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离我近一点(1 / 1)

这个绿茶不爱我 碧小如 2856 汉字|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4章 你离我近一点

  岑潇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里处处都透着冰冷、沉闷与苦腥的气息。置身其中,恍若置身于斗兽场,人好似只剩下生与死两种选择。

  此刻,她身体僵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双手和衣裙上全是血迹。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起陆平川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样子。

  他双目紧闭地躺在平板车上,惨白着一张脸,俊朗的五官里毫无生机。

  岑潇被这个画面刺痛,抽了下鼻子,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这时,有一瓶热饮递到面前,她一抬头,就见陈献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一头乱发不知几天没洗,像杂草一般歪七扭八,牛仔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堪比咸干菜。

  岑潇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叫了声:“师父。”

  陈献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原叔原婶的检查都做完了,没什么大碍,分局的同事先带他们回去做笔录了。”

  岑潇听着,稍微放了心,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看她红着眼眶和鼻头,陈献坐在她身边:“之前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要你别搅进顶峰的烂摊子,要你遇上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说着,又佯装吃味地问道:“怎么?难不成现在在你心里,陆平川比我更可靠了?”

  他语气责怪,却也轻柔,像一个充满威严但又宠爱妹妹的大哥。有了大哥在侧,岑潇只觉得忧虑与委屈通通翻倍。她不自觉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没一会儿,陈献就觉得自己的袖管湿了。

  陈大队长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岑潇不是被自己的玩笑话给气哭的,她纯粹就是担心陆平川。

  “那小子就是伤口深了点,没伤到大动脉,不会有事的。”陈献抹了抹她的眼泪,安慰道,“况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他的命肯定很长。”

  他言简意赅,却语气笃定,岑潇被安抚了,揉了揉眼角,止住了眼泪。

  许是觉得自己哭鼻子有些丢人,她半开玩笑地冲陈献问道:“那我呢?算不算祸害?会不会长命百岁?”

  “怎么?”陈献嗤笑一声,“他人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你就想着和他长相厮守了?”

  岑潇被他一句话噎住,张嘴就想反驳,却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快速闭上嘴。

  见她龇牙咧嘴的,终于有了点活力,陈献收敛心神,正色道:“这个陆平川,是不是故意的?”

  岑潇一怔,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故意的?”

  “如果只是组织卖淫罪,那量刑的弹性很大。方倚梅找个好律师,或许只用蹲个三五年,就能出来。”陈献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非法拘禁加上杀人未遂,数罪并罚,方倚梅不被判个无期,也至少是二十年往上。”

  岑潇听着,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倏地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平川会轻易地被方倚梅胁迫;为什么 K 偏偏选方倚梅的气头上来破门;为什么陆平川最后的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他自己主动往刀口上撞……

  这一切,就是为了再给方倚梅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而方倚梅一旦重刑加身,她这辈子最大的威胁便会自此解除,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岑潇喟叹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献见状,才明白这丫头也被陆平川蒙在鼓里。

  察觉自己可能在无意中做了回助攻,陈献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凌峰说他有个包被陆平川捡走了,有没有这回事?”

  岑潇闻言一愣,倏地从感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想起陆平川与凌峰的对话,又想起之前确实看到 K 拿了个男式背包回了酒店。

  她嗫嚅了下嘴唇,还没回答,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推开,医生走出来:“谁是陆平川的家属?”

  岑潇倏地站起来,快步迎向医生:“我,我是他的……”微有一顿,“女朋友。”

  “病人没什么大碍了,血都止住了,各项指标也正常。”医生摘下口罩,冲她颔首道,“在 ICU 观察一晚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空悬半日的心终于放下,岑潇冲医生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医生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又被陈献叫住:“大夫,我是主办这个案子的警察。能不能麻烦您配合我们,给病人开个伤情报告?”

  医生回道:“没问题,走,去我办公室。”

  医生说着,就往办公室走去,陈献正想跟上他的脚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岑潇说道:“对了,那个……方倚梅也在这家医院。你如果想见她,我让同事帮你安排。”

  岑潇的神色沉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

  陆平川很久不做梦了,这次,他却被沉重的梦境压得喘不过气。

  梦中的他身陷黑潮,几乎是用尽全力一挣,才堪堪扒牢一根浮木。那浮木粗粝又温润,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妈妈。”

  岑潇一愣,刚想把手抽走,就听陆平川低声喊道:“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口齿不清,可岑潇听清了,不由得挨到床边,将自己的整只手贴在他脸上。

  陆平川几乎是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眉眼舒展开来,紧抿的下颌线也逐渐放松。

  岑潇只觉得自己的心落在棉花上,被洁白蓬松的温柔包裹。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了抚陆平川的额头。

  天光明亮,透过病房的薄纱窗帘照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陆平川觉得梦中似有一缕白光劈开黑水,将自己托起来。他睁开眼睛,又觉得刺眼,停了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岑潇。

  只这一眼,他便笑了出来,苍白的嘴唇弯出漂亮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却透着清澈明晰的破碎感。岑潇心旌一动,又摸了摸他的脸。

  接着,她想起身离开,却被陆平川一把握住:“别走。”

  这用词和语气,与他的梦呓时一模一样,但此刻的他清醒着,看过来的眼神带有明确的不舍,更叫人于心不忍。

  岑潇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你醒了,我得按呼叫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接着,她又就像哄小朋友一样补充道:“我不走,就在你床边。”

  陆平川闻言,好像放心了。他一松开手,岑潇便直起身子,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陆平川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偏,只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腰身与裙摆处有大片的血迹,再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要上午九点了。

  她是留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夜吗?

  陆平川想仰头问她,可才一动作,便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着后槽牙想忍,却在岑潇看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英俊的眉眼紧紧蹙在一起,他一连发出好几声吸气声。

  岑潇连忙俯身下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说罢,她又看了眼呼叫铃,似乎是嫌医生来得太慢,起身就要往病房门口走去。

  这言行举止中全是担忧。陆平川看着,只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心中倏地生起一股雀跃与愧疚,他对岑潇安抚道:“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要紧。”

  他说着,见岑潇脚步未停,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逗你的。”

  岑潇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嗔怪道:“你就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陆平川不就是那只狼吗?

  岑潇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逗笑了,再次坐回病床前,对他轻叹道:“以后不许这么傻。”

  陆平川迎着她的目光,只这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位漂亮聪明的女郎,早已洞悉一切。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避重就轻道:“不是傻,是舍不得你受欺负。方倚梅总拿你的养父母威胁你,这下一劳永逸,省的你总是担惊受怕。”

  “那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岑潇的语气十分急切,“你差点就要去当‘无头鬼’了,你知不知道?”

  “那我没有头以后,你还能认出我吗?”陆平川应着,似是十分苦恼,“要是实在认不出,你就摸我腹肌吧,我相信你能摸出来。”

  这都是什么不着边的阴间笑话?岑潇被他这没轻没重的回答气到了,也顾不得他还是伤患,抬起手就想打他,可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却还是变成了轻拍。

  陆平川也不躲,只笑着问她:“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方倚梅这回少说也得关个几十年,你就说爽不爽?”

  这问话属实有点熟悉,岑潇定睛看住陆平川,只觉得他初醒时的混沌迷茫皆已褪去,眼睛里复又亮起狡黠的精光。

  她按兵不动,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爽。”

  陆平川晃了晃她的手,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些奖励?”

  他这一言一行,倒是将岑潇惯用的伎俩学了七成足。她看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平川立刻答道:“你离我近一点。”

  他形神亏弱,说话还有点吃力,岑潇以为他是怕自己听不清,干脆半蹲在病床前,将脸凑到他跟前。

  陆平川看着,又道:“再近一点。”

  于是,岑潇又往前挪了几公分。

  直到男人的鼻息落在脸上,她才将将停住,接着,便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她的红唇。

  岑潇手一抖,倏地抓住掌下的被单,就在她慌乱闭眼的瞬间,一抹湿润的柔软,轻轻地,往她唇上覆了下来。

  与酒窖里那个浅尝即止的吻不同,陆平川这次吻得温柔又缠绵。他的唇间似有颗滚动的罂粟果,越品尝,越沉沦。

  岑潇的手抚上他的后脑,开始不自觉地回应他,心中忍不住在想:以后对于医院,是不是也算有点美好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