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懂(1 / 1)

第59章 不懂

  ◎......◎

  趁那黑影还没站稳, 青岚两步过去,抡起鼓凳就朝他的脸上招呼。

  谁知那人的身法竟出奇得敏捷,一侧身便躲过去了, 还顺带抓住那鼓凳往怀里一带。

  青岚来不及反应, 被拽得往前一倾,那人即刻劈掌而下。

  “住手!”许绍元喝道。

  然而手刀已至,青岚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倒在地上。

  那黑影被许绍元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四爷,小的本是回来禀报,这人突然蹿出来, 小的以为是漏掉的贼寇......”

  许绍元并不睬他,已经抢步过去扶起地上的青岚仔细查看。

  还好, 气息平稳,应当只是晕过去了。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他肃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回四爷, 他来势汹汹的......不过小的已经收了七八成的力, 他应该无大碍。”

  黑衣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四爷素来脾气好,用那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是愠怒了。

  “回去领二十板子。”许绍元沉声道, 伸手轻轻摸了摸青岚的脑后。

  “是。”黑衣人哭丧着一张脸, 他一心护主,这板子挨得实在莫名, “......那此人, 要不小的把他送回原处?”他说着便弯腰去拉青岚。

  “不必!”许绍元忙将他喝住, “你先到窗外候着。”

  黑衣人应诺, 几瞬便消失在夜色里。

  许绍元叹了口气, 稳稳地跪到青岚身侧, 一手拢着肩,一手托着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

  轻盈窈窕的一具身体,依在他的怀里柔若无骨,软得像棉花。真不知她方才跳出来与人相搏的那股劲是哪里来的。

  他看了看窗边,那地板上恐怕太凉。他便将她妥帖地放到罗汉床上,自己到走廊上唤守在院子里的纤竹上来。

  楼梯上还没有脚步声,他估摸着从院子里走到这还得有那么一会的功夫,便立在床边静静地瞧着她。

  她的小脸浸了月色,像覆了一层白蒙蒙的柔雾,浓长的睫毛覆下,两只清灵的眼睛安然地阖着,真正是个娇俏动人的模样。若非是个孤女,单凭这相貌,愿意结亲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他的心思须臾间恍了一恍,目光落在她那微微泛着光的小小的唇峰上,却只稍一停留,便即刻移开了。

  走廊的尽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候差不多到了。他这才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到窗边的地上。

  此处没有别的倚靠,她身子坐不住,软绵绵地直往下滑,他赶忙蹲到她身侧,两手扯住她肩膀上的衣裳,将她提起来。然而手一松,她的衣领全塌下来,白腻的脖颈之下隐隐现出一条纱样的边缘。

  这东西似乎是几层叠在一起的,色如牛乳,柔软又洁净,幽幽地散着少女的体香,其下则是一片起伏的阴影。许绍元瞬间领会了此物的功用,忙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帮她将领口拉平理好,才长出了口气。

  他这好一通折腾,她却一直耷拉着脑袋,全无知觉。这小姑娘处处机警乖觉,好似给自己铸了一层坚实的盔甲,此时恐怕是难的一见的、她最虚弱也最坦白的时候了。

  他自问阅人无数,却实在有些看不懂她。之前问她在北颜的事,全是一番好意,她却提防得紧,一丝一毫也不肯透露给他,他还以为他在她心里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可如今她却又舍身来护着他这个不相干的人......

  纤竹闻声赶过来,见小姐坐在窗根下的地板上,被一把太师椅和墙壁夹在中间......

  鼓打三更,驿馆里一片黑寂。

  楼下的一间耳房里却透出些昏暗的灯光。

  许绍元坐在一只鼓凳上,听卢成禀告。身旁的圆桌上摆了盏油灯,火苗晃来晃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共就十来个人,大多是这一带的山匪,还有几个是猎户。白日里跟着咱们的就是那几个猎户。都是些求财不舍命的,吓唬了几句就全招了,都说是一个叫何奉的人把他们找来的。

  “岑兴县衙里有个人通着山匪,此人带何奉跟山匪的领头见过面。何奉先给了几锭金子,又说咱们身上钱多,若抢了咱们,钱全归他们,但别的东西都要交给他……若是谁能杀人,他便再多奖一百两黄金。”

  许绍元点点头,要杀的人自然是他。不过小姑娘还真没说错,这些人就是山匪,也真是为着钱来的。

  “这个何奉既然□□,总要等个结果,所以人应该还在岑兴。明日一早你随那领头的山匪去找他们在县衙的眼线,告诉他事办成了,有东西要给何奉,但是必须当面交易……何奉十有八九是受何国舅的指派,最好能擒住他,把何国舅扯出来。”

  卢成仔细听着,一一应下。

  许绍元一撑扶手,站起身来,揉着肩颈叹了句:“咱们这位国舅爷,还不如他的皇后妹妹有脑子。”

  卢成拱手行礼,以为他要回去歇息了。

  然而他走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挑几个人暗中护送他们回蓟州。”

  他们?

  卢成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四爷说的是谁,连忙应诺。

  四爷行事一向直奔要害,绝不做半点多余的事,但今日这心思实在有些难以捉摸了。先是陪着演了老半天的戏,现在还专门拨出人手送他们回乡。

  也不知这申通事究竟是何方神圣。

  ......

  待青岚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阵阵暖风吹入,带着一股菜粥的香味。楼下,驿丞正高声斥骂着伙计,一连串的脏字撞上楼来。

  纤竹见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笑着问她要不要洗漱用早饭。

  青岚往四下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在昨日住进来的那间房里。

  “歹人被擒住了么?我记得昨日我还在许先生那里,有人突然跳进来,动了手......我这里好像还挨了一下。”她抬手抚了抚后脑,觉出些钝痛。

  纤竹直摇头:“昨日一直没进来什么歹人,那位爷说您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奴婢就把您背回来了。您该不会是睡着的时候头碰了墙什么的?”

  青岚觉得不对,她明明有和人打斗的印象。再说她听到的那些响动也都真切得很,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顾不得用早饭,就咚咚咚地跑下楼去找驿丞问昨日的事。

  “您说昨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啊。”驿丞听完她的问话摇了摇头,“兴许是小老儿年纪大了,睡得实,您说的那些个响动,小老儿是一点没听见……再说我们这林子可有年头了,那里面禽啊兽的多着呢,没准您就是听错了。反正我们是没见着什么贼,这院里也没少什么东西。”

  青岚不信邪,又去问了驿馆的几个伙计。除了昨日与她吵嘴的伙计不搭理她之外,有两个伙计说他们早早就睡了,还有三个说他们耍钱耍到半夜。但就是谁都没听见什么,谁也没看见什么。

  青岚有些猝郁,她的耳朵一向很灵,怎会听错。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一个能佐证她的人。

  她正要转身回楼上去,驿丞却迈着小短腿追了过来:“……对了这位上差,昨日那位爷给您留了封信,让小老儿转交给您。”

  “许先生走了?……这么急?”

  “唔,那位爷说家里有急事等着他处置呢。”

  驿丞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的薄汗。这位许大人的随从一大早就给了他一张银票,还和昨日似的,同样的话敲打了他半晌,说许大人此行涉及朝廷机密,即便看见了什么也当没看见,听见了什么也当没听见。

  其实根本也不用敲打,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有什么不懂的。

  青岚从他手里接过信来,心里很有些遗憾。许先生日后大概是见不着了,她本来还想跟他道个别的。

  她边上楼,边将信取出来。信封里只有单薄的一页纸,上面寥寥几个字。

  “若有事,执此信至京师玉石桥旁品珺阁。”

  墨迹力透纸背,端正遒劲,气势甚是凛然。

  青岚将字条举高,歪着脑袋端详。一想到许先生,她眼前浮现的总是他笑容和煦,温雅好脾气的样子,怎么和这字的感觉不太一样。

  “……品珺阁。他家还有玉器铺子。”她喃喃道。

  随即将信折好塞入袖中。

  主仆二人用罢早饭,启程回蓟州卫。待出了驿馆,青岚特意到林子边上靠近驿馆的这一侧走了一遭。兴许是因地上积的枝叶太厚,竟连拖拽的痕迹也找不到。

  她插着腰啧啧了几声,才又回到车上去。

  主仆二人回蓟州的路上平安顺畅,两日不到便进了家门。

  刘管事听说小姐回来了,兴奋地差点放鞭炮。

  府里的下人,包括白嬷嬷、紫雪在内,都以为小姐这段日子是去了厉城姨太太家,唯独他知道小姐是去了北颜。

  他虽于其中还曾有过助力,但待小姐真的走了,他又有些后悔了。万一小姐在北颜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算死都无颜面对老爷。

  而且时日越久,他心里越是后悔,若是小姐再不回来,他都要收拾包袱去北颜找人了。如今见小姐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心中犹有一块巨石落地,激动地眼睛充血,显得红红肿肿的。

  待旁人都下去,青岚才将在北颜摸到的情况告诉他。她只说了个大概,刘管事却也听懂了。

  “……也就是说,是咱们大景的人串通外人,害了老爷?”

  青岚点点头,神情黯然:“只是我现在还查不到这个幕后的凶手,甚至我都不知道该从哪查起。”

  刘管事眼眶湿润,连声慨叹:“您一个女儿家,无权无势的,能查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老爷若泉下有知,也必是得以安慰了……要不您找吴大爷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有个主意?”

  青岚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好久没见师父了,她也甚是想念。先前她怕他阻拦,去北颜的事瞒着他,如今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待她回了自己屋,白嬷嬷和紫雪好一阵嘘寒问暖,又伺候她沐浴更衣。青岚让纤竹自去休息,不必伺候。

  她换了身素色的苎麻袄裙坐到妆奁旁,白嬷嬷将她的头发放下来,拿了把檀木梳子帮她梳头。她闲着无事,让紫雪将寄到家里的信拿来给她看。

  她先挑了庆安的信来看。庆安在祖家也住了一个月了,不知适应了没有,学业如何。然而她才看了头一页,就惊讶地挑了挑眉。

  庆安说,淮安侯府的世子爷袁文清也到沈家族学去读书了,且待他不错,于他的学业还多有指点。

  作者有话说:

  这位世子爷是大景的世子爷,袁文清,第一卷 里有一些戏份,宝们还有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