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聘猫疑案(7)
一听青阳道长居然说自己把‘驴贩子’的案子办得差了,薛四爷登时就将脸一板。
“好你个牛鼻子,老陆你倒说说看,兄弟我哪里办得差了?是造畜妖人不该抓,还是节烈妇人不该救?”
见老朋友佯怒作色,青阳道长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薛你还是这副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兄弟几时说你不该抓人了?
只是那‘驴贩子’身上还有很多隐情没能挖出就让你们一刀给宰了,这里未免做得急躁了些。”
当听说‘驴贩子’身上还有隐情未曾揭破时,薛四爷顿时起了兴致,连酒也顾不得吃了,一定要让青阳道长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薛你当真抠唆的紧,让人给剖析案子,竟然连酒水都要掯吝,也不说多给满上几杯。”
说罢,青阳道长哈哈大笑得举起薛四爷递过来的酒壶,‘嘴对嘴,长流水’,就这样咕嘟咕嘟得灌了一气。
末了,青阳道长意犹未尽得放下喝空了的酒壶,用手一拂嘴唇上洒满酒水的胡须。
“还是这样喝得爽利……老薛,我且问你,那‘驴贩子’招认说自己当初是在路上救了一个从朝廷搜捕中漏网的妖人,这才得授造畜邪术。
老薛,你可是扬州府的总捕头,附近地面都归你管,近来上头可曾有过什么海捕搜人大动作?”
经青阳道长这么一提,薛四爷顿时就发出“啊呀”一声,接着又用手将脑门一拍。
“我怎么将此节给漏过去了?”
原来当时官场规矩,每逢要在辖区内搜捕盗匪强贼妖孽,都要给相邻府县下协助缉捕贼人的公文。
如果事先能得到匪首的相貌年甲,还要将这些信息一并移送,方便相邻府县找画工描绘匪首的影绘图形,张贴在城门口方便官差从过往行人中缉捕漏网的贼人。
这种缉捕方式就被称为“海捕”。
薛四爷既然是扬州府总捕头,阖府搜捕缉拿的案子都归他管。
若真有海捕公文移送扬州府,他岂有不知之理?
如果薛四爷都不知道这个搜捕‘造畜妖人’的案子,那么显而易见:
要么这件事不出在扬州附近,少说也得隔着几百上千里,因此主持搜捕的官员不认为妖人能跑到扬州府,这才没有给扬州知府下协助搜捕的文书。
要么就是……‘驴贩子’他在说谎!
“老薛你仔细想想,如果‘驴贩子’他是在外省碰上的造畜妖人,那他为啥要千里迢迢得跑到扬州附近来犯案?
难道是这吴周氏国色天香艳名远播,以至于‘驴贩子’对别人都看不上眼,非来掳她不可?”
听了青阳道长的分析,薛四爷举起左手狠狠得擂了一下桌子,顿时激得桌上的杯盘碗盏好一阵叮铃桄榔的乱响。
“‘驴贩子’这小子在说谎!他早就认识那个教术的妖人。”
见薛四爷上了道,青阳道长满意得点了点头。
“那个‘驴贩子’一定是在外地悄悄拜了造畜妖人为师,这才学到一手能将人造畜的妖术。”
别的不提,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人事不省得躺在面前,仍能不为所动,一丝不苟得为其涂抹药膏,装套驴皮头蹄……
寻常人哪能有这么好的定力?分明是这类勾当做的久了,早就见得惯了。
“原来竟是这样?这‘驴贩子’真是恶贯满盈,当初一刀砍了真是便宜他了……
哎呀,要是老陆你能早到几天就好了,这样就能当面揭破‘驴贩子’的谎言,把那个教他邪术的师傅也给挖出来。”
见薛四爷懊悔叹息,青阳道长顿时哈哈一笑。
“老薛你也不必懊丧,依我看那教‘驴贩子’邪术的妖人八成已经被‘驴贩子’背后下手给害了,这才没被他学到造畜邪术的精髓去。”
一听青阳道长说‘驴贩子’没有学到造畜邪术的精髓,薛四爷顿时起了兴致,定要其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就别想动筷吃菜了。
这下可‘气’得青阳道长一吹胡子。
“老薛你这个财迷,说好了请客做东,起初先是吝酒,现在居然连菜也不管了?
这造畜之术的精髓自然是用邪术造出来的牲畜得能像正常活物一样动弹,老薛你忘了那‘驴贩子’是怎么露馅被擒的?”
这‘驴贩子’之所以会被店主人格外留意,除了其掯吝草料之外,这用板车贩运犟驴也是个很扎眼的马脚。
并不是说犟驴就不能贩卖,关键是这犟驴不听使唤,既拉不得磨,也驾不得车,向来只能当肉驴卖给酒店饭铺。
这贩子大老远得赶来几匹牲口,结果只能送到饭店里卖驴肉钱,光做此等生意,这贩子还不得赔死?
所以在曾经当过牲口贩子的店主人眼里,‘驴贩子’这属于犯了牲口行中的经典错误。
因此店主人就对其格外留心,甚至准备看在昔日同行的份上馈送其一些草料。
若是‘驴贩子’肯虚心求教,没准还能再教上他几招心得诀要。
然后‘驴贩子’他就这样落网了……
要是天底下的造畜妖人都像‘驴贩子’一样,身上有这么大破绽,那官府搜捕起来,可就省事多了。
青阳道长认为,被真正造畜之术变出来的假牲畜不但有活牲口一般的毛色头蹄,应该还能像正常牲口一样驱赶行走。
绝非吴周氏这样虽然‘化’成驴子,却根本无法站立行走,只能绑住四肢,伪装成一头不听话的犟驴。
要是‘驴贩子’当初不是用板车运驴,而是赶着三头毛驴来投宿住店,那店主人根本就不会过多留意此人。
那时接下来的事情将如何发展可就很难说了。
甚至很有可能‘驴贩子’压根就不会来住店,径直去骡马市场上将两头真驴卖掉,最后牵着吴周氏‘化’成的驴子走进一处藏污纳垢的烟花娼寮,找买人的老鸨做交易去了。
这牵着驴逛秦楼楚馆不稀奇,但要是用板车拉着一头驴去逛,那可就太扎眼了。
兴许‘驴贩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要来客店投宿。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这人再潜入马厩,将被迷晕的吴周氏‘化’成人形,背到事先踩好点的娼寮,找老鸨做交易。
“所以我才说老薛你们将案子办得差了,以至于没能从‘驴贩子’身上再多挖些东西出来。”
说罢,青阳道长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当初教‘驴贩子’造畜邪术的妖人应该没有把如何让化成的牲口自由站立行走的诀窍教给他,不然要是能就此破获这些妖人的拘魂法就好了。”
一篇杂七杂八的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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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得好,在家依父母,出门靠朋友,诸位就是咱的衣食父母,将来但有寸进,皆是诸位戮力同心之功,这里先谢谢啊。
按照我从别人那里学回来的套路,致谢之后应该是上架许诺与未来展望环节。
总得来说,存稿还有那么一点,支撑上架当日5更,以及一两个月内每日2更全勤的问题不大,那就未来视情况合理爆发呗。
至于前景展望,说实话吧,我这人目前还不擅长把握节奏制造爽点,人物塑造方面也只是马马虎虎。
要不是还算会讲故事,简直就是子良口中的什么都不擅长,却偏偏认为自己擅长网的典型。
嗯,我这人会讲故事,尤其是鬼狐妖怪之类的诡异玄谈。
自古以来,山东地界的人们就喜欢讲古,我们方言里管这叫拉呱。
大约在三百多年前,就有一位自称异史氏的高人,靠着给行路人提供解渴茶汤的方式,搜集整理了不少诡异玄谈。
后来他还据此写了一本听说挺有名气的书聊斋志异,您听说过么
有好几位读者都抬举咱这本狐朋仙友有那么一点聊斋风,那个真是过誉啊。
不过我和蒲松龄蒲老算是大半个老乡,我老家距离蒲老生活的淄川蒲家庄拢共不到一百五十里。
所以我们老家那边人在拉呱时,大都也走聊斋风格。
在耳濡目染之下,我总算是学来一点皮毛。
这光练不说傻把式,不妨就给讲大家一个发生在现实生活当中的小故事,权当酬谢各位的关爱之情。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章老栓,是我的一位年叔,论辈分得喊人家一声老栓叔。
正因为我奶奶和老栓叔的娘是手帕交要好闺蜜,干姐妹,所以老栓叔结婚那天,当时还穿开裆裤的我被家里人抓去给老栓叔滚床。
这滚床是我们这儿一种闹新房的仪式,就是找像咱这样又白又胖又可爱的小男孩到新人的喜床上打滚。
以此将妯娌放在喜床上的大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干果弄得满床都是,最好再能敞开裤裆,在床上来上那么几滴,这就功德圆满大吉大利了。
现在想起来,我们老家这种滚床的风俗好像是挺埋汰的。
但有些时候,规矩就是规矩;老人们既然有这个讲究,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记得那天,老栓叔家里请的喜婆子婆家的妯娌媳妇专门将我拉到一边,用两罐健力宝为代价,想换咱一泡驱邪避凶的童子尿。
在我小时候,这易拉罐绝对算是稀罕玩意儿,不是过年喜宴,想见一回都难;因此我就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我这人有些人小鬼大,当时我心里来回转得就是一个念头。
“这些人不是故意要逗我吧?不然你直接把许下的健力宝拿给我喝了多好,这两罐饮料喝下去,我还能硬憋着不尿?
干嘛还要嘻嘻哈哈得逗我,说尿完再给买?你要是不给买呢?”
所以那天尽管我被憋得一张脸通红,仍然咬紧牙关死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往外撒一滴,一定要先见到易拉罐才行。
就在这时,突然从新房外传来一个婆子的惊呼:“快,快把孩子抱下来,把床清出来,栓子家的新媳妇晕倒了!”
于是我就这样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接着转身几步送到房门外,全然不顾咱声嘶力竭得大声抗议。
“就要一罐行不?给我打开喝一口,我就尿”。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
听奶奶说,当时老栓叔娶的这个小婶子直挺挺得仰躺在床上,牙关咬得死死,任谁上前招呼也不开腔答应。
那张脸白得就像纸一样,这额头上还一阵阵得往外冒着虚汗。
一见自家娶回来的媳妇竟然变成这副模样,老栓叔的娘哎呦一下就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得摸起泪来。
幸好我奶奶是个遇事沉得住气的人,她一面指挥我爸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去给车子拖拉机套车斗,好将人往县医院里送;同时又不动声色得喊来我爷爷,让其悄悄得找村里的明白人来给看看。
这个被爷爷找来的明白人姓傅,当时村里人都喊他老傅。
那天老傅进门一看见躺在床上的栓婶子,这眉头立马就皱成一个大疙瘩。
老傅他先是挥手赶走了那些在新房外面探头探脑围观的闲人,接着就低声嘱咐奶奶,让
在农村寻这些东西根本不叫事儿,奶奶只出去了一小会儿,就把老傅要的东西全都寻了回来。
“栓子他娘,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五岁那年,你是不是找什么人替栓子挡灾了。”
听了老傅的话,栓奶奶先是一怔,接着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栓子他从小就体弱,听人家讲,这孩子八字轻,容易冲犯这些东西。后来我求娘家村里的师姑巫婆给栓子他找了个干娘,这才拉扯栓子长大。”
栓奶奶口中这个找干娘,并不是通常人们想得那样,给老栓叔认个大辈的干亲。
而是半夜拿燃着的香头进村后坟地;专门找那些埋有女性死者又无后人祭奠的孤坟,求墓主人帮忙照顾老栓叔。
从今往后,老栓叔就算是认了这个墓主人当干娘,逢年过节要按孝子的礼数去人家坟前祭奠烧纸。
作为交换,这个坟里的干娘也要尽一切本事赶走那些纠缠老栓叔的脏东西,保佑其平安长大。
谁知老傅在听完栓奶奶的解释之后,就是重重一跺脚:“糊涂!这干娘岂是那么好认的?”
原来那个给老栓叔寻干娘的师姑是个二把刀,给老栓叔寻干娘的法事做得也不对。
那个墓主人虽然答应照顾老栓叔一辈子,但给开出来条件却是让老栓叔和她结,将来要娶她做老婆!
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老妈变老婆这种事绝对不是可以闹着玩的!
栓婶子她之所以会昏倒在地面如金纸,就是那个在地下的原配得知老栓叔在阳世另娶妻子,一时吃上了醋,现在打上门来手撕小三闹喜堂来了!
一听是老栓叔的阴妻上来手撕阳配,在场众人一时都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
还是奶奶她临事有静气,只略定了定神就开口求老傅。
“他傅叔老傅比爷爷小,比我爸大,这件事是栓子他娘做得欠妥,可也不能为此害人家这女娃啊您受累给指条明路,不论这路再险再难,我们都照做,只要能救下这俩孩子就行。”
听了奶奶的哀求,老傅先是皱着眉头想了想,接着就轻轻一点头:“成,那我试着给劝劝。”
听奶奶讲,那天老傅他双手持着两根燃着的线香站在栓婶子的身旁,以一种古怪至极的强调冲着半空之中念念有词。
老傅他足足嘀咕了十几分钟,才冲着虚空中重重一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听说老傅给老栓叔阴妻开出的条件就是她进门在前做大,让后娶的栓婶子委屈一下做小。
而且从今往后,老栓叔家里炕上有这个阴妻的被,柜中有她的衣,桌上有她的饭,栓婶子将来生下的孩子要喊她一声大娘,这才了结首尾。
随着老傅那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炕上栓子婶的身子就像跳到岸上的鲤鱼一般猛地向上一挺,接着就双眼一睁,醒了过来。
那一天的最后,老傅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今天是哪个孩子来给栓子滚的床?那孩子在床上尿过不曾?”
当听说我没在床上撒出来后,老傅他重重叹了口气,只留下一句“这都是命里该着”,就心事重重得告辞去了。
你看看,要是早把那两瓶健力宝给我喝了,咱把那驱邪避煞的童子尿一撒,不就没这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