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苏苑音听罢,才刚扬起的嘴角凝了凝,感觉被人劈头盖脸的拨了一盆冷水般。
像是有什么东西才刚生出了一颗小芽,她还没来得及探清究竟,就又生生被掐断。
她像是才从恍惚中清醒,混乱心绪顿时如漆黑深夜一般沉寂。
“不管如何,都多谢你。”她神色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方才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恐怕萧阙能出面来替他解围,也是芸贵妃寿辰才即,不想让她出事,以免耽误了正是吧。
只见她还是对尹祝闭口不谈。
他有些神色不郁的转过身看她,柳眉微蹙,眼眸清冷,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凄清,全然不似方才的那般舒朗明媚。
他费解,尹祝又不是什么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当真至于为他伤神至此么。
可许是自小养在深闺之中的缘故,识人不清或许也能说得过去。
思及此,他像是又将自己说同通了些。
但到底也没再为难她。
苏苑音不知他在想什么,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堆在一旁的红绸。
她走近拿了一条,递到他跟前,情绪早已经恢复如常:“这天一观的平安结听说最是灵验,听说若是有什么心愿都可写在这平安结上,再将它悬挂在榕树上面就会被神明看见,你要试试么?”
萧阙看了看她递来的红绸,没伸手去接,只淡淡瞥她一眼,随即又看向那挂满红绸是榕树。
光影交错了一瞬,他长身立在树荫之下,面上忽明忽暗。
苏苑音定睛一看,只见他神色有些倨傲,淡声道:“我只信我自己。”
高傲、不可一世又睥睨世间,可这些加诸于他身上,全然没有半点违和之感。
她好像终于能拨开层层叠叠的迷雾,窥得一丝他本来的面目。
这一刻,两人之间宛如横着万丈的沟壑,她讪讪收回那只递出红绸的手,无力的垂下。
“昨夜你不是刻意要救我,只是后来看到是我,才没有动手是不是。”她问,语气却是平静的陈述。
若不是她还有用,他甚至会出手顺便将她灭口吧。
他抬眼,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是。”他道。
苏苑音闻言,自嘲笑笑。
无端的,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答案。
至于究其缘由,她却又答不上来。
只觉得从昨晚到今夜不过都只是她庸人自扰的可笑。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她笑道。
随即也不等他如何说,径直从他身旁错身而过。
是无声的发泄。
萧阙见她慢慢走远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淡漠回眸。
视线又落到被她放回原处的那一根红绸上,修长的手将其拾起。
他凝视片刻,并未发现这红绸又什么特别之处,仍是不解她方才的喜怒无常。
回想起方才两人间的谈话,他不经意的分神,只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他收敛住神色转过头,是方才站在轻尘身侧的贵女,好像是周家的。
因她眉眼都像极了她那令人生厌的父亲。
“萧世子,这是同苑音闹得不愉快了?”周芜走近,笑问道。
“苑音是我闺中好友,最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萧世子若当真想赢得苑音的芳心,我可助世子一臂之力,让世子抱得美人归。”
见她话音落,他歪了歪头,像是饶有兴趣道:“哦?你这般帮我倒不知是图的什么?”
“苑音是我好友,我亦是愿她能寻到一个疼她宠她的人。”
周芜含笑着垂眸,当真像是在由衷期盼。
萧阙也笑:“周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吧,疑心重得很,姐妹情深这种说辞就别拿来搪塞我了。”
周芜瞧他神色定定,都说他最是贪财好色,可现下看着倒还真不像是好糊弄的主,只怕若是不拿出些有力的说辞,他还真不一定会被自己利用。
“那我也就同萧世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得到苏苑音,而我想坐稳二皇子妃之位不生变故,不若你同我合作,我保证定能让苏苑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周芜看向他,说话之间哪里半点平日里的温柔贤淑。
如无意外,她定是二皇子妃的最佳人选,苏苑音凭借现下的身份恐怕是撼动不了她分毫,只是人总是贪心,她不光是想要名分,真是也想要得到自己的夫君的心。
萧阙听完了她的那番说辞,本以为会给他带来些惊喜,却没想到竟乏味至此。
他把玩着手上的红绸,兴致淡淡。
周芜见他不言语,想必是还对自己的计划存疑,当下又更详尽的解释了一番。
“待回上京之后,我假意相邀游湖,届时人要是落了水,萧世子便就可英雄救美...”
“周芜,你若是还想接近萧旼,那就离苏苑音远一点,否则别说是皇子正妃,你就是连个侧妃都坐不上。”
萧阙不耐挑眉,打断她。
周芜哪里被人这般羞辱过,只觉得脸已一阵青一阵红,这萧阙未免也太过狂妄,她好歹也是当朝宰相嫡女。
可是他或许又真有狂妄的底气。
宫中迟迟未立太子,皇上膝下几位皇子哪个不是想拉拢宫中除了萧阙在其他无子嗣的芸贵妃为自己添势,而贵妃难见,萧阙倒是个极好的路子。
所以二皇子才会对萧阙如此客气。
“世子不愿合作那就那罢了,全然当我没提起过此事。”她佯装淡然道。
萧阙不为所动,甚至盯着手中那条破带子也不正眼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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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音回去的时候,身上的疲乏之感才涌上全身。
她无力倒在床上,只觉得迷糊了一天现在才像是恢复了正常。
她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她,思绪清明,平静内敛。
兴许今日当真是累及,她掀过被子,睡得昏天暗地。
后来春棋进来瞧了一趟她,说萧阙在外头等她一道用晚膳。
兴许是无由来的那点子气还未消,她现在只想躲着他。
于是恹恹推拒。
萧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见西厢房内只春棋一人出来,只淡淡收回了眸子,随意用了些晚膳。
次日时,她倒是起了个大早,人也精神了不少,心头上堵的那点气也消了。
她神清气爽推开门,却见对面东厢房的门是大开,没见萧阙身影。
约莫是听见了响动,春棋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小姐怎么了?”
她走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萧阙呢?”
见她家小姐打听个行踪还像是做贼般畏首畏尾,虽是有些不解,但她还是如实交代。
“萧阙世子昨晚就带着言二走了呀。”
走了?
也对,他前夜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昨天又在天一观泄露了行踪,是该回去了,顺便也找大夫替他好好瞧瞧。
她愣怔半晌,才呢喃:“走了啊,走了就好。”
春棋听罢,虽是有些舍不得言二,但她总觉得自从萧阙世子来了以后,她家小姐言行举止都变得有些怪,换句话说就是...极其变扭。
现下走了也好,她家小姐也算是恢复正常了吧。
“萧阙世子还给你留了话。”春棋道。
“他夸咱们姑娘琴技进益了不少,练琴适可而止便好。还有就是待芸贵妃寿辰时,他再派人接小姐你进宫去。”
春棋本以为小姐这回出来,定是没有机会同老爷夫人一同进宫了。
进宫给宫里最受宠的娘娘贺寿那可是多么大的荣幸,小姐若是去了,万一再得上宫里的贵人一句夸奖,那就是得了脸面,不光是她可以回去同府中小姐妹吹嘘一番,她家小姐也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婚事吗。
现下这萧阙世子肯带她家小姐进宫去,那就是顶顶好的事情。
有她家小姐在,雪照院里的那位大小姐就别想出头。
苏苑音一语不发,只是慢步走进了东厢房,屋陈设一切如旧,倒像是压根就除她外没人来过一般。
她看了看静静摆放在桌上的琴,没伸手去拨,只想到那夜,她不由的失笑。
他非叫自己来弹琴,后来自己曲子没弹完,他人倒是先睡着了。
她在琴前静|坐片刻,春棋拿来了早膳,两个馒头和一碗清粥。
观中吃得简单,她亦是不挑,粗粗用了点膳。
春棋说天一观的西殿院前有一棵结了好些青梅的梅树。
苏苑音又岂会听不出这丫头分明就是嘴馋,在这明里暗里的暗示呢。
左右她亦是想出去走走,随即便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行至西殿,春棋所言不假,院前的青梅结得好,一片翠绿,各个都是圆滚滚的。
春棋撸起袖子,当即就要准备大显身手。
苏苑音失笑摇头,嘱咐她莫要贪心多摘。
只倒是也不必她嘱咐,两人不过站了一会儿,山尖就下起了雨,连带着半山腰上的天一观也被云雾环绕,隐隐有些雨气从山尖而来。
两人各自都捧一手青梅,到檐下去避雨。
苏苑音小跑了几步,绕过朱红色的大门,眼里瞧到一片青色的衣角,像极了那日在东市,在吃鱼脍的店中,她瞧见萧阙身上的那一身袍子,只那人身影隐在门后,看不清楚相貌。
她有些讶异,明知是不可能,却不由又加快了些步子,径直奔到了人前,只见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见她的突然闯入,亦没有半分不悦,仪度从容。
但不是萧阙。
作者有话说:
萧阙太变扭了,老母亲看着都着急,男二出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