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我欲春风 山中君 6624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25章

  两人聊的都是些小时候的趣事。

  然后说起那晚寿筵上的事。

  徐笃之道?:“芳菲一直说要带姑母和表妹上门向你道?谢, 只是自从宫中?回来?,身?子便有些不爽,所?以还在家里养着。”

  唐久安这才知道虞夫人居然是是虞芳菲的姑姑。

  徐笃之解释:“姑母喜静,性情有些孤僻, 不愿小辈对外?说起。”

  屏风后, 姜玺冷笑。

  原来?是文公度的侄女婿, 说不定状元都?是走了门路。

  “虞姐姐病了?”

  “倒也不算病, 只是倦怠些。”

  唐久安笑:“这个我知道?,妇人好端端没?精神,可能是有喜哟。徐哥哥你是不是要当爹了?”

  徐笃之摇头:“不是喜脉。也不上来?,她这症状有两年了,时不时便有些倦怠, 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头。如今正吃药养着,用的还是你文姨的方子。”

  文惠娘因为和文公度同姓,唐永年又是文公度下属, 特意?经营走动,与文家交情甚好, 甚至联了宗, 认了亲戚。

  文惠娘的医术在贵妇圈中?颇受欢迎,于妇科一道?甚有造诣,加之徐家和永庆侯府从前的交情,虞芳菲一直由文惠娘医治。

  屏风后,姜玺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来?,隔壁都?听到?了动静。

  不过唐久安也没?有在意?, “文姨若是看不好,何不找太医瞧瞧?”

  “太医早瞧过了, 也说不出名堂,还是文姨还擅治一些。”

  姜玺再也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次唐久安听得清清楚楚,“殿下?”

  姜玺转过屏风,大咧咧往位置上一坐。

  三人皆要起身?行礼,姜玺抬手按住唐久安,任由另外?两人跪伏在地,也不命人起身?。

  唐久安只见他面上阴沉,眼?带火气。

  “徐笃之,你知不知道?文氏那贱人对唐久安做过什么?居然对那贱人一个一口?文姨,还要她上门治病,你还算是唐久安的朋友吗?!”

  徐笃之讶异,抬头看向唐久安。

  在人们?眼?中?,文惠娘是位贤妻,亦是位良母,衣食住行从未亏待过唐久安,有时候待唐久安甚至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好。

  他和虞芳菲都?为唐久安感到?高兴。

  “这有什么?”唐久安浑不在意?,“文姨既治得好虞姐姐,是好事。”

  “好个屁啊。”姜玺十分生气,一五一十把?文惠娘送宫帖的事情说了,“见微知著,唐久安这么大了她还敢动鬼心?思,可知小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好事!”

  徐笃之震惊:“小安,这是真的吗?”

  姜玺简直想踹他一脚,还问?当他这太子是说书的吗?

  唐久安:“事大概是这么回事……”

  “你为何不早说?!”徐笃之痛心?道?,“小时候问你在家如何,你都?说还好,我和芳菲竟不知道?你一直在文氏手下吃苦!”

  “……”一个两个的都?在为这些个小事生气,唐久安不是很能理解。

  徐笃之向姜玺行礼:“文氏每日傍晚会为贱内请脉,臣先告退。”

  姜玺点头准了,徐笃之退出雅间下楼,走得太急,险些摔了一跤。

  徐笃之原不是这么急脾气的人,唐久安有点奇怪。

  姜玺冷声道?:“医者有仁心?方能有仁术,像文氏那样藏奸之人,谁知道?会不会好好给人治?他挂念娇妻,自然心?急。”

  又道?:“唐久安,你脑子怎么长的?真的是不知道?好歹吗?别人对你不好你看不出来??跟朋友在一处难道?不聊自己的难处吗?都?聊什么?樱桃?枇杷?”

  唐久安只见他嘶嘶往外?喷火气,等他喷完才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的。”

  姜玺给她气死。

  气完又有点心?疼。

  他在皇帝处受了气,遭了罪,还有母妃和外?祖母温柔呵护,还有关若飞可以一起抱怨。

  但唐久安,好像什么也没?有。

  京城虽大,十三岁的小姑娘却无处可去,无人可诉,最后远走北疆。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认识你?”姜玺咬牙道?,“我若早点认识你,谁也休想欺负你。”

  唐久安道?:“已经很早了。”

  他十三,她十五,早在八年前他们?就遇见过了。

  姜玺觉得还不够:“得在你出生就遇上才好。”

  “……”唐久安提醒他,“臣出生的时候,殿下还没?出生。”

  姜玺:“………………”

  就还是好气!

  他劈头去骂陆平:“你也是,这么大个子难道?就是个摆设?她不说,你不会帮她说?她的朋友跟她的仇人混在一起,你也不知道?提醒?就知道?吃!”

  陆平因知道?要回北疆了,京城这些精致吃食眼?看就要吃不上,因此吃得格外?认真,就连跪下来?行礼时手里还抓着一只红豆玫瑰糕,趁没?人在意?他,小口?慢慢啃。

  这会儿被姜玺吓得一抖,红豆糕差点儿掉地上。

  唐久安给姜玺倒了一杯茶。

  虽然有些大不敬——但骂骂咧咧的姜玺让她想到?一些呲牙咧嘴护主的小狗。

  于是嘴角便微微上翘,笑意?清浅明净。

  姜玺错眼?看见,一方面想接着骂人,一方面又被那笑意?点染得心?头软软,中?气顿时不那么足了,“……就知道?笑。”

  说出来?不像训话,倒像是撒娇。

  “殿下,这家的红豆糕很好吃的,臣方才还和小陆儿说,回北疆的时候多带一些路上吃。”

  唐久安拿了块糕给姜玺,“殿下也尝尝。”

  姜玺接过糕点。

  比之宫里的精致点心?,这块糕略显粗糙,还有点掉渣。

  是酸甜口?,加了山楂。

  这点酸化解了红豆和玫瑰的腻,唇齿间皆是一片甜香。

  好吃的,但是酸。

  姜玺觉得心?里好酸好酸。

  她要走了。

  那日在御花园大树下,他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想也没?想便说不能。

  因为她是武将?,理应戍卫边疆,那里才是她施展抱负的天地。

  唐久安看见闷头吃糕,浓而长的眼?睫低垂,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可怜,好像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似的。

  “殿下不喜欢就别吃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不喜欢还硬吃,都?快把?自己吃哭了。

  姜玺恶狠狠把?糕点往嘴里一塞:“我喜欢。”

  *

  回宫的路上,姜玺异常安静。

  赵贺很怕姜玺这样一言不发的时候。

  因为这多半是姜玺想搞事情。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爷一旦搞事情,身?边的人就很容易遭殃。

  回宫之后姜玺开口?:“你说,要让一对夫妻没?好日子过,怎么做最快?”

  赵贺心?里打?了个抖:“殿下您……看上了有夫之妇?”

  然后就挨了一脚。

  赵贺伶俐地跪回来?:“小人知错,殿下请明示。”

  “就唐永年家。”姜玺道?,“要怎么着才能让姓唐的一家永无宁日?”

  赵贺想了想问:“……这一家子里,包括姓……包括唐将?军吗?”

  然后又挨了一脚。

  “唐久安跟他们?算屁的一家子!”姜玺怒,“你没?看唐久安拼死拼活就不想跟姓唐的一家子?!”

  赵贺心?说这难怪我吗?就在不久之前,您嘴里那个“姓唐的”还是唐久安。

  “那小人知道?了,这事极好办。”赵贺心?想自己立功的时候来?了,“殿下就等小人的好消息吧。”

  姜玺这才消了点气:“办好了,有重赏。”

  赵贺先谢过,退下时候,姜玺唤住他:“那家铺子里的红豆糕,买些回来?。”

  *

  过了两日,一大清早,唐久安在打?扫院子,听见有人叩门。

  打?开门发现是姜玺。

  其时天刚亮不久,晨曦笼罩在桂枝巷。

  唐久安忍不住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看错了。

  太子殿下向来?爱睡懒觉,此刻就出现在这里,定是天黑就已经起身?。

  于是唐久安肃容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母妃要见你。”姜玺看着唐久安,有点呆呆地道?。

  唐久安每日清早都?要练拳,外?加清扫院子,此时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细碎发丝贴在湿润的肌肤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枚从冰鉴中?拿出来?的一杯葡萄酒,杯壁上还沁着水珠。

  让姜玺觉得有点口?干,好想喝一口?。

  唐久安答应着:“臣马上就来?。”

  她请姜玺进厅上坐,姜玺却没?去。

  他站在院中?,看着绿荫荫的香樟树,看着树下的水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不自觉微微笑起来?,又有点酸楚。

  唉,以后即便再来?,也不可能在水井旁看到?她在洗头发了。

  唐久安动作很快,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

  不过她虽然学会了入宫面见贵人须得更衣梳洗,但所?谓的“梳”依然是随手一抓,随便扎了一支木簪便完。

  她的头发丰茂,额前颈后,碎发甚多。

  姜玺手指抬了抬,有心?想给她重新扎一下,又觉得阳光照在她的碎发上,毛茸茸的,就……很可爱。

  “小安,吃饭啦!”

  厨房里飘来?陆平的声音。

  姜玺站住脚步:“你还没?吃早饭?”

  唐久安:“无妨。”

  宫人贵人传召,太子亲临,哪有等她吃饭的道?理?

  姜玺:“我也没?吃。”

  “……”唐久安一想他起这么早,确实是可能真没?来?得及吃,“那,殿下就一起吃点儿?”

  “嗯。”

  陆平捧着大盘的包子出来?,就见姜玺熟门熟路自前头进来?,身?为主人的唐久安则落在后头。

  “……”

  陆平一面行礼一面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姜玺爬起来?就往这边赶,原先还没?觉得,一闻着包子香,肚子咕咕直叫,瞬间就解决了两三个。

  这倒激起了唐久安的胜负欲,她吃得比姜玺还快。

  陆平悄悄给自己留了两个,又给薛小娥留了两个——薛小娥昨夜出酒,清晨方睡,此时还没?起。

  姜玺最近开始觉得御膳房徒有虚名,而民间风物反而更加美味,比如今日这包子,又比如前两日的红豆糕。

  “你做的?”姜玺问陆平。

  姜玺一跟陆平说话,陆平就非常紧张,生怕姜玺不满意?,结结巴巴才答了个“是”字。

  姜玺照例还是看他不顺眼?,太黑,太高,块头太大,胆子太小,跟着唐久安太久……还是未来?赘婿。

  但此时倒没?有骂人,只盯着陆平半晌,末了,道?:“手艺还行,到?了北疆要好好照顾她。”

  陆平忙答个“是”字。

  及至两人出门,他也没?有再挨骂。

  陆平觉得今天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了。

  *

  皇帝寅时就要上朝,关月也是习惯早起的。

  此时已经驾临南苑有一会儿,赏了一回花,又瞧了一回在林间徜徉的仙鹤。

  然后就见姜玺领着唐久安过来?。

  关月也有点意?外?:“你亲自去请的?”

  她的绝世懒虫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姜玺:“如此方显诚意?。”

  关月有点感慨,也有点欣慰,孩子长大了,好懂事。呜呜,有那种?未来?圣明天子的风范了。

  关月向唐久安笑道?:“殿下说,将?军征战沙场,有一匹良驹万为重要。唐将?军救驾有功,本宫有一匹宝马相赠。”

  圉官牵了一匹马出来?。

  天下名马,以北狄为首,唐久安长年在北疆,阅马无数,“宝马”二字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但看到?这匹马的一瞬间,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哇”了一下。

  它的皮毛呈浅金色,油光水滑,宛如一匹上等的缎子,在阳光下走来?,整匹马闪闪发光。

  它看见姜玺便嘶鸣一声,甩了圉官,向姜玺走来?,拿头把?姜玺拱来?拱去,还把?脑袋搭在姜玺肩上,鼻孔呼呼出气。

  显见得高兴坏了。

  唐久安一看就知道?了:“这是殿下的马?”

  “嗯。”姜玺摸摸马儿的头脸,从圉官手里接过一只水囊,抛给唐久安,“它叫元宝,最喜欢喝酒,你喂喂它,它会喜欢你的。”

  “元宝?”

  像姜玺这么讲究的人,唐久安以后他会给马取一些“翻羽”“奔霄”之类的名字。

  “你看它的颜色,像不像金元宝?”

  马匹占满唐久安的视野,唐久安的瞳仁都?变成金色了,她由衷道?:“像,太像了。”

  “喜欢吗?”

  唐久安喃喃:“太喜欢了。”

  姜玺微笑,把?缰绳递给她:“试试。”

  唐久安是懂马的,知道?元宝出自西域,被称为汗血宝马,中?原以“天马”呼之,向来?视为重宝,价逾千金。

  天马背部与颈部都?很长,胸廓很窄,大腿亦是细长,颈长头部便高,甚至高过骑士的手,若是天马不愿意?,便凭这长脖子甩几下,骑手便控制不住缰绳,此为天马有名的特性“抗缰”。

  天马桀骜,难以驯服。

  眼?见元宝对姜玺如此亲密,姜玺显然花过大功夫。

  唐久安一时没?接,问:“殿下真要把?它送给臣?”

  “不是我送,是母妃送。”姜玺道?,“或是父皇有事,世上最伤心?的人便是我母妃。所?以母妃比任何人都?感谢你用金簪击落那第一支袖箭。”

  关月面上微红:“送马就送马,别说有的没?的。”

  又道?:“唐将?军,你先试试。我原说挑别的马送,这马认主,若是它不肯跟你走,我还有一匹枣红马,亦是极好的。”

  姜玺直接将?缰绳塞到?唐久安手里:“若能驯服,它便是你的。但它若不服你,也不会随你走。”

  果然缰绳到?了唐久安手里,元宝“噌”一下便抬起了脑袋,娇也不撒了,后蹄不安地踏动,目光戒备地看着唐久安。

  名马通灵,唐久安身?上有一种?让马匹们?畏惧的气息。

  姜玺提醒:“它会踹人。先给它喝酒,喝了酒它心?情就好了。”

  唐久安直接把?缰绳还给了姜玺。

  “……”这就放弃了?

  姜玺这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唐久安道?:“殿下,臣冒犯了。”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姜玺。

  阳光灼热,大地光亮,天空微微摇晃,姜玺又嗅到?了那丝橙花般的气息。

  他没?有动。

  神魂已在刹那间离窍,飘向九重高天。

  唐久安不单抱了他,脑袋还学着元宝的样子在他肩上蹭了蹭,又揽着他的肩,在他肩头拍了拍。

  元宝轻嘶了两声,眼?中?戒备之意?大减,后蹄不再不安地踏步了。

  唐久安革囊递给姜玺,自己拿着碗:“殿下,倒酒。”

  姜玺倒酒。

  “……”唐久安,“殿下,您没?拔塞子。”

  姜玺拔塞子。

  然后顿住不动了。

  唐久安:“……殿下,可以倒了。”

  姜玺倒酒。

  酒水哗哗,满出碗外?。

  酒香四溢,元宝已经在期待地嘶鸣,姜玺却仍然在倒。

  酒溅湿了衣袍,兀自无觉。

  “……殿下?”

  唐久安按住姜玺的手,再不停,他得把?自己浇透。

  手背上温热干燥的熟悉触感唤回了姜玺的神魂。

  姜玺缓缓低头,看见了满溢的酒碗,看见了自己浇湿的衣袍,看见了不停催促的元宝,看见了眼?睛和嘴都?微微圆张的母妃。

  最后视线定格,看见了略有些讶异和担心?的唐久安。

  轰地一下,那个拥抱延后而至,直击脑海。

  姜玺把?革囊往唐久安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步伐又急又快,险险把?自己绊倒。

  丢、丢死人了!!!!

  唐久安不明所?以,问关月:“殿下没?事吧?”

  关月嘴角抽搐:“没?、没?事。”

  唐久安便放心?了。

  与旧主人之间的亲密已经给元宝表演完毕,元宝不再认为她是敌人,在她手里吨吨吨喝了一碗酒。

  唐久安尝了尝革囊里的酒,摸了摸元宝的脸:“原来?你喜欢喝这种?啊。”

  元宝拿脸蹭了蹭她。

  唐久安笑了。

  马的喜欢就是这样简单明确。

  一旦被接纳,驾驭一匹马对唐久安来?说不在话下。

  元宝亦许久没?有跑得这样痛快过,人与马俱十分快活,下马的时候感情已经建立,元宝蹭着脑袋又想讨酒喝。

  ……没?想到?是个酒鬼。

  唐久安想了想,问关月身?边的宫人有没?有糖。

  有宫人翻出一块。

  唐久安要来?,喂给元宝。

  元宝得了新宝贝,十分欢喜,开始把?脑袋放唐久安肩上撒娇。

  “玺儿得了这马,花了三个月,天天往这儿跑,才把?它驯服。”关月叹道?,“你居然只花了一个时辰。”

  唐久安笑道?:“臣这一个时辰是正是占了殿下三个月的便宜。”

  若不是有主人的亲密对待,元宝才没?有那么容易放下戒备。

  “这天马骑起来?是什么感觉?”关月忍不住问。

  “像飞一样。”唐久安道?,“它是臣骑过的最快的马。”

  元宝长嘶一声,十分骄傲的模样。

  关月艳羡,“我能摸摸它吗?”

  唐久安:“臣瞧它对您毫无戒备,应该对您很熟,您可以随便摸。”

  关月小心?翼翼伸出手,马匹稳健的心?跳透结实温热的肌肉透上来?。

  “那时候玺儿天天来?驯马,我担心?他出事,便时常过来?看着。”关月轻声道?,“我小时候就一回骑马就摔下来?过,后面过了好久才敢骑。”

  “娘娘也会骑马?”

  唐久安问完便想起,关月亦是将?门之后,其父关老将?军便是名将?,其兄关山更是兵马娴熟。

  “小时候臣的外?公教?臣骑马,臣也是摔下来?过,后来?到?了军中?看见怕就害怕。”

  关月意?外?:“那将?军是如何练就这一身?骑术?”

  唐久安笑:“后来?敌军破城,臣抢了一匹马想要冲出城门,生死关头,哪有什么怕不怕?反正人比马凶,马就怕了。”

  关月叹息:“你戍卫边疆,甚是不易。”

  “哪里,是臣的本份。”唐久安说着,问关月,“娘娘要试试吗?天马名不虚传,真的能让人腾云驾雾,直似能上九天。”

  关月有点渴望,又不大敢:“我许久未骑了。”

  唐久安道?:“臣陪您。”

  关月终于意?动,由唐久安扶上马,唐久安随后翻身?而上。

  元宝撒开四蹄,再度放飞。

  风从耳旁呼呼而过,关月感受到?许久许久未曾感受的快乐。

  她入宫之时父亲已经亡故,兄长尚未出头,身?世背景全无,皇帝又专情于柳皇后一人,她无聊之时,时常会来?南苑骑马消谴。

  每次骑在马背上,仿佛就能回到?在父兄呵护下的少女时光。

  但母亲劝说她,皇帝喜欢是柳皇后那种?娴静优雅的女子,让她最好还是别骑了。

  关月便没?有再骑了。

  不单是因为身?为妃嫔需要皇帝的恩宠,更因为,当陛下还是太子时,走过太学课舍的窗前,窗内那个小他两级的太学生徒就喜欢上他了。

  时隔多年重新骑上马背,关月先是有点生疏,全靠唐久安控缰。

  然后,她慢慢适应了节奏,自己掌握了缰绳。

  元宝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滑”,身?体几乎不曾晃动,马背上的人直有一种?飞翔的快感。

  “你说得对,真的像飞!”

  关月大笑道?。

  唐久安微笑。

  看得出来?关月很开心?。

  母亲们?年纪大了之后,好像都?不肯轻易开心?。

  但每一个母亲都?曾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都?曾经这样放声大笑过。

  关月的骑术是父兄教?出来?的,底子极佳。

  虽是长久不骑,但捡起来?之后,已能操控自如。

  唐久安便放缓缰绳,打?算下马让关月自己骑。

  关月忽然间慌乱起来?:“久安,你看那是不是陛下?”

  两人已经跑出原来?的草地颇远,此时慢慢靠近,已经可以看见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柄曲颈黄盖伞,十分醒目。

  “快,快放我下来?。”关月像个做坏事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孩子。

  唐久安道?:“娘娘放心?,娘娘与元宝熟悉,是臣请娘娘上马帮忙的。”

  关月稍稍安定,但仍有些心?慌。

  一时到?了近前,唐久安先翻身?下马,正头正要扶关月的时候,皇帝上前,扶住关月的手,含笑:“爱妃在马背上,还是这般英姿飒爽。”

  关月一呆:“陛下见过妾骑马?”

  皇帝一笑。

  当年绿地如荫,马背上的女子一身?明艳,不时还翻个花样空而起,像一只花蝴蝶。

  见之难忘。

  “来?,朕陪你骑一趟。”

  关月怔住:“陛下……”

  皇帝上马,拥着关月,一夹马腹。

  “许多年前,朕便想这样陪你骑马了。”

  *

  唐久安找到?姜玺的时候,姜玺正坐在屋顶上发呆。

  正是唐久安之前驯羽林卫时坐的那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爬上来?,只恨自己当时不能钻个地洞,那么便上了房顶吧。

  反正只要是个没?人的地方就好。

  他发一阵呆,又猛把?脸埋进手心?。

  啊啊啊,想想还是丢人啊!

  尤其是想明白唐久安是为了驯马之后,更不想见人了。

  “殿下!”

  唐久安在下面唤,绕到?后面找梯子。

  “你别上来?!”姜玺大叫。

  唐久安已经很习惯姜玺时不时就出些毛病,便退后几步,扬声道?:“殿下,多谢您的马!”

  姜玺这会儿心?力交瘁,一点儿也不想提马,喃喃:“不谢。”

  声音太轻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唐久安继续在下面喊话:“殿下,你把?元宝送我了,你真舍得吗?你自己怎么办?”

  姜玺心?说我骑马只是消谴,哪比得上你骑马有用?对于名战将?来?说,一匹好马小可以救命,大可以救国。

  但他接着把?脸埋进掌心?里,根本开不了口?。

  啊啊啊不想说话!

  唐久安这话问得其实挺不真诚的。

  因为她太喜欢元宝了,就算姜玺舍不得想反悔,她也不一定肯。

  但看姜玺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房顶上,她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肯定是舍不得。

  毕竟像元宝那样的,换谁谁舍得啊?

  比如她就舍不得还给他。

  想了想,她爬了上去。

  姜玺只顾闷头生自己气,一个不提防,唐久安就上来?了。

  “殿下,”她从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臣外?公留给臣的狼牙,是外?公亲手猎的,据说能驱邪避凶,臣好几次死里逃生,应该都?是它在保佑臣。”

  一根红绳系着两枚狼牙,似两片新月,躺在唐久安的掌心?,递到?姜玺面前。

  姜玺拿起来?看了看,“怎么这牙一大一小?”

  “嘿嘿,大的是臣十六岁那年猎到?的沙狼,那是臣第一次猎狼,所?以也留了一颗。”

  姜玺已经做出了还的姿势,口?里正说到?:“既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听得这句,手立马收了回去,改口?,“那我便收下了。”

  他试探着问:“你就猎了这一头,以后还会猎吗?”

  唐久安道?:“猎一次玩玩罢了,以后也未必有那功夫。”

  姜玺立即把?狼牙收进怀里:“以后别猎了,不,以后就算猎,也别留狼牙了,知道?吗?”

  唐久安本就是留着玩的,当即点点头,然后道?:“殿下,臣此去北疆,不知何时再回京城。有此狼牙为凭,将?来?只要殿下召唤,臣无论生死,必来?赴命。”

  姜玺愣住。

  唐久安的语气并不如何郑重,但眸子清朗宁定,一诺千金。

  姜玺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像是一只手凭空出现,攥住他的心?脏。攥得并不是很用力,是一种?温暖的包裹感,又很触动。

  他掏出狼牙,举着它,“你是说,只要有这个东西,我可以召唤你做任何事,你都?会答应?”

  唐久安微笑:“是。”

  她的发丝微乱,背后是高远蓝天,这一笑清浅明亮,看得姜玺眼?睛微微发胀。

  “走。”姜玺收好狼牙,“带你去个地方。”

  *

  御池周围隔了一圈锦障,围得高高的。

  唐久安看不懂:“这是做什么?”

  要知道?御池极大,这么一圈下来?,光布料都?花不少钱。

  姜玺站在入口?处,示意?她进去。

  也许是池中?有什么重大发现,比如刺客的线索?

  不过查刺客是周涛的事,要她来?干嘛?

  再说此处可谓是她的伤心?地,她在这里损失了人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

  她叹口?气,怀着哀悼的心?情走进去。

  “……”

  然后整个人呆掉。

  御池水已经全部放干,露出整个池底。

  “去吧。”

  姜玺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抱臂微笑,“捞出什么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