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贵邸阴差(5)
“从从人类手里套银子?”
“可不是怎的?哥哥且细想,我们狐狸从不养鸡却顿顿都想有鸡肉吃。
要是再不想点主意去坑你们人类,家里面的汤釡可就要断顿了。”
虽然小狐狸这番颇为直率的回答听上去让身为人类的杨从循略微有些不舒服,但不得不说他这番话十分有道理。
毕竟冥纸也好银票也罢,那都是攥在人家狐仙手里的东西。
这人若是不先心生贪念,妄图诓骗欺诈狐仙手里的银票,是绝难落入对方彀中的。
想要用铜钱银锭兑换银票难道不能去银号钱庄么?
既然心中有鬼,就莫要埋怨旁人以此来做章。
想到这里,杨从循哈哈一笑:“三弟这话算是说着了,有道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哎,不对啊,方才我听贤弟你意思是说地府的阴差居然也和阳间那些不贤官吏一般,也是要亲眼见到贿赂才肯出力办事?”
“却不是怎地,地府得鬼差们吃贿赂回扣是板上钉钉的真事,只要你肯花钱,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
说完,小狐狸还意犹未尽得砸巴了两下嘴:“就是这些冥府鬼差收取贿赂时,只要真金白银,想少给他们一都不行呢!”
这下可着实有些颠覆杨从循的世界观了:“收,收金银?这地府里面不是收世人烧化去的金箔纸灰么?”
这厢话音刚落,对面的小狐狸顿时就乐得抱着肚子在青砖地面上左右打起滚来:“哎呀呀,可真笑死我了
兄弟且问哥哥一句,若是主家将讲定的法事酬劳都给折成冥纸,哥哥你可愿意?
就算哥哥你愿意,这老些草纸哥哥你背着不沉么?”
听了小狐狸的一番话,杨从循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就了然得点了点头。
“兄弟你见得不差,这些世人都不肯收取花用的东西,自然连鬼差也不肯收了。”
其实鬼差不收冥纸这件事,也就乍一听有些惊世骇俗,待仔细一想就不难发现其中的纰漏。
即便有鬼差愿收冥纸,拢共几钱就能换回一大捧的东西,得烧化多少才够从鬼差那里买回一个人情?
再者说,这世间金银充栋的巨室富户多如牛毛。
如果真花些小钱就能让鬼差在勾魂之时放自己一马,那这世间永生不死之人也未免太多!
所以真实的情况就是,那些鬼差的确可能会收钱办事,但他们索贿的胃口可一点都不小。
想让他们在勾魂时对你睁一眼闭一眼,非得给搬出几座金山不可!
“小时候,胡三我曾听家里的老仙讲书,据说唐太宗他当年就曾花钱向地府买过阳寿”
在第十回唐太宗地府还魂中曾经提到这么一个故事,说得是唐太宗为了化解与泾河老龙之间的宿怨,不得不在地府判官崔钰的引导下前往地府,与孽龙当庭对质。
然而当崔判官打开生死簿查验事情经过原委时,却发现太宗的阳寿已然到今天尽了。
于是崔判官赶紧提笔,在生死簿亡于贞观一十三年的一字上下各添一笔,改成贞观三十三年,一下就白送给太宗皇帝二十年阳寿。
可想而知,地府这二十年阳寿绝对不是白拿的。
果不其然,就在太宗行将回魂还阳之际,崔判官硬拉着太宗游览地府,最后在枉死城中,撞见了缺头少足的李元吉李建成一行。
见太宗来了,这行枉死鬼接连拍手叫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不由分说,抢上来就扯太宗的衣袖。
这下可把太宗唬得面如土色,此时一旁的崔判官就给出主意了。
“陛下,此等枉死之鬼苦无世人祭奠供奉,故而凶厉如斯。
陛下今欲平安而过,需得布施钱财买路,而后方得通过。”
“我胡三当年听到这里,就觉得太宗他听了崔判官的主意后,一定是脸上笑嘻嘻,心中娘希匹。
可人在矮椽下,不得不低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借了一个叫相良的一窖阴财来买路,并许诺等自己还阳后,用阳世的金银加倍偿还给这个相良。
那相良的一窖阴财究竟是何数目书上并没有写明,但就算我家赤烟洞存放菘菜备冬的那个小菜窖,也是几十万两银子都填不满的。”
“百万两白银换二十年阳寿?这地府真是好大胃口!”
“却不是怎地?”
只见小胡三冲着杨从循略微不好意思的一笑:“这就是我们胡家点纸成金术最大的用处
先用兜里几张用幻术点化过的冥纸将场面遮过,与那谢范两兄弟合伙演一出鬼差收钱走人的好戏来给请仙的主家做交待。
而后再假惺惺得告诉这家人病人天数已尽,只能依靠贿赂鬼差的形式,请他们稍迟些再来勾魂。
现在病人还有什么后事心愿就抓紧时间交待,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等收到主家给出的谢礼后,我再与老哥俩平分老范这人略有些死板,但谢老哥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闻听小狐狸主动提及方才其用冥纸贿赂黑白无常的一事,杨从循深以为然得点点头。
“看来这吉黑将军府上下人等患上得都是心病,依我看不如今晚就将老管事唤来此间,当其面将贿赂鬼差的情景重新演过便了。
在杨从循看来,这吉黑将军府的二公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有主人如此做派在先,其府上各色人等的道德操守显然就高不到哪里去了。
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何况这夜里登门叫名的鬼还是地府当中专管勾魂销号的鬼差。
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公子佳人,甭管被勾的那人有多少割舍不下阳世的理由,一旦碰见勾魂鬼差,终究还是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是命中注定的,没得争。
所以绝大多数被勾魂的人在见到黑白无常这对勾魂使者后,心态都比较平静释然。
既然早死那就早托生,趁早开始下一辈子也未尝不是条出路。
可要是这被勾魂的主儿平日里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碰上黑白无常后,这心态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地府判官手里那本生死簿上可不徇私,自己这辈子干得那些缺德事儿,届时都得当着阎王判官的面一一对质明白。
万一要是下辈子被罚做鸡狗还债咋办?
这一回黑白无常只不过就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就走了,那他们到底是来勾我的,还是来勾别人的?
弥陀佛,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啊?
天天如此煎熬着,时间久了还能有个好儿?这心病自然就得心药来医
在杨从循看来,当着将军府老管事的面儿来上一出贿赂鬼差的大戏就是最好不过的良药了。
然而就在杨从循自以为找到吉黑将军府下人罹患诡异怪疾的缘由而洋洋自得时,身旁那个原本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小狐狸,却突然褪去脸上的戏谑之色,冲着杨从循心事重重得摇头道。
“杨兄且住,依小弟浅见,这吉黑将军府里必定有一处绝大的隐患!”
番外 带你走进古代江湖常见千术
有热心读者问咱,胡三他们家精通冥纸变银票之术,那么江湖上还有没有这样的骗术呢?
谁让咱宠粉呢,安排!
过去有江湖十大骗术一说,就连胡三他们家这一手,也是我从过去一则记载时人骗术的笔记故事里取得的灵感。
这江湖十大骗术,称为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
这一个风,一般也写做蜂,专指那种依靠多个骗子针对单一受害对象反复轰炸,最后令被害人晕头转向而上当的团伙作案。
有这么一则故事,说的是民国时,有一家珠宝铺子早上突然被人从外面哐哐地砸门。
等掌柜的带着伙计开门一看,发现门外停着两乘小轿。
有一个遍身锦缎衣着华贵的员外正领着一个大户人家老太太打扮的年长女子趾高气扬得站在门口。
这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神态恭敬的院公脚夫仆役。
原来这是一个新近发了大财的财主来接他在乡下老家的老母去省城享福。
走到半路突然发觉老娘打扮太过朴素,怕进城后让别家看轻了,这才来铺子里给老人家选一点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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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一看对面这么有排场,肯定不敢得罪,赶紧将人往屋里让,接着让伙计把家里的头面首饰拿出来给老夫人挑选。
谁知这老夫人一进门就将双眼一闭,只顾举着念珠念佛,竟然连看不都看那些端上来的首饰。
这时那员外发火了:“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娘,才故意端上这种不上台面的破烂糊弄她老人家,要不她咋连看都不看一眼呢?!”
掌柜的自然拍着胸脯喊冤:“这不能够啊,天地良心,这些都是小店最上等的货色了!”
听了解释,那员外略微点了点头:“也罢,毕竟是乡下小地方,也只能临时凑合一下了。”
只见那员外伸手一指:“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对,还那个!”
这人一连点出十几样名贵首饰,才略一点头,“也不用试了,就这些吧,全都包起来。”
待掌柜的取过算盘一拨拉,好家伙,这人一气点了小两千大洋的首饰!
然而等结账的时候,坏了!
员外随身账房的身上只带着三百大洋的现款。
这下员外不高兴了:“你这不打我的脸么?让我在外人面前出这么大丑,不中用的东西,回家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眼瞅那员外在铺子里越骂越难听,渐渐还有上去动手的架势,掌柜的赶紧上去解劝。
“诸位,有话好好说,毕竟谁都没有前后眼不是?要不我给出个主意?
咱镇上就开有钱庄,诸位身上要是带有票子,大可去庄上串兑一二。”
员外一听,思忖片刻就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这人就冲着老太太一点头:“妈,你腿脚不方便,且在店里宽坐,孩儿去去就来。”
说完他就领着家丁账房等人走了,只留下一个婆子在铺子里伺候老太太。
你猜怎么着?
这些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婆子和老太太都是他们一天五毛钱临时雇的村里农妇。
桌子上扔的三百大洋是真的,但那包已经打包好,价值两千大洋的首饰,却被那群人借着老爷追打账房的乱劲儿给掉包了!
说完风,再说这个马。
这个马就是单枪匹马,独自行骗的意思。
和风那种大量依靠群众演员的骗术不同,马主要依靠那些和他毫无关系的正常人来帮助其行骗。
有这么一则故事,一个人在街头散步,冷不丁一脚踩到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然而当这人将布包捡起来准备打开之时,突然从旁边蹿过来一人:“慢着,这包里是你的东西么?”
这人登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讹上了:“不是,我从地上捡的,这是兄台你的东西?”
谁知那人却哈哈一笑:“也不是咱的东西,咱也是刚瞅见。老话说见者有份,你可不能吞了我的份儿啊。”
那位一听就乐了:“你们这行我见多了,包里塞件假首饰扔人脚下,愣要人家分你一半银子,对吧?”
这位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不想平分就直说,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也不和你费什么口舌,咱寻一处当铺,将这包袱里的首饰当了,当出钱来一人一半,你肯不肯?
不过这当票得归我,因为这点子是我出的。”
这人一寻思,反正我不吃亏啊,真看走眼也是当铺倒霉,于是就点头:“行,听你的。”
之后这俩人寻了一家当铺,将包袱里的首饰递给朝奉。
你猜怎么着?
呵,纯金的大镯子,朝奉给当了整整十块大洋!
等一出当铺,先前这人可动心了:“人都说当铺里足十当三,朝奉既然肯给十块,那就证明这镯子至少值三十大洋啊!”
于是这人就赔着笑脸,宁可自己那五块大洋不要,也要索取先前那人手里的当票。
这下那人不干了:“现在知道是好东西了?晚了!爷爷我这就借钱去赎自个儿的东西,你赶紧拿着钱滚蛋。”
好说歹说,那人最后终于松口:“行,那就按江湖规矩办。
这镯子至少值三十大洋,咱俩一人分一半。你再给我五块,这张当票归你!”
然而等这人兴冲冲得拿着当票和借来的钱去赎当时,人家朝奉却告诉他。
“你被人骗了,这张当票被人掉了包,不是当镯子的那一张!镯子人家早赎回去了!”
燕,又做颜,主要是以美色做局勾引春心燥动的男子上钩,类似今天的婚托征婚。
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十七八的大姑娘,气喘吁吁得推着一车雨伞经过小村庄。
走着走着,老头突然脚下一歪,一下将车子连同车上之伞都甩到一边。
那姑娘扑在老头身上就哭:“爹,你醒醒,千万别吓唬我。”
见出事了,村里人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七手八脚得掐人中喷凉水,终于救醒了老汉。
这老汉一醒过来,就和那女孩抱头痛哭:“儿啊,爹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可爹在闭眼之前,是真想看着你成家啊。”
说完,老汉就冲着周围村民拱手:“老汉我老伴走得早,眼下只有这么个宝贝丫头。
村里哪位叔伯婶子行行好,赏我这丫头一碗稀饭吃吧。”
见这姑娘模样秀气,一条大辫子又黑又亮,村里不少打光棍的汉子都动了心,纷纷凑上来问老汉要多少彩礼。
只听那老汉幽幽一叹:“我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有个三四两银子,能够老汉我喝几天稀粥就成啊。”
平心而论,这老汉要的价格在当时真不算多,于是便有一个稍微富裕些的光棍跳了出来:“岳丈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这结婚在当时是大喜事,全村人都得跟着一起跑前跑后得忙活。
这时光棍还多了个心眼儿,特地叮嘱几个嫂子妯娌看好新房里的新娘子,绝对不许不认识的女人踏出房门,一切等他先把老岳丈送出村子再说。
然而等这人兴冲冲得回来接新媳妇出来拜堂时,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只在地上扔着一件大红吉服和一条黝黑的麻花辫。
听妯娌们讲,这新房绝对没有女人离开过,不过倒有一个脑壳刮得铁青的秃子吵着要进去闹新媳妇,结果被她们几个给轰走了
第四个,雀,也称“缺”,指的是谋缺骗人。
看过让子弹飞么?那个手持七八张委任状的汤师爷就有几分雀的意思。
这些人专门骗城里那些一直候不到缺的穷候补道,谎称自己能帮助其得缺。
但忙不能白帮,你得让我当你的师爷,咱们一起去任上捞它一票。
候补道一听,这事干得过,于是就给这人出具师爷的聘书。
而后这些人就打着这个候补道的名义,去接触那些即将到期离任的知县。
过去这些官儿,屁股没有几个干净的,几乎个个在离任的时候都会给下一任留下一堆债窟窿。
不好生给下任意思意思,这拖欠公账的事儿真让下任给捅出来,你的前程可就没了。
那候补道是正经八百的官员,手中官身印信一应俱全,所以那些即将卸任的知县也不疑有他,爽爽快快地把好处递给这位“师爷”。
然而过了几天,又来一位自称替上司打前站的师爷前来拜会知县老爷。
这下大家才知道自己被雀给涮了,但也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
瓷,就是指碰瓷儿的,这玩意儿现在太多,就不讲了。
对了,再后面的金、评、皮、彩、挂,都是些跑江湖的艺人。
这些人靠一门手艺吃饭的,并不能单纯归到骗子行。
只不过有时围观之人无意间得罪人家,进而会被这人施术惩戒。
听过济公卖梨么?
说的是一个吝啬的小梨贩不肯施舍梨子给济公,还对其恶语相向。
为了点化于他,济公特地施展法术,平地种出一株梨树,而后又将梨树上的梨子无偿散给众人。
等人群散去,小贩才发觉他的一车梨全都不翼而飞,连推车的车把都被砍断一根,这才领悟是济公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