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庄(1 / 1)

完璧归我 忱以川 3764 汉字|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0章 安庄

  “查查之前这条街的监控……怎的, 我景二今儿就是闲,这事儿我管定了。”

  “一看就是惯犯,没少祸害年轻姑娘,爷要不把他送进去蹲一阵就不姓景……”

  春夜街头, 景煜屹一边打着电话, 一边抽空看身旁不安分的小姑娘。

  完璧如本来就有点醉了, 这会儿趁他不注意, 又迷迷瞪瞪抱着啤酒开始喝。

  大概是觉得仰头灌酒的姿势太难受,还特意找店老板要了根吸管, 小口小口地吮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奶。

  景煜屹嗤笑了声,抢过她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完璧如哼哼唧唧地瞪了他一眼, 嘴里还咬着那跟吸管,脸随着酒瓶的移动, 就这么跟着凑到他边上。

  她委屈巴巴地揉了揉鼻子, 闷闷吐出两个字, “难受!”

  清凌凌的杏眼在此刻好似蒙上了层水雾, 小姑娘卷翘的长睫上沾染点点泪珠, 整张脸泛着醉后自然的酡红。

  看上去醉得不轻。

  景煜屹鼻息间难捱地溢出一声哼笑, 随即彻底没忍住,侧头低笑起来。

  胸腔连带着一齐颤抖,凌厉的眉目都因为这直达心底的笑意变得柔和起来。

  完璧如感到羞赧万分, 没轻没重地锤了一下他的手肘, “我都今天这么难过, 你、你怎么能笑话我……”

  景煜屹干脆挂了电话, 轻轻捉住她的手腕, 慢悠悠开腔,“你哭你的。”

  “我乐我的。”

  “……”

  “景煜屹我讨厌你呜呜呜……”

  她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个酒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个人听得清楚。

  绯色瞬间爬上女孩莹白的颈部,她愣怔片刻,随即瞪着杏眼捂住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很快……哭得更大声了。

  她这阵势大有把周围顾客全部引来的趋势。

  景煜屹半带着无奈给人扯几张纸,动作竟称得上温柔,“行了,小祖宗,别哭了。”

  与此同时,一辆暗灰豪车在他们附近停下,景煜屹扶着她肩膀,哄道,“走了。”

  上车前,完璧如不知怎么清醒了些,润泽的双眸微眯,不放心地抓着他的手,死死抵住车门,“不行,我已经打电话给荟含了!”

  这会儿莫名还起了点安全意识,开始提防他了,景煜屹简直哭笑不得。

  “你拨的,是我的号。”他压着嗓子耐心劝着,“瞧你这迷糊劲儿,走吧,不然睡大街上?”

  完璧如迷迷糊糊也算听懂了,但还是不肯跟着他,一个劲地把男人往外推,小脸皱起,“烟味,难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嘟嘟囔囔地开始抱怨,“你今天竟然抽烟!”

  推不动景煜屹,她就伸出一只手,格外不满地戳在他的身上,闷声道,“你当时好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没这胆。”

  景煜屹捉着她的腕,以免她不安分地乱动,另一只手调高了车内空气净化器的档位,随即在后座喷了点草木香来盖味儿,压低了声哄她,“没烟味儿了,上车吧。”

  完璧如这才善罢甘休,虚浮地抬起脚步。未料突然踩空,摔在座位上,一阵头晕目眩的难受,正捂着脑袋咕哝,“唔,我要回家……”

  她哼哼唧唧半晌,突然细声细气喊了一声,“秦斯铭——”

  景煜屹扶她动作一顿,方才的星点笑意凝固了半晌。

  心情好似一瞬间从云端再次掉落到谷底,星星点点地躁意又开始浮上来。

  冷风吹过,他轻嗤一声,没好气地帮完璧如理了理身上不太平整的线衫,语气淡淡,“得,带你回秦家。”

  谁知,完璧如拍了拍大腿,把剩下的话给补充完,“秦斯铭,你个渣男——!”

  她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细白的手揪着身边男人的衬衫,抽抽搭搭哭诉,“景煜屹,我好想家呜呜……”

  发现事实和猜想得不大一样,景煜屹无声牵起嘴角。看她这幅难受至极的小可怜样儿,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一个乳制品,“喝牛奶,胃会舒服点儿。”

  话落,一向我行我素没什么耐心的景二爷,格外体贴地把牛奶的包装给拆了,插上吸管递在她嘴边。

  完璧如粉唇刚一贴上,倏然想起来什么,格外抗拒地推开,“不能喝!”

  她圆圆的水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此刻瞪得老大,“乳糖不耐受!”

  景煜屹好脾气地再次递给她,“舒化奶。”

  车内有加热装置,牛奶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男人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安抚道,“喝吧,不要紧。”

  完璧如隐隐约约听懂了,眼眶又开始变得湿润,眼尾殷红点点,肩膀一抖一抖,“你真好……”

  她泪眼汪汪瞧了片刻,这下彻底安心,一边靠在椅背上小口喝奶,一边低声喃喃,“想阿婆,想家……”

  她想家。

  但不是秦家。

  景煜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孩已经沉沉睡去。

  还砸吧砸吧嘴,似乎很舒服。

  景煜屹低头帮她调整座位,唇角笑痕隐隐。

  他无奈地抬抬眉梢,神色中是从未有过的宠溺。从她手中抽出空荡荡的牛奶盒时,笑意更甚。

  看着速度挺慢,竟然两口就没了。

  有眼力见的司机这时候才试探着开口,“二爷,咱去哪?”

  景煜屹盯着女孩的睡颜,沉吟片刻,“去停机坪。”

  接着拨通一个电话。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轻声吩咐,“把湾流从机库开出来。”

  “去沪城。”

  “对,就今晚。”

  -

  另一边,秦斯铭已经在生日宴会上手忙脚乱。

  完璧如气势汹汹从epoch出来的时候引起了一阵轰动。

  袁晟慢半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即便冲向秦斯铭所在的房间。

  “你把咱小妹气走了?”他咬着后槽牙,看着摔落在地的礼物盒已经明白一切。

  秦斯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难得露出一副不稳重的样子,“我怎么知道?谁带她过来偷听了,我他妈话还没讲完她就冲进来要说分手?”

  他身边,另一个当事人吴珉柔,正事不关己地扬着红唇,“话讲没讲完,不都是真心话吗。”

  她没心思看两个大男人吵架,目的已经达成,踩着高跟鞋就要出去,“外面这么多客人,你们自个儿掂量着。”

  袁晟脾气大,拽着秦斯铭衣领吼着。

  “你当年真特么和这女人勾搭上了?哥们,你当时可不是单身啊,要我来提醒你?!”

  秦斯铭没好气地把他推开,“异国的那几年也叫谈恋爱?我他妈和那丫头嘴都没亲上,也叫谈恋爱?”

  “再说了,我回来之后干过糊涂事儿吗,我搭理过那女人吗,我是不是想和璧如好好处?”

  至于刚才的话,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对完璧如没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选择。完璧如受爷爷待见,思想又单纯好拿捏,娶了当老婆最适合不过。

  他回国之后也守尽男友本分,没犯过糊涂事儿了。

  多年白月光破天荒想要勾搭他,他愣是没犹豫过一下了,怎么还能被完璧如甩。

  骄傲自矜的秦斯铭搞不懂兄弟为什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一个女人要和他大打出手,更是气急败坏。

  他正了正领带,“咱们都冷静点行么?等着让外面这么多人闹笑话?”

  袁晟对他简直无语,“那完妹儿怎么办?刚有人说看她就在附近大排档喝酒,这不是等着你过去哄么?”

  “我还哄?这么些天吵过多少次架了,圈里那几位的女友哪个不是乖乖巧巧的啊?”秦斯铭语气不屑。

  “她喝多了宿醉怎么办,这丫头能喝几瓶咱心里没数?”

  “你以为她不会叫林荟含过来呐?”秦斯铭面带怒容,他接受不了这样失态的自己,心里的怨气更甚,“说得好像她特稀罕我们一样。前几天还和景煜屹搁那勾三搭四呢!”

  袁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也别管了。”秦斯铭不耐烦地把他推开,作势往外走。

  抬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脚边那个七零八碎的晔山模型,他轻啧一声,轻描淡写把她留下的礼物搁置一边,妄断道——

  “等她把脾气改改,明儿就回来。”

  ……

  完璧如这一觉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之间,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失重感。刚想费力掀起眼皮,又在下一秒落入温暖的臂弯内。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很快就陷入了漫长的梦境中。

  梦中,她回到了十五岁的盛夏。

  冲动之下把罗玧雅的门牙弹崩,她如愿看到这个富家小姐从惊愕失措到嚎啕大哭的一系列滑稽表情,报复的快感很快就涌了上来。

  直到她捂着血水直流的嘴巴,含糊不清要叫家长的那一刻,完璧如开始慌了。

  她面红耳赤地把校医叫过来,随即一溜烟跑回晔居。

  心里闪过无限种可能,想到平常宠她惯她的秦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和她生气,完璧如更加慌张。

  她不敢太早回家,于是寻着自己熟悉的路线上了山。

  彼时,晔山别居别墅群是京市住宅地产的新兴项目。晔山这块地,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不像样的景区,连观赏价值也没其他森林公园那么高。

  开发商偏偏打算建造一个景区里的楼盘,还特意为此重修晔山。

  即便晔山正处于修缮时期,完璧如也大着胆子在里面玩过很多次了。

  夏日蝉鸣,山林间四处浸着泥土的芬芳,和清新的花草香。

  之前有过上山摔倒的经历,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途径千姿百态的花草和植被,原先的不安和恐怖也被一一抚平。在这座无比陌生的城市中,自然中的事物远比其他更要吸引她的目光。

  她享受和晔山相处的无数瞬间。

  就在完璧如终于有勇气原路返回,回家好好解决事情的时候。

  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盛夏的天气最是阴晴不定,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压顶,暴雨倾泻。

  完璧如试图在雨点还没有那么大的时候抓紧回程,未料她当天正好探了条新途,来时的标记被大雨尽数抹去,压根分不清正确的道路。

  那天,完璧如在一个破败石壁下躲了很久很久。

  每一寸衣服都未能幸免地沾上雨水,黏腻难受的触感遍布全身,她的身体寒冷,止不住地发抖,脚酸乏力,累得不行。

  天色暗沉下来,黑夜无声包裹着她。

  脑海中设想的恶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困意随着渐深的夜色一步一步侵蚀着她。完璧如眼皮打架想睡却又不敢睡,抱着身子坐在石壁的角落,像风雨中无依无靠、只能通过自己取暖的流浪猫。

  应该要明天才能回去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终于放弃抵抗,昏昏沉沉想要睡去。

  眼皮合上的前一秒,却在壁外听到了一个焦躁略哑的男声——

  “完璧如!”

  在叫她的名字。

  ……

  清晨的安庄宁静祥和,绯色霞光温柔照耀在这座沪城小镇。

  白衣黑裤的男人推开木质雕花门,走到正熟睡的女生旁边。

  “还闷着脑袋睡,”他瞧了瞧,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了点,“自个儿也不知道难受。”

  完璧如嘤咛两声,翻身到另一边,嘟囔了两句听不清的话。

  景煜屹盯了几秒,失笑道,“怎么还睡懵了。”

  他修长手指拉开了民宿窗帘,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向室内。

  完璧如对突然降临在手臂上的温度有所察觉,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胡乱揉了揉头顶蓬松的头发。

  睁眼时刻却感到很懵。

  她记得,在晔山走丢的那天,因大雨发了高烧。她的记忆模糊,睁眼看到的便是秦斯铭的脸。

  ——此刻,对上的却是景煜屹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醒了?”

  大脑宕机半晌,她才彻底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做梦。

  十五岁的经历也早已离她远去。

  她舒一口气,重新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刻,却再次感到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个在南北方都生活过的人,完璧如能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带着反常的湿润,身处的房间似乎没有地暖,只有空调送着令人舒适的暖风。

  她猛地朝往外看,呼吸变得缓慢起来,心底跃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窗外不再充斥着城市的喧嚣和现代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丹青水墨的古镇风光。

  定神看去,民宿之外立着一块朴素典雅的大门,门楹处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安庄古镇。

  完璧如简直不敢相信,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险些要激动大叫。

  春晨细细碎碎的光跃入她的圆眸,女孩浑身上下都染上了兴奋的神采。

  “安庄!”她这下直接跳下床,蹦蹦跳跳凑到景煜屹面前,“什么情况,你带我回安庄啦?!”

  景煜屹懒散倚在窗边,深邃凌厉的眉眼好似因身后如画的水乡而显得几分温柔。

  他压了压棱角分明的下颌,正坦然朝她笑,把一夜带她跨越半个国境的事说得轻巧,“不是想家了?”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为景二举大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