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渐渐到尽头。
滴答,滴答。
雪继续下,把一切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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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黑夜,纵深的远处是明灭的城市灯火。
“亚瑟到底是谁?”金飞开着车,侧头看看旁边九曲十八弯的山道,忽然觉着不耐烦,“这样绕着下山太他妈麻烦,我直接冲下去得了。”
副驾驶游离坐的正,“…这样终归不好。”
后座元蒲咳一下,“你准备怎么冲?”
山道下,万丈悬崖。
金飞耸耸肩,“从这一层,凌空飞下一层。”
元蒲沉默一会儿,“我暂时还没有离世打算。”
… …
车内只剩下摇滚音乐和西风就着音乐吃鸡腿的声音,过一会儿,含含糊糊地:“唔…我也没有。”
金飞无奈耸耸肩,“唉,隋刃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游离嗤笑一声,“呵…他还能凌空开车飞下山崖?”
“嘿~”金飞勾着嘴角看他,“我老大就是有这本事,要不然我心甘情愿要把赛车界老大位置让给他,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信老大的本事?”
游离大怒,“我自然不信!”
金飞瞪圆眼,车头摇晃,“你不信?!你不信我现在就开车冲下去!他教过我方法了!我这就下去了下去了…你还信不信!”
游离愣一会儿,闭目:“…我信。”
金飞勾着嘴角,酷酷打个响指,嚼着益达口香糖,“嗯,随意乖,信就好,信老大,得永生…”
元蒲哑然失笑,看来这油米不进的游离是彻底被金大少吃的死死的了。
忽然“吱嘎”,刺耳的声音响起,车轮因车速太快,开始在冰面上滑翔,车几乎要失去控制,千钧之际,金飞大转方向盘,一个凌空侧飞终是完好停下。
车里众人终于松口气,只可惜西风手里才吃了三口不到的鸡腿却还是因为车刚才的剧烈摇晃掉进旁边的万丈悬崖。
只听西风勋大吼一声:“金飞!!!”
车后两道深深的冰痕,竟在冰面燃起刺刺火光。
忽然元蒲的电话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号码,忽然微皱起眉,走下车。
雪,又下起来,寒风呼啸,把远处车内的摇滚乐鼓点吹淡。
元蒲慢慢向远处的悬崖走去,站在冰面上,看着远处山下在黑暗里明灭的城市灯光,沉默地听完电话。
被西风撵下车的金飞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怎么了?”
元蒲抬起头,手慢慢攥紧手机,“刃…被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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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更极速的飞,车内气氛却开始鲜有的凝重。
金飞再笑一下,“你说什么?捅他的…是谁?”
元蒲慢慢闭上眼睛,“他父亲。”
西风张张嘴,“我不信!怎么可能?”
手慢慢攥紧方向盘,金飞沉默一下,“…我倒是信了。”
他忽然一拳撞上车窗玻璃,“渣!”
他叫道:“我说过他再欺负刃我就告诉师父的吧!我说过的吧!”
元蒲静静道:“金飞,好好开车。”
金飞咬牙,“元蒲,你他妈是他亲人!你就这样看着!”
就这样看着,这样看着,看着…
声音在山峦间回荡,大气磅礴最后也变得幽怨。
元蒲听着回音慢慢结束,轻轻道:“我会处理。”
金飞沉默一会儿,“他不会说话,不会抱怨,不代表他是傻子,不会痛。”
元蒲沉默。
金飞淡淡道:“我要去找师父。”
“我说了,我处理。”
金飞吼,“你他妈怎么处理!”
“你忘了我在兵团兼修什么。”元蒲淡淡道。
西风喃喃:“…战伤处理。”他忽然道:“我最近到凌晨四五点就有心慌饥饿感。”
元蒲:“你那可能是糖尿病倾向。”
一句话,车里又到处闷咳。
游离又闭上眼。
元蒲淡淡道:“据说刃被刺到胆囊,今天我们当不知道,明天想办法把他弄到我这里,做手术,然后查他被刺伤的原因,再做决定。”
金飞沉默一下,“师父到底去哪儿了。”
元蒲侧头看着旁边昏暗的山峦,“有他要做的事。”
“元蒲的决定正确,现在不能妄动,”游离淡淡道:“林家有内奸。”
“有线索吗?是不是内奸捣的乱?刃被…被他捅刀子时当时还有其他人吗?”金飞问道。
“还有林家的大少爷林远在场,这次要好好查,包括上次的秦桑落水事件。”元蒲微微眯起眼睛,“我总感觉,林远没那么简单。”
西风低头翻看着刚从牧斯在山顶的豪华别墅里拍摄的照片,“奇怪…这个牧斯,作为整个华南地区的总警署长,收藏各种奇异珍宝,家里却连一张自己家人的合照都没有。”
游离淡淡道:“那天,亚瑟要我们务必小心牧斯。这里只是他名下一栋家宅,其他地方应该还有。”
金飞沉默一会儿,“亚瑟到底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为什么每次他们提到亚瑟,刃的表情都会变得苍白,似乎这是一个很讨厌的人,但是又…
“是他的朋友。”游离沉默一下,“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做着兄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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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小娜成了一只伤龟。
背上被包着厚厚的绷带,隋刃没什么好药,刚给它上过酒精。
它睁着小眼,也不挣扎,似乎不痛,默默吃着隋刃给的小干虾,再喝口水。
就是伤口裂开的地方有点痒。
隋刃默默给它挠挠,然后把它放进装满小石头的水缸里,让它趴在小石块上。
开始自己处理刀口。
刀口不大,比较深。
血已经停下,胆汁还在流。
胆囊似乎破了,可能需要手术。
隋刃只是沉默着,一针针缝合好露在外的刀口。
明天吧,再看情况,手术伤元气,也许胆囊只是被擦伤。
毕竟伤害自己的…不是敌人。
处理好刀口,他沉默地坐在窗台上。
窗外,还是黑夜。
冬天的夜,很长,冷风刮来,混着迷雾层峦的雪。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去摸靴子侧面的刀。
只剩下空空刀鞘。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彻底沉默下来。
手指还在轻微的颤,没了刀的杀手,就像没了牙的兽。
隋刃现在在哪里,没了隋刃的隋刃,还是谁呢。
冷风里,似乎有人在吼…
…把这畜生的刀剁碎了扔到垃圾场…畜生是不懂什么叫肝胆相照,也不懂什么叫兄弟,叫信任的,就像你。
…就像你。
黑暗,还是黑暗…是又看不见了吗?还是只是黑暗。
忽然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抑着他的喉咙,刀口剧烈地跳动…
他把颤抖的手轻轻探进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是并排的长香烟。
原离开前留在车里的。
一丝火光燃在黑夜里,照亮眼前一点光。
隋刃似乎喘过气来,看着眼前明灭的火光,慢慢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他轻轻咳喘一下,似乎很久没吸烟了,烟味闻起来有些呛鼻。
微辣,微苦。
他只是更用力地吸。
手、在微微颤抖。
没了隋刃的隋刃,还是谁呢。
肝胆相照、兄弟、信任、对他们这样的人,只是奢侈。
…也是渴望过的吧。
烟雾里,他只是更用力地吸烟。
没有技巧,没有姿势,只是用力地、把眼前所有能吸进的气都吸进去。
一根、一根、吸进肺里。
像从没有呼吸。
已经节制很久的烟瘾,还是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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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二十:
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