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清弥如鸦羽般的睫毛急促眨了眨, 想收回手,动?作却停顿在?半路,最后?只变成指尖勾了勾。
冬日的夜晚是冷的, 江野身上也沾染了寒气, 手腕上的水晶也是, 像是一串冰珠子, 凉的她?触觉混乱。
冰着冰着逐渐发烫。
那株茉莉也不太新鲜了,在?冬日的冷气下吹着,边缘有些?发黄卷起来。
宋清弥看着手腕上陡然多出?来的东西, 没有说?话。
空气里只有江野的呼吸声不断起伏,从?混乱变为秩序,再变为清浅平缓, 沉迷也由此放大。
“小幺儿。”江野唤了声,宋清弥再次抖动?了睫毛,没敢看他,将目光挪到?车窗外。
并不是什?么很繁华的路段,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只流浪猫, 好好地走到?斑马线, 也不知道怎么了, 忽然就开始打架。
江野的喉结缓缓蠕动?,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打磨出?来的一样沙哑:“我们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当年……”似乎很不愿提起从?前, 他长久地停顿, 最后?叹息一声, “当年是事?出?有因。”
两只猫没分出?胜负来, 朝着两个方向跑掉了。
“我居然不知道你一直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江野想到?什?么, 似乎有些?轻松地笑?了下,“或者说?不敢想。”
“我出?国的决定,并没有跟我妈商量,因为你知道的,七岁那年的骨龄测试结果就是她?否定我的根源,不管后?来我的篮球水平如何崭露头角,在?她?眼里以后?我都只能?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江野突然发现,这些?藏在?心底的话,并不是很难说?出?口,“但是我那时已经十六岁,再不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我可能?真的就会成我一个废物,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松口答应我去美国读高中接受美式篮球训练。”
“但我也跟她?说?我去意?已决,可学校的offer发下来后?,她?大概认为我失去了控制,突然变得暴躁……”
“不停地跟我爸吵架,你知道的,人在?吵架的时候会丧失理智,也会不经大脑说?出?很多伤人的话,他们两个从?争辩变成互相攻击,“他并不愿回忆这段并不愉快的记忆,声音也几?次停顿,“后?来我爸被我妈用花瓶砸伤住院,我妈吞了一把安眠药……叔叔就让我提前离开。”
还?有很多没说?的细节。
比如龙怀婷在?怒火最盛的时候会骂江宏涛是个废物这辈子一事?无成,会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他生了这两个儿子;江宏涛也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些?刺耳的声音和诅咒穿过墙壁钻进放着音乐的降噪耳机里,像是一把剪刀插在?江野的喉咙。
他只感觉荒唐。
当初爱的是他们,决定把他生下来的是他们。
此时发疯声讨过去的也是他们。
不过这些?年的淬炼里,江野对?他们再难听的话都有了免疫力,只当听不到?。
错就错在?,在?他们吵得翻天覆地的时候,还?要逼着只有三岁的江照在?旁边看,美其名曰评理。
那么大一点儿的小孩儿懂什?么,只会被爸妈之间的暴力吓得只哭,甚至抽搐痉挛。
然而盛怒中的夫妻根本没注意?小儿子的痛苦,还?是江野过去把江照抱起来带走,龙怀婷吓傻了,震惊之余拿手指着江宏涛说?:“阿野你看看你爸……”
江野冷下了声,给他们留下一句话:“随便你们怎么吵架,我都习惯了,但不要吓到?江照。“
随之推门?而去。
也就是当天晚上,江宏涛和龙怀婷都住进医院。
洗胃过后?的龙怀婷终于决定放手这段婚姻,决定离婚。
而畏惧迟则生变,在?他们进医院那一天,江野被叔叔通知已经买了大后?天去纽约的机票。
当时的他也许有权利争取晚几?天飞去,但他累了,这些?年来萦绕在?胸口的家庭问题如大山般向他压来,他只想逃。
“我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要送一串夹着粉水晶的茉莉花手串给你。”
江野情不自禁,抬手拨弄了她?手上映射着窗外灯光的粉色水晶手串,宋清弥咬着嘴唇,不肯回头。
江野说?:“平江的气候不适合种茉莉,知道改期去美国,我跑了很多个花店找茉莉花,还?好并不难找,刚巧订购的粉色水晶也到?了,但江照又突然发烧惊厥,我只好先照顾他。”
“最后?那条手串是在?去机场道路上串好的,我想终于可以送给你,就当是离别礼物。”
“但是我没去。”宋清弥没有回头,看着外面的月色接过话来。
江野愣了愣自嘲似的轻嗤一声:“最后?那串茉莉花在?过海关的时候被扣下,我把上面的水晶留了下来。”
又在?几?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串成了如今这条手链。
后?来他才知道茉莉花的花语。
送君茉莉,请君莫离。
他在?美国高中一个叫汤普森的队友很热爱中国文化,对?他说?:“你们中国古话有句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江野那时候想,还?有一句叫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没送出?去的茉莉,无法阻止的别离,还?有兵荒马乱的争吵,和在?异国他乡重复的无休止的训练。
构成了江野的十六岁。
“其实我完全可以请三叔把手链带给你,但……”
话说?了一半,嘴唇上忽然覆盖住柔软的温度,宋清弥倏地回头,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清澈的眼珠透亮,看着分外聪明,嘴唇颤抖了下,轻声道:“别说?了,我都明白,我不怨你。”
当时的江野,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心底是疲倦的,当然也痛苦。
见宋建华说?宋清弥又闹脾气,说?什?么都不肯来的时候,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
他想,她?终究是不在?乎自己的。
月亮只能?挂在?天空看看,抱在?怀里会被灼伤。
还?是算了。
“那这条茉莉手环呢,“宋清弥将手挪开,又偏过身,低下头不断拨弄着手上的茉莉花环,”又是从?哪儿来的?”
见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江野就把那些?有些?悲观的话全部咽下去:“跑了几?条街,这条路上没有花店。”
“见鬼了,”宋清弥也嘟囔了声,又赶紧催促道,“我不生气了,只是有些?累,我们回去吧。”
江野听她?的声音有些?哑,一时间没动?。
宋清弥似乎等不住了,又催一次:“走呀。”
这次江野有了动?作——
他豁然俯身,用手把她?的脸别过来,见她?秀气的眉毛拧着,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居然蓄满了泪水。
不被人看还?好,被人盯着,宋清弥就愈发想哭,赶忙将下巴一转,又是扭头过去。
江野心里“咯噔”一下,不免有些?慌,还?以为是没说?出?来的半句话令她?难受了:“弥弥,”他起手臂,半路又僵硬住,想了想,又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慰小孩子,“是我话说?错了,都怪我,你别哭。”
这安慰根本没有效果。
下一秒,宋清弥眼眶里的泪水更多了些?,根本含不下,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小时候,宋清弥是极其爱哭的,但凡有点不顺心的地方,都是要咧开嘴嚎两嗓子来博取大人关注。
偏偏是个粉雕玉琢的模样,往下掉小珍珠的样子足够惹人恋爱了,于是想要什?么也就手到?擒来。
江野作为她?的小哥哥,自然是明白她?的小手段的。
这招对?他甚是奏效。
当初奏效,此时亦然。
“别哭,你别哭啊……”他的声音不自觉都轻柔下来,抬手在?她?脸上蹭了蹭,冬天气候干,他手上又有常年持球留下的茧子,这么一蹭,她?的脸也就红了,江野不认为自己干了好事?,于是动?作也就停下来。
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感觉怀里一暖,江野浑身一怔。
低头一看,宋清弥居然扑在?了他怀里,抱了他一下。
只是还?没等他回味这拥抱的滋味,她?就已经飞快地抽离身体,重新好好坐回位置上,系了安全带。
吸了吸鼻子:“走吧。”
那个拥抱太短暂,像是一阵风似的。
江野甚至不知道拥抱的含义,也不知道,这个拥抱是她?来安慰他的,还?是用他来安慰她?的。
“确认一下,”江野语气是冷静的,但给车打火的手拧了两次车钥匙才将车子发动?,缓缓从?临时停车位驶向车道,他问道:“你刚才是抱了我吗?”
宋清弥脸上的红色未减半分,头是垂着的,但上下动?了动?,算是点头。
江野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可宋清弥全然明白他后?面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十六岁离开平江的时候,一定是身心俱疲,所以没有见到?宋清弥来送行,心里难过是有的,但更多的应该是麻木地接受现实。
他一定会想,宋清弥讨厌他,懒得理他,这些?年对?她?的好在?她?看来也是满足大小姐应该做的。
宋清弥一向不知道江野的青春居然如此难过。
而她?好像也无意?中,当了他苦闷晦涩时光里的一环。
宋清弥心疼他。
也有些?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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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学期在?北方相对?总是短暂,十二月一开始,就进入了考试月,又是一学期最严肃的时刻,全校好像在?几?场大雪后?立即进入肃杀的氛围里,路上的行人愈发少。
冬日总是让人心里闷闷的,想哭。
宋清弥一向没心没肺,偶尔伤感了一次,明悦先是见鬼地看看她?,然后?赞成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大雪过后?随处可见的白色:“他妈的全世界都在?为我披麻戴孝。”
顾佳佳推了推眼镜,对?明悦说?:“你再不复习高数真的要给你开席了。”
明悦抱着ipad再次爆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共享单车几?乎已经被排除出?行工具行列,宿舍楼离图书馆有些?远,就连顾佳佳都只愿意?在?暖气温度不错的宿舍复习。
宋清弥懒得动?,江野邀请她?去图书馆两次未遂后?,也就放任她?自己在?宿舍。
周二那天连续两场考试结束,外面又阴天,乌云压的很低,北风呼啸吹过,眼看着又要下雪。
宋清弥复习的还?不错,连写带懵飞快答完卷子离开考场,穿着白色羽绒服扣上帽子,又裹了一条水蓝色羊绒围巾,给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企鹅挪步似的低头往宿舍走。
“宋清弥。”
走出?教?学楼,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她?一回头,帽子太大,整张脸都回进了帽子里,眼前一黑。
有人从?外面给她?帽子掀下来,她?眯着眼睛,就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颌,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冬天,但这阵薄荷香也没有显得很单薄,貌似夹杂了一些?檀木香,清新里多了一份厚重。
“江野?”她?发出?疑问,因为认清了后?面的人,因此整个人眉头皱着,一副竭尽全力忍着怒火的样子。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外套,江野拉了拉她?的手臂:“找个地方再说?。”
她?不想动?,由于是江野带来的人,也就先忍住了。
到?了校内咖啡厅,暖气扑脸,宋清弥脱了厚重的羽绒服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羊毛衫,勾勒出?清晰的身体线条。
她?低头搅着手里的咖啡,再戳一戳面前的提拉米苏,一直没抬头看对?面的人,摆明了全然忽视的态度。
江野哪里看不明白,扬了扬下巴,对?杨洛催促道:“说?。”
杨洛冷笑?了声,也不知是不服气还?是怎么着,晃悠悠站起来,对?宋清弥鞠了个躬:“宋小姐,对?不起,我为当初因为你拒绝给我微信就在?网络上造谣和编排你的事?情道歉,希望可以取得你的原谅。”
宋清弥:“……?”
她?见鬼似的扭头看江野:“我有不原谅的权利吗?”
江野沉吟了下:“恐怕不行。”
宋清弥:“……”
在?预选赛时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但案件一直在?推进,江野和奚霞都有意?不让宋清弥卷进这件事?里,因为都没跟她?多提过。
因为起诉的原因,江野拿到?了在?抖音平台视频下面造谣人员的信息,有些?账号是杨洛本人,有些?账号是杨洛的朋友。
二审宣判江野方胜诉,杨洛方要公开道歉、并且私下对?受害人进行道歉。
因为当初的事?最多也只能?算个在?小范围传播,这两个月信息热点也不断变化,鲜少有人提起这件事?,再次提起可能?会引起二次传播,但不道歉容易在?以后?被人春秋笔法。
所以这份“公开道歉”是选择了在?某报纸上的一个小版面,如今纸媒式微,能?看到?这份道歉并且知晓事?情原委的应该并不多。
“其实我也不需要你道什?么歉,”宋清弥开诚布公道,“反正你心里不会因为真的给我造成困扰而感到?抱歉,你现在?道歉,我想是面对?法院判决或者是球队给你的压力?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你不是真心实意?。”
杨洛在?对?面皱起眉毛。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当然也并不想揪着你不放,但你应该比我明白,体育竞技最后?靠的还?是自身实力,CUBA一个预选赛才哪儿到?哪儿,你的前程在?自己手里,你心术不正,路就会难走。”
“那他呢?”杨洛用下巴指了指江野,仍就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靠得就是心术正?”
“靠得是他老子的人脉和关系吧!”
都这个年纪了,人生有什?么不足仍旧是怪自己的出?身和教?育制度,说?到?底还?是自卑,不肯面对?自己的不足。
江野嗤的一笑?,把钢叉按在?提拉米苏上:“杨洛,要是万事?都看关系,你当年连青训都进不去。”
平江的篮球水平和篮球运动?员培养体系在?国内都知名,每年全国想送小孩来平江的体校然后?走平□□训体系的人多如牛毛,那些?人同样出?手阔绰,想捞一笔还?不简单。
无非是自卑的可怜虫罢了,没有谁看不起杨洛,是他甘愿堕落。
“我爸在?世的时候跟我多次提过你。”
杨洛的眼睛动?了动?:“说?我什?么,再不塞红包就要没上场机会了?”
江野看着他的眼睛:“我爸说?你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过两年推你上一对?。”
想了想,他又补充:“那时候你才十六岁。”
能?在?刚成年就调入一队,参加CBA联赛,可见对?其的宠爱和欣赏。
不再去看他的脸色,江野起身。
宋清弥忙吃最后?一口提拉米苏,然后?跟着站起来,匆匆套上外套,拎着围巾跟在?他后?面。
一出?餐厅,冷风满盈。
江野顿下脚步看她?,眉头微微蹙着:“怎么这么匆忙就跑出?来?”
“还?不是为了跟上你。”宋清弥努努嘴,抱怨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因为江野已经蹲下来,替她?对?好羽绒服的拉链,“嗖”的一下拉了起来,然后?又从?她?手里接过围巾,胡乱在?她?脖子上缠了两圈。
“勒勒勒勒……”宋清弥拍开他的手,把围巾往外扯了两下,抱怨着,“你套马的汉子啊,这么用力。”
俩人谁也没说?,但一起往宿舍楼方向走。江野回答她?:“差不多就行了呗。”
宋清弥努努嘴:“这话也适合你。”
江野垂眼看她?:“什?么意?思?”
一说?话从?口腔和鼻腔里呼出?一片白气。
宋清弥抬头看他:“杨洛心术不正,你跟他较劲干什?么?”
江野笑?了声:“你担心我?”
宋清弥脸上一烫,好在?天冷冻得脸蛋本就红,看不出?其他色彩。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就这么理解了。”江野承下她?的好意?,笑?着道,“你看他对?我积怨已深,我就算此时不跟他较劲,以后?也避免不了他对?我下手。”
“他这么恨你?”
“恨我爸,”江野似乎感觉很好笑?,“恨屋及屋吧。”
宋清弥听他的笑?声,大概也明白他心里的荒凉,因此没出?声。
“总之我不能?看他欺负你。”江野最后?说?,声音很轻,飘散在?北风里。
宋清弥抬头去看他,这次没戴帽子,顺利地将他脸瞧了个十成十。
他的轮廓在?萧瑟的冬日里,愈发显得分明立体,淡淡站在?北风里,就够独树一帜,像是前苏联时期的雕塑。
注意?到?她?眼神,江野眉毛一挑:“哥哥有这么好看?”
他语气含笑?,一把兜起她?的羽绒服帽子要给她?扣上。
宋清弥不想戴帽子,赶忙抓住他的手,又“哎呀”一声松开,不闹了。
“你生冻疮了?”
手指都是红的。
江野把手插进口袋里:“受了点小伤。”
他大伤没有,小伤不断。
作为运动?员身边的人,应该习惯运动?员不断突破身体极限,然后?留下一身伤痕。
“注意?冰敷和涂药,”宋清弥忽然“啧”一声,“伤到?的是右手?你可真倒霉。”
已经是考试周,这样的手指不耽误答卷么!
“是有点触霉头,没事?儿给我去佛祖面前拜一拜。”
恰好走到?宿舍门?口,江野抬手跟她?挥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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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门?通识课考试安排在?元旦假期过后?的第二天,宋清弥考完试,立马乘坐老爹的车子逃之夭夭。
回家之后?继续过,每个假期都如出?一辙的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颠倒时差的日子,又过两天,奶奶登门?。
奶奶是忠实的佛教?徒,初一十五要去庙里敬香吃社素斋。
正巧宋清弥在?家,奚霞打发她?陪奶奶去。
她?本来对?这个不感兴趣,但一想到?某个倒霉蛋,也就磨蹭出?门?了。
大法寺香火不断,宋清弥学着奶奶的样子把香举过头顶,朝四方都拜拜,然后?插进香炉。
奶奶进主殿拜释迦牟尼,宋清弥往功德香里瞧了瞧,奶奶拜完了朝她?屁.股打了一下:“小丫头片子,眼里就是钱钱钱。”
宋清弥搂着奶奶脖子撒娇:“我是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是本来该给我的零花钱。”
“我什?么时候短了你零花钱?跟佛祖也要置气!”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慈爱笑?道,“你自己玩去吧,我去吃素斋。”
对?没有肉的东西宋清弥兴趣寥寥,自己在?庙里逛了逛。
见有摊位卖什?么开过光的十八籽,一口气买了五个,并在?脑海里一一对?应要给的人;再往前殿走,有人在?算卦。
宋清弥从?摊位前面路过,两秒钟后?,又倒回去。
“能?……能?算姻缘不?”她?提溜着眼睛,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问小沙弥。
小沙弥说?:“自然。”
宋清弥扬了扬下巴:“那你给我算个!”
竹筒摇晃,一枚签落地,沙弥要去捡,宋清弥突然将他手按住,嘟囔着:“算了算了,不算了,反正我又不信这个。”
沙弥抽出?手,双手合十对?她?一拜。
宋清弥就走了。
没走几?步,就见前面有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女生,黑发垂着,面容宁静,嘴角含笑?看她?。
“学姐?好久不见。”宋清弥眼前一亮,朝裴宁跑了过去。
裴宁朝她?笑?笑?:“好巧,刚刚看到?你我还?不敢认呢。”
就在?前些?天,她?刚刚负责了一则经由她?手校对?的、对?宋清弥的致歉信。
“确实好巧,我陪奶奶来的,她?去吃素斋了。”
裴宁依旧是笑?着的:“我陪妈妈过来的,她?也得吃素斋,我要先回去。”
“那我陪你下山!”宋清弥也不嫌天冷,跟在?她?身边。
虽然两人很久没见,裴宁也很少讲话,但宋清弥就是很喜欢她?身上的气场。
“刚刚是在?算姻缘吗?”裴宁忽然发问。
宋清弥脸上一红,否认道:“没算成,就当是没算。”
裴宁看着下山的路,青石台阶连绵,她?曾经不懂妈妈为什?么把精力放在?虚无缥缈的佛祖上,生活已经这么辛苦,后?来才发现有些?苦难是靠努力无法来消减的,也许佛祖可以。
她?也问自己,为何总要惦记记忆里遥远的人。
后?来发现,有些?时光只是用来珍藏的。
而有些?人,只适合存在?于记忆里,不必追寻。
“你初中是二十四中吗?”裴宁忽然问道。
宋清弥一愣:“学姐怎么知道?”
因为有此准备,裴宁并不震惊,笑?道:“在?江野离校去美国的前两天,我见到?他在?二十四中的门?口等人,手里拿着香草味可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