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阵风吹过长廊,并不算是这个时节该有的和煦,掺杂着些未退的寒意,在梁州常见,大概是伤未好,此刻只叫他觉得有些冷意。
他倒是忘记了,他的父亲好像从来就没瞧上过他。
他推开门走进,见瑞阳王在同副将说话,便就也未出声,只自顾自坐下。
见他来,瑞阳王蹙了蹙眉,叫副将先退下。
见状他笑笑,话音中带着些嘲:“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么?”
素来都道瑞阳王最是温润谦和的君子,皇爷爷说他像修竹,宋太师说他心事宜明,才华须韫,用的都是这最好的辞藻,给他极高的赞扬,对他寄予厚望。
而自己却觉得,他不过是个懦夫,逃避了十几载,是沉溺往昔的弱者。
“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做什么?”瑞阳王问。
他回神,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子:“永曦帝调兵北上了,这个兵符是我拿到的,我要做这次的主帅。”
瑞阳王闻言,只是奚落:“你瞧瞧你现下的样子,你还能挥得动刀剑么?”
只一句话之间夹杂着咳嗽,叫萧阙听得眉头蹙起。
萧阙没再反驳,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他病竟就重成这样。
他不欲在争辩,只清淡开口,却有莫名的说服力:“我不单能挥都动剑,我还要将雍州的兵符给夺回来,要挥兵南下,倾覆永曦帝的江山,给皇爷爷报仇,为当年的事做一个了断。”
听罢,瑞阳王不语,只又嘬了一口酒。
萧阙的性子同他跟叙芸都不像,尤其是现在,褪去了浅显易见的强势凌人,执拗张狂内敛尽骨血,野心毕现。
只是他还不确定萧阙是否当真能担此大任,强势偏执路走不远,要杀伐果断,也需得有爱民的仁心。
...
永曦帝派了骠骑将军北上带兵平乱,本以为他们不过就是以卵击石,随便抬抬手压下去便是,可直到传来遇上瑞阳王主帅,萧阙亲征,骠骑将军以多输少,险些被萧阙斩于马下的消息。
随后又传来萧阙部下赵乾带一队轻骑夜入雍州,杀雍州巡抚,劝降雍军。
现下梁雍联合,萧阙来势汹汹,已经隐隐同永曦帝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当初雍州布防图失窃,后又久寻未果,永曦帝只能下令更换布防,只是牵连甚广并非朝夕之事,但是轻而易举被攻破,还是叫永曦帝震怒。
因战局接连失利,朝廷现下已经颇有微词,永曦帝也不得不开始正视梁军,预备拉拢兖州来打破现下的僵局。
只薛家如今避退西南皆是因永曦帝一手造成,虽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因安定县一役之后就积怨已深。
于是要安抚薛家,只有从苏苑音身上下手,永曦帝没吝啬,自是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想要将她处死的事,直接大手一挥给她封了个县主之位。
在临受封的前夜,萧旼信守约定将自己的手下送来任苏苑音处置。
他对萧阙现在表现出的顽强感到惊人。
一个险些就要被他折磨成废人的人,居然这能这么翻盘。
他已不欲迁怒苏苑音那日说去梁州兵符是刻意引导他还是当真只是错误猜测,只现下在他看来,苏苑音同他是一条船上的,因为萧阙决不会容忍背叛。
于是他将那个伤了春棋的心腹交给了她,本以为她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家充其量就是将人打一顿泄愤,没什么折磨人的手段,也做不出要人性命的那档子事。
只是苏苑音直接将人给带回了东市柳巷胡同的仓库里。
看着被绑好的男子,佘涂摇了摇手里的药盒子,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全都在这儿了,该从哪瓶用起呢?”佘涂道。
苏苑音耸耸肩,垂眸扫了一眼,这些全身佘涂做出来折磨人的玩意,只听佘涂描述说有的能叫奇痒无比有的能叫人就像是掉进冰水一样的冷。
她状似极无辜的天真模样:“全都用一遍?”
佘涂看了那个男子一眼,有些嫌弃地皱紧了眉头:“他扛得住么?”
“死了也无妨,直接埋在后院里做养料就是了。”苏苑音吃着茶,不甚在意道,语罢又点来春棋:“报仇的事就你亲自来吧,挑个厉害的全给他灌进去。”
男子起初不以为然,只以为这不过就是些吓唬人的玩意,心里轻视得紧。
直到身上突然热得厉害,由内而外,起起伏伏,掌心甚至还起了火泡,他才有些撑不住,忙着求饶。
只谁也不理睬他,春棋见佘涂的药竟有这般威力,于是越发下了狠手,将瓶子里灌得半点不剩。
看着那边是不是发出的凄厉惨叫,佘涂略微嫌弃的摇摇头,手上捣鼓着磨药的石臼,瞧着对面的苏苑音问道:“你先前叫我囤那么多粮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现在打仗缺粮,朝廷到处收粮呢,现在若是高价卖出,那笔进项够咱们挥霍几辈子了吧。”
佘涂怀揣着美梦还没醒,就当即被苏苑音泼了一头冷水。
“那笔粮随便找个化名分批送到梁州去吧。”
佘涂听罢,当即晃了晃她的肩:“人家都大告天下公然退亲了,你还巴巴送什么粮!要送也该用着你的名字去,那可是整整十万旦的粮食,合该叫他对你愧疚挂念。”
苏苑音笑得有淡,那夜的事她谁也没提起,只道:“顶着我的名头去,你是想瞧我也下一趟诏狱么。”
这个回答显然是不能叫佘涂满意,她瞧了瞧那边被春棋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人:“你还有不敢做的事?”
苏苑音还是在笑,只笑意仍旧浅,说不出的阴翳,佘涂没戳穿而已。
“还有药,也都多囤些,近日夏琴同赵三千合伙做生意,可没少给我赚银子,你报个数我不白亏待你。”她看着佘涂,说得认真。
佘涂听罢,研磨药粉的手顿了顿:“你下一步是不是还预备同我散伙?”
苏苑音敛眸,算是泄露些意图:“我此番去兖州,如无意外的话应当就极少回京了。”
“我的命是你的给,你在那里我便就在哪里。”佘涂撇嘴,素来果敢理智,难得露出些意气用事。
“那我兄长该难过了。”她打趣,难得看着人有些泛红的耳垂,心照不宣地笑笑。
“好端端怎突然就说起他来了,同他有什么关系呀。”佘涂不忿的抗|议。
苏苑音瞧在眼里只觉得她局促,其实在她看来倘若是情意相投便就不易,纵是宋氏和苏落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但也并不是死局。
只瞧着那人被折磨了一阵,苏苑音才拍拍手起身,慢身走到他跟前,垂着眸,波澜不惊瞧他:“想活命吗?”
药效发作的间隙,男子一愣,赶紧点头求饶。
苏苑音笑笑:“郑佺是怎么混进上京的,那个指认萧阙的人是究竟是谁,又是怎么死的,你如实答我,我饶你一命。”
...
次日,为了彰显对尘岱夫妇遗孤、薛家血脉的重视,永曦帝特许了苏苑音进殿前来受封县主之位。
朝堂文武百官皆在,看着一个背脊纤细却又挺直,仪态落落大方的姑娘慢慢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迈进殿中,不卑不亢拒绝受封只求陈情。
随即拿出几张白纸黑字的纸,里面有二皇子心腹的认罪书,供认不讳了二皇子如何在诏狱中滥用私权,如何借着喜宴设局放任郑佺混入其中,还有莫须有的证人以及后来离奇的死在刑部大牢中,都是二皇子萧旼一手策划。
此外,还有一张关于当年安定县的陈情书,为惨死的父母陈情问因伸冤。
永曦帝当即震怒,为自己被儿子算计,又处理不干净留下的尾巴,授人以话柄,也为苏苑音面上是陈情实则是问罪于他当年对外宣称安定县一案是意外的错判之词,以及之后又刻意压下不表的态度。
也是这回,他终是相信她就是薛家人。
这脾性,不屈不挠的执拗同兖州那薛老国公全然是如出一撤的难缠。
最后受封县主之事不了了之,公然问责之事叫皇上震怒,可现下需要朝中再难出一个同萧阙抗衡的将领,他需要有人能站出来挫一挫梁州的锐气,且又不会叫大齐的兵力最大程度上的折损,梁兖两败俱伤,他再悉数收复。
这才是他深谙的纵横之术。
苏苑音全须全尾地退出了大殿,出宫的路上被二皇子拦住。
这回二皇子索性也不再同她装模作样,刚刚被当众斥责,喜宴上亦是死了不少官宦子弟,此举定叫他突然在朝中树敌无数,林林总总都叫他做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苏二姑娘这一口倒是咬得极疼。”他笑笑,眼睛里却像是淬了毒般。
苏苑音亦是冷眼看着他:“我倒是忘记了告诉二皇子,我亦不是什么闷不吭声吃亏的性子,我受的罪,总是要还回去心里在舒坦。”
“你做这一切不就是见不得我在诏狱里折磨了萧阙,又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反倒叫人耻笑,你这般做可对得起我母妃跟轻尘对你的回护?”
他瞧着苏苑音,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对她改观了些,从前只以为她不过是较旁人姿容出众些,也更通透些,但是纵是如此也到底是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这次着实叫他因为轻视而翻了个大跟头,叫他开始意识到了她的不确定性。
“在我这里,你们从来都是分开的,我感念她们的照拂,但是你,我只看见了无时无刻的盘算利用。”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撕破脸是早晚的事,现下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只不知究竟是自己的哪句话将他逗乐,他笑停,也放下再拦着她的手。
“你信么,最后的赢家还会是我。”
...
今年的春闱延迟了些,已是快要到夏初的时候开始,苏齐岳坐不住,托了关系去瞧了瞧苏蕴之答的卷子,纵使回来的时候对谁也没说这事,但是面上还的笑意是如何也敛不住。
只后来殿试发了榜,苏蕴之只列探花之位倒是叫苏齐岳有些郁郁,只不过是提了几句尘岱公鸡功绩,分明状元之才却最后只落的个探花之位。
不过郁郁几日,因着苏蕴之高中,加之又是太师宋方冬关门弟子,已经有几家同僚明里暗里表达了结亲之意,只却都被苏蕴之一一回绝。
苏齐岳不明就里,将精力多半转移到这事上去,也到底是个探花郎,算是喜事,最后才自己又将自己给说服,说教起了长子。
兄长入了大理寺,走了当初尘岱的科举之后入仕的路子,父亲还是老样子,吏部轻松,公事也不重,时不时下了职就跟着同僚吃吃酒,宋氏自打知道她身世后也终于是消停,一心扑在兄长的亲事上,纵使已经同她撕破了脸,也没来主动寻事,倒也算是两相安生。
现下一切都算是叫她放心,苏苑音回兖州的日程也定下,预备着是过了小满就走,只却突然出了意外,梁州传来的消息,瑞阳王意外身亡,延缓了南下的步子。
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于朝廷自是喜事一桩。
若说萧阙是战场上杀伐狠绝的修罗,那瑞阳王就是他身边的佛陀,是约束他不暴戾肆虐绳索,有他坐镇的时候,从不叫梁军滥杀无辜,不杀降兵,帮助修建战后城池,所过之处不见哀鸿遍野,民间对他,对梁军都并无多少微词,上京人口中借着莫须有的由头而起事造反的乱臣贼子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没有一个君王不在乎民意。
好在瑞阳王在搭救难民之时被混入的刺客得了手,加之身子本就到了沉疴痼疾的地步,最后也没能撑到医士来的时候。
没了瑞阳王的约束,新仇旧恨必定叫萧阙心里扭曲,他越是暴戾,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民意崩塌得就越快,人心不向,再是有理又如何,都撼动不了永曦帝半分。
事矣,朝中大喜,却又彼此心照不宣。
收到这消息时,苏苑音正在东市看着何满跟佘涂做药。
何满擅医理,佘涂熟悉西域草药,两人合作研究了几日,将平素药方中稀少珍贵的草药同佘涂所中的西域草药相替换,效果竟莫名地更加好上数倍,成本却又能够大大降低,由此两人也算是建立起了些交情,合作越发紧密。
苏苑音听着传来的信儿,叹了口气,有些忧心芸贵妃,也忧心他。
本是想着进宫去瞧瞧人,因皇上在朝阳殿故而并没传召她,后来又被芸贵妃身子受了凉,抱恙病中不便见人给挡了回来。
她忧虑更甚,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问了何满也打听不到什么,正准备同贤妃娘娘打听一二之时,却是青叶奉了芸贵妃的令来召人进宫去说话。
两人行至官道上,想起这几日来这般难得见上芸贵妃一面,苏苑音以为是其间或许另有隐情,问道:“贵妃娘娘近日如何,身子可好些?”
青叶摇头,面上没什么往常的笑意,只道:“那日也不知皇上同娘娘说了什么,总之又是不欢而散,后来娘娘当真是受了凉,病了几日,今日才好些。”
苏苑音听罢,眸子暗了暗,也沉默。
“现下宫里都在议论纷纷,说娘娘是叫瑞阳王造反起事的祸水,同皇上兄弟不和的罪魁祸首,对娘娘妄自揣测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娘娘心结重,如今也就只愿跟苏姑娘说几句,苏姑娘定要好生劝慰劝慰。”
“放心吧。”她拍了拍青叶的手,被引着往朝阳殿内去。
她跨过殿门,就远远瞧见了芸贵妃斜倚在院中那棵梨树下,白色的深衣,未施粉黛的面瞧着苍白憔悴,整个人都素得厉害,却都难掩深邃五官的瑰丽。
只此刻见她微仰着头,看着头顶花谢了之后只剩下葱郁的繁茂枝叶,清冷的眸中像是藏着什么事。
“娘娘在瞧什么呢?”她边出声边走近,看着树下摆着的几坛酒,此前芸贵妃对此可是宝贝得紧,现下倒是舍得全挖出来。
芸贵妃回过眸,待瞧见是她后眸色才回暖了些:“以前瑞阳王府有棵梨树,每每春意初露时,就是一副春风细雨着梨花之景,我在想那梨树来年会不会开的更好些。”
经芸贵妃这么一说,倒是也叫苏苑音想起来,在瑞阳王府里,纤云阁之前确实有一棵梨花树开的极好,想来贵妃口中说的便就是那棵吧。
“必定是会的。”她道,却也并非是奉承的话,虽不知是谁授意,但那处分明是一直有人在好生打理照料着的。
“但愿吧。”
芸贵妃应得轻,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还并未好的缘故,只叫人瞧着分外脆弱。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芸贵妃身上较以往好像少了些什么,像是豁然又淡泊的心气,又像是揣这希望的生机。
苏苑音被带起了愁绪,她握出芸贵妃的手,一片冰凉。
“娘娘若是不信,来年自个儿来瞧瞧看我究竟说谎了没有。”
芸贵妃瞧着她,不由得摇头失笑:“听说你前几日都来寻我,想必是担心极了吧。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想不到,他一生端方清肃,心怀苍生,最是慈悲心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可怎会落得个最不该有的下场。”
他应该长命百岁,寿终正寝才是。
苏苑音咬唇,不知该如何宽慰,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这些词都太过苍白无力。
她近来也常常听人提起过瑞阳王的事迹,纵使朝廷极力打压,但是能在无可避免的战乱中将伤害做到最小,他都是叫人由衷敬佩的。
只芸贵妃也并未非要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她不过想倾诉,想宣泄。
“没到上京之前,我其实早见过他,在灯桐郡,踏青的路上。我同堂姊起了口角,我负气故意落下些距离,只后来不知怎地路越走越偏,春雨时节本也就潮得厉害,我摔在泥泞里扭了脚,是他将我从泥泞里扶起,分明瞧着矜贵,可一身白袍被我溅出好些泥点子不恼,只笑着问我可有伤着,大抵是他笑得太温柔可欺,我不知是如何想的,一整天受的气都涌上心来,只扯着他的袖子将另一边还算是整洁的衣袍也哭花,他惯是个好脾性,只伸手摘了支梨花来哄我。”
说罢,芸贵妃笑笑,只分明是美好的记忆,这回却叫她眼睛都湿润。
苏苑音涩声:“想来王爷定是个最和善的脾性。”
语罢,她还是觉得不够,又瞧着芸贵妃清冷烟消云散,只盛满多情的眸,郑重其事道:“娘娘放心,萧阙定会替王爷报仇,也定会将娘娘救出囹圄,新仇旧恨都一并清算。”
“竟这般信他?”芸贵妃没接话,只打趣着她。
苏苑音没瞧出芸贵妃的异样,只见被这般问起,她没多少羞臊,目不斜视道:“他一定可以的。”
芸贵妃舒一口气,眼神里是释然:“我到底是老啦,你可能替我护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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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音怔忡,想起了那日芸贵妃回宫,她在身后追了一路。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在为贵妃的妥协而难过,想将人拦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想替她护着萧阙。
思及此,虽不是贵妃为何会这般问,但还是点点头。
芸贵妃见她认真应承,只心间一松,她打了个呵欠,神情恹恹下来:“其实挺想去梁州瞧瞧的。”
“一定会的。”看着芸贵妃有倦意,她说话也放轻了些。
芸贵妃听得却真切,随即她抬眼笑道:“那你带我去吧。”
苏苑音顿了顿,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像是在告别,可是说的分明又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她瞧着芸贵妃神色如常,将疑虑打消了些,只以为是对瑞阳王的故去无法释怀才这般,随即又点点头,说一定。
因着芸贵妃是大病初愈,苏苑音并不好久留,说了会儿话之后苏苑音就先走了。
临走前,她到底是迟疑了片刻,瞥见一旁的酒坛子,同芸贵妃道:“娘娘先好好养病,好了在饮酒,我明日再来瞧娘娘,娘娘想瞧什么戏,都一并告诉我,我去兖州前定同娘娘一起瞧一次。”
芸贵妃应了一声,只朝着人摆摆手,作势赶人走。
见状,苏苑音放下些心来,走出去是的步子总算是轻快了些。
直到瞧见那道身影消失在眼跟前,芸贵妃才摇头失笑。
她轻启唇瓣,眸色黯淡了些许,只低声道:“对不起,苑音。”
夜至,四周寂静。
芸贵妃起身,赤着脚走出寝殿,遥遥看了院中的梨树半晌,才慢慢拿起今晨命人挖出的酒坛,她也没倒入盏中,只就着手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只觉得像是酿了这么些年来味道最好的一次。
下一刻,她却将手中的酒全都倾泻而出,溅到帷幔,床榻,梨花木铺上的地板。
看着四处瞬间点燃的大火,她又从容地慢步坐回榻上,灼热又叫人窒息的浓烟四起,叫她不自觉的半阖上了眸,却从未有一刻叫她意识如此清明。
她记起那日永曦帝说的话,他想让自己死都得同他合葬一处,那她宁可化成灰烬尘土,最好能被风吹起,带到宫外去,去到哪里都好。
只她此生,对不起的人就只剩下萧阙,只是萧黎故去,她好像也有些撑不下去了,所以她索性便就再自私一回,只这回,她只想为她自己。
窒息感越发强烈,她却觉得身子一松,没了重担压身,轻得厉害。
恍惚间,她似是又回到了那日的灯桐郡,他朝着自己伸出修长洁净的手,她抬起眼,对上一副柔和沉静的墨瞳,头上的梨花开得正好,她才知晓何谓心如鼓擂。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flag又倒了,虽然很想写阿音跟萧阙,但还是想好好交代一下芸贵妃,毕竟男女主合作的起因就是她,所以还是想让她完美落幕吧。
这章评论区随机掉落些红包,当作纪念芸贵妃杀青吧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