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离开(1 / 1)

此间桃花照玉鞍 耳山青 373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8章 离开

  顾灼有些纳闷儿, 难道傅司简出去了?或是?,这个时辰就已经歇下了?

  可是?院门并未上锁,他的护卫不该这般粗心才是?。

  她心中涌上一股不安, 快步走向书房, 一把推开门。

  冷冰冰的?气息扑面而来,寒意像是?已经浸入墙壁, 又经久地笼罩着这间屋子。

  这种冷不?同于外头?那?种呼啸着?的?萧瑟苍凉和?铺天盖地?,而是?一种能透进人骨缝间的?许久没有人气儿的?森冷。

  明明寒风皆被关在门外, 顾灼却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借着?月光寻到角落里高?几上的?灯盏, 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了灯,房间亮堂起来, 她才得以看清。

  高?几上落了一层灰,被她方才点灯的?动作拂开些许, 露出红木几面特有的?光泽。

  顾灼转过身第一眼便瞧见隐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的?书架, 空空荡荡,比先前的?时候少了大半。

  桌案上再没有那?些散乱的?纸张, 分外整洁而宽敞,像是?被人刻意地?收拾过。

  唯独剩下那?两?个憨态可掬的?瓷质娃娃,孤零零地?和?一旁的?笔墨作伴。

  顾灼拿起来瞧了瞧, 还能找见她亲手点上去的?那?颗痣。

  可是?本该明净的?釉面灰蒙蒙的?, 色彩看起来也?黯淡了几分。

  她想到什么, 拿着?灯盏转身离开书房,朝这院中面向正?南的?那?间屋子走去。

  烛火随着?顾灼的?走动摇晃得厉害, 就如同她此时的?心绪, 惴惴而忐忑。

  她的?手搭上卧房的?门, 稍稍迟疑了一瞬,缓缓地?推开。

  迈步进去, 屋中似乎还残存着?傅司简身上的?梅香,却与书房一样?,透着?久无人住的?寒气。

  顾灼环顾了一圈,视线定在那?张简陋的?桌案上。

  她走过去,看清那?张散开的?卷轴上,是?一幅没画完的?画儿。

  一顶顶营帐旁的?空地?上,她挠着?旺财的?下巴,正?抬头?看傅司简,眉眼弯弯不?知是?说到什么高?兴的?话。

  那?是?在军营时,她与他刚相识。

  画上的?男人只有一个侧着?的?背影,顾灼不?自觉地?将灯盏凑近想瞧得更仔细,却没拿稳。

  “嘶。”

  灯油洒在她的?手背上,火烧火燎的?灼热刺疼让她本能地?想放手扔掉,却又担心点着?了桌上的?纸而死死忍住,随后才稳稳搁下。

  只是?在方才那?短短的?一瞬间,灯盏被顾灼紧握着?倾向另一边,大半灯油洒在画上,模糊了画上的?男子,也?让顾灼再看不?清。

  让她无端有些心慌。

  顾灼并未在意被燎起的?水泡,翻遍桌案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没有找到留给她的?哪怕只言片语。

  她抬头?看向床榻,被面的?锦缎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光溢彩,那?是?被她感叹过的?养尊处优。

  曾温暖地?裹着?他们两?人,如今却被胡乱地?推在床尾,摸上去冰冷异常,像是?寒铁。

  手背上的?疼久久不?散,一些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顾灼大步流星地?离开。

  她得去问问宋老先生和?钟嵘,知不?知晓傅司简已经有些时日?不?在书院待着?了。

  她担心傅司简是?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他自己身手颇好?,身边又有护卫,按理说不?会出事。

  可顾灼记得清楚,她见他的?第一面,便是?有人要杀他。

  她生怕他这般杳无音信地?消失,是?因为一时不?察着?了道被人抓走。

  -

  钟嵘见顾灼突然到访,是?颇为诧异的?。

  正?如她当?初所说,关于书院如何管如何教,她概不?插手。

  是?以,顾灼很少来找他与宋老先生,最多就是?让顾家侍卫来问问他们衣食住行上有什么需要。

  钟嵘明白,她是?不?想让皇上以为掌兵的?顾家还想干涉文臣之事。

  也?因为她的?这种进退有度、思虑周全?、不?沽名钓誉,而对她越发赞赏。

  北疆有顾家,顾家下一辈的?当?家人是?顾灼,当?真是?大裴之福。

  顾灼心里焦急,也?顾不?上寒暄客套,见了钟嵘的?面开口就问:“钟先生,您这些时日?可有见过傅司简?”

  钟嵘听了顾灼的?问话,才明白她的?来意。

  不?过,就算她不?问,他见了她也?是?要说的?:“京城有些急事,他回京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他吩咐护卫来找我,让我见着?你时与你说明他的?去向。”

  半个多月前,他在书房被人打晕,醒来后觉得血腥味浓重,便看见靠在角落里肩膀受伤的?小五正?捧着?一张浸透血的?纸愁眉苦脸。

  小五见他醒来,告诉他方才发生的?事,他才知晓有人想翻找他的?书房。

  那?两?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尸体已经处理了。

  小五临走前嘱咐他:“钟先生,京城有急事,王爷昨夜启程回京了,顾小将军若是?来书院,您与她说一声。”

  不?过,小五说完这话像是?欲言又止地?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

  “他回京了。”

  这四个字响在顾灼耳边,让她放下心来。

  傅司简有去向,有交代,不?是?无人知晓地?失踪,不?是?她所担心的?出了意外。

  那?便好?。

  “您可知是?因为何事?”

  钟嵘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晓,他的?护卫也?没跟我说。”

  她又问道:“那?他是?何时离开的??”

  钟嵘想了想道:“他的?护卫来找我那?天是?小年,那?他该是?腊月二十二晚离开的?。”

  顾灼听完这话,恍然回忆起,腊月二十二是?他们见面的?那?日?。

  因为第二日?是?小年,她记得格外清楚。

  那?便是?在她离开书院后,他回了京。

  等等,钟先生用的?是?“回京”,而不?是?“去京城”。

  顾灼突然意识到不?对,皱眉问道:“他是?京城人?”

  钟嵘一听这话,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顾灼并不?知道傅司简是?摄政王。

  他虽不?知摄政王是?出于何故没有对顾灼表明身份,却知道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他不?能插手挑明。

  于是?,钟嵘只能含糊地?回答:“是?。”

  不?算骗人,也?没有和?盘托出。

  他有些担心她会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怕自己无意间哪句话就将傅司简的?身份暴露。

  不?过,出乎钟嵘的?意料,顾灼并没有问。

  顾灼以为,钟嵘大概是?在书院与傅司简闲谈时才知道他是?京城人的?。

  毕竟,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其他的?事钟嵘也?不?见得有多了解。

  她若是?想知道傅司简的?情况,比起钟嵘,问她爹娘可能更合适。

  不?过,顾灼并不?打算问。

  不?问钟嵘,也?不?问爹娘。

  她想知道什么,自会等傅司简回来亲口对她说,她不?会从旁人的?口中打听他。

  她只是?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她听得傅司简是?从江南游历到此,便以为他是?江南人。

  原是?她先入为主了,这种错误打仗时可万万不?能犯。

  其实,顾灼知道傅司简有很多事没告诉她,甚至他来北疆的?目的?可能也?并不?是?他所说的?游历,她也?早就歇了让他参加科举的?心思。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因为她自己同样?有许多事不?能与他讲,也?没时间与他讲。

  他们之间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少,若是?把时间浪费在交代秘密上,那?就真的?太不?值了。

  他们还有很长的?以后,会对彼此了解得更多,会将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对方,不?急在一时。

  不?过顾灼还是?有些失落。

  她的?失落并不?在于那?些他还没有告诉她的?事,而是?他离开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交代。

  她能理解事情紧急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也?担心他能否解决。

  可是?再着?急,也?总能有时间写几句话的?吧。

  既然他的?护卫在他离开后的?第二日?还能去告知钟嵘,那?就说明护卫不?急着?随他去京城。怎么就不?能去将军府跟她的?侍卫说一声,让他们去军中告诉她呢?

  再不?济,在书房卧房里留下三言两?语,都能等着?她回来找他时看见。

  可他什么都没写,只让钟嵘在她找过来时才告诉她。

  若她一直没有时间回来,若是?她不?去找钟嵘问,便一直都不?知晓他的?去向。

  她在军中想他时便登上高?台朝着?幽州的?方向看一看,连除夕那?晚的?烟火,她都觉得是?与他一起看了的?。

  可那?个时候他早就不?在幽州了。

  她的?思念可能在书院上空打了个圈就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顾灼有些委屈。

  按理说,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怪他。

  可是?,或许是?因为爹娘回来后她就不?想再那?般严格地?要求自己万事理智,也?或许是?傅司简总是?纵着?她惯着?她——

  她想任性地?感情用事,尤其是?在傅司简的?事情上。

  她想埋怨他的?不?告而别,想怪他杳无音信让她方才找不?见他时那?般不?安。

  顾灼与钟嵘闲聊了几句,全?了礼数才告辞离开了书院。

  回府的?路上,熙熙攘攘,屯街塞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比先前还要热闹几分。

  可是?她没了来时猜灯谜的?心思,东风夜放花千树在她眼中好?像也?没了差别。

  只在瞧见一个四面的?绘着?雁飞的?花灯时,她愣了下神,想起傅司简。

  明明那?天,他还在拿着?白雁玉簪问她是?否愿意与他成婚。

  她都答应他了。

  可如今,她想带着?喜欢的?人去给爹娘看看。

  却找不?到人了。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好?像是?有人猜中了最难的?灯谜,得了摊子上最好?看的?花灯。

  一些人朝着?这处张望,都想来凑热闹瞧瞧,顾灼被推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身子。

  她又想起傅司简。

  他就是?在这样?的?人潮拥挤中拥住她扶稳她,又可怜巴巴地?在她耳边说:“夭夭,别离开我。”

  可是?现在,是?他一句话不?说地?离开她了。

  回府后,顾灼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一片漆黑,打定主意等傅司简回来时要好?好?惩罚他。

  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想到:

  京城最大的?要紧事必然是?皇上昏迷,难道傅司简是?因此才急着?去京城的?吗?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京城必定封锁了城门,那?他进得去吗?

  ……

  第二日?醒来便被她抛在脑后,再没想起来。

  这点小小的?失落并没有影响爹娘回府给顾灼带来的?好?心情。

  只是?手上的?烫伤看着?有些碍眼、涂过药后不?能沾水有些不?方便罢了。

  午间用饭时,她随口问道:“爹娘何时去军中啊,我与你们一起?”

  没成想得到一句:“夭夭啊,我们在城中再待一段时间休息休息,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

  她还以为爹娘最迟明日?就要去军中呢。

  不?过他们从江南回来舟车劳顿,确实应该休息休息,那?她便再劳累些时日?好?了。

  不?过,她觉得她爹娘奇奇怪怪的?。

  听去江南传信的?侍卫说,爹娘听见皇上昏迷的?消息,虽然紧张得很,却仍是?在江南又待了十几天才启程,不?知是?在安排些什么事。

  要不?然哪至于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从爹娘的?一些话里,她隐隐约约地?猜出来,好?像他们在江南这五年并不?单单是?在养伤,而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办。

  顾灼倒没有太过好?奇,该说的?时候,爹娘自会跟她说。

  现在不?说,肯定是?有不?说的?理由。

  _

  远在京城的?傅司简得知他留给顾灼的?那?封信并没有被送出去,是?在十天前。

  彼时太医院终于琢磨出有效的?法子,裴昭用了药,醒来的?时辰一天比一天久。

  世家们此次倒是?没有什么别样?的?动静。

  皇上昏迷、摄政王又不?在京城,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个绝好?的?揽政机会,完全?可以借追查凶手之名搅混水,提拔臂膀,打压政敌。

  皇权和?士族权力?本就是?此消彼长,你强我弱。

  可偏偏知晓皇上中毒后,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下毒之人就已经被抓——

  还是?户部?尚书长子。

  京城世家皆以户部?尚书为首,羽林军围了尚书府,他们想与刘尚书通气都没了办法。

  摄政王回京后亲自去狱中处置了户部?尚书长子和?魏太医,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两?人被绑在菜市口,惨不?忍睹。

  世家生怕摄政王又像两?年前对付卢氏一般借机发落世家,更为噤若寒蝉,小心谨慎。

  没有他们搞幺蛾子,傅司简便腾出心思抓那?个舞姬。

  那?天刚与裴昭商议完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计策,他回到王府瞧见鞍马劳倦风尘仆仆的?小五时还有些意外。

  小五汇报完查案的?进展和?乌奇从北戎传回来的?信后,突然跪下,双手呈上来一张染血的?纸,满脸愧色:“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将王爷的?信交给顾姑娘,请王爷责罚。”

  傅司简拿过那?张纸看了看。

  血色与墨色混成一片,只剩四角上的?几个字还能看清,“夭夭……回京……等我……裴简留”。

  这是?他留给顾灼的?那?封信。

  他眉头?皱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