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赠送金牌◎

　　7月14日晴天

　　谢谢你陪我见证这场荣耀。

　　春季开学, 再见已经是高二下学期。

　　各班人员波动，江书妤终于如愿以偿考进一班。

　　得到消息时，向来内敛的江书妤主动抱住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这下, 我妈妈一定会开心的。”

　　她的拥抱, 更像是需要一个倾述对象。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 或许那就是她们勤学苦练的原因之一。

　　开学不久, 进入高考冲刺阶段的程子宜退位，由许嘉时接任学生会会长一职。

　　由于上学期间太忙碌, 两人约在周日交接工作。

　　期间许嘉时接到陶幼心的电话, 探讨的问题却只是发现自己上火, 究竟是因为最近哪顿餐食引起的。

　　办公室很安静, 有时陶幼心声音增大, 程子宜听得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怎么能讨论十分钟之久。

　　“你对她也太上心了, 把人当小孩一样哄，也不嫌麻烦。”程子宜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许嘉时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不麻烦。”

　　“她这样依赖你, 以后怎么办？等你们高中毕业, 就会进入更广阔的世界, 认识更多的人, 到那时她习惯了你的照顾, 又该怎么办？”

　　“这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在程子宜疑惑的目光中, 少年坦然告知，“不是她需要我, 是我需要她。”

　　陶幼心离开许嘉时, 一样有亲人的守护、朋友的陪伴。

　　依赖对方的人, 从来都是许嘉时。

　　三月, 陶幼心成功通过芭蕾舞团考核。

　　四月，许嘉时的外公外婆在附近定居。

　　五月，周澈言报名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原本对他“恨铁不成钢”的班主任再度燃起信心：“你要是能像许嘉时那样进入国家队，我也就不催你考火箭班了。”

　　这学期，周澈言依然扎根三班，班主任终于察觉端倪，不再允许他跟陶幼心做同桌。班主任生怕“早恋”耽搁学习，哪知这小子转头就告诉他要参加数学竞赛，如果成功通过决赛进入国家集训队，即可获得保送资格，待在哪个班都无所谓。

　　周澈言点头应付老师，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连他参加竞赛，也要被拿去跟许嘉时作比较，许嘉时高一入选APhO，今年即将参加IPhO，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比许嘉时晚了一步。

　　周澈言返回教室，路过陶幼心座位时，忽然被女孩拦住：“周澈言，听说你要去参加数学竞赛呀？”

　　他侧头，撞进那双明亮的眼睛：“对。”

　　江书妤走后，跟陶幼心最熟的人就变成了周澈言，因为两人曾经做过两学期的同桌，相处时间最长。

　　陶幼心只感觉身边全是人才，发自内心的佩服：“你们都好厉害，许嘉时七月份也要去参加物理竞赛。”

　　去年许嘉时以第七名成绩入选亚奥赛获得金牌，又经过一年的学习，在集训队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即将代表国家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同样的话，她也说给许嘉时听：“你知道吗？周澈言要参加数学竞赛诶。”

　　“你什么时候对竞赛感兴趣了？”弦外之音是，什么时候考试关注周澈言了。

　　陶幼心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啊。”

　　身边有个高一就拿竞赛金牌的卷王，想不关注都难。

　　看着周围的小伙伴奋斗出的成绩，陶幼心回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活，好像闲人摸鱼。

　　“严重偏科的书妤考进一班，周澈言参加数学竞赛，你拿物理金牌……”她故作夸张地仰起脑袋，长叹口气，“你们这样显得我很笨。”

　　许嘉时伸手，拖着她后脑勺将人扶正：“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

　　“啊？什么？”沉浸在“哀伤”中的陶幼心没有听清。

　　“咳。”许嘉时清嗓整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也很聪明。”

　　陶幼心扭头：“你刚刚说的不是这句。”

　　他反问：“那我说的什么？”

　　陶幼心重申：“我就是没听清楚才问的啊。”

　　许嘉时：“那你为什么不信？”

　　“我是笨不是耳聋好吧！”明显字数都不一样。

　　六月，当高三学子紧张奔赴考场的时候，许嘉时已经跟来自其他城市的四名参赛选手组成五人队，在赛前进行实验和理论方面的培训。

　　许嘉时是小组里唯一的高二学生，其余四名同学皆是高三生。

　　以成绩第一入选的是名女生，叫做卢弯月。

　　他们是为国家荣誉而战的队友，也是个人意义上的对手。

　　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于7月7日开幕，彼时陶幼心正坐在教室进行期末考试。

　　每一堂考试结束，她都在心里默念：“快考完，快考完。”

　　爸妈已经答应，等她考完就送她去机场，飞国外看比赛。

　　曲七七听闻这个消息：“心心，你是要出国去玩吗？”

　　陶幼心：“去看许嘉时比赛。”

　　“说起这个比赛，我那天刚好刷到相关视频，好像每一届咱们国家都能拿很多金牌，如果这次许嘉时拿个国际奖回来，咱们学校不得不得挂横幅庆祝三天三夜。”

　　陶幼心掐指一算：“到时候都放假了。”

　　曲七七改口：“那就挂到开学，还要在开学典礼上公开表扬。”

　　陶幼心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校长的位置你来坐。”

　　曲七七摇头叹气：“这个真坐不了。”

　　二人哈哈大笑。

　　考试结束那天，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

　　陶幼心迫不及待跑回家，跟还没下班的父母和远在国外的许妈妈打电话：“爸妈，我考完了。”

　　“欢欢阿姨，我考完了！”

　　陶爸陶妈送她去机场，许父和许妈妈在落地时接应。

　　两家人都很宝贝这个女孩，这又是她第一次独自坐飞机，除了飞行的时间，几乎全程保持联系。

　　陶幼心比他们想象中勇敢，面对陌生环境并不害怕，擅长的英语也在这时候发挥最大作用。

　　因为在电话里及时沟通方位，陶幼心精准地找到接机位置，遥遥朝他们招手。

　　她拖着小行李箱飞奔过去，许父接过箱子，许妈妈揽着她，关怀关切地询问这一路经历：“心心，累不累？”

　　陶幼心摇了摇头：“坐我旁边的是个年轻姐姐，我跟她一起玩桌游，后面困了，又在飞机上睡了好久。”

　　所以她现在神采奕奕，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

　　许妈妈笑着摸摸她脑袋，边走边问：“考试怎么样？”

　　“一想到嘉时哥要参加国际竞赛，我期末考的时候完全不紧张了。”两者简直没有可比性。

　　预约的车提前到达，许妈妈陪她坐在后排：“我们先去酒店，等嘉时比赛结束，再带你们出去玩。”

　　女孩挺直脊背，一脸正色地声明：“欢欢阿姨，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看嘉时哥哥拿金牌的。”

　　故作严肃的模样逗得许妈妈忍俊不禁，轻轻捏她脸蛋：“就你嘴甜。”

　　他们提前过来，实际无法跟许嘉时见面，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IPhO于7月14日落下帷幕，闭幕式当天，陶幼心陪同许家父母以家属身份坐在观众席上，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布。

　　大屏幕上显示出实验考试和理论的统计结果，许嘉时获得最佳总成绩奖和最佳实验奖，拿下双项第一。

　　同组的卢弯月获得最佳理论奖。

　　中国队五人小组更是取得全金佳绩，以团队第一名的成绩胜出。

　　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世界的舞台上闪耀，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勇夺金牌，为祖国争光。

　　观众席上的陶幼心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她只能跟许妈妈互相抓住对方的手，克制内心涌动的激情。

　　世界级的金牌，作为亲人和朋友的他们怎能不骄傲！

　　许家夫妻以家长身份跟竞赛组联系，碰面的那刻，陶幼心还是没能按捺住，拿着鲜花冲上去，单手搂住少年的脖颈，在他耳边尖叫：“许嘉时，你太棒了！”

　　领奖台上那个持重端正的少年，唯独在此时流露出微笑，缓缓伸手揽住女孩后背，也不觉得她聒噪。

　　“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了，金牌诶。”短暂的拥抱后，陶幼心从他怀里退出，将鲜花递过去，得空的双手拿起他挂在身前的金牌左看右看。

　　许嘉时低头：“取下来。”

　　陶幼心照做，帮他取下来，双手拎着红色奖牌吊带等他接下来的吩咐，却听到对方说：“喜欢就拿着玩吧。”

　　“这我可不敢。”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得拿回家供起来。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陶幼心踮脚把金牌给他戴了回去。

　　向来不露声色的许父有片刻失神，这一幕仿佛让他看到曾经的自己，不由得伸手揽住了身旁的妻子。

　　教练通知许嘉时参加晚上的庆功宴，三人陪他一起前往酒店。

　　庆功宴上不止五位组员跟教练，家属不便同席，他们就在隔壁找了包间休息。

　　许妈妈跟许嘉时的外公外婆视频通话，陶幼心也带着这个好消息走遍各大朋友群。

　　途中，她收到许嘉时发来的信息。

　　陶幼心站起身：“许叔叔，欢欢阿姨，嘉时哥给我发消息了，我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对于儿子双标的行为，许家夫妻俩已经习以为常。

　　拉开门，陶幼心扭头就看到倚在墙边的少年。

　　“你们庆功宴结束了吗？”

　　“没，出来透透气。”

　　那些人世故圆滑，说话都很官方，听来听去都是同样的意思。

　　陶幼心前一秒还说他特立独行，转头就撞见许嘉时同组的队员从另一边走出来。

　　卢弯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她在许嘉时之前就去了卫生间，只因为不想立刻回去，才随机换了条道。

　　看到许嘉时旁边的陌生面孔，卢弯月打量两眼，盯着两人手上戴着同款的贝壳手链：“这是你女朋友？”

　　因为之前训练和参加比赛要做实验，他们没有佩戴任何饰品，比赛结束后，许嘉时手腕上才出现黑色手绳，所以格外明显。

　　“不是。”

　　现在还不是。

　　“不是。”

　　这样的问题，陶幼心听过很多次，也否认过很多次。

　　二人异口同声，卢弯月比手势表示了解：“外面夜景好像不错，你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许嘉时看向陶幼心，陶幼心点点头，三人变成同行。

　　卢弯月还惦记着竞赛成绩：“没想到这次输给你了。”

　　当初她是集训队第一，如今许嘉时的总分已经反超所有人。

　　名列国家集训队前五的实力都相差无几，稳定的心态和临场发挥才是取胜关键。

　　卢弯月谈论起实验赛题：“力学实验那道考题……”

　　他们聊的物理专业知识对陶幼心来说已经超纲，明明都是学过的物理术语，所有文字符号拼凑到一起就令她头痛不已。

　　简直愧为理科生。

　　早知道就不看这什么破夜景了。

　　但她此刻，还得借拍摄夜景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陶幼心举起手机拍照，从左边走到右边，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许嘉时回头，发现女孩站在角落，抬头仰望着星空，屏幕发光的手机垂在手边，分明对拍摄没有兴趣。

　　“抱歉。”他直接打断了卢弯月兴致勃勃的物理探讨话题，转身朝陶幼心走去。

　　走近了，女孩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仍然注视着天空，他问：“星星好看吗？”

　　陶幼心回了一句：“星星没有物理好看。”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比。

　　他读懂了女孩的小脾气，正要哄人，却听到她问：“许嘉时，我们擅长的领域截然不同，以后会不会更加没有共同话题？”

　　“从小到大，我们擅长的就不一样。”言下之意，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共同话题。

　　“但我们之后，无法见面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小时候每天腻在一起，长大却要逐渐分离。

　　他们站在高处眺望远方。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被灯光笼罩，层层叠叠的建筑构建出一座华丽的城堡。

　　他知道陶幼心在担心什么，因为习惯了长期的陪伴，所以难以割舍。

　　“其实……”他注视着女孩眼睛，差点就要道出心底的情愫。

　　女孩扑哧一笑，终究是忍不住打断了他：“好啦，逗你的。”

　　“我是那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悲春伤秋的人吗？从小到大的朋友拿了国际金牌欸，光是这件事就够我吹一辈子。”

　　“许嘉时，你要站得越来越高，拿更多的金牌！”

　　许嘉时豁然一笑：“谢谢你。”

　　“啊？”双手合十憧憬着未来的陶幼心没转过弯。

　　这一次，他亲手摘下金牌，戴在了陶幼心身上：“谢谢你陪我见证这场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