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竹马他竟是怪物暴君 云山昼 284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6章

  ◎“什么名字?”◎

  她就是潘娘?

  虞沛还欲与她搭两句话, 旁边吹唢呐许是看见新娘子拉开了轿帘,忙挤过来,仰长脖子在她耳畔吹了几声。

  唢呐声炸响, 虞沛躲了步,再看时潘娘已经放下了轿帘。

  四周昏黄, 仿佛一件陈旧的古器, 唯有行在身旁的大红轿子鲜艳到刺眼。

  隔着轿帘,虞沛听见潘娘在里面笑:“爹说成婚比扑蜻蜓好玩儿, 可我觉得像是在唱大戏,不过今天是我在台子上罢了。”

  唢呐锣鼓声太过喧闹,她听得断断续续。偏偏所有人都使劲儿往轿子这边挤,挤得她越发心烦意乱。

  虞沛偏过脑袋,本想与那些人讲讲道理, 却被吓了一吓。

  正往她身旁挤来的这人,脸竟像是揉皱的宣纸, 面容模糊不清。

  不光他,其他人也都一样。

  分别在大笑、耍乐,五官却揉成一团。

  那柄唢呐,也是直接戳进烂糊的一张脸里,不知怎么就发出了声儿。

  “潘娘!潘娘!”突然有人在左旁的梧桐树下喊。

  是个个高身瘦的青年, 手里举着一串九连环。同其他人一样, 他也是灰扑扑的,脸像被锤烂的肉, 辨不清是何模样。

  隔着冲天的唢呐声, 他的清亮呼唤远远送来——

  “潘娘, 这东西你还要吗?我打好了, 你要就拿去!”

  “呀, 是他。”潘娘又掀开轿帘一角,许是笑得太过,口脂都晕开了些。

  她在轿子里颠来颠去,头上的钗子也跟着晃。

  “他是我们村里的铁匠,前些日子我托他拿些废铁帮我打串九连环,平日里没事儿可以玩。不过现在用不着了,爹说做了别人家的新妇,便不能像以前那样闹腾。”

  她扯开嗓门儿清亮亮地说着,像是在跟虞沛搭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潘娘——!潘娘——!”那青年高举起胳膊,挥舞着手里的铁环,“记得来找我拿!”

  “当啷——”潘娘头上的铜钗在轿子的剧烈摇晃间坠落,磕着轿窗的铁边后掉入一片尘土间。

  “等等,你钗子掉了。”虞沛想捡,可人太多,根本没法停住。

  潘娘的笑声从前方传来:“掉就掉了吧,这钗子送你啦,你别嫌——哦,对了,劳烦你帮忙给铁匠哥哥说一声,那九连环做得漂亮,我以后再来取!”

  虞沛仅顿了那么一步,就被拥挤的人群抛在后头。

  唢呐锣鼓吹吹打打,远远儿地去了。

  她垂下眸。

  地面脚印杂乱,铜钗子半掩在尘土中。

  在这黯淡无光的地方,这枝铜钗却亮得惊人,仿佛流光溢彩的珍宝。

  她躬下身,指腹挨着钗子的瞬间,周身场景陡然发生变化。

  像是被掐死了脖子,周遭的喧闹声瞬间消失。

  轿子没了,人群散得干净。

  天色也更黑、更暗。

  ——脚下已不是那条尘土飞扬的泥路,而是一个窄窄小小的院子。

  院坝打得不平整,走起路有些硌脚。

  这院子里,唯有前方的一扇窄窗亮着飘摇的烛火。

  虞沛下意识朝那窗子前走去,身后随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嬉笑怒骂的动静。

  她转过去,恰好瞧见四五个人簇拥着新郎官进了院门。

  那新郎显然喝大了,走路时踉踉跄跄,头发乱散,一条红带子缠在手上。

  同样是红色,可他身上的红像蒙了层风沙,黯淡无光。

  虞沛朝旁一躲,忽感觉身侧有气息迫近。

  她偏头而望,在夜色里对上一双漆亮的凤眼。

  “烛玉?”她快步走近,将他上下一扫,“从没见过你穿成这样。”

  跟围着新郎的人差不多,他一身裋褐短打。因着身形高挑,倒显得清爽板正。

  烛玉往土墙上一靠,双手环胸道:“怎么样,见着那潘娘了吗?”

  “现下成婚的就是她,不过……”

  “怎的?”

  虞沛瞥过视线,犹豫道:“不过她的性子很好,很欢泼,也很可爱。”

  恰应了老铁匠的话,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且朝气蓬勃,像是招摇在春风里的一束花。

  烛玉:“听你这么说,与她成婚的那个反倒更像是害人的鬼了。”

  “那新郎?”虞沛转过去看那醉醺醺的男人。

  这记忆里也有他的一部分,所以他的脸庞清晰可见。模样算得清俊,不过喝多了酒,额角鼓起的青筋有些吓人。

  “嗯。”烛玉挑眉,眼底流泻出蔑然,“说话做事,没一处叫人看得起。”

  虞沛正惊讶于他的评价,就听见旁边那些人开始起哄,急着把新郎往门里推。

  新郎进去了,那几人却没走,推攘着挤在窄小的窗户前往里看。

  还有一人往手上吐了唾沫,戳破窗子,凑得更近。

  虞沛拧眉,心底莫名起了火气。

  “有什么好看的?”她气冲冲上前,“还不快离远些!”

  那几个朝她看来。

  哪怕他们的脸都像是揉皱的纸般模糊不清,虞沛也依旧瞧出了怒意。

  不过那怒火在看见她身后的烛玉后,压回了不少。

  其中一个道:“你这女娃,吃了酒就乖乖儿回家去,在这打什么转。”

  另一个胖点儿的轻哼:“咱几个跟新郎是好弟兄,又不闯进去,喜事上闹一闹再正常不过,要你们在这儿管什么闲事。”

  虞沛的怒火半点没消。

  就在这时,她听见屋里的潘娘道:“诶,外面有人。”

  “是有人,我几个朋友。”那新郎语气温和,他应是将蜡烛拿在了手里,烛火从窄窗的左侧慢悠悠飘至中间。

  “朋友?”潘娘没羞没恼,一把嗓子很是轻快,“能不能先让他们走远点儿?他们在外头,我有些不自在。”

  新郎低低笑了:“他们不会闹得太过,放心。”

  “可我不喜欢。”潘娘心直口快,“你先让他们走,再回屋里来。”

  一时沉默。

  许久才听得新郎道:“我都说了,他们是我朋友,不会闹得太过。”

  这时,他的语气已因不耐而显得有些生硬。

  “我也说了!”潘娘道,“我不喜欢,你——”

  “啪——!”屋里传来阵脆响。

  虞沛眉心一跳,想也没想就转过身,一脚踢开门。

  身后的几人原还在笑新娘子脾气大得压压,转眼就见新屋的门被踹了。

  他们登时冷了脸,几个男人相继上前:“你这混账丫头,闹事不——啊啊啊——!”

  烛玉就近取了根房前打狗的竹条,横过抽在最前面那人的脸上。

  竟打出条见骨的血口,疼得他满地打滚。

  那几人怔了一怔,随即被酒意挑起更多怒火。

  “混账东西,你干——别打,啊——!别打!”

  他们被打得没地儿躲,虞沛则已踢开门进了屋。

  那株朝气蓬勃的花,如今却蔫蔫儿地蜷躺在床上。

  盖头歪斜,潘娘捂着脸一言不发,只身子在抖。

  新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还僵在半空,脸上似有歉疚。

  但这份歉疚消失得很快,尤是在虞沛闯进后。

  他拧眉望着闯入门的陌生人,说话时酒气飘散。

  “你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乱闯?!”

  虞沛没理他,上前去看潘娘。

  可刚走一步,就被新郎拿挑盖头的秤杆拦住了。

  “哑巴还是聋子!没听见你爷说话?今儿个大喜的日子,我不找你麻烦,还不快滚出去!”

  他拿秤杆去打她的肩,还没挨着,就被虞沛紧紧抓住了。

  新郎重哼,意欲抽出秤杆。

  秤杆却纹丝不动。

  他脸色一变,怒道:“你这小混账,还真要较劲是不是?!”

  虞沛也不看他,一直盯着潘娘。

  她撑着床沿慢吞吞坐起身,盖头摇晃,露出小半脸颊。

  还是泛着红。

  却又浮着微肿的青紫。

  那张红艳艳的嘴也不见丁点笑了,苦涩地抿着,隐见一点莹莹泪珠。

  “真听不懂话?”新郎高抬起另一手,掌心对准了虞沛的脸,“说了让你——啊——!”

  虞沛一手拧断了他的腕,又屈膝狠踢向他的腹部。

  新郎吃痛,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肚子呕出几大口酸水。

  潘娘从头昏耳鸣中回神,看见他飞落在地。

  她愣了愣,手背托起一角盖头。

  烛火昏昏,将那小半脸庞映得暖黄。

  她望着虞沛,好一阵,忽笑了。

  “是你呀,怎么讨喜酒讨到新娘屋子来啦?”潘娘笑意柔和,“你有没有帮我把那句话带给铁匠?他总以为自己打的东西不够好,没法出师,可我觉得他比山下镇子铁匠的手艺还要精妙。”

  虞沛张了口。

  不等她出声,眼前忽一阵天旋地转。

  虞沛倏地睁眼。

  随即对上一双戾眸。

  眸子眼白偏多,又因不见笑,凶相尽显。

  此刻,这双眼眸的主人正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里攥着条长长的桃木枝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虞沛心一紧,入魂带来的昏沉劲儿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不是。

  银阑?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被突然出现的银阑惊得不轻,头皮过电一样发麻。

  一声“阿兄”噎在喉咙里,却是银阑先开了口:“什么名字?”

  虞沛:“啊?”

  银阑语气沉沉:“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虞沛瞧出他无意相认,便如实告知了名姓。

  这时,银阑身后传出道声音:“阁下态度未免太过生硬,虞师妹是为了捉鬼才冒险用了入魂术,岂容得你大呼小叫。”

  因着银阑身形太过高大,又弓着腰,将虞沛的视线遮去大半。她耐心听那人说完,才辨出这古板的腔调是陆照礼。

  这时,陆照礼也恰好走至床畔。

  “虞道友,你身体如何,有没有受伤?”他瞥了眼银阑,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惧是怒,“这妖非说你遇着了麻烦,须得赶快唤醒,拦都拦不住。”

  “我……没事。”

  虞沛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银阑说得不错,刚刚的情况的确有些麻烦。

  按道理,她入魂后不能攻击魂主,否则很有可能被反噬。若遭反噬,须得费一番功夫才能离开。

  想来银阑应是看出她的异常了,才强行唤醒她。

  可她就是看不惯那新郎。

  她耸了下鼻子,发现银阑还托着她的后颈,以免接触到枕头。

  便道:“那什么,我已经醒了,可以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