺回来了。

  “以殿下的性子,不用臣说什么,殿下也不会答应这场联姻吧?”

  “那是。”

  姜玺接过酒坛,开始倒酒,“大雍还?没有败落到需要太?子卖身才能稳固社稷的程度,若非得出卖儿子的婚姻才能换来太?平,我父皇还?算什么明君?我可不能坏了他老人家的贤名?,所?以坚决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