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 岩谨 3214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五十一章   顾礼桓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自那日在茶楼道别,不过数日,他便已得知云初跟裴源行和离, 搬离了侯府。

  他以为她会回云宅与她娘家人同住, 岂料她却另外找了个住处独自住下了。

  他很想问她, 她决意和离,可是因为在侯府受了太多的委屈, 觉得府里的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   现如今她一人独居在此, 可还过得惯?   倘若哪日他去云家上门提亲,她可愿意嫁给他?   不是为了他母亲和孟氏多年前的口头之约,而是因为她。

  满腹的疑问, 却在看见裴源行杵在一旁迟迟不肯离开后, 半句也没法问出口来。

  罢了, 云初妹妹刚搬来尚未多久, 他一个外男还是莫要在此多逗留的好,免得损了她的名声, 最后吃亏的还是云初妹妹。

  他一个男人, 护不住她已是不该, 哪能再给她添乱,为了他而遭人非议?   顾礼桓关切地望着云初:“时辰不早了, 我和湘玉叨扰许久,这便告辞了, 改日再来看望云初妹妹。

”   云初仰头看了看天色, 天色已近黄昏, 果真已经挺晚了。

  她从马车上收回目光, 叮嘱道:“顾大哥和湘玉路上小心,回去后还请替我问候一声伯母。

”   顾礼桓点头笑道:“云初妹妹放心, 我一定把话带到。

”   顾礼桓侧目扫了眼如木头人一般的裴源行,见他无半点要告辞的意思,心中觉得不妥,怕裴源行连累到云初的清誉,主动走上前去提醒道:“裴世子可是徒步过来的?可要我们捎你一程?”   裴源行狭长的眼眸静静地回视着他,眼底溢出丝丝冷意:“不劳顾郎君费心。

”   闻言,顾礼桓眉头不由皱起,只觉得此人颇不识趣,却又苦于没什么立场强逼着他离开,只得疏离地点了点头,带着顾湘玉先行离开了。

  裴源行立在原地,盯着顾礼桓兄妹俩上了马车,看着车夫挥起马鞭,马车逐渐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回头便对上了云初略显疑惑的目光。

  他瞬间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和失措,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成拳。

  方才他一心提防着顾礼桓,生怕顾礼桓跟云初有过多的接触,眼下顾礼桓兄妹俩一走,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云初了。

  叫他该如何跟她解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何执意要来此处。

  他这厢只觉得自己无从说起,云初本就因和离一事对他心怀愧疚,一时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原是她对不住他,利用他的世子之位,逼迫父亲和邢氏不得不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从此再不得插手沁儿的婚事。

  挟恩图报的固然是父亲,可若真要算起来,她也不比父亲好到哪里去。

  她从未对他付出过半点真心,打从恢复前世记忆的那一日起,她便已盘算着跟他和离,既然都决意和离了,便该早些跟他说清楚,她却为了一己私心一味地拖着,害他白白蹉跎了时间。

  一时间两人皆不知该如何开口。

  静默了片刻,云初向裴源行福了一礼,刚要回去,便听见他在身后喊道:“云初!”   她身形一顿,回过身来:“世子爷是有什么事吗?”   裴源行晃了晃神,定定地看着云初。

  和离与否,他在她眼里,永远都只是她不愿靠近半分的“世子爷”。

  他收回思绪,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将它朝她面前递了递:“我见你将这块玉佩留在了匣子里,为何不将它带走?”   云初从玉佩上收回目光,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世子爷,这块玉佩本就不是我的,我自然不该将它带走。

”   裴源行艰难地勾了勾唇,却难掩心中的苦涩:“那是我送你的生辰礼,既然送了,那便是你的东西了。

”   云初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

  那日他不是说,他的好兄弟硬要他跟着一道买玉佩,他被缠得烦不过,便随便拿了一块玉佩,因那玉佩是什么花的花纹,他自己戴着不合适,便将玉佩给了她吗?   见她仍犹豫着不肯接过玉佩,他顿时沉下脸色,语气里满是她早已见惯了的蛮横霸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多日不见,他还是那个行事强悍的他。

  “你若是不要,扔了也行,我既是送你了,便不会再转送给旁人!”   平平安安……   他一直都只盼着她能保得平安,不要再如前世那般枉死。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无助。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了胡同口。

  云初垂下眸子,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玉佩。

  自裴源行那日将玉佩送给她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块玉佩。

  白皙的指尖从玉佩上一寸寸抚过,眼下她才看清,玉佩上刻着一朵牡丹花。

  牡丹花……   云初眸光微闪了一下,捏紧手中的玉佩,抬起头来。

  裴源行早就已经离开了。

  曲水酒楼。

  两位年轻男子端坐在雅间里,一人穿着件石青色锦缎袍子,一人穿着件殷红色团花纹杭绸袍子,两人样貌俊美,一看便知是出身高门的公子。

  韩子瑜扫了眼只顾埋头喝闷酒的男人,咂嘴道:“哎,今日可是你约我来此处喝酒的,怎地我还没喝上,你倒先喝上了?待会儿你可悠着点,咱俩可早就说好了,今日这一顿得你请,算起来你还欠我一顿至今没还呢。

”   裴源行端起酒盏的动作一顿。

  上回跟韩子瑜相约,还是为了云初的四弟跟蒋大人一叙。

  不过数日,云初便已跟他和离了。

  只一瞬,他便又恢复如常,扬起脖子将酒盏里的酒一口饮尽。

  韩子瑜两眼一错不错地打量着他。

  裴源行眼窝深陷,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韩子瑜暗暗叹息了一声。

  源行这哪是诚心请他喝酒,分明是自己来此处借酒消愁的。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沿,想从裴源行的嘴里掏出些真心话,却又觉着不妥。

  源行好好地突然就跟嫂子和离了,眼下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他还是识趣些,少在源行的伤口上撒盐巴吧。

  两人默默无语地喝了几口。

  韩子瑜夹了一筷子酥炸小鱼送到嘴里,咀嚼了几口咽下。

  他越吃越觉得憋得慌,索性放下筷子,转而提起了一桩不相干的事。

  “前几日我陪我母亲去云济寺上香,你猜怎么着?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姑娘,我瞧着,倒是个可怜人儿。

”   裴源行自斟自酌,没有半点想要搭腔的意思。

  韩子瑜拿起酒盏晃了晃:“云济寺不是有棵菩提榕嘛,据说是一棵顶灵验的老榕树,好多姑娘慕名而来,就为了心想事成呢。

说来也是巧了,我去的时候,便听见那位自称沁儿的姑娘在菩提榕下许愿。

”   裴源行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半眯着眼看着酒盏。

  心想事成……   世上哪来那么多心想事成的好事!   韩子瑜兀自说个不停:“那姑娘一面小声啜泣着,一面对着那棵菩提榕许愿。

可怜的姑娘,两岁时亲娘就去世了,不过数月,她父亲便又娶了继弦,那夫妻俩见她一天天长大,便动了歪心思,想要将她许配给一个纨绔弟子,若不是她的二姐姐拼命帮她,她早就落得个所嫁非人的境地了。

”   韩子瑜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说起来女人活在这世上,当真是不容易,她的二姐姐一心护着她,自己在夫家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却也隐忍着,直到前些日子了结了她的终身大事,她的二姐姐才跟夫君和离了,知道娘家定是容不下她的,现如今正一个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外头住着呢。

”   裴源行脊背一僵,足足顿了两息,才哑着嗓子喃喃道:“二姐姐?”   他两眼紧紧盯着韩子瑜,“你适才说,那姑娘叫沁儿?”   韩子瑜被他的神情和语气骇住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转念又有些不安,忍不住想要维护那姑娘,“不是,你跟嫂子刚和离,你就开始打人家姑娘的念头了?那姑娘看着像刚及笄的样子,你少对她动什么歪念头!”   裴源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黑:“你瞎嚷嚷些什么?我岂是你说的那等龌龊之辈!”   韩子瑜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暗暗道,就裴源行方才那模样,他能不如此揣测吗?   裴源行不耐地拧紧了眉:“你到底偷听到那沁儿姑娘说了些什么?!”   韩子瑜啼笑皆非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有偷听什么,是那沁儿姑娘自己在菩提榕下许愿,我那会儿刚好经过那里,便凑巧听到了几句。

”   裴源行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当真听见她说,她的二姐姐在夫家隐忍着,直到前些日子才和离?”   韩子瑜点了点头,道:“这事哪还有假,自然是真的。

”   裴源行捏紧了手中的酒盏,眼眶红了红:“她可有说她二姐姐的夫家是哪户人家?她二姐姐的夫君姓甚名谁?”   韩子瑜愈发觉得摸不着头脑:“我哪会知道这些,那都是人家家里的私**密事,又怎会在外头大声嚷嚷!”   他静默了几息,忽而问道,“不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裴源行双目微阖,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   他突然没了任何闲聊的兴致,转而又斟满了自己的酒盏。

  难怪那日她对他说——   是妾身对不住世子爷,逼得世子爷不得不硬着头皮娶了妾身。

  原来当初她是真的不愿嫁进侯府的,若不是为了护住她的三妹妹,她又怎会甘愿跟他有丝毫的瓜葛。

  脊背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他知道身上带着伤,是不该来酒楼喝酒的,但他还是喝了,一盏接着一盏。

  背上的伤再痛,也及不上细细密密的锥心之痛。

  那二十鞭,原是他该受的。

  哪怕是二百鞭,也救不回前世的她。

  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能重活一世,他便是想弥补她什么,也弥补不了半分。

  现如今从子瑜的口中知道了云初愿意嫁给他的真相,他更是觉得心痛。

  她是利用了他,但她过得不苦吗?   不说她的父亲、继母、太夫人、杜盈盈还有五妹妹,便是他这个夫君,又有哪件事做得好了?   撇去平日的冷淡忽视,她被冤枉了,他可有替她主持公道?   没有。

  他还罚了她,明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冻得发抖,还要替那个该死的杜盈盈抄经书的时候,他在哪儿?   对,那个时候他在替圣上卖命,但那又怎么样,男人在外面拼搏,为的不就是家里人能跟着沾光吗?初儿又沾了他什么光?   ……   这样护不住自己妻子、不能替自己妻子主持公道的夫君,又有什么可让她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