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1)

唯一奢望 慕义 403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十四章

  房间里暗沉沉的, 只剩月光从落地窗汩汩涌了进来,流满整个屋子,将两人淹没。

  空间随着俩人的距离变得逼仄。

  男生沉哑的嗓音落下, 桑梨耳膜一颤,她喉间发涩, 推开他, 轻轻出声:

  “当初不是你自己说过的吗,井水不犯河水。”

  邝野气笑了:“这是一回事么?过去是过去, 现在是现在。”

  她明明知道他后悔了。

  他现在怎么能做到和她没有瓜葛。

  他的话落在耳边,桑梨再度想到那天在食堂那里听到的话,鼻间被堵住般一酸:

  “那过去你讨厌我, 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高兴了,我就要对你有多热情吗?”

  “我是那个意思么?”

  “不然呢?想做什么都能做到的大少爷, 你是怎么想的?”

  邝野忽而怔住。

  桑梨抬头看他, 淡声问他:“邝野,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一件你想得到就必须得到的物品,还是一件想做成就能做成的事情?我是谁啊,需要你和别人许下豪言壮语去征服?”

  男生闻言,一下子听出话中之意,黑眸如山河震动。

  他知道食堂的话被她听到了。

  桑梨敛睫:“有时我以为我有点了解你,可我发现我还是琢磨不透你,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

  就像我觉得你对你爸的感情很深,可每次他回来你都要气他, 表现出不在意, 所以有的时候我在想,其实你不喜欢我, 只是一时征服欲上头,为了在朋友面前有面子?而且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包括现在,你也是这样。”

  邝野欲开口,桑梨就挣脱开他的手。

  她低头,轻轻一哽:“邝野,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是很慎重的事,现在高三了,我玩不起,不想浪费时间,也希望你别浪费时间。”

  她话落,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

  像是一根刺狠狠刺入心脏,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掀翻一切情绪。

  邝野脑海中回荡她的话,气得一笑。

  他喉结滚动,垂下眼,黑眸如月亮沉落。

  室外,月亮渐渐藏到云后,夜空被薄薄的乌云遮盖。

  楼下,桑梨回到卧室,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后。

  她再度想到邝野今晚拦住她的模样,和他灼灼的目光。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

  可是为什么她感受到的不是轻松和解脱。

  心头一块的柔软处像是按压揉碎,一点点压出苦涩,冲击鼻尖和眼眶。

  她低头,眼底暗下。

  -

  夜色深沉,世界被裹进深海。

  一个晚上,桑梨都没睡好。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来到云淩的那艘游轮上,在海里起起伏伏。

  一切回忆都在倒退回放。

  每一幕最后都落向邝野。

  每一面的他。

  她讨厌的他,躲避的他,欣赏的他,还有安慰她保护她的他。

  可最后,又化在模糊的泡影里。

  桑梨搁浅在夜的礁上。

  天亮得尤其晚。

  直至清晨,她模模糊糊睡着,六点多又被闹钟拉扯醒来。

  她出神了须臾,才拖着困倦的身子慢慢爬下了床。

  洗漱完毕,她去吃早餐,管家给她拿来感冒药:“姑娘,今天有没有好点?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桑梨轻摇摇头:“还有点鼻塞,其他没事了。”

  “那就好,这几天你可得注意别再着凉了,我今天再给你多拿床被子,”管家如今和她熟络了,也不禁唠叨,“你说你,感冒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昨晚小野回来让我给你请医生,我都不知道。”

  桑梨眼波泛开涟漪。

  医生竟然是他叫的……

  管家给她拿来温水,她回过神接过,吃下药。

  吃完早餐,她坐车去到学校。

  她来得很早,班里不到五人。

  庐夏杨看到她,上前和她打招呼。

  她礼貌应了声,庐夏杨笑问:“竞赛的题你做多少了?”

  “我昨晚把去年的刷了。”

  “那行,我们再往前刷两年,然后我又找了几份题型相同的卷子,也给你打印了一份。”

  桑梨道谢,把打印费给他,男生说不用,她却执意要给。

  庐夏杨只好收下,目光落向她白瓷般的面容:“桑梨,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着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研究下竞赛题目,毕竟周五就竞赛了。”

  桑梨默了默,“要不我们就在手机上研究吧,最近作业多,我没时间。”

  “……那行,那我们就在手机上聊。”

  桑梨应下,庐夏杨离开,她拿出单词本看着。

  过了会儿,张博阳和喻念念也来了,“梨梨早!”

  桑梨浅浅应了声,俩人坐下,吃早餐聊着天,就发现桑梨只是低头看书,淡淡的面色没什么笑容。

  半晌门口又走进来两个男生,张博阳看过去:

  “你俩来了啊——”

  桑梨微微转眸,看到了邝野。

  男生一身灰色卫衣工装裤,黑色书包单肩挎在身上,面容沉冷,不带一丝笑意。

  他黑眸前落,俩人目光恰好在空中对上。

  下一刻,邝野率先冷淡地偏开了眸。

  像是昨晚那次谈话没发生。

  也像是那些情愫消失殆尽。

  桑梨敛眸,将所有不知名情绪压下。

  邝野走过来,往位置上一坐,周遭的温度仿佛瞬间快降到零下,随后他把书包扔到桌面,一句话没说,趴下睡觉。

  冷鸷的气场让喻念念和张博阳一愣。

  聂闻放下书包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张博阳旁边,搂住他欲哭无泪,压低声音:

  “我快死了。”

  “……啊?”

  聂闻:“你知道你同桌今天脸色有多臭吗?”

  今早他们开着摩托在别墅区门口汇合,一路开来,再从校门口走到班里,一路上邝野冷得一句话没说,聂闻甚至都不敢走近他。

  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邝野这样了,如果平时他的气场是零度,那今天绝对是负四十度。

  “这是咋…咋了?”张博阳小声问。

  “我倒是想知道啊,”聂闻看了眼喻念念,喻念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桑梨今天好像心情也不好,都不讲话,比昨天下午还不对劲。”

  那完了。

  绝对是俩人有问题。

  三人的目光偷偷在两位主角身上扫荡着,可捕捉不到任何信息,也不敢去问。

  果然如三人所料,而后的一个上午,他们都没看到桑梨和邝野说话。

  邝野基本都在睡觉,桑梨听着课,下课就一个人安静写着作业,连喻念念都不能和她说上几句。

  今天的天气是多云。

  可仿佛唯独桑梨和邝野这块氛围冷的是雨夹雪。

  喻念念和张博阳甚至都感觉活在空气稀薄的空间里,都压抑得话都不敢多讲了。

  中午放学,聂闻走过来,三人使了个眼色,喻念念忙道:“梨梨,我们六个一起去校外吃石锅饭吧?张博阳聂闻邝野你们一起啊,我去叫吕玥。”

  聂闻:“行啊,我好久没吃了。”

  桑梨还未应,邝野站起身,拎起书包,没有温度的声音落下:“你们自己吃。”

  大少爷直接走出教室。

  喻念念几人:???

  桑梨顿了顿眉眼,其余人没想到邝野会拒绝,震惊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最后,中午只剩下五个人吃饭,饭桌上,大家想逗桑梨开心来着,但是明显也感觉到她状态情绪不佳,暴富小组之间和氛围也压抑了起来。

  饭后,桑梨和他们道别,一个人回到教室。

  随后的一个下午,她因为吃了感冒药,精神昏昏沉沉到四节课下课。

  傍晚回到家,刚好宋盛兰今晚从集团回来的早,派人上楼去叫邝野,三人一起吃晚餐。

  桑梨坐着,半晌余光看到在对面坐下的邝野,脑袋更垂下几分。

  男生如同没看到她般吃着饭,态度反而慵懒随意,和宋盛兰对话更多。

  宋盛兰还不知道俩人之间发生的事,还问着邝野补习的情况,“最近补课感觉如何?上课能听得进去吗?”

  男生懒懒夹着菜,“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宋盛兰嗔他,“好好补啊,有不懂的可以问问梨梨,梨梨是学霸,肯定能给你解答。”

  桑梨微怔了怔,就听对面吊儿郎当的冷淡声音响起:

  “高三了时间少,我自己会问老师。”

  桑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宋盛兰没听出话中之意,笑了:“难得听你这么说,我巴不得你多问问老师,有问题及时和老师反馈,今晚等会儿家教来了,你和老师要积极沟通……”

  半晌桑梨吃完饭,看向宋盛兰,乖巧道:“阿姨我吃完了,我先上楼。”

  “这么快,不多喝点汤?”

  “不了,已经饱了。”

  桑梨走出餐厅,邝野渐深的黑眸看向盘中的菜。

  饭后,保姆端出两盘切好的橙子,宋盛兰留邝野吃了几片,见他吃完要走,叫住他:“你把这盘端上去给梨梨。”

  邝野舌尖抵了抵上颚,面无表情接过。

  二楼房间里,桑梨站在阳台消食,片刻后敲门响起,她应了声,走去开门,然而打开门后发现没人,只有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盘橙子。

  她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反应过来是谁。

  整栋别墅里,除了他,谁还会这样敲个门就离开。

  把东西端了进去,她慢慢坐到桌前,看向橙子。

  莫名间,心口像是被人撕开个口子。

  空空的,又胀胀的。

  明明邝野如今不再和她有交集,也不再打扰他,明明她有大把安静读书的时间,她应该很快乐放松才对。

  可是她的状态截然相反。

  她为什么会这样……

  桑梨低下头,心思细密缠绕。

  -

  晚上七点,桑梨拿着作业,上楼去到学习室。

  邝野坐在外头,桑梨坐在隔间,双方各自写着作业,老师先后给他们补课。

  九点多结束,老师离开后没多久,桑梨看到邝野捞起桌面上的书本和试卷,起身离开了房间,没再多待。

  如今,变成了他不愿和她待在一个空间。

  想想也很正常,她昨天那么说,换做是正常人都不愿意和她再有什么接触了。

  她莫名心情不好,就不断刷着卷子,到一两点才睡。

  第二天,她早上醒来,感觉身体好转了许多,鼻子没那么塞了。

  她洗漱换衣服吃早餐,机械般准备好了一切,她出门时,刚好撞到邝野也从楼上下来。

  老张让邝野一起坐车,男生没应,只自己去骑了摩托,老张纳闷感觉他心情不太好,可也没敢多问。

  桑梨坐在宾利后座,很快就看到邝野骑着摩托从旁边疾驰而过。

  男生戴着头盔,身子伏在车上。

  桑梨忽而想起那次他载着她去海边看落日。

  男生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她眨了眨眼,阖上眼眸靠着座椅假寐。

  二十分钟后,她到达班级,看到邝野已经到了,正趴在桌面睡觉,她坐下看书。

  她背着故事,半晌听到前排的声音:

  “学委,现在改成每两个星期换次小组长了,这周能不能先换了啊,我都快干三个星期了,累死了……”

  桑梨抬头,看到他们这组收作业的小组长巫涵正叫苦不迭和学委抱怨。

  桑梨没多留意,起身去泡茉莉花茶,没想到回来时学委在她桌旁等她:“桑梨,你是不是还没轮过小组长呀?”

  她愣地应了应,学委为难问:“那第四组这两周的作业你来收可以吗?因为大家都轮过一遍了,拜托你啦。”

  其实这话有点错误,因为邝野就没轮过,主要是他都不交,更不可能让他收了。

  听到学委这么说,桑梨也不好拒绝:

  “行,没问题……”

  学委说她通常要在早读前收齐作业交给各个课代表,没交的登记名字。

  桑梨领到任务,立刻去坐,很快喻念念来了,看到她桌面的一沓卷子,疑惑一问,才知道桑梨变成了小组长。

  前排的金妙芙朝桑梨叹气:“女神,我心疼你,我上学期收作业忙死了,早上少睡十分钟,现在我的睡眠时间多宝贵啊!”

  “没事啦,我刚好来得早。”

  毕竟是每个人都要轮过去的任务。

  “梨梨,那我以后到班了帮你。”喻念念把自己的卷子拿给她。

  桑梨浅浅弯眉,“好。”

  班里学生越来越多,其他班的几个男生来了,本来想找邝野聊天,但看到他在睡觉,便在旁边和聂闻、张博阳小声说笑。

  距离早读只剩下两分钟,桑梨从前排收完作业走回来,看到后排仍在趴着的男生。

  不得不收了。

  她犹豫了下,走过去,敲了敲邝野的桌面。

  没反应,她又敲了敲。

  周围正在聊天的几个外班男生见此看了过来,惊了下,有人好心提醒:“你可别叫他。”

  疯了吧,要把睡觉的邝野叫起来交作业,这不是找骂吗?

  可桑梨有任务在身,周二时物理老师强调今天每个人都必须交作业,而且昨晚补课,邝野应该是有做的。

  她见邝野没反应,只好又敲了下,谁知下一刻邝野撑起身子,明显被惹火了,掀起眼皮:

  “你特么再敲一……”

  当他抬起眼,冷如冰窖的视线看到站在桌边的桑梨,话语忽而停住。

  周围许多人都震惊看了过来,小范围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家都知道吵邝野睡觉是大忌,何况还是故意把他叫醒交作业,不是,这个桑梨是怎么想的,故意往枪口上撞?!

  桌旁,桑梨的确意料不到,被吓了下,随后就对上邝野的眼。

  四目相对。

  邝野没想到是她,看到桑梨微颤的杏眸,他瞳孔一震,黑眸泛开波澜。

  周围人已经开始在替桑梨默哀了。

  桑梨捏紧手中的一沓作业,红唇淡淡吐出几字:

  “我是来收物理作业的。”

  大家惊愕:这妹子疯了,还敢再说?!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邝野对上她没有情绪的眼神,喉结滚了滚,几秒后从抽屉里打开书包,掏出张卷子,往桌面一放。

  桑梨拿走他的作业,看了下:

  “名字还没写。”

  “……”

  两秒后,大家就见邝野没说话,压下冷眼,拿过试卷,而后在卷子上写下名字。

  看到这幕的人脑中哐当一声。

  什么情况?!!

  是我疯了还是邝野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