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公主重生后 木桃逢新 441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7章

  虽已想?明白许多事,但?真正看到太子落实心中全部猜想?,李星娆几乎是下意识为无辜开脱:“皇兄,此事是因为……”

  “阿娆,”太子的声音依旧温润,但?是细听这温声之下,有微不可察的不悦与勒令:“孤说了,接下来?的事情,由孤来?处理。”

  他微微一笑,落在她鬓边的手轻轻扫了扫她鬓边凌乱翘起的碎发,像往常一样安规:“皇兄听说了,此次洛水发灾,你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果然如母后所言,让你出来?走一走,人?都?长大懂事不少,母后和皇兄都十分欣慰。孤已差人?送你回百里府,等孤忙完这里便去陪你,好不好?”

  说完,太子负手扬声:“来?人。送长宁殿下回百里府。”

  李星娆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信国公,只觉脚上似有千斤重,她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浮现?出皇兄护着她血溅大殿的情景,便?再也开不了口。

  梦中点滴皆是警示,时刻挂心不敢忘怀。

  李星娆走出内堂,只觉有许多目光一瞬间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种感觉,仿佛重新?回到了梦境中,她置身事外,看着他们从焦虑担忧,走进绝望悲痛。

  目光再抬,李星娆看到了人?群之后,姜珣和裴镇站在院门的入口,两人?皆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李星娆收拢心神,迈步走过去。就?在她途径一人?身边时,她忽然仰起头看了过来?,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眶欲语还休,她甚至已伸出手,可尚未碰到公主的衣角,便?被身边的兄长抓住手,冲她摇头示意。

  李星娆目不斜视走过,却在走出几步后停步回头,看到东方珮怅然失落收回手,继续静默跪地的背影。

  她凝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迈步,途径裴镇和姜珣时并?未停留,一路走出了百里府。

  姜珣朝院中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事不关己的从容微笑:“我早说了,殿下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坚定且明确的,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威胁。”

  说完,他冲裴镇缓缓一拜,笼着袖子跟了出去。

  ……

  太子殿下驾临洛阳的消息是提前送到的,和之前一样,也是百里氏出面迎接,排场与迎接公主时相比,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碍于百里府曾走水,所以此次公主到来?,洛氏专程将?靠近水榭的一处院子收拾出来?,又加派了好些护院,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守卫,避免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殿下的吃穿用度都?是完全按照之前的安排,若短缺了什么,还请崔姑姑及时告知,我们也好尽快为殿下安排。”

  洛氏一如既往的谨慎周全,这次公主入府,她亲自陪着崔姑姑检视,若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地方,当场就?就?派人?去做了。

  崔姑姑看了眼?房间方向,压低声音:“其实不必有什么别?的安排,近来?事多,殿下忧心操劳甚久,眼?下只需有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便?是。”

  洛氏会意:“崔姑姑放心,若无要事,我绝不叫人?打扰殿下。”

  案炉的火烧的正旺,茶水滚开,侍婢正要舀水,忽然被人?拦住,姜珣挥退侍婢,亲自烹茶。公主素来?更爱清茶,不喜加太多作料,不稍多时,一碗颜色清澈的香茶递到了公主面前。

  “自上路以来?,殿下最担心的未必是自己的安慰,而是修建东都?一事会不会给太子殿下造成什么麻烦,而今真相大白,太子也及时赶来?,局面得以控制,真是万幸。”

  姜珣在旁坐下,见公主并?无心思品茶,微微一笑,自说自话:“殿下看似雷厉风行,果敢利落,一颗心还是软了些啊。”

  李星娆眼?神轻动,这才?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调侃本?宫了?”

  姜珣轻笑:“微臣不敢,只是看着殿下一方面不满东方怀所为,怨他所为险些害了太子殿下,一方面又想?着东方府上那?些忠义儿女之无辜,觉得殿下有些自找苦吃。是,凡事不能以偏概全,东方怀一人?所为,未必是东方氏一门的罪过,可迁都?洛阳,对东方氏来?说的机会和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如今是他行事不密被迫暴露,但?若是没有暴露呢?”

  李星娆眉头蹙起。

  姜珣:“若此事没有暴露,东方氏皆有可能借这个机会重新?起势,一改今朝萎靡,而那?时,曾因东方怀设计与天灾人?祸中罹难的山南、剑南百姓,才?是真的喊冤枉死。”

  “再者,”姜珣笑笑:“殿下惯以是非论事,既然东方氏行差踏错,那?就?应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也符合殿下行事的原则。”

  “当然,殿下大可为东方氏中无辜受累的族人?惋惜可怜,但?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善意怜悯,冒然开口,令太子殿下为难,既是定局,还请殿下尽早放宽心怀,释然展颜。”

  姜珣的每一句话,李星娆都?没没法?说他错,如果这是皇兄乐意看到的结果,她并?不该多嘴去说什么,原本?,她就?只是想?弥补偿还而已。

  “本?宫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姜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事先准备好的安抚和劝慰全都?咽了下去,他默了默,起身离开,又在走了两步时驻足,回头看向李星娆。

  她形容颓然的坐在座中,并?无大局已定的轻松。

  忽然,姜珣凉凉的说了句:“你这又是何?必?自讨苦吃罢了。”

  李星娆一惊,转眼?看去,姜珣却已转身离去,仿佛刚才?说那?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无论如何?,她此刻都?没有心力?来?追究这些。

  从猜测到皇兄出手和在东方府看到他时,李星娆便?一直处于犹疑状态。

  东方怀做的事情,无异于是噩梦再一次照进现?实的证据,可她却在同样的事件中看到了不同的皇兄,这让她不知所措,隐隐害怕他会说出些什么话来?,让她心中的愧疚和懊悔一发不可收拾。

  她并?不是不想?为其余无辜的东方族人?说情,只是面对这样的皇兄,她觉得自己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还有东方怀说的那?些话,和她看到闻讯归来?跪在内堂之外的那?片身影,都?让没有说出的话堵梗在胸口,闷的她难受至极。

  也因为这份堵闷,姜珣说的那?些话,她听进耳里,却难达心底,久而久之,酿成了无力?与疲惫,李星娆躺到床上,又睡意全无,这样的状态堪称磨人?。

  正当她翻来?覆去心生烦躁之际,崔姑姑走了进来?:“殿下可是身乏难眠。”

  李星娆本?有一些烦躁,然睁眼?时见到崔姑姑手里拿着的东西,直接坐了起来?,崔姑姑顺势上前,将?手中之物呈上:“宣安侯知殿下近来?奔波忙碌,疲惫不堪,说此酒能助眠,殿下可尽情取用。”

  李星娆只是看着这酒,记忆里那?种烧喉灼心的滋味便?从喉头爬了上来?,开口问:“他人?呢?”

  “太子殿下驾临洛阳,城中和行宫的修补营造都?未完成,侯爷需得与殿下商议这些事,交给老奴酒后便?离开了。”

  李星娆是随口一问,但?裴镇却像是料定她会这么问,特地与崔姑姑说明白了才?走的。

  她看着手中的酒,都?不等崔姑姑拿来?酒盏,抬手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殿下慢些!”还是熟悉的烧喉之感,可不知为什么,李星娆竟只觉得痛快,好像堵在心头的事都?被一道冲了下去,待她灌完大半壶,酒意酝酿起来?,人?终于开始有些迷蒙。

  残存的意识觉得这样甚好,她躺回去,卷过薄薄的冰丝被拢在怀中,沉沉睡去。

  入眠即入梦。

  一览无尽的宫廊下,她提着冗长复杂的宫装向前跑,满心焦虑与震惊,仿佛怎么也泡不到头。

  “父皇,我要见父皇!”尚未碰到紧闭的朱门,她已被守在宫门外的内侍拦住。

  “长宁殿下,皇后娘娘已被殿下禁足,您可不能再往殿下火头上撞了。”

  “我不管!”她极力?挣扎,“此事皇兄根本?一无所知,又岂能怪到他的头上?我要见父皇,他不能不明不白的迁怒母后和皇兄……”

  几番挣扎间,手臂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不等她反应,整个身体都?被拽回,转瞬之间,宫楼檐角散去,黑幕四合,她站在黑暗之中,只有眼?前的一束光从顶上照下,打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阿彦。”她抓住他,像是抓住唯一的希望:“东方氏所为皆为私欲,我皇兄根本?不知此事,他一向勤苦爱民,最是受不住天灾人?祸之景,又岂会纵容贼寇残害百姓?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最是无辜,此事父皇岂能怪他!”

  面前的男人?静静听完,却只是叹息。

  “殿下,这又岂是个人?功过可以论断呢?古往今来?,帝王之尊谁不忌讳结党营私?太子殿下承百里、东方两姓相助,便?有了最直接的利益关系,若太子殿下真的毫不知情,就?该第一时间撇清关系,而不是试图为他们解释……”

  “你也说皇兄得二姓相助,自有利益关系,他解释辩护是想?大事化小,不至于无端失去一份助力?,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可……可他不知道此事牵涉的这么严重!”

  “不止是皇兄,还有我母后,她向来?是最懂道理的,他们两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不会百里氏有纵容之举,还有这件事本?身,发生得太突然,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刻意陷害呢?阿彦,我现?在能做什么呢?我得做点什么啊,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该被牵连!”

  她在极尽焦虑与无助中,被拥入一个厚实有力?的怀抱。

  他在短暂的沉默后,低声允诺:“殿下别?急,臣,会帮你。”

  李星娆自睡梦中倏地睁眼?,双手下意识紧拽住床褥。

  她睁着眼?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真是奇怪,她来?洛阳的路上,曾因噩梦连连难以安歇,便?是裴镇用这酒让她一夜无梦好眠,难道是近来?事多,连这酒都?失效了?

  李星娆撑着身子坐起来?,甩了甩头,目光无意间落在枕边。

  这屋子是刚刚准备的,所有东西也都?是崭新?的,而此刻,软枕边上空空荡荡,似乎少了什么。

  “殿下醒了。”崔姑姑闻声而入,伺候公主梳洗。

  李星娆:“我休息期间,百里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崔姑姑回道:“老奴一直留在院中,不曾见外面情景,倒是府上的夫人?好几次来?向老奴询问百里府的情况,说是太子的兵马和龙泉的兵马都?驻在了东方府外严阵以待,瞧着不大寻常,百里刺史想?去询问情况,也被拦在了外面。百里府上大约有些疑惑,这才?来?向老奴探问。”

  李星娆接过崔姑姑递来?的帕子摸了摸脸:“你如何?说?”

  崔姑姑失笑:“老奴还能说什么呀,老奴只负责照料殿下起居,旁的事是一概不知。”

  李星娆:“太子还没有到这里吗?”

  崔姑姑:“太子殿下若驾临此处,府上早已轰动起来?,哪里轮得到老奴张罗费事呢。”

  李星娆心中自嘲,她真是脑子糊涂了,眼?下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这个状态实在不妙,李星娆拎拎神,吩咐道:“帮我点一炉香,再……寻张琴来?。”

  ……

  瑞兽吐烟,散出凝神幽香,七弦横卧,落于弦上的指尖迟疑片刻,依着记忆拨拂琴弦,脑子里似乎摊开了一张谱,每一个音符都?嵌在血肉中,在那?些忐忑而彷徨的夜晚,奏响成曲,抚平心境。

  夜幕四合,虫鸣伴乐,姜珣一身白袍站在廊下,静静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和那?抹投映在床上的剪影,眼?底思绪复杂难分,晦暗不明,可拨开所有的掩饰,再往里探,于深处藏着的,是一份无奈与怜爱。

  李星娆奏了一遍又一遍,有时指法?错乱一瞬也不在意,仿佛是为了刻意的找点事情做,以免自己分出心思来?多想?其他,可怪的是,明明梦中时可借琴音静心凝神,今日她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越是想?冷静,脑子里越是一遍遍浮现?东方珮等人?的神情。

  若是挚爱亲眷,如此牵挂也就?罢了,她分明与他们连交情的谈不上,却像是处在了他们的立场,将?那?种无措又震惊,担忧且悲痛的心情体会了够。

  被心绪搅扰着,李星娆甚至不知自己此刻该做点什么,又还能做什么。

  并?非不知,而是不敢,那?种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恐惧,害怕自己的决定反而害了至亲的惶恐,让她变得畏首畏尾,果敢不再。

  琴音逐渐凌乱,指腹也因频繁的拂奏生疼。

  一只手按了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也迫她的手掌按住琴弦,强行止了琴音。

  手背传来?粗糙的感觉,而李星娆却先于手掌的感触,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哪有你怎么弹琴的,手还要不要了。”

  李星娆怔然抬头,屋外,窗上的剪影依旧薄弱,可一道挺拔魁梧的身影出现?,与她的叠在了一起,无形中像是成了她的支撑,掩去了娇影的单薄。

  “你怎么来?了?”李星娆看清裴镇的脸,想?到什么,下意识转头看向外面。

  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暗,可府上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若皇兄归来?,洛氏定会遣人?来?报。

  裴镇按在李星娆手背的手移开,顺势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带离琴弦,李星娆随着他的力?道转身,追问:“皇兄呢?”

  裴镇在她身边坐下,翻开她的手掌看了看,指尖果然已红了。

  她其实很少抚琴,方才?抚的也不甚认真,全不留意指法?,再折腾片刻,指尖甲缝开裂,磨出水泡都?是迟早的事。

  “太子还在信国公府。”裴镇垂眼?说道,手却抓着她没松,直接扬声叫来?崔姑姑,让她找点消肿的药膏过来?。

  “他一直留在国公府?那?谯州的事和修漕的事如何?判?”

  裴镇抬眼?看她,“急什么。”

  正说着,崔姑姑已送来?药膏,裴镇拿过,示意其余人?退下,打开药膏,用自己的指腹刮起一些,替她上药。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冷静,李星娆竟也被感染,脑子里清醒一瞬,信国公府若被判罪,势必惊动整个洛阳,哪里还有这样的宁静。

  皇兄还未归,此事一定还在谈。

  “殿下还在担心他们。”裴镇垂眼?上药,每一个动作都?很干脆利落,可李星娆却完全没有被他弄疼过,且他的话,并?非一个问句。

  李星娆沉默,又自嘲道:“你也觉得本?宫可笑吗?”

  裴镇上药轻揉的动作一刻不停,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反问:“也?”

  李星娆并?未与他玩什么文字游戏,面对姜珣时,他诸多劝导砸过来?,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而裴镇并?没有太多劝言,她反而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可我却在这件事上辗转反侧,迟疑不决,就?算你觉得好笑,我也无从反驳。”

  裴镇的动作渐渐变缓,像是陷入了思考,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指腹相贴,看起来?无比亲昵。

  他忽然问:“若今朝面对变故的是太子,殿下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