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为了尽快让那些传播者看到千引符被标记,必须将符纹更快更多地发散出去。
各大网络平台、新闻媒体将千引符以“好运符”的方式宣传,标题直白:转发此符,可获好运。
甚至一部分几乎人人都会用的APP开屏就会出现“好运符”。
这样操作的结果显而意见:千引符火了。
网络上掀起关于“好运符”的热烈讨论。
网友们不知道这个“好运符”最初是谁传出来的,怎么火起来的。
但众人的心思也好理解:大家都在转,那我也转。
管他灵不灵,万一呢。
官方媒体还转了呢!
还有很多人发表言论,表示转发“好运符”后,运气真的变好了。
诸如彩票中奖啦,吃饭抽到名单啦,抽卡抽到SSS卡,路上捡钱了……
这些“论证”出来,顺其自然地让更多人转发。
场面一度如同过年集五福。
不得不说,官方的行动力还是非常强的。
千引符自然不会带来好运,之于非传播者也不会产生任何不好影响。
但对于某些想要作死的人群来说,它的存在不亚于如获新生。
凡是看过千引符的普通人,不论是被怂恿、还是自身想找刺激、或者被引诱着准备玩“我不是人”游戏时,
最后都会本能地产生“不玩”想法,从而退缩。
也就是说,在千引符被全面宣发的情况下。
传播者即使不断传播,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再有人中招。
……
西大牛是一位粉丝上百万的UP主,原本是一个做助眠的主播,结果粉丝数少得可怜,更别提收入了。
直到一次他发了个预告,说晚上去鬼屋直播睡觉,一下子引来许多流量。
他没有食言。
架着摄像头一路直播着进了当地有名的一栋闹鬼的废弃医院。
由于废弃医院在网上能搜到,因此吸引来观看他直播的网友大呼卧槽,称主播牛批。
也有人劝西大牛,不要作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赶紧回去。
但不管怎样,直播观看的人数蹭蹭往上涨。
西大牛最终进了医院,一片漆黑中只有他强光笔电的光芒。
看直播的跟着他第一视角看到有血手印、烧了一半的纸钱香灰,一些翻倒破碎的小神像等。
这些画面无处不透着阴森诡异,尤其还是深夜,观众隔着屏幕都感觉后背发凉。
再看主播西大牛,选了一个有病床的房间,架好摄像头,打开露营灯,淡定地和观众聊天。
直播人数上涨的幅度就没停过。
打赏金额也让西大牛暗自窃喜。
当然了,他本人肯定是害怕的。
只不过看到后台爆涨的数据后,再怕也值得。
西大牛想得很简单:就算真的有鬼,只要他不听不看不怕,问题不大。
他在生锈破败的病床上躺好,和观众聊了几句,喝下掺了安眠药的矿泉水,睡了。
一觉到天明。
西大牛再看自己的直播间。
弹幕都是夸他牛批的,直播间人数仍然有不少——有通宵的夜猫子在他直播间待了一夜。
这些观众的存在,无疑是向别人解释西大牛当真在鬼屋睡了一夜的有力证明。
西大牛的私信也有无数,有夸赞的有骂的。
也有恐吓的:说在他睡着后,有阿飘到床边找他。
反正西大牛自我感觉除了有点冷外,其他好好的。
仅仅一夜,他粉丝与之前相比,涨了几十倍。
还收到私信给钱要他做推广。
他尝到了甜头,自那之后,隔三差五找鬼屋啊、偏远的破烂房屋直播。
总之哪儿有闹鬼的地方就去哪直播。
短短几个月西大牛便晋升百万大UP。
再在直播中里推一些广告,每个月的收入至少六位数。
而这么多次的直播,他一个灵异事件都没遇到。
这让西大牛胆子愈发大了。
甚至在直播里笑眯眯地说:“要是真有鬼的话,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和它们聊聊天。”
以此让粉丝对他狂吹彩虹屁。
粉丝也会提要求让他去哪直播,他会选择,甚至还邀请粉丝和他一起。
毕竟直播也要创新,来来回回都是同样的睡鬼屋,时间长了,难免审美疲劳。
在发现后台各项数量上涨比较缓慢后,西大牛无师自通地整了些“剧本”。
他当然不会邀请真的粉丝,而是花钱雇人当粉丝。
还有演员,在鬼屋里整点花活。
最近几期直播下来,效果相当不错,后台上涨缓慢的数据再次大幅度增加。
西大牛乐开了怀。
这次有个粉丝私信他某县级市下面有个村子名叫鬼村,出了名的诡异。
凡是去那个村的外地人,都没了。
粉丝让他去鬼村直播,打赏了他一个非常大的数值。
西大牛在网上查了鬼村,没查出相关资料。
说明不是众所周知的闹鬼场所。
但为了粉丝的大额打赏,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地方。
在西大牛看来,甭管对方说得多可怕,他都在这么多鬼屋里直播过,要出事早出事了。
问清地址,坐飞机转车到县级市,然后再打车去鬼村。
没想到他一说“鬼村”两个字,对方很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个村子。
西大牛纳闷,正在这时,一辆三轮车停在他跟前。
开车的是个清秀少年,瘦瘦小小,笑容灿烂如朝阳。
他对发愣的西大牛说他叫崔玉玉,就是他私信西大牛鬼村,过来接西大牛。
西大牛没想到给自己打赏的土豪粉丝居然这么小,感觉都没二十。
对方还亲自来接自己,打赏那么豪,却开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
他开始怀疑崔玉玉是不是偷偷用父母的卡给他打赏。
但这些纷杂的念头都在崔玉玉的热情下消散。
崔玉玉一直用崇拜的目光看他。
夸他勇敢胆大不怕鬼,说自己要是有他一半的胆子该多好。
在各种各样的彩虹屁中,轻飘飘的西大牛坐上三轮村前往鬼村。
到了鬼村入口,打眼一看,村子不大,荒凉残破,四周被隆起的土堆围绕。
仔细一看,那些都是坟堆。
中间的小村子好似被密密麻麻的坟堆拥抱着。
崔玉玉说他害怕不敢进去,西大牛忽略后背泛起的凉意,大手一挥让他回去。
正好天色也暗了,他打开直播,从进鬼村开始直播。
直播间上涨的人数和不断屏幕的弹幕,让西大牛刚才升起的不安迅速退下。
又不是第一次去鬼屋直播。
顶多这次的鬼村布局上有点瘆人。
“大牛哥。”身后传来少年的呼喊。
西大牛停下转身:“怎么?”
少年微微垂眸,腼腆道:
“你不是说睡前经常不知道和观众唠什么吗?要不试试玩点刺激的灵异游戏?”
“你胆子那么大,正好合适你。”
“还能让观众产生新奇感。”
西大牛来了兴趣,点点头,不自觉追问:“你说得不错,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少年抬眼,直视他的眼睛,轻柔而缓慢地陈述一个游戏的步骤。
西大牛记下来,嘿嘿笑着对着镜头说:
“兄弟们都听到了?今晚我在这鬼村增加一个睡前节目,给大家玩个小游戏。”
说完他愣了下。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直播间人数居然有了五万。
“???”
这不可能。
他一场直播下来,流量好的话,最高在线人数也不过十多万。
这会儿才开播,正常情况下最多几千。
估计平台出Bug了,西大牛没有多想。
看了眼弹幕,观众都很热情。
像是怕他忘记一样,全都在刷刚刚崔玉玉给他说的那个灵异游戏步骤。
不知为什么,西大牛心里掠过一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绪。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手臂上的汗毛全部倒竖了起来。
但他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大声承诺:“你们放心,我一定玩这个游戏。”
这次直播的打赏数量也很多。
络绎不绝,几乎没有停过。
西大牛一边和观众侃着,一边在心里默算收入,一边进入鬼村。
进之前天色还算黄昏,进去之后,光线骤降,似乎一下子从黄昏快进到夜晚。
西大牛熟练地打开强光笔电。
故意压低嗓音和观众交流,将本就阴森的环境营造得更恐怖。
往常弹幕五花八门。
大部分都是:
“666”
“吓死”
“不敢看”
“后背发凉”
“老子都不敢呼吸了”
“悄悄把jio缩进被窝”
但这次弹幕一直都是游戏步骤,完全看不到其他。
看着满屏的“我不是人”,西大牛都快不认识这四个字了。
强光笔电尽头落在某个坟堆上,他随口说:
“感觉这儿的坟堆普遍比较小,是为什么?”
西大牛觉得可能是信号不好,网络卡,所以问完之后,弹幕都没有给他反馈。
又想直播间还出了在线人数的bug,他便打算出直播间,重新打开。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免得凉气一直往身体里灌的西大牛低头操作拿来直播的手机。
耳边听到关于他刚才问题的回答:
“因为这些坟堆是随便挖的,里面没有尸体。”
“这样啊,”西大牛下意识说,“挖空坟堆,也太无聊了吧。”
“怎么会无聊呢,这是做好事。”
“里面放的遗物,四舍五入是衣冠冢。”
“凡是来这里的,都会有一个哦。”
“什么玩……”
“意”字堵在喉咙没有出口,西大牛蓦地一僵,触在屏幕的手指生生凝滞。
周围只他一个人,那和他说话的是谁?
他这次没有请演员,带他来的崔玉玉也没有进来。
周围安静得只有极淡的风声,以及他鞋底踩在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如果有人出现,他不至于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难道这次真的碰到灵异事件了?
西大牛头皮发麻,听到自己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本能地浮起另一个念头:
自己现在在直播,遇到真阿飘,无论流量还是话题,绝对足够轰炸。
稳住。
西大牛大脑飞速运转,判断刚才那道声音是从哪方响起的。
没能成功。
他定住心神,调转镜头,使得镜头随着强光手电移动。
但转了一圈,他没看到任何“身影”。
因为是阿飘,所以自己看不到?
西大牛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某些时候,看不到比看到更可怕。
低至零点的温度下,他后背冒出大片冷汗,握着手机和强光手电的掌心沁出了汗水。
“你们刚才有听到声音吗?”
低头望向手机,看着滑动的弹幕,还有不断因打赏而升起的特效,西大牛立刻放松许多。
还有那么多观众隔着屏幕与自己一起。
问题不大。
可弹幕依旧在刷“我不是人”,没有一条回答他。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遭,西大牛可能还不会多想。
那么多次在鬼屋直播的经验让西大牛明白,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
只要不胡思乱想,神经大条一点,没什么可怕的。
可现在……
西大牛紧盯屏幕,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被屏幕光线反射的脸隐隐呈现扭曲的惊恐。
“……兄弟们,你们倒是回我啊。”
说话间,他近乎无意识地去按关闭直播的按钮。
手机毫无反应。
想按灭屏幕也做不到。
他的手机在这一刻,宛如死机。
西大牛呼吸急促,心脏跳得好像要撞出胸腔。
小腿好似灌了重重的铅,沉沉地将他坠在地面,阻止着他拔腿而跑。
镜头不知何时翻转过来,屏幕里出现他惨白的脸,神情是掩不住的惊惶。
“你看,他们不是在回你吗。”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西大牛舔了下发干的嘴皮,迅疾抬头,大声问:“你是谁?”
不就是阿飘吗。
人善被人欺,换成阿飘肯定也一样。
他绝不能表现得太怂。
“我啊……”
那道声音拉长尾音,却并没有回答西大牛,而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得西大牛全身鸡皮疙瘩狂冒。
“看来你真的不怕鬼,”语气带着淡淡的玩味,“大家还以为你会吓得嚎啕大哭,满心期待呢。”
西大牛瞬间将对方这句话的重点提炼出来——
大家。
一个念头闪电般地自脑海中掠过。
他艰难地扫了眼直播间的五万多在线人数。
到现在,在线人数一直停滞在五万二的人数上。
电光石火间,西大牛果断道:
“诸位大佬,实在对不起。”
“我没经同意来这里直播,打扰到大家,是我的错。”
“我马上离开。”
“回去后我一定多为你们诵经念佛……”
他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
紧接着他发现一直未变的弹幕也变了。
由“我不是人”变成“哈哈哈哈哈”。
每一个“哈”字似乎都充满浓郁的嘲讽,仿佛在笑他的愚蠢。
“原来是害怕的。”
“不是说不怕鬼,还想和鬼交流吗。”
“你说谎了啊。”
西大牛:“……”
他怎么知道阿飘还能影响直播!
西大牛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感觉越来越冷,冷到他开始发抖。
他听到自己上下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的“嘚嘚”声。
别说动了,他的喉咙好像都给冻得坚硬,现在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去。
“不过我又不是鬼,你倒也不算说谎。”
“唉,我喜欢说谎的人类,别有一番美味。”
“可惜……”
西大牛按捺住心底的情绪,再次抓住关键点。
——不是鬼,那是什么?
这时,那个声音忽然隐去所有情绪语气,平淡无波地表示:“你该玩游戏了。”
西大牛无语。
心想都遇到阿飘了,还去玩灵异游戏,我是有多蠢啊。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立刻被另一个强烈的好奇代替了。
他脑海里不自觉浮起游戏的步骤,很吸引人。
只是个简单的游戏而已。
他特别想知道做完这个游戏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感觉非常刺激。
“行,我现在就玩。”
西大牛缓缓点了点僵硬的脖颈。
他觉得那个阿飘不会杀他,不然早动手了。
催他玩游戏,估计是在试探他。
西大牛低头往冰冷的手上哈了口热气,试图让自己的手暖和一点。
……没什么效果。
他哈出来的气都是冰凉的。
西大牛便不再理会这些,他开始在鬼村寻找有镜子的封闭空间。
扑通鼓跳的心脏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尽管清楚直播间的观众可能不是粉丝,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与他们唠嗑。
不是人怎么了。
说明他的直播有意思,都能吸引不是人的观众。
西大牛很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开始做准备了,把手机架好,镜头对准自己,自己面对镜面。
他找的这个房间十分狭小,顶多三个平方。
手电光线自镜面折射,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弹幕还是一成不变地重复。
“有点紧张,”他咳嗽了声,搓了搓自己发硬的脸,“我开始了啊。”
正要关掉手电,他忽然“哎呀”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了另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电是满的,最右方显示无信号。
“我都没发现这儿没信号。”
“原本还想和我家人发条信息。”
“算了,我就用这个手机写段留言,万一出啥事了,好歹是个念想。”
他一连哑着嗓音嘟囔,一边解开手机锁,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所处空间越来越冷。
他的身上已经挂满冰霜,嘴唇像熟透的茄子,紫中透着乌青。
就在这时,西大牛冻得不太灵活的手指没有点开备忘录,而是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一点进去,繁复神秘的符纹立刻霸占了整个屏幕。
西大牛手腕一翻,将符纹对准了直播镜头。
他的脸已经僵硬地做不了太多表情,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给兄弟们看一下这几天很火的好运符,你们转发了吗?”
下一秒,狭小的房间里响起两声咔嚓。
西大牛正在直播的手机,以及打开符纹的那个手机,同时像被刀砍过一样。
从中间破碎,一点点往外扩散。
两个手机成了废渣。
面对这样的情况,西大牛深吸口气,甩掉手机残骸。
静默空间里弥漫着他急促的呼吸。
西大牛狠狠咬了口舌尖,传来的痛意激得他僵滞的身体有了几分灵活。
他打开露营灯,明亮的光线驱散了黑暗,目光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房门是很普通的木门,薄薄一层,上面爬满粘腻的霉菌与青苔。
中间有一道小指粗的裂口。
西大牛的视线定格在那道裂口。
裂口外有东西在移动,泛着腥红。
……是只眼睛。
突然,眼睛里转动的瞳孔与西大牛对上。
西大牛仿佛看到外面的“阿飘”扯着嘴巴,露出密密麻麻挂着新鲜血肉的尖锐牙齿。
他屏住呼吸,时间似乎被拉长了。
每一秒钟都是那么的难熬。
西大牛早已冻得青白的手指不自然地痉挛。
正当他试图找点工具给自己武装一下时,一声惨叫陡然划破宁静。
定睛一看,木门裂口外的眼睛消失不见。
空气中凛冽到让他近乎窒息的寒意开始消散。
过了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发着光穿过木门飘了进来。
西大牛顿时感觉到了温暖,好像一下子从冰天雪地跳进温泉。
“右右大师!”
他瞬间眼含热泪,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地上:
“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右右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我说过会保护你哒。”
问题是西大牛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右右来没来。
心里没底的他在情绪上就得不到舒缓。
从进鬼村后发生的一切,他都当作是生命最后一刻。
很快有人破门而入。
吴老和离部长走进来。
“我成功把千引符放到了镜头前,应该都看到了。”西大牛喘了口气,赶紧说。
离部长弯腰扶起西大牛:“辛苦了,上车说。”
西大牛吸了吸鼻子,受宠若惊道:“应该的应该的。”
右右飘过来在他双肩和眉心各拍了一下。
吴老和离部长都是玄术师,自是知道小姑娘的举动是为什么意思。
西大牛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肩膀和眉心的三处阳火已经摇摇欲坠快要熄灭。
小姑娘这么一拍,竟硬生生地让三处阳火变“旺”,仿佛泼了“油”似的。
光这一手,自认算是资深玄术师的吴老和离部长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吴老早已习惯,小家伙做什么都正常。
离部长才刚刚接触右右,表面上神色无波,实则内心涟漪不断荡漾。
事实上自接触右右的短短时间里,他已经不知道惊叹过多少次。
难怪吴、江二老地小姑娘那么推崇。
阳火一盛,西大牛的状态瞬间恢复不少。
几人离开屋子上车,西大牛细细交待从他见到崔玉玉后的所有情况。
……
西大牛来鬼村直播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为了把千引符给直播里那些特殊观众看。
玩过“我不是人”游戏中招的人到底有多少?
这是个未知的数量。
“好运符”再火,不一定每个传播者都能见到。
甚至不排除会察觉到不对劲而躲起来的。
要想一网打尽,必须所有传播者都看到千引符被标记。
如果所有传播者看直播呢?
当主播在直播里展露出千引符时,它们必然能够看到。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才能让所有传播者看直播?
又如何确定那是所有的传播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们察觉到了什么,短时间失踪案爆发。
要知道千引符已经全面宣发。
可以这么说,除了不会用手机的老年人,但凡有手机的,肯定都看过千引符。
这种情况下几乎不会再去玩“我不是人”。
所以,这些失踪案的背后,很可能是传播者在大肆屠杀。
于是右右果断地又去找冥王叔叔啦。
冥王只好再次指点,提供用直播的方案,还指定up主西大牛。
西大牛之所以作死的在各种鬼屋直播,一直没有出事的原因,
概因他幼年在老家阻止了一场火灾,避免了大火烧山。
遂得到当地山神的祝福。
……他自己不知道。
如果他不专门去鬼屋直播的话,山神的祝福可以让他一辈子身体健康。
奈何在他这样的嚯嚯下,山神祝福的效果越来越淡。
等到彻底消耗完,结果怎样,不言而喻。
从本质上来讲,“我不是人”的灵是吞食了每一个玩此游戏的人,进而生成的分身。
被山神祝福过的人,如同被顶级厨师烹饪过的食物,那是无法拒绝的美味。
“我不是人”会主动找上西大牛,引诱他玩游戏。
但山神祝福还没有消耗完,何况西大牛自己本身比较抗拒灵异游戏。
——用他的话来说,我去鬼屋睡觉,那是生活所迫,为了流量。
而且真要有阿飘的话,顶多算是借住,问题不大。
可玩灵异游戏,那就是明晃晃的作死。
是以引诱尽皆失败。
直到上次直播,西大牛终于将山神祝福消耗完毕。
直播结束后,他出了车祸,好在只是受了点小刮伤。
西大牛压根没想过其他,只以为自己这次倒霉。
哪想回到家后,自家柜子突然倒下,在即将砸到他时,右右出现救了他。
西大牛望着略显虚幻的小姑娘,世界观刷新,整个人都惊呆了。
随后从右右那里获得最新情报的吴老和离部长也找了过来。
得知前因后果的西大牛接下了任务。
这才有了鬼村一行。
从见到崔玉玉开始,西大牛就开始演戏。
按照之前直播风格那样演。
一开始没把千引符放出来,是要等人数不再增长。
那个声音对他说该玩游戏了,侧面说明:人数齐了。
至此,西大牛的任务成功完成。
特殊部门的人把周围的坟堆挖开,有的里面是衣物,有的是背包,有的是证件。
也就是说有的能确认身份,有的连是男是女是都不知道。
好在准备工作已经完毕。
之前经过商量,将最后以千引符为阵眼的大阵,布置在远郊的东林山区。
这片区域地片广阔,全是山林,几乎没有人烟。
最深处有个峡谷,将阵法布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峡谷周围再由军队持热武器暗守。
离部长摇过来的玄术师单拎出来都是大佬级别,他们自然都是清楚缘由才答应前来的。
阵法其实很简单,学名九龙伏魔阵。
架不住范围大,足足花了好几天才布置好。
只留下阵眼。
待阵眼补上,这个九龙伏魔阵便可以启动。
问题是,谁来补阵眼?
离部长当时说阵眼他这边由拿出千引符的大能负责。
这几位大佬都在猜那位大能何方人物,能让离部长如此郑重待之。
想到对方拿得出千引符这种闻所未闻的符咒。
多半和他们一样,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隐世者。
“离序联系不上,时间不等人,越拖受害者越多,现在就差阵眼。”
龙虎山的大长老揉了把老腰,他们又不知道大能是谁:
“想必各位道友会画千引符了。”
“劳个累,我们一起把阵眼补上。”
众人迟疑。
“千引符我是会画,但大家都清楚,会画不代表精通。”
“初学者能和资深者相比?”
“阵眼是大事,别瞎搞。”
说话的是一位时髦老太太。
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少了些仙风道骨。
头发烫成精致卷卷,假睫毛几乎快要飞起来。
老太太来自太一门,向来不管太一门的事,入世过着自己津津有味的小日子。
平时表现得和普通老太太没有区别。
也几乎不踏足玄门。
离部长找到她时,她正和一群老头老太跳广场舞。
当离部长说明来意,这位老太太经短暂思考,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和儿子儿媳打了声招呼说去旅游,来到峡谷。
……
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只是语气半点不客气,听起来跟嘲讽似的,仿佛针对大长老。
其余人望向大长老。
大长老沉默几秒,随后叹了口气,执了个道礼:
“灵音道友说得对,是我鲁莽了,受教。”
张灵音低头翻看孙子孙女的照片,没再说话。
这时,大长老的手机响起。
是他最小的徒弟付杰与打过来的。
付杰与是和特殊部门合作的玄术师,一直在外地出任务。
“师父,我正在来峡谷的路上,阵法成了吗?”
他在关心过师父的身体后,询问阵法完成度。
大长老:“就差阵眼了。”
“师父。”付杰与欲言又止。
大长老温和地问:“怎么?”
“我只是担心。”
付杰与压低嗓音:
“这个千引符凡是看到就会被标记,但到现在并没有证实过它的效果,万一……”
他的潜台词:万一没有效果,折腾这么久,一个都没引过来。
大长老声线平稳道:“我相信离序的判断。”
付杰与被安抚到,“嗯”了一声。
“对了师父,那位画千引符的大能是谁啊?”他好奇问。
同样不清楚的大长老神秘道:“到了就知道了。”
在付杰与抵达峡谷不久,太阳移到正空,绚丽地释放在冬日里并不炙热、却足够温暖的光芒。
直升机螺旋桨的躁音划破空气中的宁静,降停在临时搭建帐篷区外。
大佬们纷纷抬头。
舱门打开,当先下来的是吴老和离部长。
然后是三个年轻男人。
最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小小,帽子把小脑袋包裹得圆呼呼,两边垂下两个毛绒绒小球,整个人都是毛绒绒的。
身形挺拔、眉眼冷峻的男人俯身温柔地将她抱下直升机。
一群人朝这边走。
大佬们的视线在三个年轻男人身上游移。
猜测其中哪个是大能。
可问题是他们看起来实在太像普通人。
没有玄术师该有的气。
“右右,这位是龙虎山的大长老怀虚道长……这位是太一门的灵音道长……这位是天师派的天元道长……”
离部长依次向右右介绍。
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圆滚滚的,里面仿佛转着蚊香圈。
——一连串道长听得小姑娘迷糊了。
离部长知道小姑娘迷糊。
与其说他是给右右介绍,不如说他是介绍给右右三位兄长。
随后面向众位大佬:“各位师叔,这是右右,这三位是右右的兄长……”
“行了,别整这些,哪个来补阵眼?”
张奶奶不耐烦听这些,挥手打断离部长。
发现小姑娘盯着自己看,她下意识放松表情,对小姑娘露出慈祥笑容。
把这么个小乖乖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老太太真是费了好大劲才没骂出声。
离部长正要回答。
便见小姑娘高高举起自己戴着手套的小手手。
一本正经似上课回答问题,奶声奶气地说:
“是我哦~”
张奶奶愣了下,仿佛是被可爱击中,她笑得更慈祥了。
明显没当真。
其余大佬亦然。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苏三少穿了件修身的长风衣,进入山区后给他冻得。
只好用强大的表情管理维持着不说话的酷帅风。
他瞄了眼众人的反应,不爽的苏三少蹲在崽崽身后,抬高声音:
“乖宝,给他们露一手!”
小姑娘浓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乖乖应了声:“好哒。”
她动作麻利地摘下手套,伸出软软的小短手,白白嫩嫩的像颗棉花糖。
还不忘小小声问一句:
“哥哥,露右手可以吗?”
苏三少沉默了。
他身后站的两个男人,也沉默了
然后大佬们尽皆忍俊不禁——似乎都被萌到了。
“……”
苏三少赶紧在小棉袄耳边悄悄说了句。
“是这样呀~”
恍然大悟的小姑娘手指快速掐决,尔后往地面一指。
一道成人手臂粗的雷电凭空冒出,劈在地面,炸开一个深坑,边缘处留下焦黑的痕迹。
现场一片寂静。
大佬们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第016章
这里没有人水平差。
第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五雷咒。
……尽管他们使不出来。
看看地面的焦印,再看看奶呼呼的糯米团子。
震惊之后,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原来真有人能使出五雷咒。
还是个小娃娃!
难怪离序不肯说大能的具体身份,只说届时见到便知。
离序即使说了,在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之前,哪里会相信大能竟是这么个小不点。
站在旁边的吴佬浏览他们的神态,不厚道地乐了。
之前他一直向上隐蔽右右的存在,是担心被这些人知道,看中好苗子抢人。
……说难听点,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呢。
右右强归强,但年龄太小。
她的兄长又都是普通人,避免与这些门派接触才是最好的。
可这次案件太大,右右的存在再也瞒不住。
索性便让所有人都清楚,小姑娘到底有多厉害。
敢打她的主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光是一个五雷咒就已经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大佬震惊。
玄门鼎盛时期能使出五雷咒的都不多,何况如今玄门式微。
再加上千引符是她拿出来的……
大佬们看向右右的目光,渐渐若有所思起来——
难不成是哪位道祖转世?!
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右右以现在年龄表现出来的过于逆天。
如果是道祖转世,那就说得通了。
欣赏完这群人的反应,苏三少爽了。
就看到这群大佬,似乎交换了下属于他们内部的眼神含义。
紧接着大长老为了迁就右右的身高,便直接蹲下来。
同对右右执了个道礼,郑重询问:“道友可有师承?”
什么道友,难听死了,我家乖宝又不是道士。
苏三少刚刚在心里吐槽完,听到自家小棉袄说:
“我叫右右,不叫道友。”
“我有师父哒。”
苏三少顿时舒坦了。
大长老一怔,迅速改口:“右右,那你师父是?”
右右摇摇毛绒绒的小脑袋,不说话。
这就是不想说了。
大长老眼底掠过一抹遗憾。
随后他小心翼翼说了几位道祖的尊名。
发现小姑娘一脸迷茫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想多了。
然而,等到他们目睹右右补阵眼的画面后,反倒更倾向于是道祖转世。
毕竟道祖转世,不一定会带有前世记忆。
只见小姑娘魂体离身,她没有收敛任何气息。
魂体散发的强大威压,在场修为越深厚的感觉越强烈。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大长老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
呼吸紧促间竟下意识开启了金光罩。
这是龙虎山特有的玄术之一。
飘浮至半空中虚幻的小小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挥动着一柄细小光剑。
每挥一下,光剑上镌刻的咒文便亮一下,旋即脱落。
以千引符的符纹为走势,形成阵眼,瞬间与九龙伏魔阵连接在一起。
整个峡谷发出了“嗡”的一声,无形的波纹呈涟漪般荡开。
半空中现出九条巨龙的虚影。
它们头尾相连,眼睛紧闭。
底下目睹这一幕的玄门中人喃喃:“……九龙伏魔阵是这样的吗?”
他们既然能布置此阵,自然是使用过此阵。
别说龙的虚影了,压根没见过异像。
九龙伏魔阵之于他们,其实就是个小困阵。
且因为布置起来比较繁复,不常使用。
“是以前没用对吗……”
大佬们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或者,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九龙伏魔阵。
他们以前使用的,只是未完成品?
此时的玄门中人,一个个尽皆目炫神迷,折服于阵法的奇异之中。
而苏家三兄弟,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三个成年男人,极为默契的、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对准半空中散发着神圣光芒,宛如神女降临的糯米团子。
嗯……各个角度都要有。
很快,右右发现哥哥们在拍自己。
经常被哥哥们拍的小姑娘面对镜头,条件反射比起茄子手势。
这个动作一下子令她身上萦绕的神性消散,变得接地气起来。
大佬们有点恍惚:“……”
“哥哥,好了吗?”小姑娘还贴心地问了句。
三兄弟面不改色地承受着一众大佬的目光。
却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是在耽搁自家小棉袄。
苏大总裁率先放下手机,温柔道:“好了。”
苏二哥速度很快地把手机放回口袋,仿佛刚才他什么都没做似的。
苏三少意犹未尽,自家乖宝帅气施法的每一帧他都想录下来。
苏大总裁抬起眼皮睨看了他一眼,苏时秋老实了。
大佬们:“……”
摆完Pose的小姑娘继续投入到阵法后续收尾阶段。
她站在千引符的中心位置,随着双手指决变化,闭上眼睛安静的巨龙开始缓缓游动。
几息之后,它们睁开了双眼。
先后绕着右右转了一圈,飞至九个阵基,光芒一闪,隐入不见。
地面轻轻震动,空间中隐隐有锁链声簌簌响动。
九龙伏魔阵,成。
接下来就是等了。
右右消耗大,回到身体后就睡着了。
让一众想和她说话的大佬只得按捺住,连说话声都压得很低,生怕吵醒她。
苏大总裁敏锐地从这些人的态度中,察觉到他们对右右特别在意。
这种在意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右右展现出来的实力,明显还有其他。
不过他们没有恶意。
苏时深便滴水不漏地回答了一些关于右右的问题。
大佬们也只是得到小姑娘今年五岁,在上幼儿园等基本信息。
短暂交流完,挂断对讲机的离部长走过来。
他刚才是在和军方的领导联系。
军队暗守在峡谷外,准备了足够将峡谷夷为平地的终极武器。
用科技表示:甭管什么妖魔鬼怪,就不信几枚导弹下去,还治不了?
离部长陈述完武装力量后,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安全感。
前有九龙伏魔阵,后有终极武器,以及一众玄门大佬掠阵。
饶是如此,众人神色并没有放松,相反更加戒备凝重。
毕竟,观看西大龙直播的人数足足有五万二。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
苏时若将右右熟睡中不老实伸出被窝的手放回去。
然后继续低头看论文。
坐在旁边的苏时深也在发邮件。
苏时秋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正无聊地晃来晃去。
离部长进来时,面对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微怔。
“右右还没醒吗?她没事吧?”
“没事,”苏三少懒洋洋地搭了话,“怎么?”
另外两个男人也从各自的世界中抬眸看过来。
离部长随口道:“没什么,过来看看右右。”
“是有问题想问我家宝贝儿吧。”
苏时秋不愧是演员,看出了离部长隐藏起来的情绪。
被指出来,离部长便也不掩饰,点了点头。
心里却对苏时秋有了另外的判断:
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胆大心细,擅于观察。
“想问什么?”苏三少一副说不定我可以回答的样子。
离部长沉默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帐篷。
“???”
“他啥意思。”苏三少回头朝向两位兄长,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时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继续看论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苏时深若有所思,片刻后淡声道:
“阵法完成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它们还没有踪影。”
“你说他想问什么?”
苏时秋又不蠢,明白亲哥的意思:这是在怀疑宝贝儿的千引符的效果。
他心里不爽归不爽,却也清楚那群人会产生这种想法很正常。
三个小时,连一个传播者都没出现——说好的被标记过的会自动过来呢?
要不是他清楚千引符是冥王给的,又相信自家崽崽的实力。
他多半也会在心里打个鼓。
无关人品。
尤其如此情况下,等待的时间会显得格外漫长。
苏时秋起身:“我出去转转。”
“我也去!”从苏时深大衣口里探出头的小黑蛇迫不及待地游出来。
这条蛇妖和苏三少一样,快闷坏了。
虽然他的窝不在这片山脉,但只要是山,他都比较喜欢。
借山思个家什么的,正好。
苏三少自是不介意多个伴。
他便将小黑蛇薅在手腕上,走出帐篷。
残阳往地平线下降,将天幕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连带着高低起伏的山脉好似披上红纱,美得惊心动魄。
寒凉的空气中弥漫着山中自然的清香,苏时秋深吸口气。
然后——
“阿啾。”
他冻得打了个冷颤。
“算了,还是不去转了。”
佘墨:“……”
“回什么回,去听听有没有人说小怪物坏话啊。”他怂恿。
“小怪物”三个字一出,它的“脖子”就苏时秋扼住了。
“再叫一声小怪物试试。”
苏三少对自家小棉袄被这样称呼非常不爽,已经为此和蛇妖掐架多回。
蛇妖也是个倔的,就不改。
并据理力争:苏右右就是小怪物,半点没错!
他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苏三少单向输出,气得蛇妖翘起尾巴使劲往在他身上拍。
吴老、离部长和大佬们在另一顶宽阔的帐篷里。
苏时秋往主帐篷靠近。
就在这时,一人个影从主帐篷出来,低着头匆匆左转,人影消失在帐篷后面。
苏时秋认出是那什么大长老的小弟子付杰与。
他心血来潮、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帐篷是搭在阵法外的。
九龙伏魔阵的最中间,千引符作为阵眼,符纹泛起淡淡的荧光。
光线明亮时并不显眼。
此时夜幕降临,荧光宛如星火。
大阵笼罩的范围就像一个神秘漂亮的魔法屋,等待客人莅临。
苏时秋并没有鬼鬼祟祟地跟,而是光明正大。
但付杰与注意力似乎没在身后,径直往前,一次也没回头。
苏时秋看着付杰与去到法阵边缘,驻足。
法阵是针对“它们”的,其他人可以随意出入。
付杰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看上去好像在惊叹于法阵的散发出来的气息。
然后,他又走了一会儿,在一个位置蹲下。
那个位置有一片不高不低的灌丛,他这一蹲下,看起来像是在那儿蹲坑。
苏时秋皱眉。
堂堂龙虎山的天师,不至于随地蹲坑。
他脚下先于意识跨步过去。
旋即鼻腔里率先蹿进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付杰与确实蹲在那里。
他的左手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扑通扑通还在跳动。
心脏来自于他胸前豁开的血洞。
……他把自己的心脏剖了出来。
右手握着一把形状特殊的黑色小刀,刀上刻着复杂纹路。
他抬头朝看呆了的苏时秋诡异一笑,手中的刀刺入跳动的心脏。
直接穿透,将之扎在地面。
与此同时,付杰与嘴里吐出苏时秋听不懂的晦涩语字。
尾音落下之际,心脏如同气球般轰然炸开,化作肉眼可见的邪恶黑雾。
以恐怖的速度朝蔓延进阵法,攀爬每一条纹路!
付杰与要破坏法阵!
苏时秋拔腿就跑。
岂料没了心脏的付杰与居然迅疾地站起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苏时秋不能动了。
厉鬼保镖们立刻飘出来,却在刹那间受到阴诡力量侵蚀。
如果不是右右和它们的契约拉扯,怕是一出来就失控了。
保镖们失去了作用。
苏时秋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付杰与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苏时秋:“……”
他真的很想朝对方扔一个表情包:你不要过来啊.jpg
“对不起……快走!”
付杰与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思想。
随后又嘶哑着喃喃:“多一个血祭,污染更强……”
他一边说着,一边没有半分停顿或迟疑,五指成爪剖向苏时秋的胸口。
营地那边已经听见动静在往这里赶。
几秒的时间,足够他剖出苏时秋的心脏。
确实。
但他忽略了苏时秋手腕上的小黑蛇,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一条小蛇能做什么?
佘墨虽然和右右签的契约是保护苏时深,可他也知道,小怪物是不讲理的。
他和苏时秋待在一起,结果让苏时秋挖了心,那小怪物不得把他活剥了?
千均一发之际,佘墨化出人形,硬生生撞开付杰与的手。
然后一脚蹬出去。
付杰与炮弹似地飞出去,砸倒一片花花草草。
“妖?!”
他艰难抬起折断的脖颈,语气和神态都是不可置信。
随后想起那个逆天的小女孩,眼中划过绝望:对方收只妖再正常不过。
便也释然。
苏时秋能动了,大长老他们也赶到了。
一看法阵,脸色大变。
短短时间,邪恶的黑雾已经将整个法阵笼罩。
法阵虽在,却已经被污染,哪还能发挥出其作用?
大佬们顾不上质问奄奄一息的付杰与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试图挽救法阵,将黑雾剥除。
可法阵大成,在被全面污染的情况下……他们束手无策。
就像发霉的蛋糕,怎么可能将霉菌和蛋糕分离。
就在这时,右右赶过来了。
小姑娘窝在苏时深的怀里,刚清醒的样子,小脸红通通的。
“没事哒,”她看了眼法阵,困倦地说,“把脏东西烧干净好啦。”
她从苏时深怀探出一只小手,一缕白色火焰飞出,落在法阵纹路上。
紧接着便以燎原之势,咆哮着沿着纹路追去。
所到之处的黑气尽皆被焚烧殆尽。
法阵重新现出闪烁的星火。
众位大佬:“!”
下一秒。
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现在法阵之中。
它们来了。
五万二是个数字,看起来并不多。
但当这个数字化作一个个“人”出现时,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庞大的数量。
法阵容纳不下这么大的数量。
遂出现了层叠。
九条巨龙虚影从阵基中现身,它们利爪拉着锁链,随着游动,整个大阵被彻底封锁。
法阵里所有人影面无表情。
它们的目光全部直勾勾地投射向右右,似乎很清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
普通人要是被这样看着,怕是san值都要掉光了。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不怕,右右在!”小姑娘赶紧安抚三位哥哥。
在右右过来时就赶紧贴近的苏三少把崽崽从老大怀里抢了过来。
男人扫了眼血淋淋还喘着气的付杰与,便默许了他的动作。
“宝贝,哥哥刚才差点被挖了心!”苏三少嘤嘤嘤。
没有变回原形的佘墨也不忘邀功:“多亏我。”
右右赶紧啾了口三哥哥哄他。
苏三少瞬间美滋滋的,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得到完美回蓝。
这时,只见仅剩一口气的付杰与,不知何种力量支撑着人他竟然再次爬了起来。
冲着法阵哑声大喊:“苗苗!”
不多时,人影蠕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走到前面。
少女打扮得很朋克风,一头小脏辫,细看她化妆的五官,和付杰与轮廓极为相似。
无视付杰与胸口的血洞,她朝付杰与人性化地挑了挑眉梢。
紧接着面色一变,神情慌乱无助,眼眶中迅速盈满泪水:
“爸爸,这是哪里呀?我怎么在这里?
“爸爸,我害怕,你快救救我。”
“我这就救你,马上救你!”
付杰与嘶吼着就要扑进法阵,被大长老阻止。
付杰与对上师父苍白的面容,他愣住,旋即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眼泪流了出来。
“对不起……师父。”
“我只是,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付杰与是孤儿,在婴孩时期被大长老捡到,收为关门弟子。
他天赋不算好,但勤奋刻苦,在如今玄门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
现在不比过去,术法精修的同时,还得好好学习。
所以付杰与文化课从没落下,高考还考了个不错的大学。
打工,创业,创业失败。
给人算命定风水挣钱,再创业,再失败。
后来意识到自己没有当老板的命,便不再折腾,老老实实进公司给别人打工。
放假拿着工资买许多东西回龙虎山,孝敬师父师兄师姐。
谈过几次恋爱都黄了,他便歇了心思。
想着等年纪大了,就像师父那样,回龙虎山。
偶然之下遇到离部长,邀请进入特殊部门,时不时出点任务,生活倒也挺充实。
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大学时候甩了他的初恋病重,临终前,拉着一个十岁的瘦弱小姑娘,说是他的女儿。
几乎不用验证,二者相似的容貌足以证明初恋说的是事实。
付杰与茫然地看着苗苗。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有个女儿呢。
当初和初恋苗心悦在一起,付杰与怕自己天师的身份会让她害怕。
于大多数人来说,天师就是捉鬼的。
所以他没有告诉苗心悦自己的身份。
想等着后续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只是还没来得及,苗心悦便甩了他。
理由是他太无趣,刚开始还新鲜,久了才发现他闷得要死。
在一起也不懂浪漫,不会说情话,不会哄人。
这哪是交的男朋友,分明是根木头。
付杰与无比慌乱,可他是那种不会表达感情的人。
想挽回,又发现女孩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
遂觉得:和自己在一起不开心,那就不勉强她。
他唯一能做的是给她祈福。
送给她平安符和护身符,以后如果有事可以找他。
不久后苗心悦交往了另外的男朋友,后续不知为什么退学。
付杰与再也没有见过她。
但有听到她的消息,她结婚了,丈夫是个富二代。
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再一次联系,是她生命最后时刻。
……
苗苗告诉付杰与,苗心悦是抑郁症发作自杀的。
她生下苗苗之后,身体受到损伤,无法再孕育。
他的丈夫光明正大出轨,把小三带回家——要生儿子。
她没有离婚,丈夫也算大方。
毕竟苗苗是他的女儿,他对女儿很疼爱,不吝啬给钱。
——他在外面小三小四很多,一个都没怀孕。
随着苗苗长大,五官长开,苗心悦越来越心惊。
苗苗没有一点长得像丈夫的。
丈夫倒没有多想,只是偶尔嘀咕一声女儿怎么不像我。
后来苗心悦下定决心悄悄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苗苗果然不是丈夫的。
她是谁的,不言而喻。
苗心悦慌了,如果丈夫知道苗苗不是他的。
别说她豪门太太的头衔保不住,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苗苗。
她太清楚丈夫的凉薄。
绝不能让这件事曝光出去。
然而在小三的运作下,丈夫最终还是知道了。
毫无疑问,母女俩被赶了出去。
苗心悦多年来早就患上重度抑郁症,打击之下自杀了。
经过抢救,勉强留下一口气。
望着从前活泼可爱的女儿在短短时间内变得沉默阴郁。
苗心悦终于想起:如果自己死了,女儿怎么办。
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找付杰与,哪怕知道女儿是付杰与的,也没想过。
然而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必须给年幼的女儿找到照顾她的人。
没有比她的亲生父亲更合适的人选。
她知道很无耻。
谢天谢地,付杰与没有结婚没有孩子。
这让她少了些愧疚——如果结婚的话,肯定会影响他的妻子。
她自己受够了小三小四的苦,尽管她和付杰与不是这样的关系。
可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孩子……没有哪个妻子会大度。
同时她也多了喜悦和放心——付杰与没有结婚没有孩子,那他一定会疼苗苗,对苗苗好。
苗心悦知道自己无耻且自私。
但她马上就是死人了。
……
付杰与确实如她所想那般,十分疼爱苗苗。
最初的茫然和震惊过后,他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当一个父亲。
他自己是孤儿。
天生的血脉亲缘使得他本能地爱着自己的女儿。
只是苗苗经过家庭巨变,性格大变,抗拒付杰与的存在。
她不明白为什么疼爱自己的爸爸不是爸爸,事发后暴打了她和妈妈。
她认为一切都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才导致所有一切的发生。
同时她也非常清楚,她只有付杰与了。
……
付杰与拿出所有的耐心面对十岁的半大孩子。
打算等苗苗情绪稳定下来,便带她回龙虎山拜见师父。
告诉师父,他有个女儿。
后来苗苗慢慢接受他,也知道了他天师的身份。
她提出给苗心悦复仇,被付杰与拒绝后,她不理解。
付杰与向她解释,她安静听完,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
“所以,我只能看着害死我妈妈的那些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对吗?”
付杰与不知道该怎么办。
答应了苗苗,便违背了师父的教诲——他可以瞒着不说,心里却过不了这关。
龙虎山的术法,是拿来救人除鬼用在正道上,而不是害人。
可最终……付杰与还是答应了苗苗。
一段时间后,苗苗原来的“爸爸”破产。
小三大难临头各自飞,卷起剩余款项跑路,却在路上遭遇抢劫,落得一场空。
苗苗知道后无比崇拜付杰与。
自此,付杰与便熄了带她回龙虎山的想法,甚至没有告诉师父有关苗苗的存在。
苗苗缠着他要学玄术。
他说什么都没有同意。
就这样三年时间匆匆过去,苗苗进入青春期。
打架斗殴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付杰与不知道该怎么管。
他觉得:什么都依着她,她开心了,就不会打架了。
直到一次苗苗玩笔仙,召来一只厉鬼。
幸好他在身上做了保护措施,她才没事。
那次他非常严厉地教育了苗苗,甚至动上了家法。
苗苗却没有被吓到。
她沉迷这种“异常”,崇拜父亲的强大。
她觉得无论自己召来什么,付杰与都能轻松对付。
然后,她看到了“我不是人”的灵异游戏。
当苗苗不再是真正的苗苗后,她清楚付杰与会发现不对。
遂直接离开。
苗苗失踪了。
付杰与用所有办法都没找到,当他试图求助师父时,苗苗忽然回来了。
原来“我不是人”忽然觉得,如果能把付杰与变成分身,是何等的美妙?
它的原则是不对修士动手——容易发现它的存在。
而在网上传播的,其引诱力对玄术师根本不起作用。
不过,如果借助“苗苗”线下引诱呢?
让付杰与心甘情愿地玩“我不是人”。
失踪回来的“苗苗”哭诉着对付杰与说她玩了“我不是人”,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不知在做什么。
醒过来在一个陌生地方,赶紧回家。
经过她精湛的表演,付杰与如她所料那样,毫不犹豫地决定玩“我不是人”。
以知己知彼的方式来解决女儿身上的异常。
不知为什么,最后关头“苗苗”并没有吞食付杰与。
在这个游戏规则里,只要你主动完成游戏步骤,等同于和它签订契约。
无论你本身实力如何,都无法摆脱。
也就是说,它主动放弃了付杰与。
一旦它有了付杰与这个分身,它将更加如鱼得水——它会使用付杰与会的所有术法。
这个结果使得付杰与从内部得到“我不是人”所有情报,并且知道大佬要一网打尽所有传播者后,猛地意识到,苗苗还在。
否则他那次已经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无论如何,他要将苗苗救出来。
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
望着仅余一口气的小徒弟,大长老一瞬间连精气神都弱了许多。
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他竟不知道小徒弟有个女儿,还成为了这次事件的牺牲者。
“你应该清楚,她并不是人,真正的她已经……”
大长老话音顿住:
“所以,你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使用血祭之法,只为污染九龙伏魔阵,不让它生效。”
“进而她便不会出现在阵中。”
付杰与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只是血祭之法让他多残喘几息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
老人指着阵内层层叠叠的人影:
“如果成功,它们多存在一刻,就会有更多无辜世人消失。”
“哪怕你死了,也会因果缠身,永世不得超生。”
付杰与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气息微弱道:
“师父,你忘了我用了血祭之法吗。”
“我咽气之际,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连下一世都没有,何谈永世。”
“对不起,师父,给您蒙羞了。”
付杰与艰难往“苗苗”的方向转动脖子。
最终还是没能再看到一眼。
大长老佝偻着枯瘦的身体,久久无言。
法阵内,仓皇害怕哭泣的“苗苗”停止所有动作,再次恢复面无表情。
她伸出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时,人影再次蠕动,崔玉玉走到最前面,隔着法阵面向离部长。
“离老师,好久不见。”清秀少年微笑着说。
“看来离老师很不欢迎我。”
他一脸难过地耸了耸肩,旋即露出回忆的模样:
“我记得在班上,离老师很关照我呢。”
“担心我心理问题,经常找我谈话,鼓励我。”
“看我脚上的鞋已经不能穿了,顾忌着我的自尊心,用合适的借口送了我一双新鞋。”
“离老师,您对我的照顾,我真的特别感谢,也特别感动。”
“您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
“不过没想到,您还是一个玄术师。”
他话锋一转,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
“您如此强大,为什么不知道我被其他人欺负呢?”
“别人叫我娘娘腔的时候,您只是制止,为什么不做一些其他措施呢?”
“当然,如果您觉得那些捉弄、嘲笑、乱编绰号不算欺负,那我无话可说。”
离部长陷入沉思。
“小子,别胡思乱想,这又不是你学生。”
一个贴着美甲的巴掌呼在离部长脑袋上。
暴躁的张奶奶另一只手指着“崔玉玉”,呸了一声:
“你个什么狗玩意儿在这给我谈欺负?”
“生了个灵出来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
老太太平时跳广场舞,和别人争场地时可从来没输过,嘴皮子溜得很。
一口气不带停地把现场气氛愣是弄得像骂街。
说完发现旁边的粉团小乖乖呆呆看着自己。
百忙之中抽出一句吼给苏三少:“捂她耳朵啊!”
苏三少:“……”
随后张奶奶抢过离部长手里的对讲机,中气十足地吼:
“那头的,给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