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画三春 880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4章

  中秋之后, 姜婉宁的生?活节奏恢复了平常,陆尚却是真真切切地忙了起来。

  中秋后长工们都回来了,除了原有的四五十人, 平山村剩下的那三十多人也?过来了,这样加起来也?有了近百人。

  还好当初租的宅院够大, 陆启和詹猎户负责安置,只用了半天就安定下来。

  黎家的木料虽是能等, 但黎大公子也?说了最多再等两月,两月之间从塘镇到岭南府城快马走上一个来回,到底还是勉强了些。

  再说陆尚还没法即刻出发, 出发前怎么也?要把?新添的三家物流给定下来。

  丰源村的蔬菜有限, 因着?又是只要最新鲜的, 便只能供给观鹤楼。

  新添两家的蔬菜还要从另外的地方收购, 也?亏得陆尚提早考察过, 赶紧在临近的村子里定好, 价格与丰源村一般。

  鲜鱼则继续从丰源村拿货, 搭上些贝壳虾子,仍是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此外就是一些鸡鸭猪肉,观鹤楼的肉鸭是从葛家村走的, 但当初与观鹤楼定契时, 说好了只供给他们一家。

  不过署西村才?是正宗的养鸭大村, 且过了当初那段日子,陆尚找两家酒楼的老?板问过,只要能保证鸭肉品质,便无所?谓是从哪里进货了。

  杨家自失了观鹤楼的大单后, 鸭舍里的鸭子只能靠散卖,一天卖出去个七八只都算是好的, 赚到的钱将将够几千只鸭子的吃食,落到人手里的寥寥无几。

  以至当陆尚带着?葛浩南找上门后,待他讲明合作,杨家全?无还价的意思,当场同意了以二十二文?出售肉鸭,还帮着?他去旁人家说道,低价定下了鸡肉和猪肉等。

  就这么奔走了两天,两家酒楼的合作算是定下了。

  还剩下一家医馆,陆尚却是有些为难,正这时,詹猎户站了出来:“老?板若是不嫌弃,我们平山村也?兼顾采药的,之前村民主要靠打猎为生?,现下村里的汉子们出来了,留下的人只能在山野周围采采药。”

  “另外就我所?知,塘镇下属的村子多多少?少?都有采药人,我可以叫村长帮忙,联系采药人收购草药。”

  陆尚大喜:“此话?当真?”

  得了詹猎户肯定的回答后,陆尚忙道:“那就辛苦你回平山村走一趟,因着?医馆要收什么药材也?没说,我也?不知该收些什么,那就来者不拒便是。”

  “蔡村长肯定懂得比我多,我这着?急去岭南,就先麻烦村长了,等后头我从岭南回来了,我再亲自过去跟他老?人家谈价钱。”

  “好,我会把?老?板的话?带到的!”

  陆尚怕蔡村长年纪大应付不来,就把?蔡勤蔡勉给派了过去,两兄弟一直跟着?他做工,这次安排回去收购药草,他也?算放心,工钱还是按着?长工的给。

  这样又能回家又能拿钱,两兄弟自没什么不愿的,拍着?胸脯给他保证:“老?板放心,我俩也?是采过药的,那些坏了药性的一定给挑出去,不叫您赔钱!”

  “好好好,那可就都交给你们了!”陆尚谢道。

  匆忙定下这几单后,陆尚还要挑选能跟他去岭南的人。

  整个物流队里就没有一个出过塘镇的,此番出门全?靠地图和问路,那便一定要挑身?手好本事强的,真碰上什么山匪拦路,好歹能闯一闯。

  再便是快马往返需要马术好,外地行走需要人机灵,这么多个条件筛选下来,最后真正合适的也?就十几人。

  陆尚考量后,选了包括詹顺安在内的八人,南下一途,随行长工工钱全?部?翻倍。

  后面?他又多留了两天,一来是叫新来的长工们熟悉熟悉流程,二来也?是为了到忆江南和另一家酒楼走两趟,确保他们所?选货物是叫店家满意的。

  好在一切顺利,这一眨眼就到了出行岭南这天。

  陆尚几日都在外奔波,回家全?是深夜了,便是姜婉宁还等着?,可两人也?说不上几句话?,他原想的安抚也?未能实?现,直到将走这日,才?窘迫地搓着?手。

  “要不……阿宁你跟我一起去吧?”陆尚说道。

  姜婉宁怔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却是展颜一笑:“不要了。”

  从过了中秋,陆尚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心里的焦虑也?越来越深,可随着?那份焦虑达到一个点,那些积压的负面?情绪却一下子释放了。

  直到今日,她已然?能坦然?接受陆尚的离开。

  “夫君安心去吧,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奶奶的,左右不过两月,我等夫君回来。”

  “那等下次——”陆尚无端升起两分愧疚来,“我这次快去快回,等摸清了道路,下次就不着?急了,下次我带你一起可好?”

  姜婉宁还是摇头:“夫君忘了吗,我没有路引呀。”

  “路——”陆尚有些茫然?,“不是用户籍就可以通关吗?”

  大昭不同州府之间出入是需要检查路引的,但为了方便商人出行,商籍百姓可凭户籍通过关卡检查,而不用专门去衙门兑换路引。

  但这一特例只针对商户,姜婉宁虽是嫁了陆尚,但她的罪籍并不会因为出嫁而随夫家,平日里或许看不出什么限制,可一旦涉及到出行等要用到户籍的地方,她的罪籍便成了最大的阻碍,会耽搁行程不说,碰上意外情况,被捉拿回大牢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将罪籍改为良户,要么等着?皇室赦免,要么就是洗清罪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且由于姜婉宁先获罪后嫁人,也?就是陆尚改了商籍,若他继续科考,入朝为官者是万不可能要一罪臣女做妻子的,便是做良妾的资格也?没有。

  陆尚对其中的弯弯道道了解不深,下意识便要去问询。

  姜婉宁却不给他探究的机会,把?准备了两三日的行囊塞给他,转而交待:“这里面?放了三套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耐放的馕,银票放了百两,裹挟在衣裳里面?,夫君换洗时注意些,再就是一些手帕什么的,东西不多,且带着?吧。”

  “对了,最底下我还放了一瓶药丸,是从医馆买来的,医馆的大夫说把?药丸点燃可以驱虫,野外被虫蛇咬了,吃上一粒也?能缓解,之后再赶紧去找大夫。”

  “旁的东西……我怕夫君携带不便,便也?没有准备太多,夫君看还缺少?什么,我赶紧给你拿来备上。”

  陆尚此行只行快马,好多东西是不方便携带的,便是银两银票这些,为了避免被山贼路匪盯上,也?是能少?则少?。

  姜婉宁将要考虑的都考虑到了,陆尚全?无补充。

  他心头一片熨帖,喉咙莫名有些干哑,半天只吐出一句:“……谢谢阿宁。”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姜婉宁笑道。

  眼看到了约定离开的时间,陆尚不好再拖延,最后抱了抱姜婉宁,遂转身?离去。

  只是他到底不放心只留两个女眷在家里,走到冯贺家门口时,问了门房得知他尚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又托门房给冯贺带了一句话?,麻烦他帮忙看顾一二。

  安排好这些,他才?直奔城门而去。

  此行陆氏物流出了九人,黎家大少?爷又派了一个熟悉路途的小厮过来,以做指路。

  而塘镇的生?意则由陆启全?权接手,如若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难题,便去陆家找姜婉宁,届时由她定夺。

  辰时一刻,陆尚等人旋身?上马,直奔岭南而去。

  岭南一行路途遥远不提,中途还要经过三道群山,也?就是在这三道山群里,乃是商户遇险的高发地带,有些经验丰富的镖局都会栽在此处。

  陆尚等人日夜疾行十多日,便到了第一道山险处。

  黎家的小厮对此多有经验,提前告知:“经此山险最少?需两日,中途要在山中过夜,白日尚且还好,到了夜里才?是最危险的。”

  詹猎户等人一路观察着?,闻言补充道:“此山多有山林,林间最是容易藏人,不过我们刚才?探了探,山口那里安全?,但出山时有没有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陆尚对此了然?,瓮中捉鳖嘛,总要把?肥羊放进来才?好抓。

  黎家的小厮又说:“这个时节的山匪少?有活跃,等到春冬才?多,陆老?板要是实?在觉得危险,也?可到旁边绕路,只是绕路所?耽搁的时日,黎家是不管的。”

  “哦对了,还有过城的商税,约莫有二百两左右。”

  “……”只这么一句话?,就彻底打消了陆尚绕路的想法。

  他一咬牙:“所?有人下马休整,待明日大早入山。”

  “是!”詹顺安应了一声,转头又说,“老?板且安心,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在山里长大的,连狼群都能应付,只是穿过山群,定能保老?板安危。”

  该说不说,请猎户做长工的好处,在此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尚抹了一把?脸:“且先走这一趟看看吧,如果可行那我们就接,实?在危险便算了,赚钱虽重要,到底比不过命重要,我既把?你们带出来,肯定要安全?带回去的。”

  众人休整一夜后,转日天光大亮,队伍再次踏上路途。

  前半途路有惊无险,詹顺安甚至还能带人将一些易藏人的隐蔽之处探看一看,根据树木痕迹等,辨出这半段路少?有人走动,换言之,也?就是没有山匪。

  黎家的小厮以往也?跟着?镖局走过,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主动的,心里更?是称奇。

  到了后半程,林间明显多了一些稀稀索索的声音。

  不等林间的人冒出头,詹顺安已然?弯弓搭箭,将抹平了箭矢的弓箭射出,正好从林间小贼的脸颊旁擦过,警告意味十足。

  眼下世?道安稳,山匪只为求财,并不愿为此丢了性命,见?队伍中有好手,当即熄了拦路的心思,连首领都不报,只眼睁睁放他们过去了。

  从第一道山险中出来后,黎家小厮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少?爷果真慧眼识珠,竟能寻到如陆氏物流这般厉害的队伍,有了陆老?板和诸位侠士在,黎家的木材是有着?落了!”

  陆尚对这番恭维却翻不起什么高兴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进了山林,这两天一夜之间,他的衣襟被冷汗打湿过多少?次。

  詹猎户他们倒是兴奋,交头接耳着?:“这不也?没什么厉害的,还不如去山里打猎刺激呢……”

  陆尚苦笑,只好劝一句:“还是多小心谨慎些好。”

  “哈哈是!老?板放心,我们也?就嘴上说说,肯定会小心的。”

  过了这第一道险关,陆尚他们也?算有了少?许经验,而后面?的路就顺遂了许多。

  按理说避开山路,走官道或穿城而行最是安全?,无奈从塘镇到岭南府城,中间间隔足足十二道城池,商户入城是要交税的,十二城走下来,光是商税就要上千两,那也?别说什么赚钱了,不亏都难。

  故而商户才?宁愿冒险走山路,只在最开始和最后的两城之间交税。

  詹猎户等人常在山间打猎,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以前他们碰上猛兽,若是不好逃走,那就趁猛兽发起攻击前,先对其进行威慑。

  只要猛兽不是饿极了,往往都会就此离开,而不是冲上来拼个你死我活。

  猛兽如此,人更?是这样。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他们终于穿过三道险关,后面?的村镇渐渐多了起来。

  黎家小厮恭喜道:“后面?便没什么危险了,大少?爷说了,陆老?板要是想沿途了解一下其他城镇,也?可进城参观一二,而木材的运送道路,便是在城外,紧贴着?城门走的。”

  陆尚虽对古代城镇多有好奇,可他尚记着?答应姜婉宁的——

  早点回家。

  他拒绝了入城参观的邀请,只叫小厮帮忙指点货物运送的道路,带着?物流队里的长工把?每一段路都摸清摸透,绝不放任一点危机的存在。

  第二十八天,众人抵达岭南。

  来时走了整整一月,那全?是因探寻商路,等到回去时,约莫半月就能返回了,却是正合黎家大少?爷给出的两月之期。

  陆尚做主,叫所?有人入了岭南府城,在此停留两日,复再返程。

  他又每人给了二两银子,城里若是碰见?什么好东西,也?可买上一二,只做离家数日后带给家人的些许补偿罢了。

  而他自己?更?是去钱庄兑了银票,拿着?现银,找街上百姓问了:“请问您可知哪里是卖女子脂粉首饰之类的?”

  岭南府城之大,绝非塘镇一小小村镇可比,且岭南乃大昭商贸之枢纽,素以商贸出名,单是那卖丝绸的铺子,一条街上就有上百家。

  更?有胭脂水粉翡翠玉石等,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

  众人入街仿若刘姥姥入大观园,一时目不暇接,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动作了。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塘镇陆家,却与素日并无差异。

  陆尚走后的前两天,姜婉宁和陆奶奶多有不适。

  陆奶奶早膳晚膳总会多做了一人,桌上也?摆三人的碗筷,等被姜婉宁提醒了,才?想起陆尚已经出了远门。

  而姜婉宁白日尚且清醒着?,到了晚上却是脑袋发懵了,就她屋里的蜡烛总会燃上半宿,等她趴在床边惊醒了,才?想起今夜无需留门,惶惶然?地去熄了蜡烛。

  待到第二日,又恢复了平静表情。

  陆奶奶在镇上住的时日久了,难免会想念村里。

  可是这陆尚一走,家里只剩下姜婉宁一人,她又要顾着?学堂,又要顾着?写信摊子,到了下午还有几个要加课的孩童,隔一段时间还要去书肆送字帖,实?在忙的不行。

  饶是有陆奶奶帮忙准备一日三餐,她还是肉眼可见?得倦惫下来。

  见?状,陆奶奶哪里还敢提什么回村的事,只能一拖再拖,且等陆尚回来再提了。

  而这么一等,便等过了农忙,等过了初秋,天气也?越发寒凉起来,眨眼进了十二月,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姜婉宁被买来陆家时还是春天,自然?没有什么冬衣,而陆奶奶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镇上住那么久,连秋衣都是现买的,冬衣更?是没有。

  镇上的冬衣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一两银子,陆奶奶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拉着?姜婉宁出去,附在她耳边小声念道:“这也?太贵了……婉宁你只买自己?的吧,我家里有,赶你不忙了咱们回趟陆家村,我回陆家村拿吧……”

  姜婉宁却记着?,陆家这半年发生?了诸多变故,像那王氏被卖做冥妾之事,还是全?瞒着?陆奶奶的,眼下陆尚未归,她更?不可能把?这些事挑破去。

  她故作为难:“可是奶奶,您也?见?了,我实?在没有时间回村里,这天气越来越冷,之前的秋衣已难以御寒了,您再熬着?,只怕会寒坏了身?子,我先给您买两件穿着?,就捡最便宜的那种,等夫君回来了,我们再陪您回去可好?”

  “那、那……那我自己?掏钱,我还有钱,是好久之前尚儿给我的。”

  好久之前陆尚是给过她钱,可那是为了添补她的棺材本的,不到万不得已,怎好叫她再花这份钱。

  姜婉宁不同意,根本不肯带她回家取钱。

  她重新把?陆奶奶带回成衣铺里,果真选了那件最便宜的灰白色冬衣。

  冬衣的尺寸与陆奶奶有些许不符,店里的绣娘可以当场给改,姜婉宁叫陆奶奶稍等片刻,她去付钱的时候,却是多添了一两银子:“麻烦您往里多添点棉,老?太太腿脚怕冷,又怕多花钱,只好在棉花上多做点手脚了。”

  对于她的这番安排,陆奶奶全?然?不知。

  只是等她拿到改好的冬衣后,明显能摸出比店里摆得厚了许多,陆奶奶出了门口还存着?怀疑:“这是不是拿错了啊……”

  “没有没有,可能是您看错了吧,这两件就是四两银子,没拿错。”

  “那、那好吧。”陆奶奶也?不多想,转而说道,“我买好了冬衣,婉宁你也?快些去买,我看你手上都生?了冻疮,肯定是早起晚归太冷了,等尚儿回来了,他瞧见?定是要心疼的。”

  闻言,姜婉宁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动作间带动了关节处的伤疮,顿时一阵痒痛。

  这冻疮是去岁流放路上染的,后来天热消了去,谁成想今冬一到,这冻疮也?复发了。

  且她每日去的学堂里没有火炉,又要常碰沙盘和冷水,冻疮只越发严重,就连当初用来涂抹双手的膏脂都不管用了。

  姜婉宁没有再犹豫,把?陆奶奶怀里的冬衣接过来,带她又去了另一家成衣铺子里。

  如今家里不缺钱,不说用作货款的银票,就是她自己?从书肆卖字帖拿到的银子,也?足够添些新衣了。

  可陆尚一日不归,姜婉宁就不敢大手大脚地将钱花出去,便是留在手里压底,至少?能求个心安了。

  到了另一家成衣铺,姜婉宁也?是直奔最便宜的冬衣去,这家的冬衣有深色的,那是黑色棕色这些,她穿着?也?不怕弄脏。

  陆奶奶想叫她去看样式更?新颖一点的,却被姜婉宁摇头拒绝了,下一刻,她便挑了一件灰扑扑的冬衣出来,给了钱,也?就买好了。

  陆奶奶还在跟店里的伙计问:“就那件好看的要多少?钱呀……四两银子!那、那我家婉宁能穿吗?能穿哦……”

  陆奶奶被带出成衣铺,临走时却止不住回头望,连着?成衣铺周围的铺子也?牢牢记在心里。

  到了第二天,一老?一少?全?换上了冬衣。

  姜婉宁买的那件冬袄袖口有些长,她却正好把?手缩进衣袖里,两个袖口搭在一起,便把?双手暖暖地藏在了里面?,不会再进一点风。

  当天晚上,姜婉宁把?庞亮等人送走了,才?发现陆奶奶不见?了。

  她当即一慌,转身?就要出去找人,哪想出门正好跟她撞在一起,陆奶奶怀里抱了个包裹,看见?她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绽开了。

  “婉宁你快来试试,我也?给你买了冬衣噢!”

  姜婉宁有些发愣,陆奶奶却解开了包裹,只见?里面?放了一套袄裙,是最近很流行的杏黄色,袄裙外面?还搭了一件斗篷,斗篷是极正宗的红。

  “您——”姜婉宁说不出话?来。

  陆奶奶笑着?把?衣裳往她身?上比划:“打昨儿我就瞧上这间袄裙了,婉宁你长得白,穿上一定会好看,我这眼光果然?还没坏——”

  姜婉宁实?在不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抬手抹去眼尾的一点水渍,赶忙回房换了袄裙出来,又特意梳了与之搭配的发髻,才?一出门,就听陆奶奶惊讶地喊:“好漂亮呀!”

  陆奶奶围着?她转了两圈,越看越是欢喜:“我看婉宁一点不比镇上的大小姐差,你可比她们漂亮多了……可真好看。”

  祖孙俩笑得正好,又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陆奶奶怕她弄脏了新衣,拦住她顾自去看门,开门却见?是冯贺带着?家里的小厮来了。

  自陆尚出门后,考虑到男女之防,冯贺来陆家的次数有意减少?,但他人不来,东西却是时时不缺的。

  就像现在,他进门瞧见?姜婉宁后,眼中惊艳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先对着?陆奶奶一拜:“老?太太近来可好?”

  “哎好好好,冯少?东家怎又来了呀——”陆奶奶对冯贺也?是很熟了,连忙招呼他坐下。

  冯贺进到院里后又向姜婉宁打了一声招呼,先把?小厮手里捧着?的宣纸递上前:“夫人,这是我近日的功课,还请夫人转交给先生?。”

  姜婉宁悄声应下。

  然?后只见?冯贺一招手,门外的小厮鱼贯而入,大的有火炉,小的有银炭,还有些手套护膝等,全?是冬日里防寒会用到的,不一会就摆满了院子。

  冯贺说:“我还多准备了七八个火炉,已经送去巷子里的学堂了,往后的早晚我会派家丁过去看火,也?省的孩子们受寒了。”

  这般情况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姜婉宁深知拒绝不掉,索性也?不推脱了。

  她道了谢,转而说:“那位先生?前不久写了两篇策论,是针对明年院试的推论,少?东家一会儿带回去细细读阅一番,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好早些提问。”

  冯贺面?上一喜,对着?姜婉宁又是一拜:“辛苦夫人,辛苦先生?了!”

  天色已晚,冯贺就没有在陆家多待。

  在他走后,姜婉宁和陆奶奶又把?院里的东西归置了一番,手套和护膝分了分,保证每人屋里都有一套,火炉也?是一屋一个,银炭则要挪去厨房,防止下雨下雪给浸润了。

  除了这些防寒物件外,冯贺还送了些冬菜和鲜肉,这些则被挂到了墙头,高高地吊在了墙面?上,外面?再扣一个竹篮,防止夜里有野猫闯入。

  将这些都办好,天色便彻底暗了。

  陆奶奶问道:“我看刚刚的肉里有大排骨,明天我取两根出来,给你炖个黄豆排骨汤可好?”

  “都行,您看着?安排就行。”姜婉宁应着?,又把?陆奶奶送了屋里。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冬至。

  冬至这天学堂也?是不放假的,但姜婉宁提前跟无名巷的邻居们商量过,等这日下了学,就在学堂里面?聚一聚,大人连着?孩子一起包饺子,一年到头也?一起吃顿饭。

  巷子里的学堂开了三个月了,好与坏根本无需言说。

  就说田婶家的儿子,算账虽还有些糊涂,但已经能帮着?田婶记账了。

  还有项家的女儿,一个姑娘家家的,那手字可是整个学堂最好的,等再多练上个十年八年,说不准就能跟女夫子一样了!

  从姜婉宁的学堂里出去的大小孩童,不说能比得上官宦人家,可比起同龄人,那已然?是佼佼者,毕竟能念书写字碰纸笔的,在寻常百姓家本就不多见?。

  许是因为有了下午的饺子宴,孩子们上课时多有走神,姜婉宁一个不注意,下面?就交头接耳起来了,她管了两次没管住,索性也?不再管了。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而问道:“说起冬至,大家可知冬至来历?”

  接下来,她从冬至来历讲到冬至习俗,又讲了古往今来无数大家对冬至的描述,甚至还说起一些官宦人家冬至这日的活动,乃至皇室会有的宴飨。

  一群孩子们听得实?在认真,直到堂上响起了惊木,姜婉宁拍拍手:“那今日的课到此就结束了,明日上课请大家交我一篇冬至有感,不少?于百字。”

  区区百字,孩子们丝毫不惧。

  他们回家后匆匆吃了午饭,连午休都不休了,紧跟着?就帮大人把?面?粉蔬菜肉等抬去学堂,还有什么面?板擀面?杖之类的,总之包饺子要用的,全?要搬去学堂里。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大半个巷子的邻居都出动,全?来了学堂。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少?夫子学生?了,随便找地方坐,坐下便是和面?搅馅擀面?皮,满屋子的人在烧得旺旺的火炉旁,忙得一派热火朝天。

  姜婉宁给陆奶奶倒了水回来,正准备坐回去继续捏饺子,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喊:“陆夫人在吗?你家来人了!”

  姜婉宁抬头一看,却是冯贺家的下人,上月来过来巷子里伺候的。

  她只好再起身?:“好,我这就来。”

  她跟陆奶奶说了一声,又在门口的水盆里净了手,等不及擦干,赶紧出去看是谁来。

  然?而等她走回家门口,也?没能看见?外面?站了谁,反倒是有大小两辆车停着?门口,家中的两扇门都开着?,车夫正往家里搬东西。

  姜婉宁脚步一顿,心口蓦地剧烈跳动起来。

  “就是在这了,辛苦两位帮我搬进来,我还要出去找人,晚些回——”陆尚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走,偏偏才?踏出院门,就跟姜婉宁视线撞上。

  陆尚裹了一身?浅褐色的大髦,脚踩马靴,腰间系着?马鞭,他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也?全?是胡茬,不知在外跑了多久,身?上竟盖了一层灰。

  他扯了扯嘴角,不觉上前两步,忽然?想起自己?的埋汰来,又生?生?停下。

  可是就在这时,姜婉宁有了动作,她眼眶一红,顾不得尚有外人在,直愣愣地冲过来,又一头扑进了他怀里:“陆尚——”

  “哎我在,阿宁我在呢。”陆尚反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入手的袄裙一片冰凉。

  他刚才?还嫌自己?埋汰呢,可真把?人抱住了,便是怎么也?舍不得松手。

  “这么久没见?我,阿宁可有想我了?”陆尚笑问道。

  可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只听怀里骤然?响起一声哀鸣,而后便是竭力压抑着?的呜咽。

  陆尚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蓦地把?姜婉宁抱起来,只管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而后便大步返回家中。

  一直回了屋里,他方把?姜婉宁放下,屈膝半跪在床前,仰头看着?她哭红了的眼睛。

  陆尚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来,抬手用大拇指帮她抚去眼尾的泪痕,看着?那被咬得苍白的唇,他竟升起一股冲动。

  “阿宁——”陆尚记不清在心里念了多少?声冷静,方没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曾几何时,他竟敢大言不惭地认为,要把?姜婉宁看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现在他只想质问自己?——

  你会和妹妹同床共枕半年之久吗?你会对妹妹思念不已吗?你会对妹妹……生?起那许多不合时宜的情愫,乃至想亲吻她吗?

  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敢直面?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婉宁于他,是妻子,是喜欢,是这一世?的无可割舍。

  陆尚轻声问了一句:“阿宁,我可以亲你吗?”

  姜婉宁倏尔瞪圆了眼睛,仿佛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

  然?而不及她回神,陆尚已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扼住了她的后颈,俯身?亲过来。

  “!”从开始至结束,姜婉宁脑中一片空白,便是耳边响起了熟悉的轻笑,她眼中还是白茫茫的,只会愣愣地转过头,实?则什么也?看不进眼里去。

  陆尚笑她:“傻了?”

  姜婉宁点头。

  陆尚终忍不住闷声笑出来,细细摩挲着?她的后颈,只想将这人按进骨里去。

  过了不知多久,姜婉宁可算回过神,她脑海中渐渐浮现了先前的场面?,她虽没有说话?,可那双眼睛仿佛活了一般,又是惊又是喜的,可比她的表情灵动多了。

  还有她藏在乌发中的耳朵,也?一点点染上赤色,最后变得滚烫。

  陆尚在她身?边坐下,并不带什么诚意地说:“好像不小心吓到你了,阿宁对不起,但重来一次……我怕还是忍不住。”

  他把?姜婉宁藏在袖中的手捉出来,只是才?一碰上,便不觉面?色一变。

  姜婉宁也?想起什么,猛地将手缩回去。

  陆尚表情变了,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喜悦:“手怎么了?我看看。”

  “没、没什么……”姜婉宁顾言其他,“今天是冬至……对,今天是冬至,大家一起在学堂里包饺子,奶奶也?在,奶奶想你好久了,我们却学堂吧。”

  说到最后,她言语间都多了几分哀求。

  陆尚偏不为所?动,强硬地捉过她的胳膊,将她的手一点点剥了出来。

  垂眸一看,只见?纤白细长的手上全?是黑红黑红的冻疮,冻疮长在关节处,因没能处理好,已经开始影响到关节的活动了。

  他不想生?气的,可话?一出口,还是无可避免地染上了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姜婉宁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是之前,是去年流放路上不小心染上的,我以为已经好了的,没想到上月又犯了……我有小心涂抹膏脂的,夫君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今天是冬至,我跟邻居们说好一起吃饺子的,还有那么多学生?……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好吗?”

  “你——”陆尚猝不及防撞进她那双含了哀求的眸子里,顿时什么火气也?没了。

  他在姜婉宁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等晚上回来我再与你算账!”

  “那现在……”

  “不是说要去学堂包饺子?还不走吗?”陆尚没好气道。

  姜婉宁笑了,主动牵了他的手:“是,那现在便走吧!邻居们也?好久没见?你了,前不久还问你去了哪里,还有奶奶——”

  “我这身?袄裙就是奶奶买给我的,我觉得有些贵,其实?不想要的,可奶奶自己?去买了回来,还说我穿一定会好看……”

  陆尚怎能听不出她话?语中的炫耀,捧场道:“是很好看。”

  说话?间,两人到了学堂外,陆尚的到来可是叫一众人惊讶不已。

  陆奶奶更?是抱着?他又哭又笑,把?他拽去自己?身?边,一定要时时看着?才?好。

  陆尚则接替了姜婉宁的活儿,只许她坐在旁边什么也?不干,但凡姜婉宁要干些什么,他总要发出点声音,等把?她注意力引来了,再往她手上瞥。

  “……”姜婉宁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坐下,光等着?吃了。

  虽说吃饺子的人多,但做饺子的人更?多,大家伙一齐忙着?,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全?部?做好了,巷子里支起一口大铁锅,用铁锅下了饺子。

  而后便是众邻居围在一起,欢声笑语间,一齐过了这个冬至节。

  大家伙一起吃过饺子,便各自收拾了东西回家,陆尚一手扶着?陆奶奶,一手牵着?姜婉宁,回家陆尚又给她们两人说这一个多月的见?闻,以及带回来的许多东西。

  听说他从岭南带回了冬衣,陆奶奶很是高兴:“冬衣好,婉宁就两套冬衣,我早说她该添衣裳了,这下子可巧了。”

  “还有她手上的冻疮哟!我都讲了好多遍不要碰冷水,这一眼看不住,便又用冷水洗手了,我是管不住了,尚儿你可要说说她……”

  陆尚瞥了姜婉宁一眼,果不其然?,她目光里全?是心虚。

  陆奶奶累了一日,下午又是大喜,回家很快就疲乏了,也?没什么精力看陆尚带回来的东西,跟两人说一声,便回房休息了。

  余下两人一合计,也?不愿打理什么东西,并肩回了房,只留了床头的两盏灯。

  陆尚奔波多日,只在半月前洗了澡,偏他才?认清对姜婉宁的感情,根本舍不得叫她半夜去烧热水,只简单擦了擦,便拥她上床了。

  时隔多日,两人可算又躺在了一起。

  陆尚抛却了往日的矜持,反手把?姜婉宁揽进怀里,额头抵着?额头,与她絮絮说着?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