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去见你(1 / 1)

明日我要去见你 兔禾 434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5章 去见你

  林静怡的生活变得简单起来。

  她不想再过灯红酒绿, 当女萝攀附青松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洗掉了身上的纹身,开始认真看书, 弥补丢掉的基础。周末闲暇时, 她宁愿去图书馆自习,也不想再出去鬼混了。

  她从来没承认过偷钱, 即使被当众羞辱, 被逼着道歉,也无所谓了。她相信自己就够了, 这态度把李沛凝气得够呛, 没少明里暗里找她麻烦。

  对此, 林静怡依旧无动于衷。

  那些争吵, 谩骂,冷眼旁观,流言蜚语, 依旧没完没了。

  想明白后,林静怡早已不在乎。

  人真是坚强的生物,脱过一层皮后,长出新铠甲, 便会刀枪不入。

  直到她听说, 陆京燃有未婚妻了。

  林静怡去找了陆京燃。

  他正在篮球场打球, 穿着球服,衣襟敞着, 露出流畅的锁骨, 凸显分明的喉结, 凌厉的颈线,清晰的腕骨, 沾着薄汗。

  黑发湿得凌乱,面颊发热,荷尔蒙爆棚,整个人又野又欲。

  他面无表情,一个转身,连过了几个人,高高跃起,手掌钳着球,胳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一个重重的暴扣,砸得篮筐来回晃悠。

  球落地,猛地砸出闷响。

  所有人都拍手欢呼,“燃哥,这个暴扣贼漂亮!”

  他微微勾唇,喉结跟着上下滚动,性感又禁欲,张扬到了极致。

  林静怡心中一悸,呼吸微促,腿都是麻的。

  他还是他,不声不响也能让她方寸大乱。

  林静怡定了定心神,疾步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陆京燃,你有未婚妻了?”

  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姑娘疯了吧?

  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这下不死怕也要脱层皮了。

  果然,陆京燃额头青筋猛地一跳,声音阴沉:“你有病?”

  林静怡攥紧双拳,强忍恐惧,“你不是喜欢我……雪烟吗?”

  陆京燃目光讽刺:“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态度显而易见,是毫不留情的嫌恶。

  林静怡以为她有些看开了,心里还是被深深刺痛了,痛得刺骨。

  她深吸一口气,那痛最终化为冷笑,“陆京燃,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移情别恋,输给别的女人我多丢脸啊。”

  陆京燃眯起眼睛,目光里全是直白而不收敛的审视。

  林静怡定定看着他,喉咙干涩,想起以前关于她的事,“如果你喜欢雪烟,以后就好好护着她。”

  “……”

  “以前的日子,她不容易的。”

  陆京燃面无表情,打量了她几秒,正想说话。

  远远就传来尹星宇的大喊:“燃哥,不好、不好了——”

  两人回头。

  尹星宇跑得飞快,一下子蹿到篮网外,两双手抓着铁丝,气喘吁吁道:“我听说,雪烟被人堵在校外了,后街附近,你赶紧去看看。”

  陆京燃脸色一沉,长腿一迈,风一样就往外冲。

  走了几步,他像想起什么,回头看她,语气夹冰,“刚才那些话你也配说?”

  林静怡身子一颤。

  陆京燃目光阴沉,一字一顿道:“你以后给老子识趣点,少在她跟前蹦跶,招她心烦。”

  ……

  李沛凝双手抱胸,嘴角勾着轻蔑的笑。

  身后全是她拥护者,像是千军万马。

  她冷眼看着雪烟,鄙夷她廉价的穿着,一贫如洗的家世,又嫉妒她美到近乎渺茫的容颜,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周围都是异样目光,雪烟的身子忍不住哆嗦。

  她捏紧双拳,眼神空洞洞的,过往那些羞辱谩骂,像警钟在胸腔敲响,几乎要震碎灵魂。

  这个时代太坏,人人都在沉默。

  受害者是如此,更遑论那些加害者和旁观者。

  社会圈层固化,血肉苦弱,底层人成为了世界工厂里可怜的,狭路相逢的螺丝。

  有些人根本不用努力就能踩在他们头上。

  上层人吹嘘自己的文雅,轻蔑底层人拼命苟且的信仰,诽谤压榨没完没了,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看起来高高在上,内里全是烂泥。

  雪烟盯着李沛凝,目光冷淡。

  而她,也不过是比她会投胎而已。

  风呼啸而过,夜是绝望的黑。

  眼前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眼底蓄着泪,身体脆弱地颤抖。

  李沛凝心中全是快意,就在她以为雪烟要彻底认命时,她听见一道软得像水的声音。

  “除了欺凌别人,你还会些什么?”

  她怔住:“你说什么?”

  雪烟站在原地,身心备受刺激,愤怒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得章法。

  那些被欺凌后的恐惧,如履薄冰的小心,她再也不想忍了。

  “陆京燃、魏明知、辛子悦这群人,你敢这样对他们吗?你不敢,但你敢诬陷林静怡偷钱,她家道中落,没了背景,自然好下手。”

  雪烟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故意散播视频,让别人用污言秽语以呈口舌之快,用舆论来借刀杀人,逼她就范,好达到毁掉她的目的。”

  “你依然不甘心,她脾气爆,你还是忌惮她,怕她拼个鱼死网破,才会殃及池鱼在我头上,你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她平静到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伤害别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

  她眼底纯净,轻声叹息:“真可悲啊。”

  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都清楚李沛凝是来撒气的,只不过是想用舆论来裹挟雪烟,让她这个姐姐当众为林静怡道个歉,承认错误,也就将这事彻底定性了。

  从此,林静怡就被钉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的可能。

  没想到林静怡竟然是被诬陷的。

  李沛凝真是毒啊,好一招斩草除根,让人细思极恐。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李沛凝兜头盖脸胀得通红。

  她猛地抬手,推了雪烟一把,咬牙切齿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是真不怕死啊。”

  “……”

  她忌惮地看了眼熙攘的人群,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回过头,冷嘲热讽,“居然还有脸提陆京燃,要他这次没来,想想你以后的下场,你不怕……”

  话才落地,人群安静片刻,随后,响起一阵难耐的骚动,像黑色潮水滋蔓开来。

  “你敢?”

  一道冷冷的嗓音劈开人群,带着深浓的戾气。

  雪烟眼睫微颤,往回看。

  门口人来人往,挤得密不透风。

  陆京燃迈着长腿,走路带风,像道灿亮的烈日,劈开汹涌的人群,浑身冷而戾,眉毛沉沉压着,凶厉的目光在周围溜了几圈。

  “……陆京燃?”

  “我操,陆京燃真来了?”

  “……”

  学生群里传出一阵低呼,全都不可置信。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里,他拨开畏惧他的人群,一步步走到雪烟面前,停下脚步。

  雪烟肩膀微松,心脏在狂跳,没来得及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给她粗暴拭泪,力道却格外温柔。

  “你他妈怕个屁。”

  “……”

  他的声音是克制后的沙哑:“只要老子活着一天,谁都不能欺负你。”

  雪烟鼻子一酸,低下头来,攥紧他胸前的衣料,有深色浸润开来。

  他终于来了,她知道,那些光怪陆离的目光,不堪入目的讪骂,孤立无援的恐惧,全都无法近身了。

  雪烟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又笑了,“来得还挺快。”

  陆京燃也笑了,低声说:“乖,别哭了。”

  极尽温柔。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印象中的陆京燃,目空一切,生人勿进,身上没有丝毫烟火气,是个孤零零的冷眼旁观者。

  可现在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漠高傲,匆匆赶来,只为了给心尖上的姑娘撑腰。

  陆京燃偏头,薄薄的眼皮折起一道锋利的弯月,凶冷的目光对准李沛凝,腮骨紧绷,怒火显而易见。

  凶猛的野兽一旦暴怒,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李沛凝脸色骤变,后退一步,身体都僵在原地。

  她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道:“陆京燃,你……你听我解……”

  陆京燃面无表情,直接打断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女人?”

  李沛凝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气势孱弱,“我只是……”

  陆京燃面容森冷,长腿一迈,往前走,俨然一副地狱恶魔要大开杀戒的可怕模样。

  袖子忽然半途被人截住,手臂吃住力,微微往下坠。

  他缓慢回头,只见雪烟摇了摇头,小声说:“校规不准打架斗殴,你会被老师罚的。”

  陆京燃微怔。

  不同的场景,同一句话。

  是了,她不喜欢他打架。

  眼睛红红的,看着又乖又可怜。

  妈的,委屈死了。

  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哄,哄到高兴才算完。

  陆京燃立刻没招了,双手投降,“好好好,听你的。”

  说完,他侧过头,面色一转,又是副穷凶极恶的土匪面孔,“爷警告你,再在她面前出现……”

  “……”

  陆京燃半眯起眼睛,眼里戾气横生,“就别怪老子真对你动手。”

  说完,他牵着少女往外走。

  人群一阵安静,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夜色深浓,一钩早月亮得冒烟。

  少年少女背影渐行渐远。

  长夜难明,路远迢迢。

  总有一束光会赶来照亮你。

  ……

  昨夜有雨,空气微潮,风的舌有初夏的味道。

  街道人潮过行,人声喧嚣,旁边是永远马不停蹄的城市。

  两人并排走着,步伐缓缓。

  “还气么?”

  身旁的少年忽地问。

  雪烟微怔,才说:“我刚骂她了。”

  陆京燃有些意外,挑眉:“什么?”

  雪烟耳朵有些热,仰头看他,脸红红的,喜形于色,又重复一遍,“我刚骂她了,好痛快。”

  是从来没有过感觉。

  以前她不想惹是生非,都是能忍则忍,所以总是委屈愤怒,可她没想到,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竟然是这么痛快的事。

  陆京燃笑了,目光戏谑:“原来刚一直不说话,是在偷着乐啊。”

  雪烟也不好意思,错开目光,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还要刷题么?赶紧回家吧。”

  陆京燃“啧”了声,语调是不着调的痞,“不是吧?我才帮了你,你就赶我走,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雪烟耳尖一烫,理由倒是正儿八经,“你不是还要考清北么?”

  陆京燃盯了她一会,突然笑了,“整天撺掇我念书,我爸都没你上心,你就这么想当我女朋友啊?”

  他怎么总这么不要脸啊。

  雪烟心脏重重一跳,赶紧找了个借口,结巴道:“没……没有,只是觉得你有能力考到,不努力很可惜。”

  “这么相信我啊?”

  雪烟咬唇,眼神认真:“嗯,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可以的。”

  陆京燃怔住,听得浑身舒爽,两秒后,他点了下头,“那行,老师,我先送你到家,回去我就头悬梁锥刺股。”

  他弯腰凑近,扯了下唇,直直盯着她,“不负师恩,怎么样?”

  那眼神,暧昧又野性。

  却像颗太阳,掉进别人心里。

  雪烟错开他的目光,没点正经。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偏开头,又羞又恼,“事情是要分先后的,你先忙自己的事吧。”

  陆京燃停下脚步,偏头看她,拖腔带调:“那可不行。”

  雪烟也跟着停下,抬头看他。

  陆京燃看着她,眼神漆黑,嘴角微勾,目光是说不出的认真,“虽然事情总要分先后,但在我这里——你先,全世界后。”①

  ……

  雪烟回到家,上了阁楼,将书包放在桌上。

  再抬眼时,窗边树上居然站着个人,她吓个半死,尖叫差点就破喉而出了。

  要死,这人不是刚还在楼下吗?

  怎么又上来了?

  陆京燃被她逗得肩膀微耸,忽然笑了,“胆子这么小啊?”

  他踩在手臂粗的树枝上,大马金刀蹲着,双腿微敞,手上把玩着银质打火机,没抽烟,神情懒洋洋的。

  枝叶随风荡,垂着他的黑发,半张脸落了光,陷入阴影的轮廓棱角分明。

  眉棱凌厉,鼻梁高挺,下颌坚毅流畅。

  雪烟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你上来干什么?”

  “刚忘给你东西了。”

  他散漫地勾唇,反复拨打火机,“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磨得她心里又慌又燥热。

  雪烟怕他又会干出石破天惊的事来,咬了下唇,语气莫名有点羞,“什么啊?”

  陆京燃右手抄进兜里,似乎在摸索些什么,动作时,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

  雪烟猛地想起,他拥抱她时,胳膊的温度和硬.度,烧得人心里直发痒。

  她连忙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他,“你在找什么呀?”

  几秒后,陆京燃掏出个小盒子,抬手扔给她。

  雪烟连忙伸手,手忙脚乱接住,低眼一看。

  是个粉色的小药箱。

  里面全是药,除了基础药,剩下的全是过敏药。

  口服和外涂都有,琳琅满目。

  雪烟心被撞了一下,呼吸微乱,喉咙像被糊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整天生病,夏季容易过敏,提前买了,有备无患。”

  初夏炎热,蝉鸣不歇。

  他说的话在风中飞,吹着她半卷的长发。

  他微顿,笑容天生就痞,“最好以后都用不上,我就省心了。”

  雪烟的心跳猛地乱了一拍。

  耳边是蝉声,心头也像有无数的蝉在呼喊黄昏。

  阳光炙热,风声呼啸,何止是一整个盛夏的耳鸣,是她心里小鹿撞得蹄乱,是心跳的声音。

  “雪烟。”他出声。

  陆京燃起身,树枝发出“嘎吱”的□□,风灌满他的衣衫,浑身折线分明。

  他偏头看她,眼神漆黑专注,“今夜梦里得有我。”

  雪烟脑海一片空白,只胡乱地回:“我尽量。”

  少年微怔,又笑得蔫坏,“这么听话,好乖啊你。”

  雪烟猛地回神,整个人臊得发慌,“我没……”

  没等她说完,他干净利落往下跳,“行了,不逗你了。”

  稳当落地后,他直起身子,背对着她,伸长了手,懒散一挥,“明天见,小病猫。”

  雪烟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发呆半晌,她僵硬迈了两步,直接往床上一躺。

  灯如蚕茧,光线昏黄,雪烟盯着手上的药看,又想起了生日收到的那双定制舞鞋。

  他似乎永远能注意到,她需要什么。

  雪烟抬起手,抚了下自己的眼睛,想起在他怀里温暖的体温,以及糊在他衣服上的鼻涕眼泪。

  他这都不生气。

  这么坏脾气的人,怎么会温柔成这样啊。

  雪烟咬着唇,直起身来。

  忽然间,有一个想法忽然从心底破土而出。

  ——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想拥有他,想和他一起上清北大学,想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不知道哪天开始,不声不响地,她就喜欢上他。

  在她贫瘠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这么炙热的阳光,他像团火,将寒冷的严冬烧成另一个春天。

  她心里的不毛之地,从此海沸山摇,万象更新。

  有一株小小的绿芽钻出地面,她没舍得掐灭,由它万物自化,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即使爱情潮生潮灭,她是不是也可以赌一把。

  她曾经心如死灰,见风就溃散。

  那些人那些感情,全没她的份,无所依仗,所以才形如行尸,不敢奢望太多。

  但他是陆京燃,他不像任何人。

  她用尽半生,才遇到这么个人,雪烟不想错过他。她不懂老谋深算,但也会笨拙地,尽她所能地去爱他。

  她接受失败,任何苦果,她都会咽下。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大不了,她以后不恋爱就是了。

  但她想试试,对这个男孩,抱以最忠贞的热忱。

  永远太远,她只争朝夕。

  她想向他跑去。

  太阳亮得耀眼。

  但总有人,是不怕炎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