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附身丹宦(2)
上回咱们说到杨从循和胡三两个在承德一家名为一壶春的茶馆喝茶听书时,因为杨从循打赏时格外大方,说书先生赶忙过来不住地鞠躬道谢。
许是有些心疼杨从循随手丢出去那块重四五钱的碎银子,小胡三开口不阴不阳的刺了那说书先生几句。
这话里话外得警告其见好就收,倘若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三爷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谁知那徐绍忡一听小狐狸竟然口吐人言,立即就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一口一个“求马家仙爷救命”。
原来,这关墙内外的风俗是迥然有别。
在关外地界,如果家里有人被精怪妖鬼冲犯迷惑,家里人第一时间并不会找什么和尚道士来超度降伏,往往喜欢求到马家弟子门上,请其出面瞧上一瞧。
所谓马家弟子,就是某些人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一些在山野间自行修炼仙道的动物精怪结下缘分,而后被这些动物精怪通过托梦附身等形式,定下了主从名义。
从此,这些人开始一心侍奉供养那些动物精怪,而被供养的精怪也会对这些人有求必应。
甚至还主动将自己的一部分法术修为借予这些供养自己的人,帮助其解决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
像这样的人就被称之为某某大仙的弟马,而被他们供养的某某精怪就是大仙。
据说,这些人在外人面前统称自己为东北马家,此马乃大仙的徒弟马弁之意,并非其人当真姓马。
据说关外地界上的各大仙家自有排行辈分,而其中地位最高的仙家,是一位被称为胡三太爷的老狐仙,听说还与清太祖努尔哈赤有些渊源。
传说,努尔哈赤当年曾在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麾下做一名亲兵。
在一次服侍李成梁洗漱涤足之时,努尔哈赤笑问李成梁:“将军可知自己足下有三颗黑痣否?”
而李成梁则回答:“相士云,此乃三环包月之相,主武曲下界,故而吾今世能得总兵之位。”
听了李成梁的解释,努尔哈赤一时失言笑。
“将军足踏三星,已是三环包月武曲下凡之贵;若如小人这等足下七颗红痣之辈,异日又该何等之命?”
说完努尔哈赤哈哈一笑,就起身端着洗脚水出门了。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来这李成梁虽为总兵,却极善相面推衍之法。
他知此足下踩七颗赤痣,乃世间第一等的贵相。
此相唤作足踏北斗,主紫薇降世,改朝换代,因此就对努尔哈赤起了杀心,准备秘密召集刀斧手将其一举擒下格杀。
就在努尔哈赤走到室外墙根处将木桶中的脏水一倾而尽,正要转身离去之际,突然从墙根处钻出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白胡子老头。
只见那白胡子老头一边冲努尔哈赤摆手,一边急慌慌得低声言道。
“将军勿惊,老朽乃本地一散居修行的野狐。将军可知祸事发了?
适才将军一时失言,将身怀异相的事情告诉了李成梁,现在他正召集亲兵要杀你。将军还是快随我钻此洞逃跑吧。”
说罢,那白胡子老头将身一闪,露出身后一个尺许见方的黑洞。
后来,努尔哈赤就跟着白胡子老头钻洞逃离了李成梁的将军府,回到出身的女真部落。
后果以七大恨之名起兵,最终统一了关外女真各部。
据说努尔哈赤感念老狐的救命之恩,亲口将其封为胡三太爷,令其统领关外所有修炼仙道的大小仙家。
正是因为狐仙一族受了努尔哈赤的皇封,所以关外诸仙家俱以狐仙为尊,不但面子大,说话也管用。
差点忘说了,这关外马家与关内僧道之流间降妖手段最大的不同,就是马家弟子几乎不怎么出手降妖。
他们主要是借助自己所供老仙面子出面说合,在主人家里画盘子摆讲茶,和和气气得把对头劝走算完。
要是对面不给面子,那就请老仙上自己的身,对着空地放几个法术来彰显身手,让对方知难而退。
既然是出面说合,那供的老仙面子越大的马家弟子的本事也就越强。
前面说了,关外诸仙以狐仙面子最大,所以供狐狸的马家弟子的本事也是最强。
这也是说书先生徐绍忡一见胡三他竟然冲着自己开口说话,就立刻跪下磕头,不住得哀求杨从循和胡三两个出手救命。
可徐绍忡他并不知道,杨从循根本不是马家弟子。
胡三他虽是狐仙,但却是关内长大的狐仙,他在这旮瘩没根脚,关外的动物仙家不会给他面子。
不过,你们觉得杨从循和胡三会是那种碰见事情往外推的人么?
这买卖有条件咱要接,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接,谁让咱这两天快闲得发霉了呢。
总之这件事情,我们哥俩管了,老徐你就直说啥事情吧。
然而,真当说书的徐绍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粗粗一讲,杨从循和胡三的四只眼睛立马就瞪得铜铃也似。
“啥?徐先生你可是在开小道的玩笑?
如果去那乌烟瘴气之地眠花宿柳就算被鬼怪迷惑附身,那天下的鬼怪未免也太多些个!”
“就是就是,你要想管住自家儿子,就该好生训斥督促其学好。
这孩子不听话就要打,鞭子不行换棍子,细的不行换粗的。
要是还不听话干脆就用大棍子打瘸他的腿好了。”
原来,徐绍忡告诉杨从循俩人,自己的独生儿子这两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觅上了,每天天一擦黑就神采奕奕得推门离家。
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他儿子才带着一身的脂粉香气回家来。
一进屋上炕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日头偏西才起,然后就吵吵嚷嚷地喊饿,待吃饱喝足后再次笑嘻嘻得出门。
起初,徐绍忡还以为自己儿子是跟哪个守不住寡的寡妇偷偷好上了,一到天黑就出门和人去鬼混。
所以他就悄悄提了根棍子跟在儿子身后,打算等其一进门,就立即冲进去棒打鸳鸯,以此生生拆散了俩人。
其实,徐绍忡这是为了他儿子和那寡妇两个人好,天天这样偷情鬼混绝不是个事情。
真要是让人家寡妇大了肚子,对方那族的族长非得以他儿子勾搭守寡妇人,败坏乡里风俗的罪名,绑了两人去沉塘!
可徐绍忡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儿子非但没有偷偷摸摸得跑到某户人家门口敲门,反而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门口挑着大红灯笼的莺歌馆!
番外 脏水别乱倒死人别乱扔
浅谈中国历史上那些一度领先世界的防疫制度
最近中写到一个专门烧制盛殓骨灰陶瓮的两间房,那就顺便延伸普及下中国古代的卫生防疫制度。
早知道古代中国城市,特别是首都的人口密度一直冠绝世界。
比如汉代的长安和洛阳都是常住二十万以上人口的大城市,而同时期的罗马帝国首都才刚超过十万人口的大关,就已经被视为欧洲的中心。
当地民谚既云,条条大路通罗马。
直到清朝中期,中国首都人口密度才首次被部分西方国家超越。
你知道么,如今被誉为世界香水之都的巴黎,最开始大量制作香水的缘由有点让人难以启齿:十八世纪的巴黎大街上实在是太臭了!
不知你看过传统的欧洲油画没有,有没有注意过室外肖像画中的男女贵族往往会人手提一把雨伞?
尽管欧洲确实多阴雨天气,但也没必要天天都拿着雨伞上街。
所以这些雨伞其实是为了防止在赶路时,被路边水坑当中污水溅到自己身上。
多说一句,这些污水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街边住户倾倒的粪尿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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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世纪,欧洲曾经爆发了一场夺取7300万人生命的烈性瘟疫黑死病,也就是肺鼠疫。
这场瘟疫对欧洲影响之大,一直持续到现在。
比如黑暗哥特化中常见的戴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以及可以操纵死者尸体的亡灵巫师都先后被畏惧死亡的人们演绎出来。
耐人寻味的是,在同时期的中国,无论是都市人口密度,还是灾荒之年就四处掏挖鼠穴寻求粮食,乃至直接食用田间野鼠的生活习惯,貌似都会使中国人感染鼠疫的几率比欧洲人更高。
可咱为啥没有爆发黑死病级别的大瘟疫呢?
个人认为,这得益于古代中国十分先进的卫生防疫制度。
比如早在唐代,长安就实行十分严格的坊市制度,将居民区与市集区分开。
官府会派专人去住宅区挨家挨户得收取盛放粪便尿液的马桶,运出城集中倾倒处理。
这就是所谓的倒夜香我前面写到过,你还记得么?
倒夜香除了能集中高效得处理日常生活废水,还能有效监控辖区内的疫情
这人活着就得吃喝拉撒,凡是那些敲门却不开门递送马桶的人家,肯定是感染瘟疫全家病倒了,赶紧报告官府医馆来消毒处理。
到了宋代,不但夜香不能随便倒,乱倒洗脸水都不行。
宋律中就规定随意往街边倾倒生活废水要笞二十。
洗脸水必须倾倒在官府指定专人疏浚,保证畅通的运河里,正所谓流香涨腻满晴川。
不过光重视下水不行,日常汲水的上水系统也是防疫的重要环节之一。
时至今日,在南方一些小镇的古水井当中仍会养鱼或龟之类的活物。
一旦鱼翻肚,则井填死,这是常识。
这些活的鱼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饮用水源的安全。
前面说了,敢出门乱倒水就等着挨鞭子,更别说是乱埋死人了。
这城市里是绝对禁止埋死人的,自家后院也不行。
所有的死尸,有坟地的拉去城外自家的坟地,没坟地的路倒儿就由义庄敛房统一收敛后,拉到城外的山沟乱葬岗一丢拉倒。
这些乱葬岗子都是提前找风水先生专门看过的,找的就是那些绝对不适宜开垦居住的凶恶之地。
就算将来城市再怎么扩张,人地矛盾再怎么突出,也不可能覆盖到乱葬岗子那边去。
常看日剧的人们应该对罗生门这个词比较熟悉反正绝不是什么好词。
这个罗生门本写做罗城门,是日本奈良时代京都南城门的名字。
据史料记载,奈良中期,京都爆发了一场大瘟疫,一时间死者甚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调度出了什么问题,总之负责安葬死尸的义工竟然把所有尸体都扔到了罗城门这里,将好好一个大城门给整成了乱葬岗子。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我国,那负责调度的官员就算不被挖祖坟鞭尸,也得是灭九族的罪过。
但在古代日本偏生就屁事没有,你说作怪不作怪?
最后由于罗城门这里扔的死尸太多,闹得豺狼野狗大白天都敢在城门附近掏吃死尸。
一时间路上行人绝迹,纷纷传说城门这里有鬼怪出没,能摄人魂魄害人性命,连罗城门附近一座讲授儒经的讲经舍都被迫关了门。
慢慢的,罗城门在日本人心里就和地狱大门等同起来。
那被关门的讲经舍也就成了后世无数鬼校怪谈的重要源头之一。
话说日本人既然这么喜欢拍小电影,那为啥不拍一部鬼校背景的呢?
女高生,制服,教室追逐PLAy,几大卖点一下全都凑齐了看来还是怕幽灵。
咳嗯,接着往下说。
等到了清代,由于刚入关的满人不习惯中原地区的暑热,每逢入夏就多有患病者,这直接催生了承德避暑行宫的诞生。
此外,清廷还在统治中心推行最严格的防疫制度,堪称近代防疫隔离制度的典范。
前提到过,紫禁城是严禁传染病患者涉足的,就连康熙爷小的时候出天花,都被送出宫去。
考虑到当时根本没有针对天花的特效药物,说是丢出去等死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形下,四九城周遭严禁设立乱葬岗,所有无主死尸必须先烧化再瓮葬的制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拜其所赐,京城在清军入关后的两百多年里,没有爆发过一起感染规模超十万人的瘟疫,也算是得了福报。
章写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可是某个老虎脑袋非要我再写一写这个牧民迁徙和草场轮牧的内容。
居然有人不知道牧草和一般杂草的区别,竟然以为牛羊能和割草机一样什么草都啃,你能信?
话说你这博士凭是多少钱买的?
所谓牧草,就是可供食草动物直接食用的草本植物,主要有禾本科,豆科和阔叶科三类,比如黑麦草、狼尾草、苦荬菜、白三叶、菊苣、蕹菜、紫花苜蓿。
话说,这里面有两三样还是可以供人食用的野菜。
而那些不能被食草动物食用的草本植物就是野草。
显而易见,一块草场上的牧草与野草比例是各不相同的你见过野菜和野草整齐划一一般多的情形么?
只有牧草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草场才会是牧场!
一旦某块牧场的牧草被牛羊吃完,牧场主就会赶着牛羊前往下一块适宜放牧的草场,等明年新牧草长出再搬回来。
这就是轮牧迁徙。
一般来讲,一个正在使用中的牧场不应该突然间爆发牛虻。
因为一片虻虫滋生的草场是绝对不会被开辟为牧场,有再多牧草也不行。
要是草丛周围没有可以吸血的宿主,牛虻就会很快死亡,所以可以用迁徙的方式饿死大群牛虻。
一旦某块牧场因为一些特殊因素突然爆发虻虫,牧民会在第一时间携带所有健康的牲畜迁徙,同时扔掉那些残疾和已经患病的牲畜。
离开牧场之后,牧草的密度会大大下降,养活不了大规模的兽群与其让原本健康的牲畜因为没草吃而饿死,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走不动路的累赘扔掉。
也许有人会问,会不会有虻虫一路尾随牧民迁徙?
答案是不会。
因为牧民会在丢弃牲畜的同时一刀划开它的气管,届时所有的虻虫都会被鲜血的气味吸引过去。
等到虻虫吸饱鲜血,牧群早就走得没影子了,怎么尾随?
这就是三娘她们一听说虻虫爆发就立刻疑心是有人背后搞鬼。
一个牧场爆发虻虫都是极其罕见的情况,怎么会几个相互间隔着上百里的牧场同时爆发虻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