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方如琴赔着笑好声好气地送走了高权, 接着转身看向林岁,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钟意站在一旁,心脏忽然感受到一阵非常痛的沉闷感。
自从林岁解开了她对于预知的心结, 她已经很少有这么剧烈的危机预警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定有什么即将要发生了。
果然,下一秒方如琴对着林岁说:“钟心过来。一会儿你和我上这辆车。”
钟意看着林岁,表情?瞬间煞白。
方如琴的语气虽然平静, 但她能感受她隐藏的怒意。
她们怎么可能不?生气?
原本把握十足的计划, 因为林岁的自作主张, 全?部毁了。
这一次和上次的程度还不?一样, 上一次高权还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钟家好说歹说终于把他给哄好了。但这一次在高权眼里,却?是铁板钉钉被钟家人背刺了。
高权还能原谅他们吗?
就算能原谅, 恐怕也不?会轻信了。
林岁此?举虽然保了钟意的平安,却?无?异于折了钟家最大的靠山, 对于一向倚傍着高权才能活下去的钟家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精心经营了十年的关?系,在她手里毁于一旦。
钟意都不?敢想, 方如琴会拿她怎么办呢。
当初自己只是试图逃跑, 都在家里遭遇了十分残酷的惩罚。
钟意感觉到心脏下沉, 眨了几下眼,都不?敢闭上,生怕会看到林岁被虐待的场景。
更?关?键的是, 她即便能看到,她也阻止不?了。
姐姐让她全?身而退了。
那姐姐自己呢?
她被姐姐救了出?来, 谁来救救姐姐啊?
钟意微微发抖, 浑身如同被蚂蚁啃咬般难受。
她看向方如琴,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请求她放过林岁的心情?。
不?行。
不?能在方如琴面前暴露她还在意林岁的事情?。
钟意垂下眼睫, 努力表现平静而不?知情?,脑中则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林岁多半会被钟如琴带走,分隔两处,而自己并没有她的定位,也不?能和钟家硬刚。
怎么办?
怎么办!
“哦。”
林岁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惊讶。
她和钟意擦肩而过,伸手拍了拍她,“回家见。”
她没多说什么,只手指轻轻落下,勾过钟意的手指。
钟意感觉到自己掌心里被塞了很小很小的纸条,猛地一怔,握紧了拳。
林岁却?已经走过去,镇定地上了方如琴的车。
钟意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看着林岁车离开的方向,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
不?好!
方如琴似乎打算单独将林岁囚禁起来,剥夺她所有和外界通讯的手段!
“钟心小姐?”
司机催了催目送前一辆车离开的她,“我们准备回家了可以吗?”
“好。”
钟意飞快地、胡乱地点点头,坐上了车。
方如琴没有和她在一起,显然还算放心她。
车里只有认真开车的司机,注意不?到什么她的动向,钟意侧了侧身,以一个司机绝对看不?到的,隐蔽的角度悄悄搓开了手心里快被汗浸湿的那张纸条。
笔迹非常潦草,应该是出?门?前刚匆匆写下的。
【我有很大概率这次回不?来。但如果我真的没回来,请拨打这个电话,请求外公的救援。】
后面附上了一个手机号,接着是一行更?潦草的字。
【PS: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暴露我们的计划。保住证据,我们会赢的。】
钟意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考虑得?这么周全?。
她甚至猜到了自己这举会带来一些?什么后果,极有可能惹怒方如琴后在出?门?前就会被没收所有电子?设备,到时候她和外界的联系就都断了。
所以她把线索留给了自己,并且让她先保住证据。
林岁对于正?义的渴望追求,甚至胜过了自己的生命。
钟意一瞬间,居然有点想哭。
别怕。姐姐。
我才是你和世界的,最后一重联系。
钟意拿出?手机,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又放下了。
现在打电话一定会被发现。
钟意迟疑了一秒,尝试着编辑短信发过去,等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得?到反应。
如果不?是故意不?想理她,那就是老爷子?或许不?太会看智能手机。
以她对老爷子?的了解,不?太可能是前者。
钟意焦虑不?安地看着对话框。
如果他再不?接,只能一会儿打电话试试了。
快点。
再快点。
钟意看着车外的风景,恨不?得?替司机将油门?踩到一百八十码。
好不?容易,车总算驶入了钟家。
钟意几乎是飞奔着下了车,无?视前面司机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喘了口气。
号码已经提前输入好了。
钟意颤抖着手,拨通电话。
她听?着电话里拖着长音的嘟声?,宛如等待宣判,又焦虑,又紧张。
不?妙的危机预警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林岁即将,或者正?在遭受痛苦,她晚一分一秒都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等了几十秒,即将在钟意心灰意冷,即将按下挂断的时候,对面突然被接了,是一个熟悉的,沧桑的老人音:“喂?哪位?”
等待的所有酸楚痛苦在那一刻砰地一下炸开,犹如摇晃许久的碳酸饮料被拧开瓶盖。
“外公!!”
钟意哭着说,“救救姐姐!”
……
【您父亲方老爷子?在家,请您速回。】
方如琴收到管家发来的消息,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该啊。
她刚刚查过,林岁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又怎么可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联系老爷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匆匆赶了回去。
方老爷子?正?坐在客厅内,拄着拐杖。
管家为他泡了茶,他却?没有喝,只不?时看着门?的方向。
方如琴拎着包,赶回来时脸上堆上客气的笑:“爸,您怎么想到有空过来?”
“大过年的,你们不?回来看我,难道?还不?准我自己回来看孩子?们吗?”
方老爷子?说,“刚刚我见了小意和小尧,他们都还好,我也就放心了。就是心心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方如琴和盘托出?她想好的借口:“他爸和她一起外出?买东西去了。”
“是吗?”
方老爷子?坐下,“那我等她回来吧。”
“他们去的地方还挺远的,一时半会儿可能还赶不?回来。”
方如琴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今天就算了吧。下次,下次我带着她回来看您,好吗?”
方老爷子?看向她,说:“如琴。”
“嗯?”
方老爷子?淡淡说:“爸从小就最讨厌听?到你撒谎。”
他从前一直认为是自己疏于教育管理,让女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后来回想起来,记忆实际上是蒙了一层滤镜的。方如琴自小的叛逆,骄纵,贪婪,已经预示了她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生长在悬崖峭壁的花骨朵,有些?能长得?明媚灿烂,郁郁芬芳,另一些?则会枯萎发黄,苟延残喘,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浸润着冷血和残酷的。
方如琴的脸色一变。
半晌,她尴尬笑了下:“您在说什么呢?这事有什么好骗您的,你要是不?信,我这就让他把心心带回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