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殿下吃醋(三更合一)(1 / 1)

殿下,撩完想跑? 月下桂花酒 793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5章 殿下吃醋(三更合一)

  之后几日, 兰子卿一直闭门不出,与救徒心切的巫寒在相府书房内商议对策。

  宁生被抓,说来倒令人忍俊不禁。

  马、洪、朱等几位大人贪污受贿、买官卖官, 锒铛入狱也是咎由自取。

  宁生却是自讨苦吃。

  他初任吏部侍郎, 年轻气盛,总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来报效皇恩。

  只是近来并无大事, 他呆在吏部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某日见马大人正在撰写授职公文,他主动将活揽上身不说, 还包办之后的授印仪式。

  如今白纸黑字, 人证物证俱在, 他方知惹祸上身,在监狱内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呼冤枉。

  若非巫寒, 他这声冤枉只怕要去喊给阎王爷听了。

  巫寒与兰子卿几日商议,最终将焦点放在一本账本上。

  “如此说来,只要得到那本账本,便能帮宁生洗脱罪名。”

  巫寒得出结论。

  他口中的账本是马、洪、朱等几位领头官员为了方便行事, 同时也为了公平分账,将买官的人员,贪污的银两, 以及每一位京官、地方官负责人记录成册,按功分脏。

  兰子卿叹了口气,“只怕是难。”

  巫寒打定主意,“兰芷可知此账本现在在何处?”

  兰子卿摇摇头。

  “我曾派人在马、洪、朱的宅院内仔细搜寻, 终不得所获。”

  巫寒面沉如水,沉吟片刻后,道:“此事便交予愚兄来办。”

  兰子卿微怔。

  师兄一向飘然世外,不喜尘世纷扰,如今为了宁生,竟主动参与这纷扰中。

  奇哉。

  想了想,终是不放心道:“此案背后似乎仍有一股势力,师兄可要当心。”

  巫寒点点头。

  “丞相,三殿下来访。”

  兰子卿眸色一沉。

  “便说本相公务繁忙,无暇见客。”

  “是”

  小厮走后,兰子卿心生烦乱,只是碍于巫寒,发作不得。

  他心下波澜起伏,面上依旧一片淡色,

  若非巫寒知他甚深,定瞧不出这细微之别。

  “这位三殿下,可是昔日特意来梨酒寻兰芷的那位公子?”

  想起他千里追至梨酒,兰子卿心下阴霾稍散。

  “正是。”

  巫寒又道:“那位皇子既与兰芷颇有渊源,兰芷为何一连三日,将他拒在门外?”

  兰子卿笑了笑,答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正因渊源不浅,故避而不见。”

  也不管巫寒听明白没有,自顾自端起一盏茶,悠悠喝罢。

  书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兰子卿耳中。

  兰子卿眸光闪了闪,淡淡一笑,

  道:“说曹操,曹操到。”

  拱手向巫寒施了一礼,“有客不请自来,子卿怕是要怠慢师兄。”

  巫寒察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光芒。

  “无妨。”

  起身往外走去。

  夙丹宸见一位墨袍公子从书房内走出,先是一愣,后一股急劲挣开阿三,跑进了书房内。

  阿三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跑了进去。

  “丞相,三殿下他……”

  “无妨,你下去吧。”

  “是”

  阿三想了想,阖上房门。

  夙丹宸见他正悠闲自在地饮茶,心中甚不是滋味。

  几日来,自己心急如焚,只怕子卿误会了自己,可子卿非但连日拒而不见,反而置茶款客,逍遥自在。

  原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那位公子……是谁?”

  兰子卿放下白瓷茶盏,悠悠道:“故人尔。”

  夙丹宸心里泛起了酸。

  “什么样的故人,却叫子卿如此上心。”

  兰子卿淡淡看了他一眼,反道:“臣恭喜殿下。”

  “喜从何来?”

  夙丹宸一头雾水。

  “殿下好事在即,岂非是一桩喜事。”

  “我没有!”

  夙丹宸心里一慌,忙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遍,说到最后,自己泄下气来,叹道:“我当年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云妹妹却当了真。”

  “我如今只拿她当妹妹看,如何娶得。”

  兰子卿望着眼前英朗的面容,无声叹了口气。

  此人当真不愧浔阳第一风流子,天生多

  情,处处留情却不自知。

  可谓是既多情又薄情。

  喜欢时一心一意,体贴入微。

  不喜欢时弃之如履,不闻不问。

  如此性情,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夙丹宸见他面色不定,只道他不肯原谅自己,上前半跪在他腿边,将头埋入青衣袍,讨好般轻蹭了蹭,“子卿,我同云妹妹当真没有什么,你莫再生我的气了。”顿了顿,又委屈道:“你这几日总不见我,我心里好不难过,觉也不曾睡得踏实。”

  这话到是不假。

  他被兰子卿几日拒在门外,心里本就不舒畅,回府后还要温声柔语哄那娇纵的朝乐郡主,可谓身心俱疲,连应大人的酒宴,也无心思去赴。

  兰子卿见他满脸疲色,连那双桃花眼也失了往日的神采,不由得一阵心疼,只是戏已唱到一半,怎好就此打住?

  板起面孔,沉声道:“殿下如此多情,岂能长留臣身侧,与其他日情淡,不如今日就此了断!”

  夙丹宸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里满是惊慌,难以置信地问:“子卿要与我了断?”

  兰子卿菱唇紧抿,不置可否,清雅的面

  容陷在阴影中。

  夙丹宸被他这样一副冷漠的模样吓住,心里慌了神,扑入他怀中紧紧搂上清瘦纤细的腰。

  “子卿,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赌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呜呜,我不要和你了断。”

  隔了半响,头顶上方方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你还敢不敢胡乱招惹?”

  夙丹宸怕他当真不再理会自己,身体颤了颤,一股脑地摇头。

  兰子卿这才脸色好转,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怀中人黑缎般柔顺的发。

  “应玄……”感受到他背脊一僵后,寒眸眯了眯,隔了半响,方缓下心绪,心平气和道:“罢了,应大人的事不急一时,反倒是朝乐郡主,殿下打算如何?”

  “这……”

  夙丹宸皱起英眉。

  如今云妹妹一心想着嫁给他,他若是狠下心肠拒绝,岂非伤她的心。

  可要他娶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思来想去,进退两难,垂了头,无奈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兰子卿似知他所想,莹白指尖在他心窝处戳了一戳,无奈道:“殿下的心,未免太软了。”

  “子卿,我……”

  话语被一串深吻淹没。

  兰子卿霸道而又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尖灵活似蛇,直往深处钻。

  心下满腹心事。

  若非此人实在太过多情,他何至于出此下策。

  多日拒而不见,折磨的分明是他。

  每每午夜梦回,相思难耐之时,却不得不告诫自己必须忍耐。

  此人年少风流,又兼天生多情,若不能断他情性,自己如何能留得他长久。

  柳含烟、应玄、云茉,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自己能应对到几时?

  而今此人尚且心向自己,他日,他又心向何人?

  怕只怕,到头来,空欢喜,得了一场水中花镜中月。

  落成明日黄花,为他所弃。

  心思一转,漫出无边冷意。

  他已经泥足深陷,无论最后如何,他绝不放手!

  “殿下,你是我的。”

  兰子卿一双墨眸蓄满了情意,又深又沉地盯着他。

  字字如雪,既冰冷又柔软。

  夙丹宸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兰子卿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夙丹宸不解地望着他,桃花眼眨了眨,直直望进一双幽深莫测的眸。

  那张清雅的面容更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两人对视了半响后,才听得兰子卿冰冰冷冷地开口,一字一句道:“他日你若负我,决不轻饶。”

  夙丹宸心头一跳。

  兰子卿这话太过突然,令夙丹宸心里好一阵不解。

  好在他与兰子卿交往至今,对他性情颇是了解,这种时候只敢顺着说,半起身将人搂入怀中,认认真真道:“我若负你,天诛地灭。”

  兰子卿心头一松,脸上露了笑容,柔声道:“今晚便留在相府,可好?”见他犹犹豫豫,眸色冷了冷,“殿下不愿意?”

  “云妹妹还在我府上,我怎好留在子卿府中。”

  兰子卿脸色越冷。

  夙丹宸心里一颤,轻昵地咬了咬他秀巧精致的耳垂,小声道:“我留下便是。”

  当晚夙丹宸与兰子卿同床共枕。

  次日,夙丹宸心系云茉,提出告辞,被兰子卿一句驳回,软硬兼施的又留了一晚。

  期间巫寒一直夜不归宿,不知在做些什么。

  第三日一大早,夙丹宸悄悄起身,抱起自己的衣物猫着腰往外走。

  “殿下要走,不同臣说一声?”

  身后传来淡然如水的声音。

  夙丹宸回过头,兰子卿已坐起身,面容隐在层层叠叠的帘帐后,看不清喜怒。

  “子卿,是我吵醒你了。”

  夙丹宸歉道。

  兰子卿不置可否,淡淡道:“殿下就这般急着回府?”

  “子卿,待云妹妹走了,我再来陪你也不迟。”

  说着,便要开门。

  “陛下欲遣一女前往炎疆和亲,殿下以为,朝乐郡主可是人选?”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室内飘响。

  夙丹宸开门的手僵住,回过头,重重云帘剪出一道淡雅的轮廓。

  “子卿……莫要说笑,那炎疆首领年逾五旬,老得可以做云妹妹的爹。”

  兰子卿静静盯着他,波澜不兴地问:“殿下看臣,像是在说笑?”

  夙丹宸心头一跳,忙回到兰子卿床前,急切地问:“子卿,父皇当真有此意?”

  兰子卿素手一抬,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夙丹宸见了,只得乖乖照做,放下衣物,掀开薄被,重新在他身边躺好。

  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兰子卿。

  兰子卿拨开他额前碎发,在他额前落下轻柔似羽的吻,“陛下确有此意,不过和亲人选尚在商榷。”

  夙丹宸默了默,搂上兰子卿的脖子,喘着热气在他耳旁吐字,“子卿,你万不能让云妹妹前去和亲”

  兰子卿眸色一沉,顺势反拥住他,贴近那张柔软的唇,时轻时重,时亲时咬,反复碾转厮磨。

  望了他一眼后,牙齿一重,那柔软的唇上便现出一个牙印。

  夙丹宸吃痛,只以为自己不辞而别惹恼了他,当下动也不敢动。

  兰子卿舔了舔唇,眼底阴色缓缓散去,显出笑意,朝他暧昧的吹了口气,“好乖。”

  夙丹宸顿时红了耳根。

  “子卿,云妹妹……”

  兰子卿轻轻摇头,“臣明白。”

  夙丹宸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提出回府,乖顺地搂着他,继续睡去。

  兰子卿望着身侧熟睡的俊颜,胸腔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柔情,既温热又甜蜜,似水流一般缓缓流走全身。

  “果真不愧风流子。”

  幽幽叹了口气。

  夙丹宸在相府接连住了三日后,王府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派了小厮阿欢,来请他回府。

  说是云茉三日不见他的踪影,此刻正在王府吵闹不休。

  夙丹宸听后,头皮一麻,收紧了搂在兰子卿腰侧的手,商量般道:“子卿,我若再不回去,云妹妹只怕要掀了我的王府。”

  兰子卿修长的手指竖了三根,淡淡道“三日为期。”

  夙丹宸一愣。

  三日?

  子卿莫不是要他在三日内打发走云妹妹?

  这……怎好。

  但见他好不容易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当下顾不得许多,拼命的点头,跟着又说了一番好话讨得他开颜,随小厮阿欢匆匆离去。

  他走后,兰子卿端着淡淡的微笑,来到案台。

  书一本一本的拿起,又一本一本的放下,却是一字也看不进眼。

  心里燥热地厉害,脑海中全是那人音容样貌。

  兰子卿笑着摇摇头。

  刚刚分别,他已经……思念得紧。

  心下后悔不迭,说什么三日为期,一日尚且嫌多。

  “巫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丞相不好了,巫先生出事了!”

  兰子卿一惊,连忙跑出房门。

  只见梅花树下,巫寒跌坐在地,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僵硬,双手紧紧攥着某样东西。

  素来冷傲的眉眼此刻空洞无神。

  “丞相,巫先生他……”

  兰子卿饶是一贯淡泊,此刻也不免急了,连忙吩咐阿三:“快去请大夫!”

  巫寒无力地摆摆手,“不必了,那不是我的血。”

  短短几个字说出口,好像抽干了他所有力气一般。

  阿三放心不下,还是飞快地往医馆跑去。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兰子卿听到那身血并非源自他时,稍稍松了口气,但见他神色十分不对劲,又提心吊胆起来。

  师兄怎么会染了一身血回来?

  这血若不是师兄的,那又会是何人的血?

  心下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清冷如水的湖蓝色背影。

  兰子卿心头猛地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欲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动也不动地盯着手中一物阵阵失神。

  顺着视线看去,是一册染了血迹的账本。

  “师兄,你拿到账本了!”

  兰子卿失声惊叫。

  巫寒这才有了反应,苍白冰冷的手指极轻极缓地摩挲过古蓝色的账面,眸眼喑哑无光,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半响后,以袖掩面,自言自语似得低喃,嗓音压着浓浓的痛苦。

  “明明知道他的心意……明明知道他是为我来得浔阳……为什么还要说那番话出来伤他的心……为什么不肯珍惜眼前人……”

  一面说,一面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

  “师兄……”

  兰子卿见他抱头痛哭,听他声声诘问,心里十分不好受,张了张口,想要宽慰,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巫寒似乎悲痛过度,墨眸里反而迸出一阵精光,将手里的账本往兰子卿怀中一塞,豁然起身,带着一身斑斑血迹,疯疯癫癫的往门外跑去,同时口中痴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流舟。

  流舟。

  兰子卿拾起掉落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沾惹的尘土,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此次官员买官贩官一案,虽牵扯众多,到底还有漏网之鱼,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便是大学士司马礼。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兰子卿刚刚看罢账本,便听得下人来报,大学士司马礼携三皇子来访。

  来得倒快。

  兰子卿书房摆好香茶,大学士却无闲心品茶,随口寒暄了几句后,直入主题。

  “老夫听闻丞相得到了一样重要的证据,特携宸儿前来恭喜丞相。”

  兰子卿尚未出言,到是夙丹宸抢先问道:“什么证据?”

  兰子卿道:“一本账本。”

  “账本?”

  夙丹宸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回府后,好容易哄得云茉消停下来,安稳入睡,自己还不曾好好休息,便被自家外公强行拉来。

  外公强拉他来相府的目地,竟是祝贺子卿得了一本账本,他不免嘴角抽了抽,“外公,子卿不就得了一本账本,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司马礼心中大为恼火。

  小兔崽子!

  你哪里知道,这本账本能要你外公的命!

  唉。

  怪只怪他一时糊涂,掉进了他人精心布下的陷阱里。

  不过他醒悟的尚不算晚,本打算将计就计,将人拿下,谁知半路跑出一个年轻秀气的男子搅局,害得他功败垂成,身家性命悬在一线!

  若不是自己狠狠刺了那个出来搅局的人一刀,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地下!

  大学士眼中闪过一丝阴色。

  至于带夙丹宸前来,那也是抱着侥幸的心里。

  兰相与宸儿似乎颇有交情,带上他,多一分把握。

  兰子卿将账本卷成一筒,轻轻敲了敲案面,意味深长道:“本相看罢账目,方知此案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司马礼心头重重一跳,手心里冒出冷汗,但他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端得威严,“不知是哪几位大人,如此胆大妄为,丞相万不能放过。”

  兰子卿看了眼夙丹宸,默然片刻后,垂下眼睑,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司马礼,“司马大人自己过目吧。”

  司马礼大吃一惊,没想到兰子卿会这样轻易的把账本给他,连忙接过,快速翻阅了一遍。

  奇怪的是,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见自己的名字。

  司马礼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淡雅出尘的人,一瞬间脑中晃过千万个念头。

  这账本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难道是丞相做了手脚?

  丞相与司马一族素无交情,几次出手相助,却是为何?

  这样想着,心里却是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惭愧的模样,惺惺作态的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漏网之鱼,全是老夫门下学生,老夫实在愧对陛下。”

  兰子卿无心与他虚与,便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司马礼看出兰子卿心情不佳,倒也颇为

  识趣,何况危机已经化解,再待下去也是无益,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告辞离去。

  留下夙丹宸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外公怎么又走了。”

  兰子卿笑笑,并未多语。

  当晚,夙丹宸自然是被兰子卿留在了相府。

  兰子卿哄夙丹宸上床后,自己却没有跟着上床,反而来到烛台前,借着明媚的灯火定定瞧着一张薄纸。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司马礼的大名。

  那张如玉容颜被灯火映染的既恍惚又迷离。

  他当初设下连环计,便是为了挑起晁、司马两族的斗争,削弱两族势力,为太子扫清障碍。

  晁太师果然中计,误以为司马礼设计陷害他,像疯狗一样紧咬着司马一族不放。

  如今两大家族斗得水火不容,正是他顺势铲除司马一族的大好时机,他却……下不了手。

  兰子卿的心徒然发悸。

  他若灭了司马一族,阿宸……该怎么办。

  叫他如何忍心。

  可若不这样做,他怎么对得起太子,怎么对得起师兄。

  再者,太子若察觉自己阳奉阴违,别有异心,岂能放过……自己。

  形色一苦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子卿,天色已晚,还不就寝吗?”

  兰子卿全身一震,醒过神来,柔声应了一句后,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手中薄纸送至烛台。

  缕缕白烟冒出,薄薄纸片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里,缓缓化作灰烬。

  火光在幽深的墨眸中跳了跳,眸底似闪过激烈变化,最后归为一片沉寂。

  兰子卿在烛台枯站半响后,终于动了动身形,来到床前。

  他眸中还未褪去朱色,又深又沉,一片妖色,他便拿这双透着妖异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夙丹宸。

  夙丹宸与他对视,心口不自觉地砰砰乱跳,“子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兰子卿轻轻摇头,覆上他的手,牢牢握住,异常认真地注视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字一句道:“殿下,臣喜欢你。”

  夙丹宸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室内紧接着响起一阵暧昧的喘息声。

  亲吻声啧啧有力,又响又重,像是一方要将另一方拆吃入腹。

  巫寒自那日疯疯癫癫地跑出去后,便再也不见踪影。

  兰子卿放心不下,派了许多家丁出去寻找,一连找了数日,始终不见他的下落。

  与此同时,兰子卿在顺天府伊开堂审理官员买官贩官一案,多亏巫寒拿来的那本账目,他审理起来到未费多少心神,一众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用不了几个时辰,便已结案。

  炀帝听闻涉案官员大多为司马礼门下子徒,大为震怒,刚刚结案便请老学士入宫“喝茶”。

  司马礼出得御书房,脸色极是难看,恰在宫门口,遇见了复职不久的太师晁颂。

  两个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二人针尖对麦芒,互相讥讽得不可开交。

  吵着吵着,二人自然而然便吵到了彼此的外孙头上。

  太子夙玉生性高洁、仪态翩翩,又兼兰芝玉树之容,自然是比那成日里没个正经的三皇子强上许多。

  晁颂抓住这一点,明里暗里好一顿奚落。

  司马礼气得脸色铁青,转念一想,冷笑道:“宸儿性情是顽劣了些,好在有丞相教引,便不劳晁太师诸多费心。”

  晁颂笑不出来了,“司马大人这是何意?”

  司马礼见他变了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圣上已将丞相指为宸儿的太傅,晁太师难道不知?”

  这件事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夙丹宸嘴里得知,原来丞相早已是自己人。

  怪不得丞相会再三出手相助,处处手下留情。

  思至此,大学士只觉神清气爽,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晁太师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将表面功夫做足,“如此说来,老夫倒要祝贺司马大人了。”

  司马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扬的走了。

  晁颂面色沉重地盯着那抹背影。

  怪不得丞相处处维护司马一族,原来如此!

  不好!

  丞相成为了三皇子的太傅,玉儿的太子之位还如何坐得稳!

  不,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之位,只能属于夙玉!

  晁太师的目光,倏地阴狠下来。

  此案过后,司马一族元气大伤,损伤惨重,除了应玄和后来投入门下的宁生,剩下的基本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吏,大学士认识到这一点,一方面紧锣密鼓的拉拢青年才俊,另一方面固本培元,进一步笼络人心。

  头一件事,便是要夙丹宸前往宁府,祝贺宁生得以洗清冤屈。

  夙丹宸刚牵来白马,便被云茉拦下,死活不肯让他出府,说什么他一出了府,便没了人影。

  任夙丹宸好话说尽,云茉依旧态度坚决,直到最后,方娇哼了一声,道:“宸哥哥若想去宁府,除非带我一同前去。”

  便只好带她一同前去了。

  半路上,恰遇上应玄,一问方知,应大人也是要去宁府。

  三人便结伴同去。

  到了宁府,府里的小厮识出夙丹宸与应玄,恭恭敬敬地将三人引到一座地势偏高的凉亭,奉上热茶,道:“我家大人外出访友,即刻便可回府,劳请三位在此小候。”

  应玄轻轻挥手,那小厮便躬身退下。

  是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又因此地地势颇高,从亭外望去,外面金金黄黄的一片,衬上湛蓝辽阔的天穹,风景美不胜收。

  夙丹宸前些日子因为兰子卿,几次辞了应玄的宴,眼下见了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心虚来。

  应玄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端得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笑着同他说趣。

  夙丹宸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大人性情爽朗,落落大方,怎会计较这点小事。

  这样想着,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桃花眼晶晶发亮,端了茶与之对谈。

  他二人聊得正欢,倒把云茉撂在了一旁,朝乐郡主气得跺脚,几次任性地打断两人的谈话。

  她这样娇纵,夙丹宸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责怪自己光顾着和应大夫谈笑,冷落了她,连忙软声赔罪。

  应玄在旁看着,脸色徒然转冷。

  那一双寒眸幽不可测,如山林深处一泉深不见底的潭水。

  潭水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云茉无意中对上应玄那双诡异可怕的眼眸时,唇边的得意顿时僵住,身上泛起了一层接一层的寒栗。

  这个人的眼睛……好可怕。

  死气沉沉、冰冷凌厉,哪里像是活人的眼睛!

  她身子抖得这样厉害,夙丹宸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云妹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

  说罢,逃也似的出亭而去。

  夙丹宸放心不下她,忙要去追,却被应玄拦住。

  他回过头,眨了眨桃花眼,不解地望着应玄。

  应玄已收起了眸底寒意,笑道:“宁府非龙潭虎穴,殿下还怕朝乐群主出事不成?”

  夙丹宸想了想,便又坐了回去。

  云茉跑到亭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夙丹宸追来,心里又气又恼又委屈,重重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夙丹宸与应玄又是一番闲谈,这次没有了云茉的打扰,两人相谈起来甚至欢愉,恰在此时,应玄话锋一转,道:“殿下近来到往相府跑得勤,臣几次提酒拜访,却屡屡扑了个空。”

  他笑着将这一番话讲完,一抹凌寒从眼尾处转瞬即逝。

  “我……”

  夙丹宸却以为他在打趣自己,耳根稍红,不知作何解释。

  好在应玄并未为难他,只摊了摊手,道:“可惜臣府内几坛陈年佳酿,只能自饮自酌了。

  夙丹宸一听“佳酿”,桃花眼亮了亮,笑道:“之前几次是我不好,不如改日我在寻欢楼设下一宴,向应大人赔礼。”

  应玄等得便是他这番话,自然是立即同意了。

  掀过这一页后,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金乌西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夙丹宸猛然意识道,云茉还没有回来。

  本以为她只是下去随意走走,没一会儿便会乖乖回来,没想到过了两个时辰,云妹妹仍不见踪影!

  他再也坐不下去,拉着应玄一同下去找人。

  夜明如洗 ,几粒散发幽幽光芒的星子随意地洒在天角,更衬得夜空熠熠生辉,高阔迷人。

  宁府里外已经掌灯,四处灯火明媚,一片亮堂。

  夙丹宸正要发动府内小厮一同寻找,却见不远处的曲桥上,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缓缓走来。

  夙丹宸不认得这年轻秀弱的男子,却认得他背上的女子。

  “云妹妹,你到哪里去了……你受伤了?”

  云茉被放下来时,腿上一瘸一拐,她轻轻咬了咬唇,冲满脸担忧的夙丹宸道:“我不小心扭伤了脚……多亏了这位公子……”

  娇羞地看了一眼救她的公子,脸上一红,倏地转过了头。

  夙丹宸关心则乱,只顾着问她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全然忽略了她这番变化。

  一旁的公子适时开口:“殿下,朝乐郡主并无大碍。”

  夙丹宸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来人身上。

  不待他出口询问,来人先拱了手,向他施了一礼:“吏部侍郎宁生,见过三殿下。”又向应玄见了一礼,应玄拱手回礼。

  “劳二位久候,宁生实在心愧。”

  夙丹宸倒未放在心上,只是道:“原来你就是宁生,我与应大夫正是来看你的,恭喜你得以洗清罪名。”

  应玄勾了勾唇,没有出言。

  宁生听了这一句,脸色竟黯淡下来,默了片刻,才道:“殿下与应大夫的好意,宁生感激不尽。”

  按理说宁生刚被无罪释放,应当满面春风才是,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面目无光。

  再者,宁府的小厮说他外出访友,即刻便归,可夙丹宸和应玄在凉亭外坐了近一个下午,才等得他回府。

  种种事迹,实在奇怪。

  这若在平常,夙丹宸或许会多嘴问上一句,此刻云茉扭伤了脚,他自然不好多待下去,完成了自家外公交代下的事情,抱起云茉便要告辞。

  应玄自然是随他一同走。

  宁生送他几人出府,走到门口时,云茉突然扯了扯夙丹宸的领口,示意他停一停,夙丹宸果然停了下来。

  云茉透过昏黄的灯影,望向那张秀气洁白的面容,还未出言脸上先泛出一抹红晕,柔声道:“宁大人救护之恩,云茉改日再来登门拜谢。”

  宁生心头一跳,忙道不打紧。

  夙丹宸带了云茉回府,应玄在半路与他分别,出城而去。

  回王府后,夙丹宸立即招来府内的大夫,为云茉诊断。

  大夫因她乃是当朝郡主,不敢有丝毫怠慢,简简单单的一场扭伤,偏偏望闻问切了好半天,才敢动笔写方子。

  府内小厮拿了方子,又是抓药又是煎药,进进出出,好一阵忙活。

  云茉喝了药后,破天荒道:“宸哥哥也折腾累了,回去歇息吧。”

  夙丹宸简直一脸惊喜。

  往常她没有睡下前,哪里肯放他走?

  夙丹宸生怕她反悔,忙道:“那我便不打扰云妹妹歇息,云妹妹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起身便阖了门,往自个儿房间走去。

  这一多事之日,总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