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雕花楼
小木匠
雕花镇里有栋精美的雕花楼,雕花楼里住着一个鬼魂。
贫农阿长伯和这个鬼魂已经做了十年邻居。这天,阿长伯坐在雕花镇的茶馆里喝茶,一个背木工家什的外乡人向他走来。
“老伯,请问到雕花楼怎么走?”
阿长叼着烟斗反问那人:“小伙子,认识雕花楼的什么人?”
那人谦卑地笑笑说:“不认识谁,老伯,只听说那里有绝活,想见识见识。”
阿长伯今天有心想跟人聊几句,吸口烟点头称道:“那是。咱镇的雕花楼我敢说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来,小伙子木匠做了几年了?”
“十年了。”
“哦?老师傅了嘛!”
“我大木小木都做过,苦头吃了不少,总算在这一行里有了点名气,社里比赛二次第一,不过跟雕花楼师傅的手艺比起来肯定没法比。”小木匠说着,自觉有点自夸了,便憨厚地伸手摸着脑门笑了。
阿长看他那只手有点奇怪,便问:“你这手吃过生活了?”
“嗳,是我新买的一把平头刨弄的,缝了十针。”小木匠摊开手掌给他看,“是刨木头,木头滑脱,手接了快,放了也快,还是吃了生活,这个指头现在不大好弯了,伤了骨头。不过做生活是不碍的,一般家什,料配好,照图纸做,照样四、五个钟头。”
阿长眯起眼睛看他,心里便有些喜欢,他问年轻人:“真想学雕花楼的绝活?”
“嗯!”小伙子使劲地点头。
“那这样,你上我家住,我那屋原是雕花楼的西厢房,你要看活儿也方便。”
小木匠千恩万谢,跟着阿长伯上了他家。
阿长伯的家果然紧挨着雕花楼主楼。他告诉小木匠:这楼原是老地主赵世坤的,土改的时候,政府分地主老财的田地家产,阿长也分到两间房,跟儿子媳妇住前后屋。房间本来就挤,多一个外人更显局促,小木匠识相,问老伯:“其他地方有没有空房间,我一个人惯了,还是搬出去住好。”
阿长想了想,说:“有倒是有,就怕你不能住,那屋闹鬼。”小木匠笑道:“什么年代了,还迷信,我倒想看看鬼长啥样。”阿长道:“你真不怕?”小木匠道:“我,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怕什么?”阿长一想:也是,小伙子,阳气足,说不定那鬼倒怕了他呢!阿长于是带着小木匠上了雕花楼的主楼——藏经阁。
楼上宽敞明亮,朝南一长排雕工精致的花窗,滤得阳光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排出了花案,小木匠看得啧啧称道:“真不错哩,象做梦一样。”阿长也高兴:“那你收拾收拾就住这儿吧,我在下面,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小木匠是个勤快人,很快把楼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傍晚阿长抱来被褥和油灯,一再关照:“晚上小心点。”小木匠一笑置之。
那年代人都睡得早,晚上七八点钟各家都已经关门用水。小木匠举着油灯看那层叠的雕梁画栋,心下感叹从前人的手艺真是了得,不用一钉一铆,全是木榫自然咬合……忽觉身后有悉悉簌簌的声音,灯火忽悠一晃,他一惊,回头却没有人影。他兀自笑了笑,骂自己神经过敏。
他还不想睡,打好了地铺,就盘腿坐在被褥上,胸口摸出管小笛子吹起来,曲子是从前跟戏班子里的人学的《鹧鸪飞》,他每晚都要吹一通,曲声象无数只小鸟快活地扑扇着翅膀,将白天的劳累一一驱走。
雕花楼附近住着的人们都听到了这笛声,年轻的人只觉着好听,上年纪的人却觉出了不祥,这曲子跟三十年前柳先生吹得一式一样。
柳先生
柳先生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但镇上的人都确信他已不在人世。在他失踪的那个晚上,有无数只黑鸟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着雕花楼盘旋,第二天,镇上的人都在传赵老爷家的那口古井被封了,不只一个人声称柳先生的鬼魂来托梦叫人打开那井。但终究没人敢跟赵老爷作对。
赵老爷——赵世坤是本镇的首富,赵家大院就坐落在运河边上,南来北往的商船只要经过这个集镇,船上的人都要抬首仰望,传说中最为精美的雕花楼就在那高耸的围墙后。
当初,柳先生就是坐一只乌蓬船从外乡来到此地的,他受重金礼聘来为赵老爷的两个儿子授课。当他身着长衫,伫立船头的时候,曾凝望着檐角飞翘的雕花楼,心有所动。
外人一般是不允许进入这座神秘的大楼的,只有赵家的长工见识过雕花楼的绝活,他们说连楼梯的扶手都雕满了戏文。这楼最大的好处是干燥且冬暖夏凉。但赵老爷本人却不住这楼,往常这楼里只藏了些祖上传下来的经文和古书。自从赵老爷娶了苏州绸缎庄老板的老闺女后,这楼便藏起了大梱大梱的五彩绸缎。
赵老爷膝下共有两儿一女,大女儿花容和小儿子亨生是苏州太太张氏所生,大儿子元生是姨娘沈氏所生。三个孩子样貌性格迥异,小姐花容天生丽质、娴雅文静,大少爷元身胚粗壮、性情暴烈,小少爷长得精瘦却聪明过人。
当日,柳先生刚到雕花楼的前厅,等待着仆人去通报主人,小姐花容手撍一枝桃花从厅前走过,粉色的衣裙,粉色的人面,象一道光从柳先生的眼前闪过,好个人面桃花!柳先生在心里不由得暗自惊叹了一下。
柳先生授课的地方在后院书房,他教的是西学,因他是留过洋的,赵老爷格外器重,特地将书房后面的屋子拨作先生的卧房。他的两个学生一迟钝一聪颖,上课倒还算规矩,但下课的时候,十六岁的元生竟和九岁的弟弟亨生争抢一个荷包香囊,柳先生看着好笑,便道:“什么好玩意,让先生也瞧瞧。”亨生递过来,元生还在缠:“我拿这个鼻烟壶跟你换。”亨生说:“不换的,这是我姐特意做给我的。”柳先生手捏香囊,想到了那个粉色的人影,他将香囊凑近鼻底闻了闻,心突然别别地跳,这是什么道理?
他的院子和女眷的院子隔着一道花墙,夜静的时候,他站在花窗下,久久地倾听,隔院寂静无声。
无聊时,他写字画画,借以打发大把的时光。所作的字画,两个学生看了喜欢,便随他们拿了去,他发现元生喜欢的是钟魁、八仙,亨生喜欢的是花鸟、鱼虫。
有一天,亨生问先生能不能画幅鸳鸯,先生说:“读书人不画这些。”亨生很失望,便说:“我已经答应过姐姐了。这个花样,先生也一定会画的。”至此,柳先生才知道亨生拿去的画稿都交给他姐姐花容了。
高墙深院的生活终是郁闷的,柳先生闲暇的时候便出去喝茶散心,他学问好、见识广,人又随和风趣,很快便赢得了乡人的敬爱。茶坊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说北边的土匪收编了,镇上又得派兵饷了,说有洋人看中了雕花楼、要出一百万两银子买下来,赵老爷不肯,又说赵老爷嫌刘老爷家道中落,要将小姐花容另许恒顺钱庄的林老板……柳先生一一听过,并不参与言说,他自知自己身份特殊,少言谨慎为妙。
回到住处,他只觉心里烦燥,看书看不进,写字笔墨枯,他拿出心爱的紫竹笛“呜呜”地吹起来,好将脑子里的杂念赶走,但这曲声却吹乱了另一个人的心。
暮春时节,天兰日暖,梨花纷飞如雨。柳先生背着手在院子里看花树,忽觉脚边有温软的小东西擦过,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的小狗。他正惊奇它从何而降,就听到隔院传来女子轻柔的唤声:“小黑——,小黑——”那小狗只管撒欢地蹭着他的布鞋,并不答理主人,柳先生即代它应道:“小黑在这里。”隔院突然没了声音。柳先生蹲下身子逗了会儿小狗,心想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别叫她干着急。
没想到她已经来了,她着一身浅粉色衫裤,面带浅笑,亭亭地站在他面前,他慌忙站起,无端地觉得喉头发干,咽下口水、半天才道:“我、我本想给你送过去,真的,这小狗蛮可爱的,这小狗是你的么?”他前言不撘后语地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先生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清高、肃然,便抱起小狗对他微微一笑、一欠身说:“打搅先生了。”说完她转身向月洞门走去。
他“嗳”了一声,似乎有些话要对她说,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袅袅地离开。
第二天亨生到书房里玩儿的时候,柳先生取出事先画好的鸳鸯说:“拿去,这个送你姐。”亨生喜出望外地夺了就跑,都忘了谢谢先生。“他一定急着去找他姐姐去了。”柳先生喜滋滋地想。
又隔一日午后,柳先生躺在榻上小睡,耳边传来她轻柔的呼唤:“柳先生,柳先生……”他以为做梦,又听了会儿,待这声音消失,他才肯定不是做梦,翻身下床,急奔出去,就看到她纤细的背影,他叫道:“花容!……小姐。”她回转身嫣然一笑说:“还以为您不在呢。”
“我在,我在。”他一叠声地说着,狼狈地发现自己连鞋也没套,忙说,“对不起,你等我一下。”好一阵手忙脚乱!花容好玩地看着他,说:“我是特地来谢谢先生的。”
“谢什么?”“那些画。”“哦,画。”“先生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些,喜欢的话,都给你。”他在她面前总是显得嘴拙,还好不妨碍他小小地献一下殷勤。
果然她说:“真的吗?都给我?!”他引她进房,给她看自己的画稿,她翻看着羡慕地说:“要是我能跟您学画就好了。”
“可以啊。”他不假思索的说。她苦笑:“我爹不让的。他说女子该守本分。”
“什么本分,我们那里都开学堂收女学生了,在英吉利,皇帝的位子都可以让女子坐。”他为她不平,她却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女学生是什么样的?”于是他向她描述了外面的种种新鲜有趣的事,他说得生动,她听得痴迷,那是多么不同的人生啊,她在沉闷局促的深闺呆得太久,他来了,好像为她打开了一扇窗,让她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时间在不知不觉流逝,当她告辞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泛着红晕。
他兴奋得不能入眠。花容,多美的名字,“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想这个才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花容
这一年的初夏,天热得特别早,赵老爷的蚕房又要开工了。工人们挑进担出,河滩边喧闹非凡,洗扁的妇人一字排开,几十只大扁(养蚕的竹编用具)象巨大的荷叶漂浮在水面。看热闹的都在岸边瞧着、议论着,柳先生也在其中,他可不想错过这乡野一景。
而在雕花楼后面的闺楼,此刻却异常寂静。工人仆人都在外面忙,赵老爷带着太太、姨娘去庙里进香了,闺楼里只有花容一个人静静的做着一双布鞋,平日里她只能偷偷地下几针,这会儿她放心地把针线筐摆到了窗前。
“你在做什么?”元生不知何时闯了上来,“这是男人的鞋,我试试。”
“还给我。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花容没好气地说。
“亨生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也是你兄弟呢。再说我们同年同月生,有缘份的。”他凑近她嘻皮笑脸地说。
“谁跟你有缘份?走开。”她厌恶地起身收拾绕线板。
“那这鞋送给我。”他无赖地夺走那鞋。花容去抢,他却举着鞋子跑下楼去,一面还叫着:“花容想男人啰,花容给男人做鞋啰……”花容又气又羞,一路追赶着他想夺回那鞋。眼见得他奔上了藏经阁,她也追了上去。
这藏经阁的顶层楼梯上方有一块翻板,翻板翻下,再在上面插上闩儿,楼梯就被封死了。她没想到他会那样做。他眼里燃着*邪的火,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毛粗的手伸向了她的胸口,她骇住了,她求救地喊:“亨生——小黑——”他狞笑着扑来,她和他扭在了一起,他将她压在了楼梯的翻板上。
当亨生带着小黑气喘吁吁爬上楼是,楼梯已死死封住,楼上传来姐姐的哭叫声、挣扎声,和元生粗重的咒骂声:“我让你想他,我让你想个够……”亨生拼命捶打黑洞洞的楼板,急急地叫:“姐姐,姐姐……”楼上轰隆隆地倒下许多重物,楼板间扑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楼上的声音叫亨生害怕,仿佛有一头野兽正嘶咬着可怜的姐姐,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凄历,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去找把刀来劈了这楼板。他跑去了下房。
回来时,楼梯口已洞开,元生不知去向,姐姐披头散发、衣衫零乱地坐在一片散落的绸缎中,他看到姐姐的眼睛空洞而呆滞,他问:“姐,他把你怎么了?”姐姐的泪便从那空洞里涌了出来。
以后的日子,梅雨缠绵,姐姐的脸总是惨白木然,亨生跟她讲先生讲的故事,她毫无兴趣地听着,亨生训练小黑站立,她懒懒地看着,连小黑也不能赢得她的欢心了。当亨生要离开时,她拉过他,爱抚地摸着他的脑袋说:“弟弟,姐以后就指望你了。”
第二天出梅,太阳白辣辣地照着大院,穿堂风爽爽地钻来钻去,仆人们奉命去藏经阁搬书,他们发现小姐花容用长绸将自己吊死在了顶楼。
女鬼
这三十年前的疑案小木匠又怎能知道,此刻,这个年轻人正做着一个好梦,他梦见自己做成了一张雕花靠椅,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忽见椅上竟坐着一位秀美的姑娘,她对他含情脉脉地微笑,令他心慌意乱、浑身发热,眼见得她站起身、主动褪去身上的薄衫向他慢慢靠近,芬芳的气息顿时使他不能自持,他一把揽过她的素肩,恨不能全身每一个关节都与她捏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感到全身酸软,看见有黑猫贴着窗槛走过,依稀想起梦里听了一夜的猫叫声。
阿长伯碰到他时关心地问;“昨晚睡得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他说:“睡得蛮好,谢您给我找的这地方。”他不好意思说出梦里的事。
白天,小木匠走街窜巷地找活干,傍晚他打了瓶黄酒回雕花楼找阿长伯喝两盅。
喝着酒,阿长伯的话也多了起来:“说出来你别怕,你住的那楼不太干净,都是赵家作孽,怨魂不走哩。”接着阿长把三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告诉了小木匠。
小木匠连说:“罪过,罪过。”又问:“那吊死的小姐长啥样?”
阿长说:“你说花容啊,长得倒是花容月貌的,红颜薄命啊。听说她入殓的时候,绣花鞋随便怎样也套不上,结果还是穿了双男人的布鞋去的。”
小木匠听后半晌无言,喝完酒头昏昏地回房睡觉。
睡至半夜,小木匠突然惊醒,原来是明晃晃的月光移到了眼皮上。他一醒就感觉到身上寒意入骨,想起身看一下窗户是否关了,这一起身不打紧,只看到一个素白的人影飘在窗前,他惊得酒醒大半,壮着胆子叫道:“啥人?”他心里直嘀咕:我是不信鬼的,鬼是没有的。
还容不得他证实,那鬼已经开口:“我是花容啊,先生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鬼啊!”他头上一麻,眼看着“她”向自己移近,却须臾动弹不得,那女鬼长发覆面、白衣如纸,走起路来飘飘荡荡、毫无声息,“她”行至距他六尺开外的地方便停住了,叹口气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过是太冷了,想晒一会儿月亮而已。你能为我再吹一回上次吹过的曲子么?”
他心下称奇:鬼还要听曲子晒月亮。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取出枕下的竹笛、横在唇下试了试音,奇怪,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害怕,手指按在笛孔上是如此收放自如,他全神贯注地吹起来,这笛声如丝如缕地浮开去,又在清寂的夜空中交织缠绕,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
“她”认真听着,终了,才说:“不如上次好听。”他很是佩服,承认是心境不同的缘故,“她”又说:“笛膜也该换了,你终究不是从前的柳先生了啊。”
说完,“她”以发掩面、失声而泣,其状甚悲,小木匠也不免为之动容,想不到鬼也是有情有义的。那女鬼哭了一阵便道:“打搅先生了,花容命薄,能再听到先生的笛声已是福份,不敢要先生记着我这个不干净的人,先生以后请多保重,我去了。”转眼间,“她”就消失了身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木匠呆立半天,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遇鬼,他跑到窗前关窗,一只黑猫擦着他的手背跳上窗棂,隐没在黑暗之中。
小黑
早晨,他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阳光一格一格地照进来,灰尘在光线中跳舞,他起身推窗,看到对面屋脊上蹲着那只黑猫,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
上午,小木匠在一户农家做糕饼模子,主家的家婆见他手快活细,便问他哪里学的手艺,他说是跟师傅陈家耀学的,那家主和家婆面面相觑,一起道:“莫不是老烟鬼的儿子家耀?”
原来,当年设计建造雕花楼的主匠叫陈庭芳,虽身怀绝技却穷途潦倒,只因他好吸鸦片烟,每日需开销五两银元的烟钱,人称“老烟鬼”。赵世坤以烟为诱,迫他带领艺匠日夜赶工建起这幢美伦美幻的雕花楼,楼成之后,赵家为保“天下第一楼”的美誉,竟将陈庭芳长年囚禁在密室烟榻,“老烟鬼”最终是死在了烟榻之上,其妻儿也被赶出了本镇。
小木匠听得这段故事,深为师傅叹息,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临终还念念不忘雕花楼,那里凝聚了太多父辈匠人的血泪。
“那赵世坤后来怎样?”小木匠不禁打听。
“早叫人民政府给枪毙了。”
“他的两个儿子呢?”
“你说的是元生、亨生哪,说来话长。”那家主见小木匠活已做完,便娓娓道来。
事情还得从赵家的一只狗说起。这狗名叫小黑,生得乌黑锃亮、颇为灵巧,能听懂人话,平日里养在赵家大院,乡里人也只在交租日见过。赵家小姐死后,赵老爷认定这黑狗是个不祥之物,几次要叫人弄走它,都被小少爷哭着喊着留下了。
有天深夜,赵老爷和姨娘被大儿子房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接着是狗疯了似的狂吠,赶紧披衣提灯赶去,只见元生惨叫着蜷缩在墙角,身下一片血肉模糊,老爷急令仆人绑了黑狗,又传郎中来看。
郎中来时,元生已昏死过去,郎中也没能让他醒转来,他连发三天高烧,到咽气时,嘴边满是黑泡,下身烂得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赵老爷是当着亨生的面,叫人杀死那狗的。亨生苦苦哀求父亲放过这狗,赵老爷斥道:“孽子,你嫌赵家的晦气不够多么?来人,把这狗头掷了。”那狗大概也晓得自己的命数到了,拿眼哀哀地看着少主人,亨生再求也没用。工人拿麻袋套了狗,扎紧袋口,狗在袋里死命挣扎,几个工人齐齐拎了狗向花园的石雕莲花座掷去,狗一声没吭,毙了。
几天之后,赵家二少爷便失踪了,有人说他被人贩子拐走了,也有人说他跟了街头卖艺人流浪去了,总之,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赵老爷就此一蹶不振,赵家也败落了下来。
说来奇怪,小黑死后,仆人们都不敢从花园经过,都说夜里听到花园里有小黑的叫声。后来赵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晚上狗叫声倒是没了,却多了猫叫声,那黑猫也不晓得从哪儿来的,在楼里一呆就是几十年,快成精了。乡里人都管它叫小黑,说这东西邪气着呢,不知有多少条命。
小木匠听了小黑的故事,回去再看到屋梁上趴着的黑猫、忍不住叫了声:“小黑。”那猫竟然转过头来看他,那猫眼森然放光,小木匠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东西果然邪气。
小木匠
小木匠在雕花镇定居下来了,乡人都说“老烟鬼”的手艺没有失传,雕花镇没个正宗的雕花匠怎么行。
小木匠在镇上陈巷桥边搭了一间屋,忙时帮人修农具、打家具、甚至上梁造房子,闲时做些雕刻的小活计自娱自乐,或者约上阿长伯等乡邻喝酒豁拳,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雕花楼已不再闹鬼,镇革委会将它派作存放文件档案的仓库,由阿长伯的儿子管着这楼里的钥匙,小木匠没事常去转悠,琢磨那满楼精湛的雕刻工艺:砖雕、石雕、金雕、木雕,件件传神;浮雕、圆雕、漏空雕、阴阳雕,样样出彩。他真的是百看不厌、爱不释手。传说中“老烟鬼”每七天雕一幅落地长窗,每幅一则二十四孝故事,待雕完《黄香割肉疗亲》,“老烟鬼”口吐鲜血数口喷在了檀木花窗之上,怎不是呕心沥血之作哪!
转眼间世道又变了,镇上多了穿绿军装戴红袖箍的年轻娃儿,小木匠也添了抬头纹了,大街上震日响着口号声,到处都是破四旧的大字报,锣鼓家什吵得人心神不宁。木匠的铺里空空荡荡,木匠的心里也空空荡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四旧”哇!
终于有一天,“红袖箍”们闯进了雕花楼,他们高叫着“砸烂孔家店、捣烂雕花楼”,一个个锄头铁锹锤子地跃跃欲试,阿长伯赶来了,小木匠也赶来了,乡亲们全赶来了。阿长好言劝道:“后生啊,这楼是我们镇的宝啊,没有雕花楼,这镇还叫雕花镇么?你们想想,当年劳动人民花了多少心血才造成这楼,你拆了它就再也没有了啊?”
“没有了好。”“没有了干净!”后生们群情激奋,“这些都是四旧,什么头悬梁、什么锥刺股,全是孔老二的东西,砸了!”“对,砸呀!”“砸呀——”
一锤锤地下去,小木匠看得心惊肉跳,他仿佛听到了发自地底的尖叫,匠人的汗水在他的背上流淌,匠人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冲撞,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急中生智道:“对,这些是四旧,我们应该留着它,把它作为反面教材,叫愚昧的人认清封建社会的恶毒。”
几个后生并不听他的话,继续砸着,小木匠忙又说;“你们这样弄不安全,这楼的木头有些已经蛀空了,说不准一动就要塌下来,压死了人可不合算哪,你们看,我额头上这疤就是上次帮忙搬资料时,被上面掉下来的一根小梁敲着的,到现在还隐隐介痛。”
乡里们纷纷附和:“是呀,这楼长年不修,说倒就倒,不弄倒好,弄弄伤了人,又没有人赔你!”后生们犹豫了,那领头的不信邪,*起斧头偏向雕着“和合二仙”的垂莲柱上砍,也合该他倒霉,他那一砍惊动了轩梁上踱步的黑猫,只见一道黑影直落下来,那人“啊”的一声便捂着脸蹲下了,众人围上一看,只见血正从他指缝往外冒,他的脸被猫爪破了相。
从此再没人敢无事生非,雕花楼是有鬼神保护的。
小木匠的日子却一天天不好过起来,镇上百业萧条,各人都自顾着填饱肚子要紧,哪还有闲钱做木头家什,小木匠不得不改行去当“伙头兵”:附近一支开山的营队要在此地开造梯田,小木匠经阿长伯介绍去了伙房当差,每天总算还能摸到木头——砍树、劈柴、烧火。
镇上的人都说阿长伯心善,这么好的出路也不留给自己的儿子,那营房里哪天不是两个噴香的大白馒头。
却不料,有消息传来说小木匠投入大牢了,罪名是私刻领袖像章、印在人人要吃的白面馒头上,居心险恶。阿长伯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押反革命分子进京前的公审大会上,阿长伯看到小木匠直挺挺跪在台上、两眼呆呆地盯着远处的雕花楼。
后记
雕花楼于1985年修缮一新,开始向游人开放,雕花镇因此逐渐成为江南的旅游重镇之一。
2001年12月的一个傍晚,天色昏濛,空中飘着小雨,天气格外阴冷,雕花楼里的工作人员正准备下班,一辆三轮车拉来一个穿中式棉袄的老人,售票处的小窗早已关上,老人颤悠悠拄着拐杖下车走到砖雕门楼前抬首仰望,检票口的小伙子好意提醒他:“老伯伯,你来得太晚了,我们五点就关门了。”
老人似乎听不见他的话,颤巍巍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纸币来给他,另一个年长的女工作人员见状便说:“小刘,让他进去看一圈吧,老人家来一次不容易。”老人点着头径直地走进楼去,小伙子看着他的背影说:“这么大年纪,怎么也没个人陪着?”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气急败坏地直嚷进来:“这把年纪了、良心介坏,你们看看这啥钞票?冥币嗳!这老头拿冥币付我车钱,阿是触我霉头?!”两个工作人员一起说:“把他叫出来!”
可是楼里哪还有老头的影子,大家楼上楼下的找遍了,都找不到人,三轮车夫恼道:“今朝真碰着赤佬了。”女工作人员不禁问了声:“今朝啥日子?”
忽然几个人都吓住了。
这晚是冬至夜。雕花楼又闹鬼了。
2.日本女鬼与中国小学生
寂静无人的夜晚,一个女人走在丁香花下。
她穿着很硬底的鞋子,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清脆的喀喀声。从发声的频率来看,这个人走路很慢。
叮……铃……叮……叮……从另一个方向,一个人快步走来,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身
上带着一大串叮咚作响的铃铛,铃声伴着脚步声响起。
穿硬底鞋的女人停在一个路灯下,另一面,刚刚走过来的小女孩也放慢了脚步。
惨白的路灯下,小女孩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女人穿着全套的日本和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小女孩想起听人说过,附近的博物馆正在进行日本历史文物展。
这个是日本来的工作人员吗?小女孩一边想,一边已经走近和服女人。
当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5步远的距离时,和服女人缓缓抬起头……
小女孩的脚步停下,瞪大的眼睛里映照出一个没有五官的和服女人的形象。
两个人,或者该说一人一鬼,僵持在路上。一阵寒风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卷起很多落在地上的丁香花。
嘻嘻嘻嘻嘻嘻……和服女鬼用一只袖子挡住嘴,笑了起来。
小女孩的嘴角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她看了无脸女人两眼,抬腿继续向前走去。
虽然没有五官,但是还是可以从竖起的头发上看出,无脸女人的情绪很激动。这时小女孩已经越过无脸女人,继续向前走去。
“啊——”有声音从女孩的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无脸女人仍背对着自己,突然,无脸女人后面的头发飘起,露出长在脑后的一张狰狞的鬼脸。
“呀!!”小女孩惊呼了一声,盯着那张鬼脸看看。突然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抿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嗷嗷嗷嗷嗷嗷!!!”一声长嚎划破宁静的夜空。感到被忽视的女鬼终于无法忍受下去,腾空而起,伸出10根墨黑的长指甲向小女孩抓去。
听到女鬼的嚎叫,小女孩猛转身,看到女鬼的10根长指甲已经伸到自己的眼前。她猛地抡起书包,书包狠狠地冲着半空中的女鬼砸去。
“嗷——”女鬼被塞满各种参考书重达20斤的书包砸得眼冒金星,直接撞到电线杆上。
她扶着电线杆从地上爬起,打算再次攻击。这时她感到扶着电线杆的手似乎正放在一块发热的铁上,她定睛一看,是一块写着奇怪的中国字的纸。虽然她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但是能感到那块纸的效果很像黑狗血。不由得心里大惊,中国竟然随处贴有符纸。眼前的小女孩似乎也很不简单,女鬼低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罢手,老老实实在中国参展期结束后回日本去吓柔弱的家乡少女。她开始思乡了。
女鬼突然消失,有点不安的小女孩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女人的踪影。她走到电线杆下,看看女鬼刚才很在意的那张字纸,脸红了一下。背起书包,急急地赶回家写作业去了。
两天后,日本历史文物展顺利结束。有很多工作人员奇怪地发现,本来是一幅笑脸的日本古仕女图从两天前开始变成了哭脸。当然,大家最后认定是自己的错觉。
同一时间,附近小学的老师很为难地看着眼前学生写的命题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很后悔的一件事》。其中一篇是这么写的:
我昨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个奇怪的日本阿姨。刚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那个阿姨的衣服好漂亮,但是脸上光光的。我很想问她,“是不是你在这么热的天里穿那么多衣服,出了很多汗,连鼻子眼睛都融化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阿姨会不会讲中国话,而且老师常说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所以我就走了。
我走过去后,那个阿姨叫住我。她是猜到我想说什么,所以她把长长的头发掀起来给我看了她的脸。原来我刚才看到的光光的地方是阿姨的后脑勺。我终于明白,原来和服是可以两面穿的,那个枕头放在后面和放在前面都可以。而且日本的阿姨会把后脑勺上的头发都剃光,把头发拨到前面去挡在脸上,又反穿衣服。所以我刚才看到她的背面时还以为光光的是她的脸。不过,老师,我真的吓了一跳,那个日本阿姨的脸好丑哦,难怪要用头发盖起来
我明白这个道理后,就立刻想要回家。可是那个阿姨突然叫得很大声,我刚想告诉她现在这么晚,那么大声音会吵到别人的。她就把一双很脏的手伸过来给我看,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剪过指甲了,又长又黑。现在会有非典,我很怕,就用书包把她的手隔开。可是我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个阿姨都摔倒了。
我真的想要去和阿姨道歉的,但是阿姨站起来后,在电线杆上看到了有人贴的“治疗梅毒淋病”的小广告。阿姨很害羞,就跑掉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去说对不起。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不该那么用力地把阿姨的手推开。
老师思考片刻,还是给了学生一个90分。
评语如下:
1.以后不要随便说别人丑,要说人的心灵最美丽。
2.你没有被那个阿姨的脏指甲碰到是很正确的,现在正是流行病的盛行期。
3.以后不要在作文中提梅毒淋病等词汇,尤其是考试的时候。
4.日本阿姨应该不懂小广告上的中国字,应该是有事情才急忙回家去了。
3.骨感美丽
在一所大学里有一对恋人,男生是英俊潇洒又不失是一位博学才子那女生长得明艳动人,窈窕淑女。俩人相恋已久,堪称为一对才子佳人。
可是好景不长,那女生忽然得了一种病后来经过治疗,病是治好了。可是在药物治疗下女生原来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掉光了,而且在药物的影响下原本苗条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看上去好似变了一个人。头发虽然没有了可是时间一长还会长出来的,可是变胖了的身材可不太容易瘦下去,而且女生大病初愈是不可以减肥的。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挺别扭的已没有了往日的卿卿我我,恩爱场面了。渐渐地,那男生对女友产生了反感越来越冷淡。终于有一天,男友提出了分手。女生咬紧唇,沉默了会问:“为什么?”男的说:“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我知道我是我不好。”“是不是因为我变丑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才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想啊不过我可以减肥的,你可不可以等——”“不用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好了,我走了。”男生不耐烦得打断她的话,然后就走了。留下女生一个人站在原地,任泪水和着已被咬破唇而渗出的血丝一起留下。
后来女生真的开始减肥了,每天甚至不吃饭。她每到晚上时候抱着原来男友送她的玩偶一个人在喃喃自语,睡不着觉。后来实在不行白天不吃饭吃减肥药到了晚上就吃安眠药。自古以来都是女为阅己者容!可是刚大病初愈的她怎么能经的起这样的折腾呢?!直到有一天那女生死了。原来她嫌减肥效果不够快,为了尽快重新投入男友的怀抱,她拿刀子把自己胳膊上,腿上还有脸上的肉都割了下来。就这样女生死了!死的时候血流了一地,连那个玩偶也沾满了血迹。
事情过去后渐渐地忘记了,原来的那个男生已经又有了女朋友。这天晚上他送女朋友回去后已经很晚了,一个人走在路上冷冷清清的,好冷啊!突然他看见前面像是有一个人影,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生在那里哭泣。他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于是走向前去,那原本低着的头的女生忽然把头抬起,除了一头秀发脸上已没有肉只剩骨头,男生一见吓的要死,连喊:“鬼——鬼啊!救命啊!”——拼命的向前跑。听到后面传来一句:“骨感美——不好看吗?我不美吗?——我美吗?美吗——”
第二天,人们在一个装垃圾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男生,可是他已经疯了!只是嘴里不停的在念叨:美啊,好美啊
4.无色无爱
爱情成为杀戮的理由,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18岁之前,我一直穿着黑衣服,只有在这个颜色的包围下,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黑是一片阴影,它包围我的同时,会盖住我心头的黑暗,我不需要生活的太明显,在这个黑白的世界我只要一个让我小心呼吸的空间。
下了好大的雨,打开门拿起靠在门边的伞,妈妈照例用死寂的目光看着我出门。她干枯的手静静的放在腿上,长长的黑发如水藻般披散在胸前。我已习惯每天帮她梳理那头没有生命的纠缠,纠缠着她前半生的爱恨。当我用手抚过它们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用爱恨孕育起来的发丝散发的无奈和凄凉,寒冷得让我的手颤抖。
倾泄的雨敲打着我手中巨大的黑伞,我低头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那是它们最后的舞蹈,然后粉碎自己的生命。我极度热爱着下雨天,只有在这个天气我会不为任何理由出门,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游走。穿过最繁华的街道的时候,我也不必回避别人好奇的目光。我知道穿着这身犹如丧服的衣服,呼吸的空气都是毫无生气的。我只能想象自己是一朵盛放的黑色花朵,散发无人不知的悲哀。
橱窗里摆放的是所有少女梦寐以求的绚丽华裳,但是在我眼中永远只是一成不变的黑白色调。我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了那些东西很久很久,我在想或许那些东西的颜色是温暖的,不似黑白的冷酷。
明远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那么专注的看着那些颜色花哨的饰品,连雨停了都不知道,那把黑伞依然依靠在我的肩头,那时候我和我的伞创造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一个让他好奇的孤寂的世界。
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他的手抚摸着我的短发。假如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你知道吗,为了你我真的为自己精心打理起头发。我看见镜子里的我的头发有一种特别的光泽,和妈妈晦暗的颜色不一样,它是有生命的,它的生命是我的爱给的。我也在用自己的感情孕育着我的发,但是我相信你用手抚摸它的时候一定是温暖的。妈妈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我换上白色的裙子,她或许在为我的改变而担心,或者她也希望我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我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妈妈,你知道吗?有个人,让我感到了温暖。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却是一种悲凉。我惊慌得逃离。我看不到别人眼中的温暖的色彩,也害怕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温暖只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而现在,明远,我要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女孩有个很普通的家。爸爸和妈妈和睦相处,她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是有一天,女孩的爸爸要离开家,离开妈妈和她。于是妈妈永远留住了他。你知道爸爸是怎么留下的吗?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知道你会离开我,我知道你爸
爸妈妈讨厌我,我知道你在意别人的目光,我知道你能给我的温暖很快就要消失了,我眷恋这种温暖,你知道吗,它成了我生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
妈妈用刀子划过爸爸喉咙的时候,曾对我说,爱情只不过是杀戮的理由,这是她唯一的选择。难道这也是我们母女的生活轨迹吗?但是现在这个的确是我唯一的选择了。明远,你不会离开我的。因为我需要你。
当你的血流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种近乎温暖的颜色,它刺痛了我的眼。但是你知道吗,那个颜色摸上去却是冰凉冰凉的,跟我的心一样。原来除了黑白,也有颜色冰冷如此。
妈妈仍然是冰冷的看着这一切,她永远不会再跟我说第二遍那样的话,她用她死寂的下半生证明了她的选择。而我呢?
鬼话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