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只觉得脸上一热,还带着温度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只那血却不是她的。
就在咫尺之间,蒙面的刺客被身后的一把剑捅了个对穿。
她离得近,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刀剑穿透身体,刺断骨骼的声音。
一剑毙命,出手的人极快也极准,惯是个狠厉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看着刺客瞪大双眼,满是不甘心的神情,随后慢慢倒地再无声息后,她只感到不寒而栗,只怕下一个落到如此结局的人就是她自己。
方才惊恐之下,她提着的灯笼早从手中滑落,但没灭,正斜斜的倒在地上,有风吹过,烛火也变得忽明忽暗,脚步声传来清响,衬得气氛越发诡异。
只见那人从暗处朝着自己走来,越走越近。
苏苑音也看得愈发真切,暗红云纹黑色劲装,手上还拿着染血的剑,凌厉的眉间是散不开的戾气。
他利落的薄唇轻勾起,似是极致的愉悦,展开的眉宇间甚至有一丝兴奋的癫狂之色,只在看清那人是她的时候,眸子里好似闪过一阵诧异。
苏苑音也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那个人是萧阙,但又不像是她之前见过的萧阙。
这是她从未有见过的一面,冰冷,嗜杀,陌生。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漫步走来,离得自己越来越近,她辨不清他脸上情绪。
刚刚苏苑音本来是惊魂未定,直到认出来的人是萧阙之后,一颗高悬的心在放下些。
可此刻看着人朝自己一步步逼近,说上还拎着染血的剑,她又有些不确定。
这萧阙应该不会也想将她杀了灭口吧?
萧阙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她一点都不意外。
怎么办?她必须得说点什么,就像上一次从他手中逃脱一样。
可还是第一次见他杀人的样子,她现在只觉得有无穷的恐惧将她周身都包裹住,她在萧阙那骇人的气势压制下,只觉得喘息都有些困难。
“苏苑音。”他唤道,声音有些哑,叫她的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有些轻。
容易让人误解成是温柔缱绻。
她愣住,明明该是最能言善辩的自己此刻竟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也猜不透他是何意。
“你最好救我。”他低声道,却也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直直向她栽倒。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像是闻到了一股梨花般的清甜香气。
本不该将自己弱点示于人前,尤其还是他威胁过人,可是此刻他却心中莫名有些安定。
也是在此刻,她身上无边疯涨的惧意忽地止住。
苏苑音只觉得肩头一重,他灼热的鼻息正好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像是有蚂蚁在爬,有些痒。
惊惧交加才停息,现下又是突如其来的感官刺|激,她只觉得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你又想做什么?”她有些不悦的问,搞不清楚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但无人应答,趴在肩上那人一动也不动。
她有些气,扭动了一下,像是发泄似的将人推得远些,只到底力气上差距悬殊,没将人推动。
脖颈靠近喉咙下方的位置却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有些轻软。
她像是突然被定住,等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她只觉得心上一阵悸动,久久都停不下来。
“你求人就是这种态度?”她愤懑,问道。
只是四周除了风声,都静得厉害,没人应她。
苏苑音切了一声,猜人应该是晕过去了,晕倒之前还不忘威胁自己。
“要不是看见你刚才救我的份上,我才不管你。”
她恶狠狠威胁,手上动作却不停,将人拖着往前走。
此处也不知安不安全,万一又来蒙面刺客,他们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又不会武,只怕是凶多吉少,还需得赶紧离开。
只是他手上还死死握着染血的利刃着实碍事,可任凭她怎么拽,却也拽不开。
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了,还要紧紧拿着护身的东西吗。
原来在她面前如此不可一世的萧阙竟然也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苏苑音默了默,到底没再碰他手中的剑,一步一步架着人往回拖。
约莫是身边有个人作伴的缘故,她即使现在手上没了灯笼,四周都漆黑一片,她就一直向月而行,完全没有方才那般畏惧。
好不容易将人扶回去,出去寻春棋的人还没有回来。
此事既已经牵连上了萧阙,说明并不简单,若是就连春棋也无意牵扯其中,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苏苑音心中难安,却又不敢声张,怕节外生枝,只希望情况不要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她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萧阙,面色有些发白,额头亦是滚烫得厉害,她衣裙也染上他的血迹。
他只恐怕是伤得不轻,且看着他衣衫上好几处都破了口子,应该要尽快处理一下的。
随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她咬咬牙,伸出颤巍巍的玉指,作势要去解他的衣袍。
起初她是偏过头去不敢细看的,本以为这男子的衣裳也应该就跟女子的大差不差,不看着的解个衣袍想必也不会太难。
可没成想解个腰带都竟然如此费力。
她无奈看萧阙一眼,心里打鼓,反正此刻萧阙在昏迷当中不省人事,现下也就只有她一人,只要她不说,那便也就没人能知道。
念及此,她又将身子俯上前去些,堪堪环住他的腰身,费了番工夫才解开了他腰带上的暗扣。
没想就这解腰带的,竟好生费了她一番功夫,额头都累出一层细汗。
她起身,反正身上这衣裙也要不成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扬起衣袖,拂了拂额头上的薄汗,却在抬眼之间僵住。
萧阙不知何时醒的,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眉宇之间的神色都沉得厉害,像是在盛怒的边缘。
苏苑音也愣了愣,若无其事地将手中刚刚从他身上解下的腰带放到一旁。
他的视线便也就顺着她的手移了移。
见自己这些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苏苑音颇有种做了坏事被抓个现形的感觉。
“给你上个药还当真是麻烦。”
她状似无意的解释,只不过进到萧阙耳里,却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沉寂,并未作回答。
他刚刚好似做了一个梦,可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梦里他仿佛回到了幼时,父母在王府中辟了一处空地说要种梨树,彼时他刚从皇爷爷那处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皇爷爷给他做的小弓,轻狂又神气。
他兴冲冲跑到父母跟前炫耀,母亲瞧着他笑得爽朗,将他温柔抱进怀中,替他拂去额上的汗,笑着夸好看:“这是皇爷爷宠着咱们阿阙呢。
听罢,他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因为在他眼中,皇爷爷可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人,而在好几位兄长跟前,皇爷爷只给他做弓。
父亲亦是笑呵呵地揉了揉他的头,神色柔和的宛若是三月烟雨下的江南:“所以阿阙以后也要对皇爷爷好,好好孝敬皇爷爷。”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身旁的父母,他握起了小拳头:“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皇爷爷,还有父亲和母亲。”
他已经快要记不清当时母亲听完之后的神情,却仍旧记得那日的梨花开得正好,亦是他为数不多的愉快记忆。
后来母亲一顶轿子进了宫,他在后面追了许久,可是轿子走得真的很快,他也不知摔了几回,可平素里最是疼爱他的母亲却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
这是他曾经做过的最可笑的事情,他甚至都已经许久记不起这件事了。
手臂的剧痛将他从回忆中抽离,苏苑音的慌乱之色落进他的眼底。
他神色有些复杂,有点惊讶于本该是那么好的报仇机会,而她却没有选择伺机报复。
但是却好像又那么一丝庆幸,她没有。
“是么。”想起方才她说的话,他淡声问,嗓音低哑得厉害。
苏苑音忙不迭点头,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真诚。
他失笑,大概是许久没有梦见皇爷爷,他心情并不差,还有心情揶揄她:“萧某还以为,你是想趁人之危呢。”
苏苑音点了一半的脑袋又忽地僵住,脑海中天人交战半晌,终是决定不同这个阴晴不定的杀神多计较。
见她不答话,他也并不恼,只见她拿出一瓶其貌不扬的药,说是止血散。
她递给他:“现下你人也醒了,那你给自己上药吧。”
萧阙挑了挑眉,从她手中接过药盒,也不推拒,只说了一声多谢。
“你…方才路上可有见到一个穿着杏色春衫,梳双髻,圆鼓鼓小脸的丫头?”
她看着萧阙,还是纠结出声问道。
回想方才蒙面男子的行径,是个不留活口的主,而萧阙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春棋无论是遇上他们哪边的人,恐怕都会有被灭口的危险。
“没有。”萧阙有些艰难起身,神色坦然答道。
苏苑音听罢,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迟疑半刻,还是走到他跟前,将人扶起。
他像是僵了僵,却也并未发作。
苏苑音疑心是自己无意间触及到了他的伤口,随即手上动作又轻了轻。
“我的婢女不见了,方才跟你缠斗的人,他们人很多吗,他们会不会滥杀…”
她眸子黯了黯,到底没有勇气说完,只希望春棋别遇上他们。
萧阙看她低垂着脑袋,清冷的眸染上愁绪,像是惶恐又无助。
作者有话说:
萧阙在阿音这想要洗白怕是不容易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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