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反击【二合一】
只?一拳, 男人就已经满脸绽开血花,又被拽着领口?抓回,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拳拳到肉, 拳峰重击面部的闷响!直到最后发出骨头断裂的响声!
温南森松开手,男人像是面粉袋一样软软倒地,无声无息。
冷雨从温南森的指缝里滑落,洗掉粘稠的血迹。
他手指冷白匀长,骨节分明,好?像天生应该用来握笔或是拉琴的手,此时沾血居然也那样好?看。
温南森掀起浅金色的长睫, 或许是雨幕的缘故, 向?来无比温和的碧色眼眸,此时沉在暗处,竟然比雨水还要冰冷。
温南森一边迈步, 一边单手解开系紧的袖口?,哑声道:“我为我的不理智感到抱歉。”
他说完, 大步上前?, 挥出强有力的勾拳,把为首的男人直接打进墙里!紧接着一个凶悍的肘击,许西柠亲眼看到那人的胸腔凹陷下去。
她有些晕乎地想……原来温老师也是会生气的。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许西柠完全不知道他还会打人。
诚然,她见?过温南森身?上的肌肉,但肌肉长在温老师身?上, 感觉是一种无害的装饰品, 他身?上从来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总是柔和又内敛的,就算他手里拎着刀, 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有些人就是这样,仿佛天生一副好?脾气。
可这样的人愤怒起来,是一场足以让人畏惧的无声爆发。
铺天盖地的雨幕里,金发碧眼的男人在人群中不停地挥拳,转身?,肘击,旋转膝击,摔击,劈掌,接着仍是强有力的拳击!!
有打手想跑,可是惊恐地发现胡同里出现了无形的屏障,没有人能离开。
他们拼死一搏,掏出刀子往男人身?上刺去,他毫不避让,拳头?将刀刃连着骨头?一起碾碎!
暴力,纯粹的暴力!宣泄的暴力在他的拳头?和雨水一样有力的爆发!
精灵是热爱和平的种族,温南森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战争,他是掌握暴力的人,可是从来不动?用暴力。
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失去理智,以至于让天性最为温和的精灵,想要用身?体向?别人施加最惨烈的惩罚。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七零八落都是倒下的打手,刀疤脸头?朝下栽在垃圾桶里,暗沉的血在地上汇聚成河。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
温南森转身?走回来,单膝跪在女孩面前?,脱下风衣,展开,将湿漉漉的女孩轻轻包起,让她坐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伸手触碰她的关节,逐一检查她的骨头?。
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打落,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于是他看起来又是那个无比温柔的温老师了。
他快速检查了一遍,低眸的时候突然发现女孩靠在他的肩上,惨白的小脸被雨水淋湿,流淌在他肩上却是温热的液体。
她的眼泪和雨水混着一起划过脸颊。
男人声音微颤:“哪里疼?”
许西柠摇了摇头?,其实从温南森赶来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到痛了,她不知道那是精灵的大治愈术,以为是疼过头?了,她只?觉得?疲倦……还有,像雨水一样多的委屈。
“刘阿姨骗了我。”女孩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说。
整个事情?很简单,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蒋家?豪买通了刘阿姨,让她假意约许西柠出来取证,实际上只?是一个圈套。
本?来刘阿姨想借儿子猝死大闹一场,找寰宇集团要赔偿,情?真意切地喊她许记者?求求你了许记者?你真好?心啊许记者?我只?有你了,然后?转身?就把她卖了。
“我想帮她儿子讨回公道,但她想要的,只?有钱而已。”女孩的眼睛仍然是澄澈的,澄澈得?让人心疼。
温南森定?定?看着怀里的女孩,她遍体鳞伤,脆弱得?好?像碰一下就会碎掉,即便这样,她心里竟然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只?是简简单单的难过。
——为她想帮助的人,选择伤害她而难过。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那么好?,人会为了利益做出任何事情?。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过于善良的人,我因此而爱你。”
温南森俯身?,宽阔的肩膀替她挡住了从天上落下的雨水。
他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眸中是深切的不忍:
“可许西柠,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善良。”
*
上辈子,温南森第一次见?到艾琳,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壕里。
当时苏伊和格朗特两国交战,战火连绵数月,在布雷平原进行最后?的拉锯。
一旦战线推过布雷平原,苏伊就能长驱直入,一路北上吞灭格朗特,而假如战事能拖延到十?月,北方进入严冬,擅长极寒作战的格朗特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布雷平原成为最后?对决的战场,双方不断投入大量的兵力,宛如绞肉机一样死了不计其数的人。
温南森路过,他不忍见?到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逝去,选择当了一名战地医生,从死神手里抢人。
他在那样严酷的战场上,遇到一个纤瘦的女孩。
她把栗色的头?发盘在帽子里,小脸被烟熏得?黢黑,背着一个大包,蜷缩在战壕里,攥着铅笔的笔头?在泛黄的纸上速写,时不时被流弹溅得?满身?是土。
温南森问旁边的男人,她是谁。
男人啐了一口?,说她是个非要上战场的疯子,千万不要靠近她。
后?来同样的问题,他问了艾琳。
艾琳掀起纤长的睫毛,露出一双海一样湛蓝的眼睛。
她眼里有着明亮摄人的光,那光彩让她脏兮兮的小脸变得?明艳动?人。
她说我是个记者?,战地记者?。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战争的真相说给全世界听。
她的报道和对战争惨状的速写被发回国内,通过报纸传到家?家?户户,战争的惨烈被她用劣质的笔头?和锋锐的笔触描绘出来,反战情?绪在两国民众间高涨,想要“停止战争”的愿望被普通人提出,以举牌游行的方式愈演愈烈。
但战争是会带来巨大利益的。
她触碰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买通了战场上的军人,让他们暗中做掉艾琳。
在战场上死人太过正常,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他们偷偷篡改了艾琳的地图,诱导她走进雷区。
地雷轰然炸起的时候,艾琳下意识挡住脸。
远处的精灵在那一刻出手,无形的屏障在她面前?挡住了爆炸的冲击,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炸断了腿。
温南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不干涉战争的结果,也不帮助任何一国,他只?救治伤者?,当伤者?死亡的时候,他会平静地离开,投入新的救助。
他不在意任何一个个体的死亡,他活得?太久,见?得?太多,他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只?抱着一种淡淡的悲悯。
但为什么偏偏救了她?
温南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和他一样,是这场疯狂的战争里唯二不在意结果的人。
他们不想要谁赢。
他们只?想要和平。
那天晚上温南森照例查房,逼仄的病房里挤满了呻|吟的伤患,女孩缩在墙角的行军床上,地下昏暗的蜡烛照亮她脸上无声的泪痕。
温南森问她哪里疼,他还有最后?一片止疼药。
艾琳摇了摇头?,她说我知道是谁想杀我,是马丁,他的父亲死于战争,两个哥哥死于战争,在他入伍后?,他的母亲和妹妹在饥荒中死去。
她抬头?看向?男人,烛火映照在她清澈的眼底,猛地跳动?了一瞬。
她说我想要让战争停止,我想要和平,我想帮助成千上万像马丁一样的人。
我想帮他,可他却想杀我。
“战争让人变成怪物?,所以我不怪他。”
艾琳低声说,“……我只?是,有一点难过。”
地底潮湿炎热,缺少通风,周围萦绕着哀嚎和咒骂,还有伤口?腐烂挥之不去的恶臭。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地底不存在的风,温南森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窒闷。
他蹲下来,注视着她湿润的眼睛,慢慢道:“我看过很多场战争,比你想象中得?还要多得?多,相信我,你尽力了,但战争不会结束。”
“你受伤了,留在这里迟早会死。”温南森看了眼怀表,平静道,“我有渠道,可以送你回国,就在今晚。”
*
许西柠受了伤又淋雨,很快就发起低烧,沉沉地睡过去。
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最严重的是左膝盖骨断裂,但温南森并没有立刻把她送往医院。
如果在医院拍了X光,确诊伤情?,他就必须忍受她按照正常人的速度缓慢愈合,可他现在就想把她治好?。
他留在许西柠身?上的守护术法,只?会在遇到致命伤的时候被触发,他不得?不尽可能隐藏非人类的力量,只?留定?位术法倒是不会暴露,但那相当于一个24小时定?位器,他不觉得?自己有监视她行踪的权力。
感知到术法被触发,温南森立刻就传送过来。
在她的事情?上,每一次他都尽可能到得?最早,可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太迟。
温南森抱她上车,手掌覆盖在她的膝盖上,等?到膝盖几乎痊愈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安置在副驾驶上,帮她扣上安全带,驶去医院。
刚开出一条街,车顶上传来“咚”的一声重响。
什么东西从高空跃上行驶中的轿车,将副驾驶的车窗扯开两指宽的缝,透明的触手像液体一样流了进来。
触手落地飞快地重塑成人形,变成清隽干净的模样。
眉眼漆黑的青年用一个人类无法维持平衡的姿势挤在副驾驶里,望着女孩的目光专注又痛楚,那是一种不必言语就溢出来的自责。
他伸出手指,慢慢地,抹去许西柠唇上的血。
温南森看着他的动?作,什么都没说。
许西柠到了时间却没回家?,手机关机,展星野忍不住出门找她,一路追了过来。
如果不是很远就听见?许西柠缓慢但坚定?的心跳,他会直接截停这辆车,他的大部分触手还浮在空中,如果全部压下来,能直接将车压成铁皮。
展星野抬眼,柔和的情?绪消失了,冰冷地和温南森对视:“怎么回事。”
温南森平静说了事情?经过。
此举无异于直接认罪,人类的安危是管理局的底线,异种因为其强大的能力被严格约束。
温南森暴力殴打八个人类,在《契约》条例里至少会被处以十?年以上的□□。
温南森目不斜视,平稳驾驶:“违反契约的事情?我会去管理局自首,在那之前?我要先送她去医院。”
展星野盯了他一会,漠然道:“任何人问起,就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温南森:“?”
展星野语气变冷:“你不应该留下那么多痕迹。”
他说完,直接消失在了车厢里。
温南森往车窗外看去,展星野能和在雷暴中瞬移的霍廷比速度,自然是一瞬间就看不到身?影了。
温南森突然意识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话里话外,怎么听都像是……嫌他犯罪犯得?不够好??
*
展星野到达广贸大厦的时候,已经有管理局的人赶到了。
几个执行部的专员拎着像是牛皮灯一样的东西往胡同里跑,看到他立刻道:“展队长,不好?了,有异种大规模伤人!”
温老师还是心慈手软,除了捅许西柠刀子的刀疤脸已经变成了尸体,其他人还有一线呼吸,只?是浑身?上下断了七八根骨头?而已。
对展星野来说,温南森留下的气味和痕迹再明显不过,但对其他专员来说,他们还需要用特殊的道具来测试这里是什么异种。
牛皮灯里装着一只?稀少的萤火妖虫,一呼一吸,发出绿色的光芒。
“竟然是精灵?!”一个专员惊恐道,“不是说精灵从来不会伤害人类的吗?!这是精灵第一次公然违反《契约》!必须要严肃处理!”
一只?透明的触手像蛇一样缠绕住牛皮灯。
专员大惊:“等?等?!灯变红了!等?等?又变蓝了变绿了变紫了变黄了……”萤火妖虫像是舞厅里的宇宙球灯一样开始疯狂切换蹦迪。
专员:“萤火妖虫好?像疯了……而且疯得?相当厉害。”
“没事!”同事立刻掏出一个森白的妖骨罗盘,“八方罗盘能追随异种留下的气息作为指引……”
一只?触手在罗盘周围左右摇摆。
罗盘:像个小风车一样滴溜溜地转。
同事大惊失色:“……不好?,罗盘也坏了!”
“展队,你能追踪到这个精灵在哪里吗?”调查员急切地问。
展星野在管理局其他员工心里早就跟战神一样伟岸,传说就没有他追踪不到的异种。
有一次,犯罪现场只?剩下受害人被烧成的灰,展星野蹲下来碾了碾,就像箭一样翻出窗外,三分钟以后?,面无表情?地拎着异种的尸体回来了。
那叫一个神乎其神。
展星野垂着睫毛:“不能。”
调查员问道:“为什么呢?”
展星野像是即将体测的大学生,发出虚弱的声音:“因为我病了。”
调查员:“……”
夭寿了!一年工作四百天每天在线杀敌风雨无阻的展队居然也会生病!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这可是他们局里的道德模范、加班狂魔、AKA卷王中的卷王!
他说病了,肯定?病得?很重吧!都病得?这么重还冒雨跑来现场,这是怎样的精神啊!
其他人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
那一边,医疗队的人在尽心尽力地抢救剩下七个打手,紧急包扎他们断裂的骨头?。
透明的触手在雨里悄无声息地蔓延,依次洞穿每一个打手的大脑,只?留下后?颈蚊子大小的伤口?。
凶狠,冷漠,精准。
青年漠然地戴着兜帽,靠在墙边,仿佛疲倦似的垂着眼睫,眼底一片肃杀。
几秒后?,救护队一片喧哗和忙乱,原本?生命体征还算平稳的人突然同时死亡……医疗人员手忙脚乱混作一团,试图找出原因。
展星野压了压兜帽,插着卫衣口?袋,转身?离开,清瘦的背影融进雨里。
他身?后?的触手尽职尽责地抹去地上的车辙脚印和空中的气味,将现场破坏得?一干二净。
……
温南森以为展星野作为管理局的王牌异种杀手,底线是人类的安危。
他错了。
展星野的底线,从来都是许西柠。
*
与此同时,蒋家?上下气氛压抑,一片死寂。
只?有蒋家?豪正对着手机破口?大骂:“怎么会死了?全死了?!你他妈不是说帮我找来的人都是专业的吗?哪个人手里没几条人命?怎么可能被她弄死?”
手机那边又说了什么,蒋家?豪大骂几句粗口?,新的电话又打进来:“蒋少,不知道为什么,您让我们买的热搜上不去啊?”
“上不去?”蒋家?豪气急败坏,“老子花了钱的!怎么会上不去?”
对面发来录屏,他们买的关于许西柠的热搜,什么师生啊劈腿啊文章造假啊,有一条算一条,刚上去就被撤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还没看清就消失了。
他们买的水军和营销号,发的东西全都无法被检索,像是石沉大海,之前?他们攥在手里的媒体渠道不约而同将他们拉黑。
与此同时,高挂微博前?排的词条分别是:
#许西柠澄清
#寰宇集团抹黑造谣始末
#大批造谣网友收到律师函
一时间,像是暗中某个庞然大物?浮出水面,冷冷盯着他们,捂死了他们的嘴。
蒋家?豪还在怔然中,蒋家?老爷子打来电话。
他一贯强势的声音因为恐惧微微发抖,显出无力的苍老来:“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竟敢惹上林家?的?”
*
林氏集团此时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员工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密集的电话声不绝于耳。
刚刚林总真是发了……好?大的火。
傍晚时分,呼啸的直升机降落在高楼顶上的停机坪。
穿着黑白针织套裙的长发女人戴着黑框眼镜,不等?直升机停稳,踩着高跟跃下最后?一小段距离,大踏步地走进总部顶楼,召开公关部紧急会议。
林薇把微博上和许西柠相关的热搜往大屏上一投,靠在椅背上,唇色朱红,声线冷硬:“我是出差,不是死了,为什么没人告知我?”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在座的无不是林氏集团的高层,要说他们不知道许西柠是谁,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其他人内心忍不住疯狂吐槽,拜托您成天搞得?好?像要跟女儿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提都不敢提好?吗?看是看到了,谁敢跟您说啊?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而且,不是传言林总已经断绝母女关系了吗,应该毫不在意才对啊,现在看来她何止是在意,简直是气得?要死啊!!
林薇深吸一口?气,指尖敲了敲桌子:“24小时内我要看到成果,还有寰宇集团……什么东西?”
旁边的助理赶忙送上寰宇集团的信息。
林薇蹙眉翻了翻,头?也不抬:“停止和寰宇的一切业务,抛售在寰宇持有的所有股份,断了他们资金链,通知他们的供货商,和寰宇交易的代价是被林氏拒之门外,请律师团队起诉造谣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她说的每句话都以惊人的高效被逐一执行。
能参会的人无不是商界顶尖的好?手,键盘敲击声密集地响起,一条条指令通过网路和电话传达到林氏遍及全国的企业,专业的公关部门启动?应急预案,相比之下寰宇集团那点小伎俩真的不够看。
“真有意思,对许西柠下手。”林薇回到独立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靠上椅背,文静的黑框眼镜都挡不住眼神里的锋芒。
她冷冷吐字:“……当我是死的吗?”
尉兰跟进来,给林薇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怎么,都帮了这么多了,还不肯承认是你做的?我看有人顺着律师事务所和林氏集团的业务往来,扒出许西柠和你的关系,都被你压下去了。”
林薇掀起眼皮,冷道:“我跟她什么关系?寰宇打我的脸,还不许我还手了?我那是为了帮她吗?我那是为了林氏的形象。”
尉兰和她严肃的脸对视,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撞上林薇恶狠狠的眼神,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想笑的,实在是忍不住。”
林薇恼道:“要笑滚出去笑!”
尉兰趴在她身?上,拍着她的胳膊,笑得?更大声了:“哈!林薇啊林薇……你这张嘴,让人可拿你怎么办啊。”
*
网上的风波,许西柠一概都不知道。
她昏昏沉沉被温南森送到医院,温南森似乎和院长有些关系,院长亲自指定?的主治医师,兴师动?众地开了个顶级病房,最后?检查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可治的,就吊了瓶水给她消炎退烧。
已经临近凌晨了,许西柠被检查来检查去,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睡不着了。
奇怪的是,之前?她确实觉得?自己伤得?很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觉得?痛得?要命的膝盖,现在看来也只?是淤青而已。
她从小爬树翻墙干架一样不少,淤青在她眼里充其量就算个屁。
许西柠躺在床上,盯着吊瓶上的水滴,突然开口?道:“没想到我这么抗揍。”
床边的温南森:“……”
“真的,”许西柠喃喃自语,“八个□□,我还全身?而退……该不会我其实很强吧?”
温南森觉得?她好?像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些误会,忍不住委婉道:“你应该没有那么想象中的那么强。”
“不。”许西柠膨胀了。
女孩躺在病床上,顶着脸颊被划出的血痕,和咬破的嘴唇,攥着拳头?,一字一顿,“我真他妈的太强了!我身?上多少有点打架的天赋,我选错职业了!我应该去当个杀手!”
温南森:“……”
他前?倾身?子,碧绿的眼睛注视着她,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许西柠咯咯笑了,她还有点低烧,像是半喝醉的状态,眼睛迷蒙又湿润:“温老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我开玩笑的。”
温南森不放心地看着她,她脸颊烧得?绯红,呼吸有一点沉重。
开玩笑归开玩笑,女孩眼里的难过像雾一样挥之不去。
温南森轻声说:“你还年轻,想换职业的话有很多路可以走,出版社、教师、品牌公关……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许西柠:“不。”
温南森顿住了。
许西柠侧过头?,一缕金发落在枕头?上,她看着温南森坚定?道:“不,我还是要当记者?。有些人,他们说的话没有人听见?,我来帮他们说,还有些人,他们故意颠倒黑白,抹黑事实,掩盖真相……记者?应该把真相说给全世界听。”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淡淡的壁灯中,一层朦胧的白光照亮温南森的侧脸。
墙上挂钟发出哒,哒,哒的有规律的轻声。
温南森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眼里倒映出女孩坚定?的神采,逐渐和当年烛火中那双湛蓝的眼眸重合。
他像是雕塑一样沉默。
很多年前?,那个潮湿恶臭的地底,他收起怀表对艾琳说,我送你回国,就在今晚。
艾琳按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她说不,我不走。
艾琳说战争还没有结束,我的事业就没有结束,我现在不能结束战争,但哪怕只?是让和平提前?一天,一分钟,一秒钟,都会挽救无数无辜的人的性命。
我是个战地记者?,艾琳目光灼灼,我是受伤了,但我不是死了。
我哪都不去,我要把战争的真相说给全世界听。
……
许西柠被温南森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有点中二吗?算了我不说了,但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只?是不记得?是谁了。”
温南森说:“我记得?。”
很多年前?,他刚认识许西柠的时候,对她说你不需要对我用尊称,可以喊我南森。
女孩意外地歪着头?看他,摸出一颗柠檬糖递到他嘴边,说这是朋友的象征,是朋友就干了这颗糖!
许西柠笑眯眯道:“南森,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我喊你南森,那你也可以喊我的英文名。”
她快步走向?前?方,转身?,裙摆翻飞,盛夏的光芒穿过林荫洒在她身?上。
刺目的阳光照在温南森的眼睛里,周围蝉声如海,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远去了,只?有女孩微红的唇轻轻开合。
她笑盈盈道:“你可以叫我艾琳。”
……
“我叫艾琳,是个记者?,战地记者?。”
“我来这里,是为了和平而战。”
“我说,你不是人类吧?”
“从今以后?,我就是精灵的妻子了!”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出生,我也想作为一个普通人去死。”
“南森……放手吧。”
一转眼,人间好?多年。
他还记得?女孩在战壕里年轻稚嫩的脸,清晰得?恍如昨日,他还记得?在她生命的尽头?,他跪在床前?握住她的手,可一转身?,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冷的坟茔。
他独自一人在森林深处,雪下了又下,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参加过无数场葬礼,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面对。
可怎么会,怎么会。
很快,他失去她的时间,比拥有她的时间更长。
艾琳啊……
像一根弦轻轻拨响,勾起一百多年无处诉说的思念。
许西柠一边倒着走,一边轻巧道:“我小时候看历史书,艾琳是世界上第一个战地记者?,她在战场上速写的一张《敌人濒死的眼泪》轰动?世界,让本?来预估会持续到第二年的战争提前?结束,人们管她叫‘战地玫瑰’。”
“我喜欢这个名字,”许西柠认真道,“我以后?也想当记者?,成为像她那样厉害的人!”
许西柠看着他,明显愣了一下,慌慌张张跑回来:“你没事吧?怎么哭了?这么怕酸的吗?那你吐出来吧,好?吧我承认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种糖……”
温南森这才意识到口?中柠檬糖的滋味,或许是心里太苦了,尝起来是甜的。
他轻轻摇头?,蹲下身?子,仰视女孩小小的脸:“你会的。”
碧绿的眸光如破碎的湖面,男人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微笑。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那么悲伤。
“因为……你是和她一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