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膛落,却被人顶了一下,枪口偏了,“砰!”子弹擦着该隐的耳朵掠过,带掉了半个耳朵。
“——大哥!”二把手终于爆发了,“你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让他这么死,你甘心吗?”首领冷冷开口。他的亲弟弟,在可以出狱前一天,曾被该隐杀死。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狗咬狗的人生。
断手、断耳、断牙。
有什么不甘的呢?
他杀别人,就有被杀的觉悟。
每个人都以为该隐是最不认命的那个。
实际上,真到了认命的时候。
该隐,最认的下。
他想起来了,这伙人,是他在监狱数不清的仇人派系之一。冤家路窄,这样死,倒也不寂寞。他沉默一会儿,慢慢放松了身体,把两臂叠在脑后,淡淡交待,“来吧,用你们能想到的,我最痛苦的方式。”
“我不死,就由着你们。”
“不过。”该隐眨了一只眼睛,半边脸慢慢陷入阴影,从日落到日出,再日落,再日出,天边那轮太阳忽然黑了,像被野狗吞食,他静静望着那道黑暗,深蓝色瞳孔慢慢变淡,他勾起嘴角,“这回,别再脱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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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走了?”元蒲握着游离的电话。
亚瑟嚼着根棉花糖,坐在机场候机大厅,侧头打量着周围戴着口罩行路匆匆的人,晃着双腿,“嗯。”
“你放心?”
“对你,必须放心。”亚瑟笑笑。
元蒲闭上眼,“你打算去哪儿。”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有人在北欧卡斯岛南,发现过该隐踪迹。”元蒲慢慢睁开眼睛,“你…”
“我早就不是个好哥哥了。”亚瑟嘴里很甜,甜的发腻,他把左侧牙龈下那颗疮泡咬碎,“我希望你是。”
元蒲怔了怔,沉默很久,“到现在,你还在担心刃。”他睁着干涩的眼睛,“如果,该隐死了…”
“你的假设,是我常拿来安慰自己的。”亚瑟低头,继续吃棉花糖,“没有他,一切都会步入正轨吧。他,本就不该再存在。他的家人,早就不期待他存在。”
“你说…什么?”
“预祝谈判顺利。”亚瑟弯着嘴角,挂了电话。
元蒲这个乖宝宝,应该会被他吓的做三天噩梦吧。
“天文预报显示,夏至日这天,我国境内将发生一次日环食天文景观。此次日环食的环食带西起非洲中部,经过阿拉伯半岛、巴基斯坦、印度后进入我国境内,其中西藏、四川、贵州、湖南、江西、福建、台湾可见环食,其他地区可见不同程度的偏食。天文学家苏宜表示,此次日环食是本年度天宇最值得期待的天象。这将是时隔8年后,日环食再次光临我国,下次将是十年后…”
大厅在播报新闻。
亚瑟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看到大厅正中央的屏幕里,太阳,在慢慢变黑。
登上飞机,前排的屏幕里,是日食的直播。
无声的文字:作为地球的卫星,月球绕地球运动。作为太阳系的行星,地球又带着月球一起绕太阳运动。日食和月食正是这两种运动所产生的结果。当太阳、月球和地球排成一条直线,月球位于两者之间时就会发生日食天象。如果当天月球距离地球较远,而太阳距离地球相对较近,月球的视圆面较小而不能全部遮掩太阳,就会发生“日环食”。“日环食”发生时,月球只遮住了太阳的大部分中心部位,露出一圈环状的太阳边缘,好似一个“金指环”。
…月球距离地球较远,而太阳距离地球相对较近…
亚瑟盯着那行字,沉默地盯。
十年后,如果真的有十年后。
呜呜的轰鸣里,红在变黑。四周传来尖叫。
“快看,快看!”
亚瑟转头,看到自己身侧,云雾之上,那颗太阳,彻底被黑暗掩埋,却还是留着一丝金缝。
他冷冷盯着,盯着。
现在。
他那里,是全黑的吗?
他觉着刺眼,很想闭上眼。可有什么,在胁迫他的灵魂,让他只是睁着双眼。
心脏冰冷地抽搐。
仍看着那道金环。
他那里,还留着一道缝隙吗?
天狗食日,木已成舟。
“Fuck!为什么?还留一条缝呢?!”他忽然暴怒,一拳戳在窗户上。
窗户没碎,他的手指骨却哗哗崩血花。
周围人吓一跳,一片骚动。
“先生?…您没事吧?”赶过来的空姐颤颤巍巍,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很绅士也很正常的gentleman。
亚瑟拿袖子擦擦手,再抬头,已在微笑,“没事,我有事问问上帝。”
周围,一片静谧。
亚瑟不再笑,半晌,他耸耸肩,“看来,没人回答我。”
过了会儿,旁边一个大爷颤颤巍巍接声,“也许…太上老君有他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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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一片苍苍
花修罗竟然罕见地,没追究他,他慢慢扫视众人,视线慢慢落在连岐那里,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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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见。”连岐笑了笑,“小花。”
火锅汤在咕嘟咕嘟烧着,白烟袅袅,映着连岐的鬓发,已半白。
一片静默中,花修罗没有说话。
他沉默,用筷子夹了个玉米,放在锅里煮,罕见的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这里,我很久,没回来了。故土、故人,对我来说,都已没有意义。”
连岐给自己倒酒,嘴角轻轻弯起,“你还是这么年轻。”
“为了让楚昭回来,”花修罗淡淡看着他,话题朝危险中走去,“你付出很多。”
两个大佬面前,楚昭能动手绝不动嘴,他给花修罗倒酒,又把花修罗刚丢进去的玉米夹给了连岐。
“玉米。”花修罗断句依然漂亮,两只眼睛淡淡盯着楚昭,“我的。”
连岐立刻朝着花红使颜色,花红得令,连忙把连岐的碟盘和花修罗对调。
“该隐的手…我很抱歉。我…”连岐道歉很诚恳。
“是故意的。”
“我会还给你。”
“如何,还?”
话题终究还是危险了。
“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义子。”连岐沉默,轻吸口气,“你可以断他一手。”
花红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倒吸口凉气,是的,连战昨晚已经把花修罗才是他花红爹的事告诉他了。他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目前还处于懵比阶段。
这个世界随时可能崩塌。他的手,已经开始抖。
这连老头也太精,他把别人的徒弟害的掉了一手,这不算完,还要让人家亲自把自个儿儿子的手给掰断?
请问这个事情里,他吃过什么亏?
花修罗沉默,似乎在想这个事情的可能性。叮,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众人皆惊,连岐赶快再吸口气,“其实,他是你的儿子。红荼蘼的。”
众人默,立在花修罗旁边的隋刃,一头差点栽到红汤里,在睫毛离红汤还有半寸距离时,被元蒲稳稳捞住。
沉默,沉默。众人心惊胆战的静默里,花修罗竟忽然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向连战,“嗯,有些像我。”
花修罗微抬头,沉着冷静地从身穿军装站姿笔直的连战的军靴看到头,再从头看到脚,声调如常,儿子面前,却已经罕见的话多,“…那天看到他,我怀疑过。我年轻时,确实是这般冷酷清雅坚毅果敢。”
楚汐闭上眼,忽然知道隋刃这般自恋是传谁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