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嫂”
“我、我去洗澡。”江语棠急匆匆放下茶杯, 起身回了卧室,连笔记本都没来得及收,心口“砰砰砰”的直跳, 比刚才的雷声还要澎湃, 再不走, 她的脸颊要烧起来了。
谢沉抬眸望了眼她急促的背影, 修长的手指捏着洁白的瓷杯轻晃,四溢的茶香似乎更加醇厚了,他的嘴角轻巧的往上扬。
也不是毫无感知,不是吗?
谢沉抿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把窗帘拉开一个口子,狂风暴雨的世界映入眼帘,雨珠打在玻璃上往下滑,霓虹变得扭曲, 这个城市配合着风雨的呼啸,变得有些诡异。
今晚的雨很像那天晚上, 但那天是毫无防备,今夜却是酝酿已久。
谢沉随手拉上窗帘,也没动江语棠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 转身去了书房。
江语棠把浴室花洒的水流调到最大以遮掩遥远天际的电闪雷鸣, 也是躲藏她如雷的心跳声, 像是掩耳盗铃一般, 江语棠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这样就听不见惊心的雷声和乱心的话语。
她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 任由水流从头顶浇灌而下, 一直蔓延到小腿肚, 再滚落到地面,汇聚到下水道口。
仿佛这样,就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随着水流冲走。
谢沉太好,对她太温柔,江语棠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柔,很怕自己抵挡不住。
他本就是那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不用言语,光是坐在那,站在那,就吸引了无数的视线,更何况还用言语诱哄她,她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保持镇定。
江语棠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之前担心和谢沉斗智斗勇的情节没有发生,却先被情绪左右了思想。
可她不能沦陷,她和谢沉不合适,两人无论是见识阅历,还是成长环境,都截然不同,飞鸟和鱼,硬凑在一块也不会幸福。
她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资本去沦陷。
这个澡她洗了很久,直到脑袋恢复了清明,她才从浴室出来,吹干头发,她去客厅拿回自己早已熄屏的笔记本。
窗外暴雨渐渐地停息了,风也小了很多,江语棠推开一点窗户,手肘撑在窗户上,有露台挡着,窗台上还是干燥的,清凉的风吹进来,雨后的风中带着一些泥土的气息,但远没有她在家嗅到的气味好闻,城市毕竟太多繁杂了。
“下了雨凉快多了,西城应该比你老家热很多吧?”谢沉从门外走了进来。
江语棠回头看他,神色早就恢复了正常,“也没有,我家在南边一点,夏天也很热,不过山里的风很凉快,开着前后门,穿堂风最舒服。”
小时候夏天热的睡不着,她和奶奶就在门口打地铺,开着门风很大,她特别怕有蛇半夜爬她身上,不过睡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
“真好,西城再过一个月,下过雨的风都带着热气。”谢沉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拿上睡袍进了浴室。
江语棠收回视线,下巴压在手背上,就这么吹了会风,怕有蚊子飞进来,她才把窗户合上,拉好窗帘,准备休息了,明天得去医院看看奶奶。
她才爬上床,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她忘记静音了,连忙去接电话,也没注意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结果一听见对面的声音,她就想挂掉,居然是曲曼,这么晚了还给她打电话,绝对没好事。
曲曼的语气倒还不错,比起之前温和了很多,“语棠,没打扰你休息吧?谢沉在家吗?”
江语棠的好心情消散一空,眉头蹙起,“有事吗?”
曲曼被江语棠不客气的语调噎住,“也不是我,是谢太太想问谢星晖有没有联系你?”
谢星晖这个名字再被提起,给江语棠恍如隔世之感,实则也才短短几天而已。
“没有。”自从谢星晖婚礼上逃婚,她就没再收到谢星晖的消息,谢星晖对她本来就不在意,又公然逃婚,丝毫没有把她的脸面放在眼里,哪会联系她啊。
曲曼叹气,“谢星晖已经失联三天了,谢太太很着急,你要是有消息,就和谢家说说。”
江语棠心下疑惑,谢星晖这是逃婚怕被家里责罚吗?可他都敢逃婚,还怕什么责罚。
“我和他不熟。”就是失踪三个月,她也懒得关心。
婚礼上逃婚,如果不是谢沉救场,江语棠不敢想象现在自己会是何种境地,江家会觉得她没有可利用的地方,将她弃之敝履,断了奶奶的医药费,绝了奶奶最后的生机。
所以谢沉于她,不仅仅是那天在婚礼上挽回了她的面子,更多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曲曼还不死心,“谢沉有消息吗?”
虽说谢星晖没能和江语棠联姻成功,可曲曼还是和谢太太处出了两分感情,能帮她还是愿意帮一帮,曲曼倒是很想和蓝惠打交道,可蓝惠恐怕看不上她。
“那你得问谢沉去,问我我怎么知道?”江语棠的语气很无情。
曲曼哪会听不出来江语棠的不耐烦,只觉得脸颊热热的,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她好声好气的和江语棠说话,江语棠却这副死样子,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曲曼早就发怒了,“谢沉不在家吗?你问问他。”
因为婚礼上谢沉那一出,谢太太怀疑谢星晖的失踪和谢沉有关,可谢太太不敢打电话质问谢沉,只能用迂回的法子,想通过江语棠来打听。
可谁知道江语棠也是一颗硬钉子,根本不买账,“不在家,我睡觉了,挂了。”
“嘟——嘟——”曲曼瞠目结舌的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气的想摔手机,“她这个死丫头,胆子肥了,居然挂我的电话。”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吃了一肚子气,曲曼脸都涨红了。
江理全摇了摇头,“她对咱们哪有半点的孺慕之情,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蕙很不满道:“爸爸妈妈,以后咱们是不是还得看她的脸色?”
曲曼气冲冲的放下手机,不禁埋怨了句,“当初还不是你死活不肯嫁给谢星晖,说不定今天嫁给谢沉的人就是你了。”
江蕙也觉得委屈,“我怎么知道婚礼上会发生那样的变故啊。”
她也恨的牙痒痒啊,凭什么江语棠可以嫁给谢沉,那是谢沉啊,多少西城名媛想嫁给谢沉,她连队都排不上,江语棠居然嫁给了谢沉,气的她这几天饭都吃不下,一直在后悔,早知道她就自己联姻了,哪还轮得上江语棠。
“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江理全和稀泥,“幸好现在程文浩还在咱们公司,还有机会,等他做久一点,拿捏他一些把柄,江语棠还不得乖乖听我们的?”
“也对,”曲曼想了想,“已经这么晚了,刚才那丫头说谢沉不在家,这才结婚几天谢沉就不着家,我看谢沉应该是如外界传言那样,是为了保全谢家的面子才和江语棠结婚,要不然谢沉哪看得上那丫头。”
虽说江语棠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分别这么多年,她们并没有半分感情,江语棠还那么不懂事,总是对她冷脸,曲曼也很难喜欢江语棠。
江蕙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下,心中稍有安慰,得意的翘起嘴角,江语棠自以为嫁给谢沉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还不是独守空闺,守活寡呢,等谢沉把她给忘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江语棠可不知道那一家子是怎么盘算她的,挂了通话后看了眼时间,距离婚礼已经三天了,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谢家还能联系不上他?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打电话来问她恐怕不是目的,实际上是想问谢沉吧,可他们却不敢问谢沉,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婚礼变故,难道……他们怀疑这件事和谢沉有关吗?
虽然谢沉早和她坦白过,可谢星晖好歹是他弟弟,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出什么神?”谢沉一出浴室就对上江语棠发呆的目光。
“没。”江语棠回神,转了个身把手机静音放在床头柜上。
想了想,江语棠还是多嘴问了句,“刚才曲曼打电话给我问谢星晖的下落,她说谢星晖失联三天了。”
谢沉闻言面不改色,轻飘飘的应了声,好像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乎。
江语棠没有等到下文,忍不住问,“你不担心吗?他怎么说也是你弟弟。”
谢沉擦着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毛巾,偏头望着江语棠,嗓音有些低沉,“你很担心吗?对你的前未婚夫。”
江语棠对上他幽深似狼的目光,脊背一紧,抿了抿唇角,“我没啊。”
“前未婚夫”实在算不得好词,她隐隐从中听出了酸味,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没有就好,江小姐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丈夫,少操心别的男人。”谢沉这话夹杂着两分江语棠都能听出来的冷意。
她咽了口口水,好吧,谁家的醋打翻了,真的酸。
江语棠撇了撇嘴,伸手扯被子,“我随口一问,反正又不是我弟弟。”
怎么还是她的不是了?
“一个连族谱都没上的人,算不得我弟弟。”谢沉对于谢星晖不像谢茵对他那么气愤,但也远没有多在乎,谢家原本家族和谐,多少年没有闹出这样的丑闻,谢星晖的存在,让谢家面上无光,所以哪怕他大伯和那个女人结了婚,谢星晖也上了户口本,可老家宗祠族谱上并没有谢星晖和那个女人的名字,真计较起来,还真不算他弟弟。
“族谱?你们也有这个东西吗?”江语棠觉得惊奇,“我以为大城市里没有这个东西,我老家宗祠里就有,起初没有我和我奶奶,直到我考上大学,就又记上了我和我奶奶。”
因为她老家那本族谱只写男人不写女人,她奶奶是嫁过来的媳妇,记在丈夫那支,可丈夫和儿子都死的早,又没有留下孙子,那一支被写上了“无传”二字作为终结,她奶奶也被族谱除名了,而江语棠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更不可能有了。
也是因为这样,小时候她和奶奶被村子里有些人排挤欺负,觉得他们不是村子里的人,后面随着江语棠学习成绩亮眼,是村子里头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孩,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村里又把她和奶奶的名字记上去,将她记在了奶奶儿子的名下,抹去了“无传”二字,恢复了奶奶丈夫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奶奶哭。
江语棠对族谱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她连父母都没有,哪会计较这个,但奶奶不一样,奶奶受的是旧思想的熏陶,心上压着旧思想的担子,嫁过来,丈夫和儿子早早过世本就可怜,还被族谱除名,被人排挤,奶奶也会心酸。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和程文浩都考上重点大学,捡来养的两个孩子都出息了,奶奶的腰板早就挺直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那个时候,江语棠才有点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说“学习改变命运”。
也许学习不能改变每个人的命运,但真的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从大山里走到繁华的都市。
“族里的长辈还会对族谱进行修订,”谢沉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古代的族谱是很少写女性,不过早改了,谢家的女性都记录在册,你凭借自己的能力上族谱,更是一种实力,很厉害。”
江语棠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能让我奶奶开心就好。”
谢沉颔首,“现在是比较少人关注这个,不过谢星晖和那个女人挺在意,要不然谢星晖不会急急忙忙想和江家联姻,他就是想做出点成绩,希望能被家族接纳,把他写进族谱。”
江语棠心中了然,也对谢家这种拒绝私生子和小三上族谱的态度表示赞叹,如果每个家族都能有这么正的家风,应该会少一些不道德的事吧。
说着说着谢星晖的事,聊上族谱了,以致于后面江语棠都忘了再问谢星晖的事,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很关心。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前一天晚上才说到谢星晖,次日一早,谢沉就接到大伯的电话,让他带着江语棠去一趟,说谢星晖回来了。
谢沉询问了江语棠的意思,两人前往大伯家,才进大门,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大圈的谢星晖跑了出来,在两人面前站定,视线率先落在了江语棠身上。
谢沉扬眉,不动声色的伸手揽住了江语棠纤细的腰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该喊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