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嫁乱臣 倾巳 3991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96章

  书房内,二皇子才从宫中回来不久,近来可以感觉出父皇越发器重他,已经开始让他上手处理些朝中事物,有时在一些事上,父皇也肯听他的意见。

  想不到牵制住了萧阙,还能叫芸贵妃失势,父皇也越发重用他,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苏落雪见他回来,又送了些宵夜过来,他听罢,没叫人拦着。

  苏落雪在对他有意无意的示好,对此他并不抗拒,相反还很是受用。

  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那种需要仰仗他而活,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吃,她也会开开心心地来捡,那便就够了。

  “今日这粥煮得不错。”他拿起勺子用了一口,因着心情不错,夸赞也毫不吝啬。

  苏落雪笑笑,指了指旁边的一叠桂花糕:“这也是妾室亲手做的,殿下尝尝?”

  “好。”

  他那起筷子去夹,只还没用上,外头人来通报,说是苏二姑娘来了。

  苏落雪蹙了蹙眉,以为是来寻她:“这般晚了她来作甚?让她回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下人闻言,却有些迟疑不肯走,只道:“她是来找殿下的。”

  “什么?”苏落雪错愣,只看着二皇子神色似是有些得意,叫人去将人请来。

  她气闷,一提起苏苑音便就叫她乱了分寸:“夜都这般深了,殿下同苑音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二皇子闻言,像是才想起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先回自己房中去吧。”

  她有些难以置信,不情不愿的站起,又触到他隐隐有些警示的眼神,没说话,只是慢身退下。

  苏苑音被二皇子府中的下人引进院内,她远远就瞧见了苏落雪,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同人擦肩而过。

  “苏苑音。”苏落雪见自己被无视,朝着人的背影唤道。

  苏苑音顿住,转过去看她,偏了偏脑袋:“怎么了?”

  “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你今夜来这里寻我的夫君,是想置我于何地?你就非得想事事就同我抢吗?”她置问。

  苏苑音摇摇头,满脸淡漠:“我不欠你什么苏落雪,我今日做什么事,也都同你无关。”

  苏落雪见她油盐不进,不住冷笑道:“怎么如今萧阙倒了,靠不住了,你又瞧上二皇子了?萧阙这还没死呢,你这是不是急了些?”

  苏苑音冷眼瞧了她一眼,不想多费唇舌罢了,径直绕过人走了。

  苏落雪瞧着她清高孤傲的模样,却咬碎了银牙,也束手无策。

  方才插曲并未对苏苑音有多大的影响,她不慢不紧的入内,只衣袖下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萧旼正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就瞧见她只身走了进来。

  他笑着将茶放下:“方才在外头瞧见你姐姐了?”

  她点头,随便找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面色淡淡,显然是不想多说关于苏落雪的事。

  萧旼自是知晓她们二人在府上时的那点子龃龉,笑笑:“她大字不通,你又何苦同她一般见识。”

  她抿唇却笑意不显,眸光淡然叫人难以琢磨:“二皇子是不是在找梁州的兵符?”

  他一顿,也收起了些漫不经心的随意,正襟危坐了些,好奇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随即又听她开口:“二皇子也不必太过于紧张,不过是我近日同薛表兄通信的时候,随便听他提起过一嘴这事,也是一时好奇问问。”

  萧旼闻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试图要辨别是她说这句话的意图。

  会不会当真印证了他的猜想,那兵符本就不在萧阙身上,其实已经在朱家村的那夜就落进了薛家手中。

  那名尘岱的手下戒心极重,他前后派了几次人去都并未得逞,可却在那一夜,所有的人消失了。

  有这般大的能耐将一切都收尾好,又能叫尘岱的手下短时间之内放下戒备,说不准当真就是薛家。

  似是已经瞧出了他的心思,苏苑音不以为意笑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来问问二皇子,当日在诏狱里的话可还算数?”

  萧旼微愣,片刻后才笑出声:“当然。”

  苏苑音闻声,笑着抬眼:“我可以答应坐上你的正妃并全力说服薛家辅佐你,只是欠父母的公道我想自己讨,我只需要二皇子答应放萧阙离京。”

  萧旼放在桌上指尖有规律的敲响,他思索片刻,饶有兴致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到?”

  “这事于二皇子来说其实也并不难吧?现下的萧阙于二皇子而言,当真还能构成什么威胁么?”她叹口气,将他的心中所想都悉数戳穿。

  的确,倘若梁州兵权不在他手中,那他于自己而言又何惧之有,即便他当真回了梁州,生了异心自己想着上赶着送死,单就凭他的那点势力,想悉数剿灭都太过容易。

  到那时,既是他主动来进犯,芸贵妃的那点制衡作用也就荡然无存,父皇必定会更加信任他。

  换句话说,既然萧阙不怕死,那若是这般轻易死在了诏狱之中也确实可惜。

  倒不如就叫他苟且偷生,叫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被抛弃,叫他好生瞧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夺了他所有东西,一步一步坐上那个位置的。

  届时再瞧瞧他到底悔不悔,没有接受自己的示好,没有答应跟他结盟的提议。

  苏苑音是薛时雨的女儿,倘若这此被认回薛家,就算是怜惜是亏欠,薛家妥协都太容易,只是那梁州的兵符,始终是个未知数,变数太大,纵使他亦是怀疑已经落入了薛家手中。

  该赌一次么?

  思虑良久,他才开口:“他那般对你,你还肯这般不惜代价的救他,倒是叫我有些不敢相信你肯真心助我了。”

  他不在乎日后她的心里是否有他,各取所需才是最能叫人信任的关系。

  只他到底不是父皇,他容忍不了在身侧养的是一条毒蛇,时时伺机而动想要反咬他。

  他仔细瞧着她,似是想要捕捉到她面上的一丝端倪,却只见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二皇子多虑了,我这次既是做下这个决定,也算是同他做个了断,还他救命之恩,报贵妃照拂之情,至于旁的,你觉得以他那性子,临了被我踩上一脚,这辈子还能原谅我么?”

  萧旼闻言,满意笑笑:“既如此,你也该拿出些诚意来打消我的顾虑才是,既然要做了断不若即刻就去?”

  苏苑音回视他,视线对视半晌,彼此都带着些试探的意味半步不肯退让。

  良久,她轻笑着收回视线,只道:“也好。”

  “殿下带着苏二姑娘出门去了。”苏落雪跟前的画屏急急回来禀道。

  苏落雪柳眉倒竖:“现在?去了哪了,可有说何时回来?”

  画屏摇摇头:“不知,我只瞧见殿下还亲自将那苏二姑娘亲自扶上马车,半分不避嫌地坐一辆马车走了。”

  “什么?”她急急站起身,只觉得有些无措和不安。

  “备马回苏府。”苏苑音现在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既然苏苑音不仁,也就别怪她不义了。

  苏苑音跟在萧旼身后往前走上那狭长的廊道时,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混杂着长年见不到太阳的潮湿腥臭味直冲着鼻尖,墙体两侧每七八步的距离才置上一个火架以作照明之用,只也聊胜于无,离得火架远了,光线还是昏暗不轻。

  诏狱之前苏苑音也来过一回,只上次不过只到过前殿,没再往前走过。

  她每往前走一步,离得萧阙越近,就越失神得厉害。

  萧旼在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她没什么表情的抬眼看他,橙红色的火光将他的面衬得诡秘。

  “我一向都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可想好了?”

  她掀起一双清冷的眸,带着些鄙夷:“你不累么,总这么试探别人。”

  萧旼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火气,只是不知她是因为自己的屡次试探,还是想到了萧阙在此处待了十余天的境况而愤怒,不过无论是哪种,如果过了今夜,那就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不以为然笑笑,头朝着右边的拐角处偏了偏:“水牢就在这边的尽头,苏二姑娘先请吧?”

  苏苑音移开眸子,将所有此刻不该出现的情绪隐藏得极好,她越过人往前走,手在看不见的袖口中攥得不能再紧。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她想要见见他,看看他的伤势,同他说说话,但是她又怕见到他,她知道他一定过得不好,自己今日还要再来他的伤口上捅上一刀。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尽头,许是特地得了吩咐,这间水牢是倒是她一路走来视线最亮的一间。

  她将失神而涣散的视线从新聚焦起来之后,一眼就瞧见了他。

  他垂着头,被由两侧墙壁延伸出来的铁索束住双手,仅就是隔着衣物,都可清晰看见他身上错乱的鞭痕,绽开的血肉。

  他身量高,浑浊的水恰好没过他的腿弯。

  她想起那日他被刺穿的双膝,就这般泡在水中,也不知难不难受。

  看着她还在不断往前走,绣鞋已经浅浅染上了些湿痕,萧旼适时将她拦了拦:“不必过去,在这里说便可。”

  听见说话的声音那头的萧阙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他缓慢抬起一副猩红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人,以为是以为恍惚了一瞬,他错了错眼,又抬眸还是瞧见了她。

  苏苑音同他对视之后就再未移开过视线,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萧阙。

  狼狈,落魄,无端地叫她心疼。

  她有一瞬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她将萧旼横过来拦的手给挥开,一步一步走下那漫着水的石阶,淌过水走到他跟前,直愣愣地不敢错开眼。

  “你怎么来了?这里脏,快回去。”他看着她,哑声道。

  她近至他跟前,才终是真真切切将人瞧个清楚,看着他下颌冒出的青茬,干裂的唇瓣,眉骨的血痕。

  她抿了抿唇,心抽痛的厉害,只想伸手抱他,把自己的温度也带给他。

  “今天我跟阿音过来是有话想同你说,阿音你来说吧。”

  萧旼在她身后开口,残酷地将她拽回现实,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方才抬起的手,袖口中指甲将掌心扣得生疼。

  萧阙听罢,并不答话,只垂眸看着跟前这个红着眼的女子,话音中余有温柔轻哄:“你不该来这里,快些回去,乖。”

  “萧阙。”她唤着他,却又不敢看他。

  “我不想受你拖累,二皇子已经许了我正妃之位,我是来跟你退亲的。”她刻意压着情绪,语气都显得冷硬。

  “苏苑音。”他唤她,尾音轻轻上扬,是只有他才能发出的语调。

  “你抬眼瞧着我,再说一遍。”

  苏苑音还未答话,又极快地见他接过,带着些熟悉的警示意味:“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的,若是办不到,就回去,我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已经将姿态放得足够低,只等着她改口。

  她咬唇,迫着自己抬起头,只庆幸眼睛起了层水雾,看什么都模糊。

  “对不起,我要退亲。”

  她话音落,只见他噗地吐出一口血,溅在她的面颊些许,滚烫得灼热。

  她慌神,想去触碰他却只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

  “滚吧。”他慢慢阖上带着戾气的眸子,喉结滚动着轻启唇。

  苏苑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住眸子转过身,不慢不紧的走了上去,也没管被浸湿留着水的衣裙,没管二皇子投来赞赏的神情,径直往外去,待走了尽头,她才有些站不稳,伸出被指甲扣出血的手扶住墙。

  二皇子微微搀了她一把,被她冷着脸拂开:“我应承的事已经做到,剩下的待我回兖州认亲时定会向长辈提及,二皇子要何时兑现承诺?”

  萧旼不在意的收回手,心情甚好地笑笑:“明日我就进宫禀明父皇,放他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苏苑音听罢,才慢慢直起身子,冷声道:“快些吧。”

  看着跌跌撞撞往外头走的身影,萧旼满意的舒出一口闷气。

  多亏了苏苑音,才叫他见识到了,原来在严厉酷刑之下面不改色的萧阙,竟能狼狈成这幅模样。

  苏苑音不敢回头,只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后来甚至直接跑了起来,待看见了一丝天光时,她才慢了下来,像是撑着她的气都抽干了,她提不上什么劲,出了诏狱又撑着墙歇息了许久。

  “苑音。”

  突然像是有一道熟悉浑厚的声音在唤她。

  她转过神色空洞的眸,看见的是许久未见过的父亲。

  苏齐岳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上:“夜里寒,莫要着凉了。”

  苏苑音却眨了眨越发湿润的眼,终是在见到家人的那一刻,泪水决堤。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卸下了早已经千疮百孔的盔甲,带着哭腔:“父亲,怎么办,我好像把萧阙弄丢了。”

  ...

  四更天的时候,赵乾拖着手里的长刀去水牢,劈开了萧阙手上的铁链。

  趁着萧阙换衣的间隙,他不解问:“怎现下又这般急着走?过几日风声更盛的时候不是更好么,你不在乎那点子狗屁名声了?”

  萧阙弯身将膝盖用白纱缠好,丢掉那破败不堪的衣物的时候无意间触到一物。

  他拿起那支白玉簪,冷起眸子看了半晌,随即才手一松,簪子发出了落地脆响。

  “不重要了。”他开口,眸中只剩浓浓戾气,余光中像是瞥见了一个带着血的手印,比他的小些。

  他瞟过视线,拿起剑,看着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子眼底早已是满满掩盖不住的兴奋。

  “别死了。”他出声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是钮钴禄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