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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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宫城，你哪怕现在喘口气，说句话，都可以，别让我六神无主。到底怎么样了？你说你平安无事，我来了你怎么就出事了？
“宫城，你他妈说句话啊，宫城！”
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孩子们都等他回去，家长们都在等他，自己也在等他，他不可能出事的。
可他妈的，为什么自己越来越慌，就连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接近嘶吼，带着哽咽。
“宫城！”
宫城，日子才刚开始，你不能离开我！
战友牺牲了，犹如断去手臂砍去双腿，如果他有个万一，整个心脏都能死掉。
不能这么去想，宫城什么现场都经历过，他说过他有救灾的经验，明知道余震频繁他肯定会自保的。
宫城，宫城！
眼圈发红，几乎瞪裂双目，搬起附近的石头丢出去，看见裂缝直接把手伸进去，也不管这混合着泥土和石头的墙体他是否搬得动，咬着牙用力的搬，十厘米厚的墙壁，他硬生生的掰掉一块墙。
指甲缝里都是鲜血，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掀起来了。
“宫城，你他妈的说句话！”
“校长，校长，你冷静下，你听你听啊！”
一个学院看着校长要疯了，一下手上都是鲜血，根本不管这个，一个人咬牙要搬动半面墙壁，怎么可能啊，他再有力气也不可能移动一点，可校长一下一下还在用力挪动，用他的血肉之躯和这半面墙较劲。
那样子，底下掩埋的就像是他的至亲！
多一秒多一分钟都不行，马上要给他挖出来！
赶紧拉住校长几乎自虐的举动。
“你听，是不是有动静？”
孙乔用力的屏住呼吸，不让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影响了听觉。
现场没有一点声音，每个人都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孙乔的耳朵几乎贴着砖石。
哪怕是从墙体下传来敲击声那也是福音。
顿了有一分钟。
“孙乔！”
声音很弱，很闷。
但是，孙乔一下就知道，是宫城在喊他。
孙乔几乎脱力，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屁股坐在瓦砾上，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手上的脏污抹花了脸也不管。
谢天谢地，谢所有诸神保佑，他爱的人平安无事。
“政委！”
学员们大吼着，有的学员眼泪都下来了，他们从瓦砾中挖出老乡，那是一种满足和庆幸感，又多救了一个人，又挽救了一个家庭。
在听到政委的声音，他们几乎欢呼，一个学期了，政委给他们上课，带他们操练，领他们来救灾，同吃同住，干一样的活，政委就像是有了家长的孩子，有安全感，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老师，最好的领导，最好的带头人。
“宫城，说说你现在的情况！”
孙乔不敢耽误，赶紧大喊着。
“我怀里有个小孩 ，脸上方二十厘米处，就是一块木板。”
“身体呢，你受没受伤？”
“身体可以移动，但是空间很小，估计墙倒下来的时候有东西砸了我一下，有些眩晕，无大碍。”
孙乔敲了敲断成两半的墙体，敲了前面的那块。
“这里有你吗？”
“上半身在这个方向。”
明白了，一整面墙体把宫城压在里边，然后断成两半。也就是说，除非把这两大块墙体移走，宫城才能出来。
“不能用撬棍，这边撬起来了，也许那边就把宫城的头给挤住了。”
杠杆作用，这边起来那边就压下去，这么多砖石瓦块的掩藏着人，谁也不知道下面宫城的情况和具体位置，不能冒这个险。
“挖，用手。”
孙乔丢了手里的铁锹，掀起石头丢出去。
一百多的学员，周围的群众，一起投入挖掘工作，把这一片都给围起来了。
掀起石头丢了，砖头也扔了，掉落的木头也扛走，还有一些盖房子用的东西都弄到一边去，时间就是生命，覆盖的太严，也许宫城现在呼吸已经困难？
没有电，嘴里咬着手电筒。
每个人的手套都破了，露出手指头，手指头也被戳伤刮伤，两个夜晚一个白天，没有多少休息，也没有大量进食，也许体力接近极限，额头的汗水滴滴答答的，在这个西北风吹起来的一月份，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可没有一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挖掘，用手指挖开土层，抠住石头，跪在地上，弯着腰，呼吸声，粗喘声，在漆黑的夜里非常明显。
衣服脏了，破了，脸被汗水尘土弄花了，浑身上下都昏头涂脸的。
狼狈，却每个人干劲十足。
快挖，再快点，在快点！
终于清理出第一块断壁，露出边缘。
二三十个人扣住这块墙体。
“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一定抬起来不能再放回去！”
孙乔喊着。
“是！”
学员们骑马步蹲着，谁都知道，抬起来再放回去，那些支撑着墙体的东西肯定支撑不住了，宫政委会被压得更瓷实。
年轻力壮的二十几岁棒小伙子，三十个人一起发力。就算是一吨的东西也给抬起来！
孙乔浑身用力，喊到三。
一起发力！
胳膊上的肌肉鼓起来，脖子上的血管暴起来，憋得脸通红。
墙体动了动，孙乔用力吼着！
“用力！”
墙体被抬高，抬高了二十厘米，其他学员冲上去搭把手，一个有将近二十个平方米厚有十厘米实心的由泥土砖头石块垒砌的巨大墙体，就这么被抬起来！
“注意脚下！”
谁也不敢松手，咬着牙，一步步地挪动，互相配合着，扣得紧紧的，脚踩下去，脚下的瓦片都被踩裂，挪到当开处，再喊一二三丢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溅起一片尘土。
孙乔赶紧回到挪开墙体的地方，挖开一些土层，丢掉几块石头，扯掉一件破衣服，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宫城！”
不敢用手电筒直接照射，那会让宫城的眼睛受伤的，只能在洞口弄出亮光。
“我看见光了！你把洞口弄大一些，把孩子接出去！”
这下，宫城的声音变得清晰。
孙乔的心算是彻底放回肚子了，他的声音很有力，身体应该没有负伤。
在洞口用铁锹铁镐的挖出一个不到半米的洞口，清理了附近的砖石瓦块。
所有人都等在洞口，一会宫城就可以一手抱着孩子从这里钻出来吧。
过了一会，一只手推着一个小孩，小孩哭得打嗝，手脚并用的再往外爬，那只手一直推着小孩的屁股，小孩爬出洞口的时候，那只手推着小孩的脚，小孩蹬着他的手心，就露出了头。
孙乔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小孩整个包住，连头带身体包起来，抱出去转手交给等在一边心急如焚的母亲。
那只手都是土，露在众人面前。
是宫城的手，手掌很大，很厚实，孙乔直到握住他的手的时候，那只大手一直都很温暖，他的手型挺好看的，就是有些茧子，拉住他的手就觉得踏实。
孙乔一把拉住他的手。
紧紧地握住，双手把宫城的手包在手心。
能再次拉住你的手，老天格外厚待。
一块石板还压在宫城的身上，他也只能伸出一只手把孩子送出来，也只能伸出一只手，让孙乔握住。
沾满了土，两双手上除了血渍就是泥土，可就这么紧紧握在一起。
半小时前生死不如，半小时后，他们双手交握。
这两双手的握紧，也许只是一瞬，可已经是一生，再也不会松开了。
一个在墙体覆盖下的人，和地面上的人，手握在一起，像不像，一种生命重生。
也许外人看见的是被覆盖的人对外边救援的人的一种渴望和希望，可宫城和孙乔知道，这是一种承诺，一种誓言，一种生死与共。
诗经有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上一句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无论如何我都与你说，与你双手交相执握，我定陪着你垂垂老去。
诗经说的太美。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从生到死，定和你一起走下去，也许会有离别，也许会因为工作两地分居，但最后，我们养儿育女，一起长白发，一起死去。
跨过了死亡的考验，还以为就此失去你，谢老天神佛，危险没有带走我的挚爱。
宫城的声音传来。
“我爬不出去，胳膊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顿了一下。
“孙乔，我平安无事，你别担心。
和孙乔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这是一种力量，安慰了孙乔那大起大落之后躁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