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暴雨忽袭, 重帘锁园,佛堂烛光摇曳,檀香袅袅。
陈佳玉跪坐在?一个垫子上,身旁烟仔压着钟嘉聿的小老鼠又咬又抓, 拨进供桌底下, 又叼出来逗玩, 反反复复, 乐此?不彼。
“你很喜欢小老鼠,是不是?”她低头悄悄同它?讲,地板若是镜面, 早映出她一脸笑意。
烟仔抱着小老鼠侧躺, 后脚不住狂蹬, 原地打圈, 白?毛翻飞。
“我?也很喜欢。”她喃喃自语, 一定是“爱鼠及主”。
又过一会, 雨势渐弱, 天光转亮,烟仔玩腻了小老鼠,挨着供桌脚趴睡。小老鼠再有趣, 毕竟是不会变化的死物?, 总有腻烦的一天, 不似志趣相投的伙伴能提供其乐无穷的陪伴。
烟仔需要?一个伙伴, 陈佳玉也是。
处理完钳工一事, 周繁辉好一阵没搭理陈佳玉, 她该求之不得。但没了保镖, 她便无法外出,天天锁在?深宅发霉也不算好事。
历任保镖换届都属同?一个原因, 没看牢陈佳玉。保镖不得善终,她没少?挨罚,周繁辉总有办法治她,让她服软。
这次也是,等她枯熬不住闭关的无聊,主动去?请求他,他又占了上风。
陈佳玉悄步踱进书房,看书架,看茶几上用?剩的半盏茶,看躺椅上假意闭目养神的老男人。她坐到他边上圆凳,倾身单手摩挲他的肩头。
“叔叔,我?想出去?逛逛。”
周繁辉双手交握叠在?腹部,岿然不动状似深眠。
陈佳玉撒着自我?厌嫌的娇,“加上之前养伤的时间,我?有大半个月没出去?透气了。”
“有人陪你去?吗?”
周繁辉冷不丁冒声,眼皮也不掀。
是的,没有保镖陈佳玉就无法外出,想要?保镖必须周繁辉批准调度。他揪住了她的痛点。
陈佳玉轻摇着周繁辉的肩膀,周繁辉冷冷道:“这里让你喘不过气?”
陈佳玉左手僵住,懒得跟他咬文嚼字,自讨没趣想收手,却给周繁辉一把捕获,转机随之而来。
周繁辉撩起眼皮打量她一眼,“才说一句就生气了。”
陈佳玉扯了扯嘴角,“我?怎么敢生叔叔的气。”
周繁辉抚摸着她细嫩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恩爱的夫妻,从无芥蒂。
“保镖没了,小玉一个人出去?叔叔可不放心。”
陈佳玉逼近话题核心,心跳如擂鼓,“不能再借用?一下张维奇吗?”
周繁辉屈尊偏头,盯了她好一阵,时间每多一秒,她便多一分嫌疑。
陈佳玉强自镇定,状似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他堂堂一个茶园话事人,来给我?当保镖是大材小用?。那天他在?赌场给你挡枪,反应迅速怕是一般保镖都比不上。你也不想浪费他的才能。”
周繁辉忽然笑了,嘲讽她不懂事似的,“小玉也知道张维奇要?管茶园,给你当保镖好些天,茶园积了一堆事要?处理,恐怕要?让小玉失望了。”
预料之中的失望,陈佳玉只是淡淡笑叹,“叔叔重新帮我?找一个吧。”
每到此?时,遴选进程会异常缓慢,变相软禁陈佳玉,磨平她的傲骨。周繁辉托词说男保镖要?严格细致地考核,否则他不放心;女保镖更不放心,女人心软更容易被陈佳玉说动,背着他一起搞小动作。
陈佳玉只觉腕部被扣,身体失衡,被周繁辉一把拽到怀里。浑身不由自主地抵抗,脊背僵直,周繁辉接下去?的一句话,更是令她汗毛倒竖。
“小玉很看重张维奇?”
周繁辉的脸近在?咫尺,目光探究,他不会轻信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的小玉像她养的小畜生一样,一身傲骨,肯定有事相求才会主动亲人。
陈佳玉心脏发紧,力求心平气和?道:“无所谓看重不看重,刚刚用?习惯就没了,总有一点遗憾。”
“看来还是看重,张维奇年纪跟你差不多,模样又正,小玉跟他一定能有共同?话题。”
周繁辉的手从她的腰,慢慢往上,指尖眼看触及可以出卖她的怦怦心跳。
陈佳玉抓着扶手借力站起,离开他的怀抱,回头俯视他时,带着一点在?张维奇家二楼走廊的疏离,“叔叔不让我?出门,我?不出就是。”
“过来,”周繁辉喝止抬步要?走的陈佳玉,“叔叔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出门,这么漂亮的美人,天天沤在?家里要?成?黄脸婆了。”
陈佳玉绷着一张脸坐回圆凳,周繁辉的手不安分摩挲她的膝头,“小玉一开口?就要?张维奇,让叔叔犯难了。”
她总觉他话里有话,字斟句酌道:“我?没说一定要?他,保镖选谁听叔叔安排,发工资的又不是我?,我?只负责花钱。”
“能给小玉这样的美人花钱,这就是叔叔赚钱的意义,”周繁辉的喜悦掺杂着骄傲,“但是今天的张维奇不是昨天的张维奇,小玉也说在?赌场张维奇反应迅速,又忠心耿耿,我?在?考虑让张维奇去?赌场,又怕黑蝎子不服气。”
陈佳玉掩嘴打了一个不算伪装的哈欠,慵懒道:“我?听不懂这些复杂的关系,只想出去?逛。”
周繁辉满意她今天的表现,态度逐渐松弛,“小玉要?的不是张维奇,是叔叔的命。”
陈佳玉五味杂陈,怀疑与意外参半,奇道:“张维奇什么时候成?叔叔的命了?”
“张维奇又要?管叔叔的茶园,又要?当小玉的保镖,一下子做两份工,他要?是累垮了,小玉不是间接断了叔叔的左膀右臂吗?”
周繁辉对?张维奇的肯定不似作伪,应该真的器重这个人。
陈佳玉淡淡道:“明明是叔叔很看重张维奇,偏要?说我?看重,我?又抢不来。”
周繁辉笑道:“这就是小玉脑筋转得不够快了,你想出去?透气也不是不可以,我?甚至可以安排张维奇。”
“好久没上班,脑袋生锈了,听不懂叔叔在?说什么。”
陈佳玉反应淡漠,将之当做陷阱提防,免得得意忘形。
周繁辉捞过茶几上的手机,“茶园观光楼开始营业,我?让张维奇带你转几圈透透气。”
茶园位置僻远,周围不是果园就是荒岭,陈佳玉没车也不会开车,单靠双腿走不出广袤山岭。周繁辉还是防了一手。
陈佳玉轻轻叹气,传到周繁辉耳里,没准以为她对?目的地不满,嫌弃太荒僻。她经常逛街,还曾抱怨小破地方让她品味越来越土,暗示过想去?昆明陶冶一下,当然被否决。周繁辉对?她很难没有“女人就是爱逛街”的刻板印象。
果然,他抛来一个眼色,压下了她的“埋怨”。
“维奇,”周繁辉接通了电话,“茶园那边忙完了吗?”
陈佳玉屏气凝神,总觉得周繁辉的电话漏音,可以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但是没有,除了老男人的声音,其他都没有——
“来家里一趟,一会直接到书房。”
周繁辉挂断电话,手机扔到一边,“安排好了,小玉满意了吗?”
陈佳玉的笑意清淡而短促,“谢谢叔叔。”
“现在?轮到小玉让叔叔满意了。”
话音刚落,周繁辉再度将她拽进怀里。
陈佳玉跟他打交道从来没有任何胜算,认命地闭上眼。
钟嘉聿在?疑惑中收起手机。窗外骤雨停歇,他仿佛面对?灼灼烈日,眉头皱成?沟壑,害得旁边收拾客人杯具的服务生战战兢兢,以为哪里不到位让二老板生气了。
近半个月以来,钟嘉聿一直在?茶园忙活,和?周繁辉的沟通仅限于电话。有空就修皮卡,得无时无刻盯着,免得有人在?上面动手脚,完工自己再全方位检查一遍。望着一垄垄碧翠的茶树,有时生出一种解甲归田的错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唯一的清醒便是意识到田园牧歌还缺一个女人。
于是他便开着皮卡来周宅。
钟嘉聿路过烟仔,照旧逗了两下,训练它?应名?,奖励是摸摸头。
莲姐刚巧路过,含笑停步,“张老板喜欢猫啊,真巧,阿嫂也喜欢。”
这点含沙射影哪里逃得过钟嘉聿的双眼,他的戏谑摆在?脸上,“有时觉得跟动物?比跟人打交道有意思,比人忠诚,还不会撒谎。”
莲姐赔着笑,“大老板经常说,动物?说穿了就是畜生而已。”
钟嘉聿随口?道:“畜生确实说不出人话。”
莲姐踢到钢板,脸色霎时一变,讪笑道:“张老板,我?儿子说在?茶园干得很踏实,谢谢您的照顾。”
钟嘉聿一言不发,径直往主楼走。
书房在?客厅上方,沿着巨大枝形吊灯旁的旋转楼梯上二楼,就在?主卧隔壁。
周繁辉第一次给他许可上来,他也见到了独一无二的场景。
正门对?面,木桌后方,那个曾经向钟嘉聿赤露小半后心的背影,近乎暴露整个脊背,发的墨黑,木的紫褐,暗色系的周遭将那一块皮肤衬托得越发白?皙,白?皙反过来强调了脖颈上一圈黑色的存在?——那是一条明显属于男人的皮带。
陈佳玉被周繁辉抱在?腿上,背对?着钟嘉聿。
不曾亲眼见过的“角力”,如今毫无遮掩、不做预告地冲击了钟嘉聿的眼睛和?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后撤,便被抓了“现行?”,迅速躬身低头掩饰所有情绪。
“老板抱歉,刚才没听见声音,不知道您在?忙。”
钟嘉聿退到门外说。
陈佳玉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双目瞠圆,浑身僵硬。熟悉的男声刺痛了神经,她才是被抓现行?的那一个,一时忘记闪躲,全然被耻辱感腐蚀了。
而后陈佳玉慌慌忙忙离开周繁辉,站到一边,仍背对?着大门,哆哆嗦嗦拉起连衣裙后背拉链,抽掉项圈般的皮带。
周繁辉不恼反笑,舒适和?得意交杂,“维奇啊,不怪你,来得刚刚好,你把你阿嫂带去?茶园透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