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坠亡案(三)(1 / 1)

阴阳夜宵店[玄学] 簌簌吹雪 5086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33章 坠亡案(三)

  “你少管!”余婵顶回去。

  石斌无奈地笑了一下,像看着?不听话的孩子。

  余婵瞪着?他,越看越厌恶,“你不愿意继续查,我来查!我做妹妹的,一定要还姐姐一个真相!”

  “你以为?婉婉不在了,只有你伤心难过是不是?”

  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压抑着?痛苦反问,声?音有些哽咽,“那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我们?相爱了十年?,我以为?我们?能?一起白头到老……她就那样不在了,我也很难受……”

  同样的对话,一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余婵不假思索地冷笑,打断他,“少假惺惺的。我不相信姐姐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就去世?了!招魂招不到,我就找人找到能?招魂回来为?止!”

  余婵原本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叶泉找到的新?的变化,像给她注入了一记强心针,让她依然能?倔强地反击。

  “你当我没找过吗!”

  石斌像被戳中了心痛处,攥起拳怒吼,“我去磕过长头,去求过漫天?神佛菩萨道君!婉婉不在了,祂们?谁怜悯过我和婉婉?都是骗子!被吹上天?的白云观那些人都没用,你找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像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露出了风度翩翩下的真实悲伤。

  吵架声?传出去,整个?楼梯间都是回声?。在家的邻居往外走了几步,就在楼梯间里遇到了同样出来吃瓜听八卦的人,对视一眼,都啧啧两声?。

  “小石这人不错,对老婆没的说?。人总要朝前看,那天?我说?给他介绍个?女孩子,他都拒绝了。可?惜老婆死的早,小姨子胡搅蛮缠的,他也不容易。”

  “真是,这小姨子住进来还不够,成天?搞七搞八搞得一层都乌烟瘴气,那天?下楼梯吓我一跳!小石也不是每次都能?赶过来,她们?家又没长辈管,造孽哦。”

  “大师都说?了没有没有,就她不信,闹得姐姐没法安心投胎她就舒服了。说?不定,就是心虚……”

  “嘘,别乱说?。”

  叶泉倚在窗口,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斌。

  过于平静的态度与吵起来的两人格格不入,目光落在身上让人难以忽视。

  “叶大师不是你说?的那样!”

  余婵刚想反驳,想起自己的怀疑,把叶泉查到了新?的信息的事,又咽了回去,只怒气冲冲地瞪着?石斌。

  “真的?”石斌目光动了动。他吐出一口气,不再与余婵剑拔弩张,有些疲惫地看向叶泉。

  “见笑了。您是小婵请来的大师吧,抱歉先前遇到了太多骗子,是我太激动了。”

  风度又回到了石斌身上,崩溃后留下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更想相信他、帮他一把。

  “您既然愿意帮婉婉,能?不能?请您看看,看看婉婉和宝宝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不求别的,只要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很担心,很想她们?。”

  石斌哽咽了一下,眼眶泛红,恳求地望着?叶泉,像是被余婵的话点亮了一点期待。

  他的要求很低很低,仿佛即使只要能?听到一点消息,他就心满意足。

  ……哪怕是欺骗,能?骗过这个?可?怜的男人,被骗过无数次的他也愿意相信。

  连余婵看着?这样的石斌,都没法跟他吵起来了。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痛苦,一样沉浸在失去里无法自拔。

  余婵同样期待得到姐姐的消息,期待地看向叶泉。

  叶泉却摇了摇头,“不能?。”

  拒绝声?冷漠又清晰。

  石斌愣了一下,“为?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一百万够吗?对不起,我刚刚情绪激动说?了重话,其实我尊重所有有本事的玄门大师的。我没想做别的,只要知道婉婉还好……我和婉婉从校服走到婚纱,恋爱十年?,我们?曾以为?真的能?白头偕老。”

  石斌陷入了回忆,疲惫脸庞上浮现出一点恍惚的笑容。

  “是我的错。婉婉刚毕业那几年?工作上升期,不适合要孩子,一晃就过了三十,不是最佳生育时间了。但?我们?商量后,还是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我们?共同的宝宝,男孩像我们?一样聪明,女孩像她一样漂亮。婉婉可?以教孩子读书,她在研究所忙的时候,我可?以带孩子去看山看海,看看爸爸给她打下的零食江山……婉婉也说?,她亲缘薄,妹妹不想结婚,她生个?孩子她们?姐妹就又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余婵捂住嘴,忍住一声?呜咽,别过了脸。

  姐夫石斌的话像将她带回了过去的日子,可?能?很辛苦很累,但?有姐姐在,总是快乐的。

  石斌叹了口气。

  “怀孕后,大概是激素原因,婉婉比过去更敏感、容易情绪波动。

  她不适应身上多了个?孩子,回来经常哭、吃不进东西,我想了很多办法,找了防妊娠纹的润肤油,找了胎教,学了做饭,和她一起做瑜伽锻炼身体……我没办法代替婉婉生孩子,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注意点。

  到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婉婉又被网上生完孩子身体变差、不好看、生孩子很疼很疼那些议论刺激到,忽然说?要打胎。

  婉婉在做妈妈之前,也是个?女孩子,害怕也正常。好在她听进了我的开导,很快又平静下来。

  孕期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睡到半夜还忽然嘴馋过,想吃她没法吃的冰可?乐和烧烤。外面卖的不敢让她吃,我就自己想办法做,我新?开的孕妇幼童线零食,就是那时候捣鼓出来的。婉婉很喜欢,大家也很喜欢。

  孩子出生后,小慕真的很可?爱,很像她,第?一次叫爸爸的时候,我心都化了。”

  他们?也曾期待过宝宝出生,也曾一起为?宝宝的降生高?兴。

  “婉婉的确身体没有年?轻人好,坐了双月子养身体。婉婉娘家父母有自己的孩子照顾,我、小婵和我妈一直轮流陪着?她们?,还请了专业的育儿嫂。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婉婉一天?天?好了起来,在计划回去工作。接下来要交给我带宝宝,我也忙起来,尽量之后把活交给下属去做。

  那天?我妈托人买的老母鸡到了,她去拿,想着?婉婉在家,还有育儿嫂,离开一下没关系。谁知道……”

  但?厄运很快降临了。

  石斌痛苦地闭了闭眼,“我接到小区电话赶回去的时候,地上……全是血。我甚至分不清,是她们?谁的血。”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很正常的余婉,会抱着?孩子一起跳楼。

  “我后悔了。”石斌喃喃,“要是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要婉婉生孩子了。跟她比起来,孩子算什么呢。”

  疲惫的男人恳求道,“我不求婉婉原谅,我只希望知道她在下面好不好。您如果真有本事,帮帮我和婉婉,行吗?”

  石斌进门太匆忙,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不小心,门没关严。

  痛苦的祈求声?传出屋子,楼道里闲的没事听八卦的人们?,感情丰富的几个?人已经在抹眼泪了。

  “小石重情重义,确实可?惜了。他只是想知道老婆怎么样了,这大师心肠太硬了,没必要这样冷漠地拒绝吧?”八卦群众们?怜悯不已。

  叶泉不为?所动,甚至笑了一下,“你想见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但?她想见你吗?”

  余婵感觉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奇怪在哪里。

  石斌痛苦不已,“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是没想到……没想到婉婉明明看起来没事,怎么会产后抑郁呢?婉婉不在了我才?知道这有多可?怕,但?想要弥补已经晚了。”

  八卦群众们?听着?不住点头。

  “这也不是小石的错,谁能?想到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别人都没事,就是他家太倒霉了碰上了,小石也没嫌弃不是?我听说?小石还给产后抑郁和生病儿童捐款,要不是把老婆孩子放在心上,没必要这样撒钱啊。不在的人一了百了,小石也太可?怜了,还要这样被人说?。”

  余婵气得发抖,一把拉开大门,“他重情重义可?怜,他清高?,他了不起!我姐姐不可?怜吗?我姐姐只是没了命,他可?是失去了老婆孩子是吧?!那是我姐姐自己的身体,谁在乎他嫌不嫌弃啊,我们?自己嫌弃受不了,不行吗!”

  每次和石斌吵架,最后总会变成她无理取闹。这次似乎也一样,只是多了个?大师陪她一起被指指点点。

  “真要这么在乎,早干嘛去了!让人怀的时候不后悔,生的时候不后悔,人没了你后悔了,虚伪!现在后悔后悔,过两年?娶新?老婆,还觉得他重感情也会宠爱妻子,什么也不耽误哈!”余婵扭头瞪着?石斌,辛辣讥讽。

  余婵冲楼梯间吼完,外面安静了一会。有人小声?嘟囔,“但?人已经不在了,做人还是要朝前看,总不能?一直为?这个?让他忏悔吧?”

  余婵还想继续争辩,却听到背后叶泉的声?音。

  “你的妻子魂魄不在人间,已经毫无留恋地去投胎了,还不足以说?明,她不想再和你有联系吗?人要活在现实,要往前看没错,但?你去过了自己的生活,不要来打扰死者的安宁。死后万事皆休,如今是你后悔了,还是你想靠着?她死后还好安慰自己,你其实心里明白。”

  叶泉凤眼微垂着?,显得漫不经心极了。

  石斌仔细看着?她。除了态度过于平静置身事外,太过年?轻的明丽少女,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真有什么本事。

  余婵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之前叶泉在果园时,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这话听起来,和过去找的那些有点本事的大师说?的,没什么区别。都只说?了姐姐不在人间无法招魂。

  但?她没有问,就凭叶泉怼了石斌,她也愿意相信叶泉是来帮她的。

  “没错,事后再后悔有什么用?就像现在,你根本没有为?我姐姐考虑过!人都死了,还想再利用一次,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是吧?”

  余婵推开大门,比了个?手势,“现在这里是我买下的房子,我们?还有事,不留你做客了。”

  石斌苦笑,“既然不愿意见我,就算了……我承认是我失职,我没想到她会产后抑郁,没发现她笑着?的时候心里很痛苦,但?小婵,婉婉已经不在了!她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姐姐才?去一年?,你成天?都说?自己深情自己痛苦,实际什么事都没干,是不是你为?了巨额保单害死了姐姐?”余婵冷冷看着?他。

  石斌怒了,“你说?我害死了婉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怀疑我,你不一样也有嫌疑?你那会儿创业资金不足,保单的钱你可?没少用!你想害死我们?全家,你独吞是不是?!”

  余婵脸色唰地苍白如纸。

  石斌双目赤红,像濒临绝望的困兽。他急促呼吸两下,慢慢又平静下来,叹了口气,“小婵,你是婉婉的妹妹,也是她这么多年?照顾长大。我们?几乎把你当我们?的孩子,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戳我的心。”

  他像忽然老了许多,“如果你真要这样想,是我的关心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明天?婉婉忌日,扫墓的时候再见吧。这位大师,无论可?不可?以见到婉婉,小婵只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也没多少钱了,希望你不要乱来。”

  石斌最后的话,就像真的担心余婵被骗一样。他唉声?叹气地离开,十分无奈的样子。邻居们?看热闹看得心满意足,一哄而散。

  无论他是尊重、祈求还是警告,叶泉都不为?所动。

  石斌情绪变动极为?激烈,感情爆发感染力很强。但?……就像一张演员的面具。

  余婵关上门,也是一身疲惫,“抱歉,耽误了时间。大师,现在可?以开始找我姐姐的魂魄了吗?还是要等到晚上?”

  余婵记得之前大师们?招魂做法,都是午夜才?开始的。

  叶泉摇摇头,“不需要。你在屋子里走一圈,让我看看就行。”

  余婵一头雾水,按要求每间屋子转了转。最后一间,站在罩上防尘布的主卧门口,她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甚至有些迈不动步子。

  “可?以了。”叶泉越过她,走进房间。

  主卧里大床边婴儿床、奶瓶玩具和相框之类的,都还像一年?前一样,位置都没变过。只要揭开防尘布,似乎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很快还会回来。

  床头像很多婚房卧室一样,挂着?婚纱照。屋子里少有的没被扣住不忍看的照片上,拿着?捧花的女人靠在丈夫肩头,和他一起幸福微笑着?,期待着?未来。

  女人手中的红玫瑰,红得仿佛要滴血。

  叶泉轻轻一推,摘下照片,放在旁边。

  住了几年?,照片就在墙上挂了几年?。背后的墙面颜色都比其他地方鲜艳些,照片背后积了一层灰,显然没人摘下来过。

  “扶好,站稳。我要打开看看这面墙后面的东西。”叶泉看着?一脸茫然的余婵,多叮嘱了一句。

  叶泉一没算卦二没拿罗盘三没做法跳大神,看起来路数实在难懂,余婵只能?安静跟着?。

  这句余婵听明白了,赶紧道,“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承重墙。我问一下物?业,找施工队来……”

  “不用找人。”

  叶泉摇摇头,手按上墙壁。

  手掌骨肉匀停,指节修长,漂亮得像是一件需要珍藏、小心照料的艺术品。按上去没用什么力,好像只是贴在墙壁上。

  下一秒,墙面忽然响起微弱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

  响声?越来越急,连成一片,细小裂纹从叶泉掌心蔓延,越裂越多。

  整面墙抖动着?,终于到了临界点,哗啦倒下。

  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她到底找到了什么人啊!

  余婵张大了嘴巴,呆滞得说?不出一个?字。

  几秒前还完整的墙面,瞬间裂开一个?长方形大洞。恰好只有床头宽,叶泉手掌位置那么高?,所有崩碎的墙砖都向后砸落,没有一丁点落到这间屋子里,激起半点尘埃。

  宛如,叶泉只是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一阵满是灰尘味的风从破洞卷进来,掉落的墙砖后,一起落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叶泉控制的力量范围相当精准,一掌下去,墙面碎裂,原本砌在墙内的木盒,却连边角都完好无损。

  叶泉伸手接住,打开盒子。

  里面赫然是个?用稻草和发丝一起扎成的巴掌大人形。

  朱砂黄符贴在稻草人身上,却贴得不怎么紧,盒子刚打开,就晃了晃,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了。盒子晃动时,稻草人身体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摩擦声?,像装了什么东西。

  稻草人头顶和四肢分别钉着?一根似木非木、非金非石的黑红色钉子,草人心口上,蘸着?干涸的血迹,写?着?一行姓名与生辰八字。

  正是余婉的。

  盒子打开的瞬间,屋子里忽然冷了下来,余婵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在叶泉身后,看不到盒子里是什么,只看到叶泉从墙里拿了什么,还以为?是砖头。

  屋子冷得奇怪,余婵想到了什么,声?音忍不住放轻,像生怕惊醒一个?梦,“我姐姐的死,真的有问题?”

  她纠结、痛苦,苦苦寻觅了一年?的答案,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叶泉看着?盒子里被死死钉住的稻草人,没回答余婵的问题,反而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事。

  “过去你找玄学人士来这里时,石斌也会来找你吗?”

  “最开始他也会经常找人来看,后来就少了。”余婵摇摇头,努力回忆,“半年?前开始他就不再找人,我找来大师们?看的时候,差不多……七八次里他会来劝说?一次吧。上次见到他,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了。”

  叶泉点点头,“那就对了。”

  余婵越听越迷糊,终于没忍住,上前探头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余婵忍不住惊呼一声?。她这才?发现,叶泉手里哪里是砖头,分明是个?看起来就邪气的稻草娃娃!

  想到自己住在这里时,墙里还有个?娃娃,余婵就背后发凉。尤其是看清上面写?的是姐姐的名字时,一股怒火窜了上来,“是谁?是不是石斌?他用了什么邪术诅咒了姐姐?!”

  过去没觉得奇怪的细节,随着?叶泉的问题引出,瞬间成了证据。

  余婵愤怒极了,“好啊,这面墙从装修时就没动过了,没想到他心机那么深沉,那么早就开始害姐姐。出事了难怪不敢住在这里,来劝我,也是怕被发现他用了邪术吧!”

  叶泉轻轻点头,拿起稻草人头上的符纸,“过了零点,就是余婉的周年?忌日。他不想出意外。”

  揭开符纸,消失得一干二净的阴气,乌黑如云,滚滚涌出,瞬间占满了整个?屋子。

  一声?不似人的尖叫从阴云里响起,饱含怨恨愤怒,在耳边猛然炸开。

  余婵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却在下一秒放下。她努力看着?什么都没有出现的四周,眼睛亮了起来,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期待地呼唤:

  “姐姐?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我是小婵啊!”

  灯光开始滋滋闪烁,一身血衣的影子在黑云若隐若现。

  女鬼四肢僵硬地立着?,手臂弯曲,像抱着?一个?孩子,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长长的黑发披散,看不清五官,只有血红的眼睛格外清晰,恶狠狠地看过来。

  叶泉挑了挑眉。红衣厉鬼,倒是少见。

  电光火石间,红衣女鬼动了,却不是像余婵希望的那样回应她。

  “嗬嗬……”红衣女鬼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嘶哑声?音,黑发瞬间变长,每一根都像针尖一样尖锐锋利,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封锁了所有可?以躲避的方向。

  完全是想要余婵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