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陆卫青在去乱葬岗的路上, 想起和苏霓儿在一起的两世情谊。
前世,东巷。
初春的天寒得很,前几晚下过的白雪在屋檐下冻成了冰沟子。
路面湿滑, 带着补丁的衣裳晾在外头, 好几日都是?湿漉漉的。
潮湿阴冷的小破屋里, 陆卫青躺在用两条小板凳支棱起来的破板床上, 茫然且空洞地望着头顶漏了的屋顶。
东宫事败, 十?岁的他?艰难地逃离,机缘巧合下遇见七岁的小乞丐——苏霓儿。
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 两人搀扶着到临近的丰县, 短暂生活了一段时日, 直到风头过了,才寻了借口回上京。
回上京的路上,他?偶然得知, 东宫近两百人被?施以极刑, 就在他?逃离东宫后?的没几日,其中?包括他?的生母——太子妃殷念芹。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昏暗的天下起?倾盆大雨。
他?绝望地跌坐在泥泞的雨地里,坐了整整一宿, 任凭苏霓儿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他?喊不出一个字、说不出一句话,只晓得父亲太子不知所?踪, 母亲已故、曾经生活的东宫成了一片废墟。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仿若一夜之间成了一片靠不到岸的孤舟, 在黑夜的风雨中?艰难地飘摇。
偏生所?有这些, 是?他?心底最痛的秘密。
因着淋了一夜的大雨, 他?病了。
也不知那小乞丐拿来的力气,陪着他?在大雨里坐了一宿, 竟也生龙活虎的,愣是?架着他?躲过城门口官兵的追捕,来到她曾经住过的小破屋。
他?昏睡了好多?天,醒来以后?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人没精神、更没力气,如同一滩死水瘫在木板床上。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偶尔小乞丐会拿来半个馊了的冷馒头喂他?。
可是?,又怎么样呢?
他?根本?不饿,或者说他?不在乎自己饿不饿。
恍惚中?,木板床上的他?看见母亲的脸,温柔且慈祥,就在门框边上,对着他?招手,说——“筠儿,活着太苦了,娘来接你。”
他?便满足地笑了......
就在这时,七岁的苏霓儿端了半碗温热的稀粥进来,冲到床边,使?劲摇晃他?。
——“醒醒,醒醒!”
干瘪的手儿抬起?他?的头,将?他?揽在她怀里,强行将?半碗稀粥往他?口中?灌。
她实在太瘦了,小小的胳膊没有肉,全靠一层皮蒙着,臂弯处的骨头磕得他?后?颈疼。
她一边哭一边说。
——“都怪我,这些天都讨不到东西。你放心,等,等林子里的雪化了,我,我去掏鸟窝、我去打鸟,我还可以下河摸鱼......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偷!我皮厚,打不死的......”
“我保证不饿着你,陆卫青,我保证你像原来一样胖乎乎的!”
他?颓废地闭上眼睑,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也不知自个是?怎样喝下半碗稀粥的。
小乞丐胡乱抹一把眼泪,似想起?什么,对他?说。
——“隔壁的爷爷说了,说你是?风寒入了骨髓,寻常的药救不了你,只有无回山的神仙草可以。你等着,我一定能摘得神仙草,一定能救你!”
说完,小乞丐便出去了。
陆卫青苦笑,他?这半条命,救不救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神仙草长在悬崖边上,莫说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便是?成I年男子也不能轻易采得。
出乎他?意料的,小乞丐竟摘了神仙草回来,也不知从哪弄的银子买了滋补的药材,混在一起?熬成汤药,喂给他?喝。
许是?老天爷真的想收他?了,他?躺在木板床上,视线变得混沌,连床跟前的苏霓儿也看不太清了,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随手一摸,摸到她被?刮烂的胳膊,血淋淋的。
她疼地一缩,嘴上却?是?没事的,“我不疼,你快点喝,凉了对胃不好。”
他?便睁着暗淡的琥珀色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抚过她消瘦的脸庞、枯瘦的手儿、后?背、双腿......竟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全是?树枝刮烂后?留下的斑斑血迹。
他?不由问她:“......你为何要救我?”
她哭得好大声:“我不想你死!你死了,就没有人陪我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他?就笑了,终于意识到世道虽无情,但或许他?可以不孤单。
或许他?可以成为某个人的依赖、可以成为某个人的寄托、可以有那么一丁点儿活下来的勇气。
他?凝视在苏霓儿的眼睛:“你想我陪着你?”
她使?劲地点头,他?便将?她拥在怀里,喝下神仙草后?,看见门框处的娘亲笑着离开。
自那以后?,他?看见娘亲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再?也看不见了。
后?来,他?的身子也好了。
身子好利索后?,他?拉着苏霓儿正儿八经讨论?起?未来。
他?说:“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但是?你长大了迟早要嫁人,我也要娶妻,我们就会分开。”
十?岁的孩子还不懂永远到底有多?远,更不懂这两个字的意义有多?重,只是?听娘亲说过,成婚的男女才能永远在一块儿。
陆卫青不懂,苏霓儿更不懂。
苏霓儿笑着,“那我嫁给你不就行了?”
陆卫青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知道,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草草娶妻呢?要不你做侧......还是?妾吧?”
苏霓儿一巴掌拍在陆卫青头上,“不行!我必须得做妻,正妻!”
她可听说了,小妾没地位,夫君随时可以将?小妾转手送人,还会被?正妻打压欺负,她可不干!
陆卫青有些为难,看着苏霓儿干瘪蜡黄的脸,总觉得自个的“妻”似乎不如他?见过的那些新娘子白嫩或是?高大。
十?岁的小男孩,还不知何为“好看”,虽是?失落,但最终还是?将?怀里的玉佩——皇爷爷留给他?的玉佩、代表他?身份的玉佩给了苏霓儿。
“行,正妻就正妻!这玉佩是?我的信物,你可得收好了。将?来咱俩能不能翻身,全靠它了!”
墨绿色的玉佩玉质通透、手感极好,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泽,苏霓儿从未见过如此好的东西,捧在手心瞧了又瞧。
陆卫青再?三叮嘱:“你可不能把玉佩当了换钱花,更不许拿给旁人看。这是?我们的秘密,知道不?”
苏霓儿将?玉佩仔细收在怀里,信誓旦旦道,“放心,我就算饿死也绝不会打玉佩的主意!”
陆卫青点头,拉着苏霓儿到了屋外,对着门前的石头拜天地。
夫妻交拜后?,两人回到屋内,规规矩矩地躺在木板床上。
木板床不大,容纳两个瘦弱的小孩刚刚好。
苏霓儿:“我们这样就会有孩子么?”
陆卫青:“当然会有!到时候你是?娘亲,得有大人的样子,不能动不动就哭、更不可动不动拍我的头,我是?父亲,我得在孩子面前树立威信!”
陆卫青比苏霓儿高了一个头,并排躺着的时候,苏霓儿只到他?肩膀处。
她抬眸望了眼他?白净的额头,似乎她的手又痒了,想了想,还是?控制住,说,“嗯,你是?我夫君,我都听你的!”
苏霓儿难得的乖巧和温顺,让陆卫青很是?满意,也激起?了他?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陆卫青:“以后?我是?一家之主,我得赚钱养家。我会武功,能打猎、能挑水、能担柴......总归家里的重活都归我干。”
顿了顿,语气很是?凝重,“你也不能闲着,得尽快学?会女红,不能等到孩子出生了没衣裳穿!”
陆卫青的安排,苏霓儿实在认同,当下表示明日就去找邻里大婶学?做针线活;
陆卫青则表示他?会去郊外的林子里打野鸡,给苏霓儿做烧鸡吃!香喷喷的!
两个饥肠辘辘的孩子舔了舔干枯的唇儿,使?劲儿吞了吞口水。
陆卫青:“睡吧,天亮了月老回天庭,就不发?孩子了。”
苏霓儿没读过书、没上过学?堂,更不晓得月老只牵红线不发?孩子,对着陆卫青由衷地赞许。
“夫君,你懂得可真多?!”
有了陆卫青,苏霓儿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总能想到千奇百怪的法子,捉野兔、掏鸟窝、烤鹌鹑蛋......不仅能把苏霓儿喂得饱饱的,还有多?余的猎物拿出去换钱。
只是?陆卫青不愿意和苏霓儿当街乞讨、更不会去抢富人救济时发?的馒头。
他?总说,人得有志气!
苏霓儿听不懂,可并不妨碍她对他?的仰慕!
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苏霓儿很快就长个了,褪去儿时的消瘦蜡黄,长得肉嘟嘟的、白嫩嫩的。
不幸的是?,两人一直没能够有个孩子,肚皮里没有、床底下没有、屋外的墙角下没有、甚至郊外的林子里也没有!
那儿可是?有鸟蛋、蛇I蛋、野鸡I蛋......怎么就是?没有孩子呢?
苏霓儿很失望,陆卫青也很失望。
两人时常念叨,或许是?月老忙晕了头,把他?俩忘了?
念着念着,陆卫青某一日突然就不念了。
他?变得沉稳多?了,不再?和苏霓儿拌嘴胡闹、不再?和隔壁的狗子一起?窜天下地。
他?每日早早就起?了,赚到些银子后?,急匆匆赶回家,窝在小木屋的旧书桌上,读书写字。
有时候是?整整一个下午,有时候会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看到半夜。
苏霓儿看着他?认真勤奋的侧颜,逢人便说自家郎君将?来定有出息!
陆卫青就笑,揉苏霓儿的头,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这日,冰天雪地的,苏霓儿在屋外的石堆上洗衣裳,陆卫青过来,抢了她手中?的衣裳洗,被?苏霓儿拦住。
苏霓儿:“你快进去,外头冷!你的手是?拿狼毫笔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
苏霓儿把他?往屋内推。
他?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当年的小男孩,长成了身量高大、颀长俊美的少年。
他?斜倚在门框处,也不回屋,就这样望着苏霓儿浅笑,等着苏霓儿洗完一件衣裳,他?便将?她冻红的手儿包在掌心,搓了又搓,又放到他?的心窝窝里给她取暖。
她这双手儿,因着常年做粗活,长满了老茧,和他?白净润玉般的手比起?来,简直糟糕得不成样子。
陆卫青似是?压根不在意,近来很是?喜欢这样盯着她瞧。
她十?三岁了,有关男女之间的事情几乎都是?陆卫青教的,而且极少,以至于她直到现在对男女大防没什么概念,成天咋咋呼呼的,当着旁人的面就敢对陆卫青又亲又抱。
若是?旁人嘲讽她,她会将?陆卫青搂得更紧——“我亲我的夫君,关你何事?!”
今日这种?情况,换做平时,苏霓儿早惦着脚“轻薄”陆卫青了,可她没有。
她明显感到下腹酸胀,后?腰也酸得很,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陡然,腹下一股暖流涌出。
她猛地推开陆卫青,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瞧过,心顿时凉了半截。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陆卫青已经将?剩下的衣裳洗干净晾好了。
陆卫青:“怎么了?不舒服?”
苏霓儿拧着眉梢摇头,缩到木板床上,“没啥,就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
陆卫青用手背触了她的额头,确定她不发?烧,又瞧了瞧她惨白的面色,不放心道。
“要不我背你去医馆?”
苏霓儿还是?摇头,清澈的眸底晕染着浓浓的水雾。
她拉过棉被?蒙住自己的头。
过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似再?也承受不住了,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满目的绝望。
“夫君,我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陆卫青骇然,“哪里流血?!”
苏霓儿挪开小屁屁,指向木板床上她趟过的地方。
那个位置,一片殷红。
陆卫青白净的耳尖瞬间红透了。
他?转身关了门窗,又用板凳抵住摇晃的木门,柔声道。
“娘子莫怕,容夫君先看看。”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后?,陆卫青长吁一口浊气,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月事带,递给苏霓儿。
“娘子不会死,这是?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葵水,每月一次,三到七天不等。”
陆卫青详细地讲述女子的月事,从不得碰冷水到忌食生冷的食物,全是?从书本?上学?来的。
得知自个不会死,苏霓儿放心了,研究起?月事带,问陆卫青。
“夫君,这是?你做的么?夫君你真好!”
陆卫青干咳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
“娘子年纪小,夫君自该为你提前打算。”
苏霓儿高兴,扑到陆卫青怀里撒娇,似想起?什么,“呀”了一声。
“夫君,我现在是?不是?大姑娘了?是?不是?可以和你同I房要宝宝了?”
苏霓儿不及陆卫青聪明,可也不傻,长大后?慢慢发?现月老是?传说中?的,是?假的,而且月老也不发?孩子。
她曾私底下问过邻里相熟的大娘,为何她和陆卫青夜夜躺在一张床上,却?这么多?年没有孩子。
大娘笑,说只有她来葵水了、成大姑娘了,才有机会怀孕生子。
陆卫青沉了面色,“淑女当知羞涩,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苏霓儿抬眸:“为何不许?我们是?夫妻,都不能说么?”
陆卫青怔住,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白净的脸更红了。
他?别开目光,语气少了些教条的意味,多?了几分难得的纵容。
——“可以说,但只能对夫君说。”
少顷,他?修长的指抚上苏霓儿娇美的面容。
六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黄毛丫头。
五官长开后?,似清晨树上吊着的鲜果,时常惹得谁想尝一口。
也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堵在街头或是?街尾,扬言要苏霓儿做小媳妇!
略带老茧的指腹细细地摩挲她粉嫩的桃腮,掩下幽邃眸底的贪I婪,哑声道。
“娘子太小了,等你及笄了,夫君再?教你。你只需记得夫君的规定,切莫不可同旁的男子亲近,狗子也不行。”
听说要及笄才可以“同I房”,苏霓儿多?少是?失望的,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知道啦,我都记着呢!一不可偷瞄别的男子,二得同男子保持三尺开外的距离、不得私下见面,三得认为自家夫君最好看!”
苏霓儿搂住陆卫青的脖子,“那既然不能同I房,何时才可以亲亲?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一次也没有!”
陆卫青白净的耳尖泛着烫人的红,别开目光。
“夫君是?男子,岂能做这种?......这种?有伤风化的事?”
苏霓儿不服气,在他?结实的肩头用力咬一口:“我不管,夫君今日必须得亲我一下,我已经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陆卫青将?怀中?的人儿扒拉开,苏霓儿就把他?反压在木板床上,毫无章法地乱亲......
那些甜蜜欢快的过往啊,
是?陆卫青满是?恨意的苦难生涯里,一抹救赎的光......
*
郊外的乱葬岗,陆卫青跌跌撞撞跪在雨夜里。
原来,苏霓儿是?他?的娘子,是?他?人生最昏暗、最绝望时刻的救赎,是?险些丧命也要为他?摘神仙草的救命恩人;
是?有一口吃的会分一半给他?的人,是?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无论?他?说什么她会信的小丫头,是?患难与共、贫苦相随的另一半;
是?他?懵懂青春的恋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人,是?他?宁愿放弃皇位也要追逐的人!
他?们入宫前的生活啊,十?年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全毁在皇宫中?、毁在她逃不出的高墙里、毁在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责备声里!
想起?她前世在皇宫受到的屈辱、想起?他?那时迫不得已的沉默、想起?国辅大人对她的诬陷、想起?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
他?恨透了伤她的那些人,恨透了无能为力的自己!
哪怕在她死后?的三年里,他?用尽一切手段扳倒国辅大人、扳倒曾经伤害过她的那些人、并用自个的生命为之殉I情,他?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漫天的大雨洗不去他?脸上的痛,他?跪在雨地里,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执着地寻找苏霓儿的尸体。
他?怎么能?
如何能!
他?怎么可以!!!
是?他?,是?他?下令将?苏霓儿的尸体扔到乱葬岗;
是?他?自尊心作祟,不顾她死前凄凄惨惨的境遇,强忍着不去看望她;
哪怕重活一次,他?也不曾温暖过她!!!
而重生后?儿时的相处,八年前她对十?岁的他?不加掩饰的“报复”,那些曾经让他?耿耿于怀、愤恨记了八年的仇怨,不过是?她微不足道的宣泄罢了!
她没有忘,从未忘记过他?!
她记得他?们的情,才会让他?在冰天雪地里洗衣做饭、才会让他?爬无回山摘神仙草;
她同样记得入宫后?的不堪、入宫后?的耻辱、入宫后?的误会,才会对他?如此淡漠和绝情!
她爱过他?,也记恨着他?!
说什么“两清”......她和他?两世的情,如何能清!
他?跌坐在雨夜里,从天光微亮寻到暴雨突至、再?到黑夜降临。
白净的指满是?乌黑的泥,明黄色的龙袍变得污浊不堪。他?在各个没有墓碑的坟前,发?疯似地用手刨。
五指染上鲜血,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翻开一具具尸体,拨开对方脸上的泥,不是?,又接着往下找。
无论?禁卫军怎么劝、怎么拉,哪怕地上跪了好多?人、哪怕搬出了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搬出了皇爷爷,他?也不为所?动。
雨水泼在他?脸上,辨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也看不出俊朗矜贵的模样,倒显得异常的狼狈。
他?不在乎,不断重复寻找苏霓儿的动作,声音暗哑且绝望。
——“别怕,娘子!夫君来寻你了,夫君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陆卫青不知道,在乱葬岗不远处的密林里,一个穿着明黄色纱裙的纤弱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隐在看不见的密林深处。
听见陆卫青近乎发?狂的嘶吼,一遍又一遍喊着“娘子”,
她不屑地斜勾唇角,不带一丝留恋,利索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