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往地方
“殿下,丞相外出办公去了。”
阿三拿着扫帚,第五次说道。
夙丹宸怔了怔,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清。
那日他挨了板子,被御林卫抬回府,一连躺了三天,伤势方缓一些。
又心念子卿,怎么也等不下去,忍着皮开肉绽的疼痛,不顾老管家的劝告,穿上衣服,直奔相府。
父皇已经同意你做我的太傅,你不必再忧心旁人闲言闲语。
他脸上欣喜还浓,一句话含在口中,只待见了兰子卿,高高兴兴的讲给他听。
谁知,到了相府,一盆冷水便这样淋头浇下。
丞相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我寻他去。
丞相兼任地方考核官一职,前去地方考核官员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他失望的回府,却仍不死心,隔一日便要去相府看一看,说不定哪天子卿便回来了。
时至今日,得来的话,还是一样。
夙丹宸面容黯淡,作势便要往回走。
“殿下”
夙丹宸疑惑的回头。
“丞相临走前说,他会先去福昌郡。”
阿三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说出,他隐隐觉得那日丞相大醉和眼前这个风流皇子有关,所以打心眼里就不希望他再接近丞相,可是近来看他日日来问丞相行踪,似乎很在意丞相似的。
再者,丞相留下句话,必有丞相的用意,他实不能再瞒而不报。
夙丹宸先是一阵迷惘,继而眼中迸发出亮光。
“多谢相告”
“殿下,你别跑……我还有一句话……”
阿三的话还没说完,夙丹宸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他摇摇头。
这个皇子也太一根筋了,已经过了那么多日,丞相只怕早离开福昌郡了,他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去,也不过扑一场空罢了。
阿三拿着扫帚,转身入府,庭院中一缸青莲开得正雅,如同那身青黛衣裳。
丞相会留后招吗。
夙丹宸一回府,直嚷着叫丫鬟收拾他的行装,又吩咐贴身小厮阿欢速备一辆马车。
王府中的奴才丫鬟,乍听此言,个个一头雾水,又不敢上前去问,只得按着吩咐跑进跑出。
“小主子这是做什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夙丹宸耳朵,他头颈一缩,回过身去。
身后,站着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褒在深色长袍中的身躯健朗挺拔,不似寻常枯朽老人。
他便是王府的管家,冯泊。
夙丹宸打起笑意,低低道:“冯伯,我出一趟远门。”
旁人看来或许会奇怪,堂堂一个皇子,做什么还得禀告自家的奴才?
偏偏这个奴才不是一般的奴才。
冯泊六岁时便跟着自己的外公,是司马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再者,别说是他,就连他的母妃,都是眼前这个精瘦的老人看着长大的。
整个王府,他可以谁的话都不听不睬,却不能不听他的话。
“小主子,您的伤得那么重,怎么出得远门。”
“我的伤不碍事。”
冯泊叹了口气,问道:“小主子可是要去找兰相。”
“你知道了?”
夙丹宸一脸惊讶,难道他脸上写着字,说着他要去找子卿?
冯伯鼻息加重,呼出一声短叹。
这段时间,小主子几乎日日往相府跑,回来时总是傻乐。近段时间却不知怎么了,小主子从外面回来,一日比一日郁郁,有时天没亮就跑出去,大晚上又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几日前,竟是叫御
林卫给抬回来,一问,才知道小主子因为兰相惹怒了陛下。
他看不懂小主子对兰相是个什么心思,只知道小主子的一举一动,必然是和兰相有关的。
冯泊浑浊的眼角边闪过一丝无奈。
“外面天大地大,你要去哪里找兰相。”
“相府中的小厮说兰相去了福昌郡,我打算先去哪里。”
“小主子想过没有,万一兰相不在那里,又万一兰相已经走了,那你岂不是扑一场空。”
夙丹宸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冯伯,就算他不在,这福昌郡我也是要去的。不然,我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放不下。”
说话间,已有丫鬟捧着收拾好的细软走出,他接过,又道:“冯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冯泊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喊来门前整理马鞍的阿欢,沉色叮嘱道:“好生伺候殿下,若有闪失,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阿欢吓得成鹌鹑状,连忙指天发誓,一定会照顾好殿下。
夙丹宸本不打算带着阿欢,见此情景,估计若是不带着他,冯泊是万不能让他出门的。
话别了几句,夙丹宸坐上马车,由阿欢驾马,扬尘而去。
冯泊望着马车一点一点消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担忧。
江南一带烟雨蒙蒙,秋风细细。
桑南郡太守躺在虎皮椅上,翘着腿,赏着下方酥人的舞姿。
一旁的侍妾,用柔弱无骨的手拨开一只蜜桔,眼波妩媚的送入太守口中。
太守顺势一带,将貌美的侍妾带入自己怀中。
“大人,讨厌。”
“哦?本大人讨厌?那这样讨不讨厌,哈哈。”
太守的手不规矩的摸着侍妾酥软的腰肢,又咬耳说了几句,惹得侍妾一半儿娇一半儿嗔。
“大人骗奴儿,大人提不上钦差的考核簿,同奴儿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心肝,我何时骗过你,就是因为舍不得你,我才故意在兰相面前表现差些。”
太守搂着美妾,色咪了一张老脸,哄道。
堂下,歌舞升平,暖烟融融。
傻子才会放弃这样的神仙日子,转去京城当个小官。
京官京官,说得好听,天子脚下的日子,能逍遥到哪去?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脑袋便搬了家。
太守此刻如此贬低京官,浑然忘了几日前他是如何低声下气的讨好兰子卿,甚至连贿赂的银两都已备齐,只求簿上有名。
他这种酸葡萄心里,美妾亦不说破,乖巧的偎依在这个年越不惑的老男人身边。太守见此,手上又不安分起来,
“大人,府外有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
衙役捧着精巧的檀木盒,穿过娉婷的舞妓,在台前立住。
太守好事被扰,甚至恼烦。
“什么东西”
“奴才不知,送的人说只有太守大人才能打开来看。”
太守心道,又是哪个人给他送宝贝来了,不过这宝贝可不能乱收,收的东西越贵重,来人求的事便越大。
“呈上来”
太守打开一看,惊的差点摔了檀木盒。
好半会儿,才缓过气。
“送盒子的人在哪?!”
衙役被他突然拨高的声音吓住,结结巴巴道:“就……在府衙门口。”话音未散,太守已像一阵风般刮出。
奇了怪,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太守大人这般惊慌。
衙役和奴儿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不解之色。
桑南太守一路跑到府门外,气都还未理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官桑南太守王全安,见过三殿下。”
说罢,两手高举,恭恭敬敬的将檀木盒奉上。
“你到有眼力。”
夙丹宸接过,打开来。
里面是一只羊脂色的和田玉佩。
他捻着玉穗,将和田玉佩勾起,指腹细细摩挲上面凹凸的痕迹。
是一个‘宸’字。
每位皇子出生,都会得到刻有自己名字的和田玉佩,太子是‘玉’字,他是‘宸’字,九皇弟是‘兮’字,十皇弟则是‘栖’字,十五皇帝是‘祈’字。
他这次出来,有些地方难免要借助地方官,又怕他们认不得他,不肯帮他,故而出此下策。
好在这些没进过京的地方官,全都认得他的玉佩。
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太守见夙丹宸良久没有下文,忖度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殿下亲莅桑南,实乃桑南之荣,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是恕罪,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
夙丹宸收起玉佩,交给阿欢。
太守讪着面容,干笑了两声。
他为官三十载,别的本事没有,拍马溜须的功夫倒是一绝,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如今,见了这位三皇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仔细揣度这突然出现的天之骄子,微丰的唇紧紧抿着,并不见怒意,似乎更像是忧急?又看了一眼,他眼睑处有一圈淡淡的乌青,面容中也是透着显而易见的舟车劳顿。
这下,他更猜不透三皇子了。
他的话猜不透,他的人更是捉摸不透。
你说,好端端一个皇子,放着京城繁华不享,反而山高水远跑到他这等地方。
他这厢正暗自思忖,那厢三皇子的声音又响在空中。
“子卿可在桑南?”
子卿?
这样亲密的称呼叫太守一时未转圜过来,又见三皇子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心中越发的着急。
对了,我怎么忘了,子卿正是钦差大人的名讳。
也就是丞相,兰子卿。
太守忙打着秋千,恭敬道:“回禀殿下,丞相昨日刚刚离开桑南。”
夙丹宸目光顿时灰黯下来。
他又来迟一步。
一路马不停蹄追到福昌郡,得到的却是子卿已经离去的消息,心灰意冷间,却听得福昌郡太守说丞相去了荣禄郡。
满怀希望的追到荣禄郡,又被告之他已前往桑南郡。
这一次,他怕再错过子卿,更是日夜兼程从不停歇。
怎料,还是晚了一步。
“子卿可说他去哪了。”
夙丹宸脸色郁郁。
太守想起丞相临行前所言,拱手道:“丞相说,他将往昀楚。”
那时他还奇怪的紧,丞相何为特意将行踪告诉自己。
现在看来,丞相莫不是想借他的口,将行踪告诉三皇子?
夙丹宸想到自己三次错过兰子卿,咬了咬牙,说道:“王太守,本王想要两匹日行千里的快马,可否方便。”
太守一听,心中大喜。不怕你提要求,就怕你没要求。
“殿下折煞下官了,能为殿下服务,是下官的荣幸。”
说罢,高兴坏了的太守一路跑到马厩,亲自挑马去了。
“殿下万万不可,您的伤怎可骑马!”
阿欢一听自家的主子要骑行,吓得面色惨白。
殿下伤的那么重,却几乎不曾好好将养过,几日来更是日夜兼程,半刻也不曾歇息,便是铁打的人扛不住呀。如今殿下还要骑马,这马鞍那么硬,路又那么颠簸。
天啊。自己光是想想,便觉得可怕!
殿下要是有什么闪失,老管家不得扒他的皮!
阿欢此刻,恨不得太守府中的马,全都暴亡。
可惜事与愿违,太守府里的马,不仅没有暴亡,还匹匹膘肥体壮油光发亮。
夙丹宸飞身上马,屁股刚刚落座,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不必多说,驾—”
说罢,扬鞭策马,狂奔而去。
阿欢不得已,只得上马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