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四人正是前?些日子, 他二人去清风书院是遇着的那几个纨绔子弟。
自打那日周梨提醒过马车上的‘钟’字后,白亦初也是暗地里去访了出来,这?四个纨绔究竟是谁家养出来的不孝子。
那马车的主人家, 正是这城中福满酒楼当?家的儿子,叫钟易光,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但人德性不配名。
但马车虽是他家的,可在这?个小团体中,却是身份地位最?低下的,只因其他三人,要么家中有近亲属在朝为官,不然便是官宦之子,唯独他一商户小儿, 与之格格不入。
所以为了融入那三人的团体, 他也是煞费了苦心,平日里不但要给这?些公子哥儿们提供银两?花销,整日专门为他们寻乐子,有时候遇着他们不悦不欢喜,还要被马上几句,有时候还会挨巴掌。
但对他钟家来说?,这?似乎也是值得的, 毕竟那钟掌柜时常与旁人挂在嘴上说?, 他儿子与同知家的儿子是知己好?友,与余大人的侄儿又?十分交好?,连带着汤家的小少爷, 也和他儿子有所来往。
也是为了这?一份虚荣,钟掌柜在儿子伸手要钱财之际, 是一点也不小气抠门,就为了儿子能讨好?这?群公子哥,他脸色有光。
那余致远的叔叔是知府大人的属官,虽是小小的一个经历,正七品下不入流,可因替知府大人公孙曜掌管着各类文书奏章,时常走在一处,与那公孙曜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因此也是有得意的本钱。
他见屏儿白着一张脸,躲来躲去,有趣极了,只一把粗鲁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周秀珠,换上一张淫邪面目:“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呢?”
杜屏儿见周秀珠被推,急得不行,偏她又?没法出声,只能跑过来扶周秀珠。
却也正是这?当?头,叫那吴同知家的庶子吴覆海一把捉住了袖子,“呀,妹妹可别摔了去,不然哥哥我可是心疼。”
杜屏儿却被他此举吓得一个跄踉,直径摔在了地上,几人便欺身上去,吓得杜屏儿双手乱挥,两?脚疯狂踢踹。
那上京有着当?官亲戚的汤承业见此也凑了过去,唯独钟易光站在旁边朝人打听杜屏儿的来路。
得知是个哑女,家中又?没有什么显赫之人,眼?里闪过几丝阴霾冷意,随即笑?着走上前?朝三人道:“致远兄,不过区区一个哑女罢了,咱们带到马车里玩儿吧。”
他家这?马车,是他爹专门为了取乐这?些公子哥所造的。为此连车夫都不要,自己亲自驾车,也不带什么小厮书童。
他一说?玩儿,几个小畜生顿时也是心领神会,立马就捉住吓软了的杜屏儿,要往马车里去。
周秀珠忽然被推,摔了个猝不及防,见杜屏儿为了扶自己,反而叫这?几个浪荡公子调戏,急得忙爬起身来。听到他们的话,晓得这?几个浪荡子不会做什么体面事?情,脸色一时青白交替,什么也顾不得了,抓起那柜台上针线篓子里的针线,也不管扎着了谁,逮着谁就扎谁!
那些个公子哥儿们,哪里受过这?种痛楚,顿时疼得破口大骂起来,自是放了杜屏
儿,全都齐齐朝周秀珠动起手来。
好?在这?周秀珠和杜屏儿的铺子虽然才支起来没几日,但因早前?翻修的时候,她二人也同白亦初来过几回,四下邻里也都见过,晓得她们家就住在另外一条街周记,也吃过他们送的正常咸味的卤菜,自然是将这?份心意记着的。
如今虽也惧怕这?些个纨绔子弟,但一想到这?城中知府大人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便有那胆子大的,使唤了自家小厮去隔壁街上的周记通知。
那在铺子里给人切菜的柳小八一听,立即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朝客人道了一声抱歉,便马上扯着嗓子朝后堂喊:“阿初阿梨,姐姐她们那头出事?了!”
说?罢,自己也顾不得解开身上的围裙袖套,便直径朝着绣铺那边跑去了。
里头的众人闻言,很?快就赶了出来,铺子来不及关,只叫莫元夕在这?里瞧着,周梨一行人只赶紧赶过去。
等?周梨他们到的时候,柳小八已经与那几人扭打在一处,周秀珠头发散乱,身上着了好?几处伤,看得周梨心里顿时来了一阵怒火,再?看到那几张脸后,朝红着眼?睛的白亦初不知说?了什么,她便掉头跑开了。
谁也不晓得她去作甚,元氏也没顾得上问,只想着周梨素来是有主意的,这?会儿忙着扶周秀珠,又?安慰那吓着的屏儿。
而本来处于下风,被那余致远四人压着打的柳小八因为白亦初的加入,战况一下就扭转了局面。
白亦初觉得自己平日里虽不知道什么招式武功,但是真要动手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般,得了周梨的交代后,又?专门挑那些看不到且还不会留下痕迹的地方打。
而自己往他们拳头上凑去的,都是露在外容易造成受伤痕迹的地方。
柳小八不知所以,虽看着这?四人也一副不好?受的样子,但看白亦初更惨,一张脸竟然看不到一寸正常颜色的皮肤了,不禁担心不已,只拼命地挡在白亦初面前?去。
白亦初见柳小八此举,又?感动又?觉得他碍事?,只借着那几个纨绔的力,把柳小八推开,慌乱中,还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手骨给弄脱了骨。
他知道这?样很?痛,但是这?送上门的机会,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了。
他马上就要去武庚书院读书,家里时常顾及不到,所以若是不趁着一次机会就将这?几个小畜生给彻底收拾了,自己如何安心?
所以才想将自己身上的‘伤’弄得更严重些。
终于,在钟易光这?四个纨绔得意洋洋地将皮青脸肿的白亦初二人按在身下时,衙门里来人了。
原来周梨去报了官,他们俩今日从书院回来之际,便听闻知府大人今日在衙门里办公。
周梨对这?位总是被老百姓们歌颂称赞的知府大人充满了希望,所以她直径冲进衙门里去大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两?个守在大门口的衙差被她此举吓了一跳,本瞧着是个小姑娘冲进去,正要给劝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大喊起来。
声音不小,穿透力还挺强,里头的公孙曜一下就听到了。
当?即放下手中公文,只急忙走了出来。
自打他开始治理?这?州府后,有人冲进衙门里喊出人命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如何不重视?
只是没想到出来,却瞧见这?小姑娘略有几分眼?熟,待对上了那双眼?睛,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当?初那镇子上找自己帮忙的周梨啊。
他对于周梨,是有几分赏识的,这?样有主见有聪明的小姑娘,实在太少了。
周梨算是他平生所见第一人。
虽然晓得当?时自己乔装过,这?又?隔了几年,周梨认不出他,但还是十分亲切地走过去,“你别着急,出了什么事?情?走,快去看看!”
周梨自然是没认出眼?前?的这?公孙耀是当?年那个帮自己说?假话的算命先生,只是瞧见了他的官服,晓得他是知府大人,因此也是眼?含泪花哭道:“大人请随民女来,为民女做主伸冤!”
然后她就这?样将知府大人给请到了案发现场。
钟易光几个人此刻将白亦初柳小八按在地上,柳小八虽先过来,但是钟易光他们人多势众,他压根就没怎么得手。
后来白亦初来了,又?是挑拣着看不见的地方打,所以几个人脸上都干干净净。
反观地上的白亦初,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明眼?人一看,就伤了骨头,更不要说?他那满脸青紫,肿得猪头一样的脸了。
可钟易光几人还不晓得知府大人亲自来了,毕竟这?闹市里打架斗殴,围观的人可不少。
而且大家因为碍于他们的几个的身份,却不敢上来劝说?。
他们耳边全是那骚乱吵闹,这?会儿打架又?上了头,如何听得清楚有人说?知府大人来了?
如此,他们自然是没有发现此刻也在人群里的知府大人。
又?说?那吴覆海,他父亲吴同知好?色众所皆知,家中妾室有十房不止,通房无数,更不要说?像是他这?样数不清的庶子庶女了。
反正那吴同知一年的俸禄,压根就养不起这?许多人,因此他们府上都没个仆从。
去往他们那府上的仆从,也是一个当?十二个来用,苦不堪言。
便是这?吴覆海在家中也是分担了许多家务,也只有出了门,旁人不知道他家那种过的什么苦日子,这?才拿他做公子来待。
还有钟易光这?种人傻钱多的。
他算是在家中忍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有耍威风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放过,只骑在白亦初身上,“小狗崽子,也不看看小爷是谁?竟然还敢朝小爷动手!”说?罢,还打算举起拳头,继续捶打白亦初。
一旁的钟易光也附和着,还看朝那如今吓得仍旧面色入土灰的杜屏儿:“还有你这?小哑女,如此不知趣,跟了我们几个吃香喝辣,不比你在这?狗圈都不如的铺子里讨生活要好?么?这?下可好?,还连累了你一家子。”
钟易光说?的时候,还不忘指着余致远,“我们致远兄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真真是个贱命东西!给你福气也不知道要享。”
一旁的余致远和那汤承业,也是口出狂言不断。
如果不是他们要继续打白亦初,铁青着脸的公孙曜是还想再?继续听一听的,他竟然不知,原来自己这?治下官员的儿子们,都比他们的老子要出息!还是他们老子本就如此,所以这?上梁不正下梁也歪!
跟着一起来的余经历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这?余致远是他大哥家的儿子,大哥夫妻都死在了天灾里,唯独剩下这?个独苗苗,母亲如何也要叫自己好?生教养。
为此,他也是托了关系,让余致远进了那清风书院,只盼望着他勤奋发图,将来出人头地。
他自觉每逢余致远回来,自己也问了功课,虽不如自己所预想的好?,但也没有那样差,行为举止也是端正的。
却不想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原是这?番做派!
“孽障东西!”余经历这?会儿见公孙曜不再?阻拦衙差们,只赶紧夺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余致远的脸上,直直给气得哭了起来,“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余致远刚才一直挨白亦初的打,这?会儿才有些翻身把歌唱的感觉,哪里晓得猛地遭了这?么一个大大的耳光,正要出口责骂哪里来的小人,不想下一瞬就听到叔父的声音,一时吓得他浑身无力,急急忙忙从柳小八身上下来,结结巴巴地叫道:“叔…叔…”
只是话未说?出口,又?挨了一巴掌。
其他众人也发现了官府来人,他们都是认识公孙曜的。
虽说?公孙曜是一州之主,按理?他们这?些小娃娃是见不着的,但因当?初天灾接疫情,公孙曜脱下了官服,和老百姓们一起在这?城中来来回回救人。
如此,自然也都见过了。
所以当?看到公孙曜时候,都被吓得软了骨头。
周梨早就到她姐姐身边去,见着她姐姐一个女人,竟然叫那几个小畜生伤成这?样,还有白亦初已经断了的手,只与元氏杜屏儿一起朝
公孙曜齐齐跪下来,“求大人替民女/民妇做主啊!”
那杜屏儿不会说?话,祸又?是由着她而起,这?会儿只能拼命地在地上磕头。
公孙曜见此一幕,却是心中有愧,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明镜高悬四个字,殊不知却是浮云遮眼?,让这?样的案子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官府衙门离此处,不过堪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的。
可是这?几个……他看了看还在教育侄儿的余经历,冷冷道:“来人,将这?几个小贼子给绑了!押走!”
又?让叫人抬起白亦初和伤势严重的柳小八,回头言语温和地同周梨和元氏承诺:“你们快起来。今日,本宫必然还你们一个公道。”又?因杜屏儿和周秀珠是受害者,一并去了衙门里。
那头衙门里的大夫已经早等?着,替他们看伤也验伤。
而最?终的验伤结果,钟易光四人都不过些轻微的皮外伤,甚至都不如周秀珠的严重。
更不要说?是柳小八和折了手骨的白亦初了。
加上他们调戏民女在先,又?动手打了周秀珠一介女流,如此卑劣手段,一个个先挨了一顿板子。
至于白亦初和柳小八,护家中亲人,却又?因顾忌这?些人的身份,不敢下手,反而身遭重伤。
所以这?几人数罪并罚,不但如此,除去蹲一阵大狱不说?,还要赔偿周梨家的各种损失以及大家的医药费等?。
没有人敢说?一声不公平,那闻讯而来的吴同知瞧着这?个不怎么面熟的儿子,自然也不吱声。其实他官阶品阶并不低,但他儿子太多,送了好?几个去清风书院,一个不成器还有二个,更不要说?在上京岳家,还有出息的嫡子呢!
而且也惹不起公孙曜啊。
他的身后,更还有个公孙家。
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庶子去跟公孙曜生了嫌隙,于是他与那汤家一般,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那钟易光的身上,觉得必然是这?个商户之子将他们给带坏了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在周梨他们得以回家继续养伤看病后,又?有不少平日里受了他们苦楚的人来衙门口喊冤。
那钟家提供的马车,竟是内中大有玄机,难怪他们想将那杜屏儿带到马车上去,原来此前?便有许多小姑娘家这?样遭了秧。
而马车是钟家提供的,还在想着自己的儿子和几位官老爷家的儿子一起进了大狱,只要自己肯出钱,叫公子们在里头住好?了,几位老爷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诚心,只怕到时候自己也能同们有个八拜之交的缘份。
却不晓得,本来大家就怨恨他,只觉得是他钟家的儿子教坏了自家的子弟,却不想如今钟掌柜提供的马车被爆出事?,其他人对他就更怨恨了。
不过这?些个后续,周梨他们可不知道,自打县老爷叫他们先回家养伤,又?当?场将各家的赔赏银子交由她和元氏,便准许他们离开了。
他们自然是不晓得。
这?会儿周梨只满眼?泪光,心疼地看着她姐姐一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个小畜生如此歹毒卑劣。
又?怪自己那月事?来的不凑巧,把收拾这?几个小畜生的事?情给耽误了。
周秀珠见她哭,却是私底下偷偷同她说?,“阿梨,姐姐实在是个没用的人,那日听说?你们叫人欺负,我却是一点公道也不能替你讨回来。”
今日她自然也是竭力保护杜屏儿的,但也认识几个字的她看到了那马车上的钟字后,觉得这?马车也像极了周梨描述的那样华贵又?宽大,便料想莫不是就这?几个浪荡子险些撞了阿梨。
但她当?时的想法是,最?好?叫这?几个人把自己打死,这?样他们就犯了杀人的罪,知府大人是个晴天老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过眼?下她可不敢将这?真实想法和周梨说?,只道:“我猜出是他们几个险些撞了你和阿初,我就想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哪怕只能刺他们几针也行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超了她的预料,妹妹聪明,晓得直接去衙门里报官,大家虽都受了些伤,但是那几个纨绔浪荡子更惨,还赔了自家不少银子,数样赔偿加起来,有一百八十多两?呢!
于是又?忍不住夸赞,不顾那脸上的伤,还笑?道:“咱们真真是命好?,遇着了这?样一个好?官,这?点伤赚这?许多银子,值得了。”
周梨却见她满身的伤,还不知道要养多久呢!心里难受不已,“你还笑?得出来?那泼天的富贵,都不如你们的身体重要,更不要提这?点毛毛银子。”
大夫叮嘱要多让伤者休息,她也没再?打扰周秀珠,只叫她好?生休息,自己去看了小八和白亦初。
只是看到白亦初的时候,只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竟然顶着一张猪头脸在收拾行李,不免是十分诧异:“你明日要去书院?”
白亦初将自己接回去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人多一直没顾得上同你说?,我自己卸下的,疼是疼了一点,但按回去就没事?了,脸上这?些也是皮外伤,不打紧。”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耽误了读书的事?情。
在和那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一处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了那个李司夜的名字,现在他很?确定?,这?个人大抵是真存在的。
而且自己失忆前?,必然知晓这?个人。
所以他要抓紧读书,今年的秋闱恐怕是真的来不及了,也就三个多月,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因此是一点时间也不敢耽误掉。
周梨却看着他那手,心疼得要死,“我叫你作假,也没叫你这?样冒险,还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慈手软了,那几个畜牲我看好?端端的。”
不想白亦初却是眼?角飞扬,得意地笑?道:“等?着吧,明日开始有的他们疼。”届时又?在那牢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梨半信半疑,但还是希望他将伤养好?了再?去。
又?说?起杜屏儿,她虽也是有几分好?样貌,但比起莫元夕,究竟是失了几分颜色的,虽然还没彻底长?开,但莫元夕性子泼辣得很?,因此她有时候在铺子里叫人出言不逊,她都是直接给骂回去。
这?铺子还没开多久,客人就给她起了个叫小辣椒的外号,只说?她与那蜀中女子一般,是个厉害角色。
对比起她,杜屏儿胆子小又?不能开口言语,的确一看就是谁都能薅一把的小白菜。
周梨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的,不免是叹起气来,“今天的事?情,屏儿姐吓得不轻,往后只怕是再?也不敢到铺子里去露面了。”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周秀珠好?起来,周秀珠一个人去铺子里就是了。
问题是,杜屏儿如今觉得对不起大家,只因她害得一家子都进了衙门,虽是赔了银钱,也将那些纨绔送去了大牢里。可大家却因她的缘故,几乎都受了伤。
如今两?头的铺子还为此歇了门。
明明她是受害者,可是她却将所有的过错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周梨实在担心她把自己憋出病来。
又?想起如今杜仪在外头生死不知,杜家就剩下她这?么一个独苗苗,可断然不能出事?。
白亦初闻言也有些发愁,“实在不行,叫她多看些书吧。既然表哥识字,她多半也是认识一些的。”
周梨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白亦初一说?,“我去问她。”
白亦初正怕周梨继续劝自己晚些入学?呢!如今见她关注杜屏儿的事?,只巴不得她快走,忙给送出房,“去吧,好?好?开解她,叫她莫要自责,别为此落下了心病。”
周梨应着,没发现白亦初忽然这?么积极,只到了对面的厢房里,敲了两?声,见里头的杜屏儿没动静,便推门进去。
果然见她坐在床前?发呆,眼?睛红汪汪的。
看到周梨,更是满脸的愧色。
“我便晓得,你必然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要搞清楚,你也是受害者啊。”周梨有些苦恼,心想若是杜屏儿能说?话就好?了。
心里有什么不快,那说?出来就好?了。
如今见她也没法回应自己,只叹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改明儿我去书斋给你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吧,换一换心情也好?。”
杜屏儿却摆着手,似在拒绝周梨,她不识字,看不懂。
不想周梨却忽然说?道:“别装了,表哥都认字,他的性子,肯定?也会教给你,你怎么可能不识字。”
于是果然在杜屏儿眼?里看到了震惊,随后垂下了头,算是默认了此事?。
也正是被揭穿了识字的事?情,她拉起周梨的手,在周梨手心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周梨可一点因为她果然识字的欢喜都没有,反而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再?次强调道:“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杀千刀的。你若再?这?样,我是不愿意理?你了。还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嘛,相互保护是里所以当?的,你为何会有心理?负担?难不成若是姐姐被人如此对待,你不会去帮忙?”
杜屏儿连忙摇头,她肯定?会的。周家姐妹对他们兄妹那样好?,她怎么可能不会上去帮忙?
就是付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周梨见此,“那不就得了,所以你在这?里愧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去教素素女红。”
上户头的时候,青苗和小树都改了姓氏。
两?人还另外有了大名,青苗叫周若素,小树儿改成周安之。
周秀珠觉得改了名字改了姓,那也是彻彻底底和从前?切断了,因此大家也都在试着叫他们的新名字。
杜屏儿听了,连连点头,马上就起身收拾自己的针线筐,准备去找周若素。
周梨见此,觉得自己得给她找些事?情做,人一忙起来,哪里有空去伤春悲秋呢?
就不给她自责的时间,白天叫她干活,累狠了晚上倒头就睡,哪里有功夫瞎想?
这?样一想,当?下便去同莫元夕和元氏说?,只叫她俩将照顾柳小八和姐姐的事?情都让给杜屏儿。
两?人自然是拒绝了,只道:“她才被吓着,该好?生休息才是,怎你还这?样没情义,让她去照顾人。”
于是周梨一番解释,两?人听罢,略一想,觉得果然是可行。又?见误会了周梨一回,好?言好?语好?阿梨地哄了一回。
如此,她二人真是将照顾伤者的事?撒手。
而翌日,原本定?好?了柳小八一起送白亦初上书院去的,可柳小八那副样子,他又?没白亦初这?好?身体,昨日也是结结实实挨了打的,可不像是白亦初一样,晓得躲开,就留了些明显的地方给钟易光他们。
所以还是只有周梨送白亦初去书院,小狮子早就等?着了,只是看到猪头一般的白亦初,硬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声小气地问,“你,你是阿初同窗么?”
白亦初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猪头’,“除了我,还能有谁?”一面问周梨要不要进去找书?
周梨摇了摇头,家里还一堆事?呢!“最?近怕是没空,过一阵子,或者是你沐休的时候帮我带几本有意思的。”
然后就同白亦初挥手告别。
她匆匆穿过那些狭窄巷道,这?会儿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了,好?生热闹。她想着正好?都来北市了,这?头的菜比他们南市的便宜多了,于是便想着不如顺道买菜回去。
寻到了这?边的菜场,只见密密麻麻的菜摊,卖的也是五花八门,又?因这?边靠着河,鱼虾不少,还都活蹦乱跳的。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该拿个鱼篓的,最?起码带个篮子也好?啊。又?见自己已经买的几样肉,这?提着回南市太费劲了,街上人又?多,若擦脏了人家衣裳不好?说?。
便决定?咬牙买个篮子。
然后买篮子的时候听人说?起那福满酒楼,昨晚就叫人查封了,说?是里头吃出了脏东西,因此被勒令关门了。她一听,这?不是那钟易光家的酒楼么?可不就是靠着这?酒楼里赚来的钱,那钟易光才和那几个官宦子弟为非作歹的。
于是连忙凑近了些,“这?位婶子,好?端端的,怎就查封了?那也算得上是城中老字号了。”
菜场里多的是各家的老妈子,嘴巴碎消息来路还快。
马上就有热心的知情大娘回了她的话,“呀,小妹子你不晓得,这?钟家得罪人了。”一面朝众人问:“昨儿那桩案子你们晓得不?调戏人家小姑娘,却不料人家里虽没个正经当?家的,但女人小孩都是血性的,直接就来帮忙,那地儿离衙门多近啊,咱们这?公孙青天又?正好?在衙门里,叫遇着了个正着。”
不过她说?到这?里,那眉眼?里满是一副自己掌握了第一手情报的得意之色,绘声绘色地说?着:“我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侄儿,听他说?啊,昨日那案子回来又?审,听说?后来有好?些人来状告,里面还牵扯了人命,有姑娘在他们失了青白,跳河没了。”
这?犯了人命官司,只怕不是关一阵子赔几个钱那样简单了。
周梨昨日回家后,都顾着家里,哪里晓得竟然还有番外篇。
只听有人说?,那些公子哥儿们,家里可不敢责怪天面无私判了案的知府大人,所以只能拿这?钟家出气,一致觉得都是钟家的那个儿子连累了大家。
又?说?起那马车里的玩意儿,都叫人脸红,还因周梨年纪小,几个老婆娘家她赶开,不许她再?听。
周梨终究是没听到,但也有些后怕,怎么也没想到,那几个十几岁的纨绔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明明他们也还是孩子。
若是昨日姐姐不拦,屏儿岂不是也?对不起杜仪的托付是小,问题是屏儿的命难保啊!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只赶紧朝家里去。
钟家遭了报复,这?让她也有点担心,那些人家会不会把自己家也列入在册呢?不过转头又?一想,只怕这?风浪尖上,那些人家应该不会这?么蠢,往刀口上撞吧?
不然自家真出事?,不是明摆着对知府大人的判决不服么?
想到这?里,她又?松了一口气。
从北市回南城这?一路上,没少听到关于钟家的事?情和昨日的案子。
如果不爆出后面那些,就自家那点事?,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不过说?到底,都是那几人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视律例为无物?,活该!
果然,她回到家中,大家已经知晓了,少不得也是后怕一回。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梨也是事?事?小心,连铺子也先关了一几天。
等?过了七日一到,白亦初立马就回家来了,也晓得了那钟家福满酒楼已经开不下去的事?情。
他脸上的青肿好?转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印记,周梨觉得才问了他一些关于书院和他同窗的事?情,就到下午,只得匆匆催促他赶紧回去。
再?晚些,那巷子里全是来来往往的嫖客了。
白亦初万分不舍家中,可是这?些天经过云长?先生的课业熏陶,他的思想是发生了极其大的变化,也更清楚地认知到。
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无用的,想要保护好?这?一家子,最?直接的途经就是好?生读书,挣功名。
比如那公孙大人,钟易光他们流放的秋后斩立决的都有,其中有三个还是官宦子弟,可是哪个敢吱声?
一来除了他自己位高权重,二来更因为他身后有上京的公孙世家。所以白亦初想,自己也要给亲人们做这?样的靠山。
让他们在外不用担心叫人欺凌了去。
转眼?过了半个月,火红六月便过去了大半,那钟家的生意终究是没做出去,但是酒楼也没人敢买,如今钟掌柜只想赶紧换成了现银,快些离开这?芦洲。
不然他这?一层皮,迟早是要被扒完了。
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得罪了几位大人,自己又?不做人,纵容养出那样的儿子来,害了人性命,并不愿意出钱买。
以至于这?价格一低再?低。
这?日许久不见的正方脸忽然找上门来,问起周梨,“那福满酒楼,要不你接了。”
周梨知道,大家都不敢买,价格很?低,但她买来作甚?她可支不起那样大一个摊子。
就给拒绝了。
正方脸如今业务越来越熟了,“除了你,我觉得谁都不敢买了。”
“这?话从何说?起?”周梨不解。
却见正方脸一脸的不悦,“我们也算是老相熟,你居然这?样骗我,难不成怕我沾了你的光不
是?”
周梨就更迷糊了,“什么沾光不沾光,我何曾骗过你什么?”
“你还不承认,咱们知府大人都在外夸你,你说?你若不是同他认识,他怎么唯独夸你一人?”这?是正方脸的大舅兄说?的,他大舅兄又?是从掌柜那里听来的,掌柜自然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周梨闻言,沉默了半天,只得了一句:“咱知府真是好?人。”虽不知道他怎么夸自己的,但在外面提自己一句,别人也晓得他看中自己这?个人,难怪等?了这?么久,没见家里遭报复。
原来是知府大人抬举自己啊。
所以这?知府大人可不就是好?人嘛。
正方脸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只是含蓄了些。便追问道:“你要不要买?我可晓得你手里有钱的,当?初他们几家赔了你们那许多银子,看病可要不得这?么多。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铺子只要八十两?,你买了手里就算自己不做生意,但等?一阵子这?风声过去了,大家将这?事?儿忘记了,那样的好?位置,还怕租不出去么?到时候你就坐着数钱。”
周梨有点动心,居然才八十两?,那可是单铺面就是自家四倍宽,而且整整三层,今年还翻修过,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好?木料。最?要命的后面还有一方院子,虽不如自家这?个宽敞,但也是能住不少人。
“果真就这?点银子?的确是划算。”比自家当?初买这?院子还要便宜八两?,当?时还是那特殊时期,价格便宜呢!
不过终究是钟家铺子,周梨没敢做主,只与正方脸说?道:“这?银子来路你也知道,我得回去问问大家,他们若愿意,我回头找你。”
正方脸一听这?话,周梨有买的意思,那就成了一半。“好?呢!那我等?你好?消息。”说?着拿出自己在路上买的点心,“这?我一点心意,你家中特殊,我也不好?上门拜访。”
周梨自然不愿意接,可正方脸一定?要送,“你别不好?意思,你可是我的福星,若非是你叫我开了张,我只怕到现在还没接单成功呢!”
周梨这?才想起他们那牙行里的其他牙子对他的态度,便问了几句,算是关忧。
正方脸只笑?道:“如今我可不怕他们了,我每月也能卖不少,掌柜已经点头用我,也有自己的熟客,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撬走的。”
周梨,大概就是他的熟客之人了。
于是乎周梨收了他送的点心,道了一句谢,与之告辞。
回家只叫了众人来商量,这?用钟易光他们赔的银子买他家的祖产,这?事?儿解气,大家愿意买。
如此周梨隔日便找了正方脸。
她的本意是过户在周秀珠他们这?些受了伤的名字下,毕竟钱是赔给他们的。只是大家一致觉得,她是家中户主,就记在她名下,反正这?些个生意的事?情,也是由着她做主。
前?几日她也做主,找了隔壁掌柜做中间人,将周秀珠他们的铺面给租了出去,给一对小夫妻卖包子。
至于她家这?边,铺子里虽然狭窄不算宽,但是卖卤菜本就不要多宽敞,也就隔了一边出来,给周秀珠和杜屏儿以后继续做她们的绣活。
这?样人在眼?皮子底下,用柳小八的话说?,什么都不怕,真有人敢如何?他那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福满酒楼换了她做主人,她从那头雅间里挑选了些好?看像样的椅子回来,终于和自家的桌子般配了,然后便给上了锁,贴了一张出租的广告在上头。
一面又?托付正方脸帮忙留意着。
自家就全心全意做这?卤菜生意。
不过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要大富大贵,还得另寻商机。
一日正要收摊,忽一阵雷鸣火闪,湛蓝的天空顷刻间就被那黑压压的乌云给全部遮挡完,不过是周梨收了门口小摊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各家店铺都慌忙关门,生怕那被狂风卷进来的雨将自家铺子里的货物?给打湿。
一时间那街上全都是抱头鼠窜忙着避雨的行人。
原本也要关门的周梨见此,只忙朝街上的人喊,“快些过来避雨!”
雨势很?大,砸在身上皮肉生疼。
这?风雨中,大家是不大能听到她说?什么,只是见着整整一排街上,一眼?望到头,不是已经关了门就是在关门,唯独她这?里还敞开着,还一脸急切地朝大家喊着什么。
于是有人犹豫着,跑了过去。
只是却因自己身上的雨水瞬间将那地面打湿,十分歉意,“对不住了,小周掌柜!”
“不打紧,回头擦一擦就是了。”周梨倒不在乎,左右晚上关门也要拖地一回的。
不然整日做这?卤菜,那汤汁没少撒在地上,若真不管,怕是早就包了几层浆。
接二连三的行人挤进来,原本不算宽敞的铺子里,一下就挤满了人。
好?在这?会儿街上已是不见人影了,那雨太大,屋檐上的积水哗啦啦落下来,与别处的雨水汇聚在一起,好?好?的一条大街,如今倒是更像是一条河。
“好?几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雨了。”有人感慨着。
又?有人说?,这?也实属正常,毕竟去年过年忽然出太阳闹了干旱,后来还下大雪,如今落这?样大的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但是各人眼?里,隐隐都是藏不住的担忧。
这?些人原本在街上,避雨不及,身上早就打湿了。
周梨见此,生怕这?些人感染风寒,但提供干衣裳这?不现实,便让元氏把家里的火盆都给拿了出来,将灶房里的正在卤肉的碳火都给夹了到火盆里给大家取暖。
他们一下拿出这?么多火盆子,家里又?是做卤菜生意的,大家不免是过意不去,“小周掌柜,这?就不必麻烦了,多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卤肉了。”
“生意少做一天不打紧,倒是你们仔细些,别到时候真着凉了,花钱抓药是小,人可不好?受。”她说?着,翻箱倒柜也只找了两?条干净毛巾,只递给众人,“实在对不住,你们将就着些吧。”
避雨的女子几乎都在隔出来的绣铺那头,卤肉摊子这?边,便都是些男子。
莫元夕那里又?煮了些热姜汤送过来,周梨这?给大家递的功夫,方瞧见有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
但是又?不对劲,知府大人?可是知府大人好?像没胡子……而且知府大人还年轻,不可能穿这?种颜色的直裰,只活脱脱就是个老头的装扮样子。
却不晓得知府大人公孙曜酷爱乔装打扮下乡。
当?初可不就是假装算命先生遇着周梨的么。
对方将头上的乌角巾拉了拉,似乎想将半张脸给遮住,一面冲她微微一笑?,似要叫她别吱声。
周梨收起心中的激动,将姜汤递了上去,“您仔细烫了。”然后也如同对方所想,目光没做多停留,继续给下一位递姜汤。
这?一场大雨来得猛烈,好?在下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半个时辰就停了。
可即便如此,这?般强的降水量,还是让街面的积水好?一阵子才全部流完。
只是等?街上积水退去,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大家也不大好?意思在这?里白白躲雨,打湿了人家的铺子不说?,还喝了人家的热姜汤,烤人家的火盆子,耽误了人家明日出摊。
于是过意不去,便在走的时候,买了些卤菜。
手头拮据的,买几两?素菜,手头宽裕的,便买些卤肉。
随着铺子里的客人走完,卤菜也卖了个干净。
那公孙曜也买了几两?,不过他不是缺钱的主儿,吃饭也不是为了吃饱,便买了那正常盐味的。
这?事?儿本没什么,知府大人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尝一尝老百姓的味道。
可没想到公孙曜觉得这?卤味不错,隔三差五便要叫人来帮忙买。
有时候自己还亲自来买。
一次两?次的,叫人撞见了,自然都觉得周记卤味好?,不然知
府大人怎么可能亲自来买呢?所以生意也逐渐就好?起来。
原本一天才能卖完的卤菜,如今一个早上就喊见了底。
于是周梨便开始多准备一些,只是如此一来,那择菜洗肉,家里竟然忙不过来。
毕竟就柳小八莫元夕元氏,在加自己一个人。
而这?样,又?耽误了柳小八在前?头看店。
若素还小,又?正在学?和她娘跟杜屏儿学?女红,偶尔还要看着弟弟安之,也做不得这?些,更何况那灶房里头又?是大锅大灶的,哪里敢叫她到跟前?去。
这?便叫周梨起了雇人的心思。
可这?城里,如今倒是左右邻舍都混熟了,可人家自己生意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帮忙?别的就再?也不认识了。
周梨便琢磨着,得抽个空儿去找正方脸,好?叫他帮自己挑两?个手脚麻利的长?工。
不想这?日天色已经擦黑,忽然来了一个穿着褐色劲装的大汉子,“这?里可是周梨姑娘家中?”
柳小八闻言,见此人面生,口音也非这?芦洲味道,一时心里起了戒备,便么回他,反而问道:“你又?是哪个?找我们姑娘作甚?”
对方一听,松了一口气,“劳烦请周姑娘,我们受姜公子所托,与她送些东西来。”
柳小八本有些后悔自己口风不紧,怎么一不留神就自己承认了这?里是周梨家?万一对方心怀歹心,这?是来踩点呢?不免就慌了神。
不想竟听对方提起姜公子,立即就想到了姜玉阳。这?姜玉阳也算他半个师父,一时激动得脱口问:“可是姜玉阳姜公子?”
“正是。”对方点头。
柳小八见此,哪里还有什么防备之心,只忙道:“你稍等?。”随即只朝后堂门那里吆喝了一声。
不多时,跟着在院子里洗菜的周梨就出来了,“怎了?”
周梨这?会儿还没看到汉子,以为柳小八找自己什么事?情呢!。
但汉子却是见过周梨画像的,如今瞧见了,忙跨上台阶到了铺子里,“周姑娘,在下云众山,乃受姜玉阳姜公子所托,特意为你们从八普县那头送东西前?来。”似怕周梨不信,还拿出姜玉阳的信物?来,然后问起后门所在。
周梨一下就明白过来,是镇子上藏在姐姐家地窖里的粮食。又?见对方拿了姜玉阳的信物?,自然是没有再?怀疑。
当?下将手擦干净,同柳小八交代了一声,直接引云众山去后门。
果不其然,带着云众山认了路,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巷子里就各家后门那几盏小灯,昏昏暗暗的一片。
几匹马拉着车,悄咪咪地进了巷子,等?后门一开,数不尽的粮食便被一一送到家中地窖里。
对方人手四五个,柳小八和元氏跟着帮忙,也是忙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周梨见一个个汗流背夹的,只忙送了凉茶水果,只不过家里没个成年男人招呼,于是便使了些银钱,在隔壁不远处的酒楼里包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那云众山听姜玉阳说?过,如今这?里当?家的是个小姑娘,是个能处的,爱恨分明,有情有义。
他们这?些江湖游侠儿,虽是口袋中不见二两?银,但胸中却有情义重千金,自然是最?喜欢与他们性情相投之人打交道的。
见周梨虽是年纪小,但为人处世是十分不拘小节,如今见粮食搬完,也打算准备走了。毕竟人家中都是女眷居多,他们这?些莽汉长?待不好?。
却不想叫周梨唤住,“实在对不住云大哥你们了,这?千里杳杳路,本就难走,还要你们护住这?许多粮食,一路不晓得是费劲了多少心思,我心中万分过意不去,只不过家中情况特殊,不能在此招待,还望各位大哥海涵。”
说?罢,喊了柳小八过来,“铺子那边一会儿我会关,你领几位大哥去福星酒楼里用点小饭菜。”转头又?问起云众山他们在何处落脚。
云众山自是答了,在北市一处瓦舍与人搭伙,没准还能在那边接一些活,若是周梨有什么事?情,可管叫柳小八去北市那瓦市上寻他们。
只要报了他的名字,好?打听得很?。
周梨闻言,人各有派,也不用自己安排,当?下便细问起这?所护送粮食的辛苦费用。
云众山一听,顿时笑?了,“我也不瞒你,姜公子那边已经打典过,只怕是忘记与周姑娘你提了。不过我云某人也是个仗义的,不赚你二回钱。”然后哈哈笑?着,道谢了周梨的酒菜,便告辞去了。
他们在后头搬粮食,前?头的铺子只叫姐姐一起看着,杜屏儿还不敢到铺子里,忙不过来便叫莫元夕去帮忙。
这?会儿送了云众山一行人,再?三确定?粮食存放好?,这?才叫元氏好?好?休息,自己去同姐姐关了铺子门。
这?样忙碌了一回,因是做气力活,元氏觉得长?久没下地,这?样要力气的活她也生疏了,竟然觉得有些劳累,灶房那头帮忙准备卤菜的事?情,便有些力不从心。
柳小八去给云众山他们作陪,又?不知几时才回来。所以看着井边堆成小山一般没清理?出来的蔬菜和肉类,着力心里下定?了决心,明日一早就去找正方脸。
只是因晚上这?一耽搁,到底没能将菜和肉都清理?出来,导致翌日能卖的卤菜极少。
周梨也一早去了正方脸所在的牙行。
偏不巧,正方脸不在。这?会儿牙行生意已经恢复以往,不似此前?那么繁忙了,几个得空的牙子见了她仿佛见了肉一般,一下全都给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还是曾经讥讽他们和那正方脸的,于是只一一回绝了,这?会儿也不着急,就说?要等?正方脸。
她是正方脸的老客,正方脸的大舅兄是晓得的,但是牙行里没规定?,不能抢客,所以见着那些牙子苍蝇一般朝周梨围过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心里干着急,巴不得自己妹夫快些回来。
如今见周梨竟然一口决然拒绝了旁的牙子,心中不由得松一口气,心想难怪妹夫舍得花钱送周梨些点心。
如今看来,这?点小钱还是使得的。
又?听说?周梨和知府大人有些旧交情,甚至有人怀疑,周梨家莫不是也是上京来的。
于是正好?得空,便走过来与她攀谈几句,得知她想要买人,便笑?道:“那可是赶巧了,昨日我那不成器的妹夫才相中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媳妇,还说?得了空要去问你呢!”
周梨家里情况特殊,的确不可能雇年轻男子。
所以正方脸见着那两?个身材强壮又?勤快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介绍给周梨。
就怕她错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周梨一听,当?即笑?道:“那是想到一块去了,如此我就在这?里安心等?他便是。”
管事?见此,也是叫人上了茶水来,自己一边忙,一边帮忙看着,还是不大放心,生怕周梨叫别的牙子哄了。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正方脸回来了。
见着周梨在这?里等?他,好?不欢喜,“你来正好?,我还琢磨着,等?过了晌午饭,我就抽空去找你呢!”
周梨回着,“我听你大舅兄说?了,你寻了两?个不错的好?帮手。”本想叫正方脸喊带自己去瞧,但见他身后有客人,便又?道:“你快些忙,我等?你些时间了,也不怕这?会儿。”
却不晓得,那个原本没打算和正方脸成交这?单生意的客人见周梨愿意等?正方脸,心想这?正方脸虽是面目不大美观,但人小姑娘愿意在这?里等?他做生意,可见是个实诚不欺诈的。
毕竟做这?行的,哪里有客等?牙子的?那自来的牙子将就客人。
于是便做了决定?,和牙子做这?一单生意。
正方脸如今也是学?精了,很?是擅察言观色的。早就看出来了这?客人没下决心,自己劝了他来店里,本想让大舅兄帮忙说?两?句,没想到这?跨进店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己同周梨说?了这?两?句话,对方就点了头。
心下只欢喜的不行,当?即忙与客人签了契约,风风火火就去衙门,只不过等?一切办妥,又?叫周梨等?了大半个时辰。
这?大热天的,他来来回回跑,头上已经是一大层汗水了,进来顾不得擦,一屁股坐在周梨对面的椅子上倒水喝,“叫你久等?了,这?马上就要晌午,你去我家吃顿便饭,回头咱再?来瞧人。”
周梨本想推辞,可
正方脸一脸的殷切,“你一定?要去,我如今入了这?一行,还是你和阿初小老弟的缘故,我媳妇也时常想见你,你且随我去吧。”
那头他大舅兄也在一旁劝着,“你与他去吧,我那妹妹身体不怎样好?,出不得门,不然早去了你店里道谢了。”
周梨见此,实在是拒绝不得,方应了。就是有些过意不去,“我这?原本是要来麻烦你,如今还要去你家混一顿晌饭,这?多不好?意思。”
何况第一次上人家里去,哪里有空手的道理??便趁着正方脸忙着买零嘴的功夫,去买了些孩子常玩的小玩意儿。
见正方脸这?年纪也不小,怕是儿女都有,只是不晓得有几个,便买了三四样。
反正不费几个钱。
这?会儿买好?,正方脸也买了零嘴回来,瞧见她手里的小玩意儿也没多想。还以为周梨是买给她那侄儿的。
正方脸家并不算远,往那小巷子里走去,倒数第二个门就是了。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听正方脸管她叫娘,周梨便将手里的小玩意儿递过去,“也不知家中孩子多大,随意买了几个不值钱的,老太太莫要嫌弃。”
如今的周梨虽已是十三岁,但因不胖,瞧着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一般。
也正是如此,她时常在外面抛头露面,也无所畏惧。
老太太懵里懵懂地接了那些个小玩具,有些不解地看朝儿子。
正方脸也愣住了,颇有些尴尬地看着周梨笑?道:“我还以为你给你侄儿买的,不然早叫你给退去了。”才说?他是灾后成婚的,官府冰人给介绍的媳妇,因天灾里伤了身子,腿脚不便,媳妇还在养身体,所以没忙着要孩子。
不然就他这?长?相,哪里能取得其牙行管事?的妹妹做媳妇?
老太太听他二人说?话,也晓得了周梨的身份,当?即也亲切地笑?着道谢:“好?孩子,承了你的好?意,我们这?厢谢谢你了。”
然后只忙喊着媳妇来待客,自己捧着那些娃儿家的玩具进屋子里收起来。
而这?会儿,堂屋的帘子叫人从里头打起,周梨听到了一阵木轮子摩擦的轱辘声,便见里头出来一个穿着浅绛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相貌姣好?,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
“芹娘,这?便是周姑娘了。”正方脸高兴地笑?着跑上前?去,只将带回来的零嘴儿都塞给芹娘,又?同周梨介绍起芹娘。
周梨这?会儿才晓得,感情那零嘴儿是买给他媳妇芹娘的,亏得以为他买回来哄孩子呢!
芹娘见他把零嘴都给全塞给自己,脸颊顿时羞红一片,低声责斥,“周姑娘在呢,你怎不招呼人家吃一些。”又?十分不好?意思地看朝周梨解释,“他是个大老粗,你莫要同他计较。”
说?罢,只叫正方脸将零嘴给装了盘子,端到院子里的梨树下,大家一起在这?里吃。
而老太太那头,放好?了周梨送的小玩具,忙去将早准备好?等?儿子回来吃的午饭一一抬出来。
“不晓得这?糊涂人要待客,今日看亏得你了,周姑娘你就将就着些。”老太太万分过意不去,家里吃的简单,儿子攒了两?个钱,都是花在自己和媳妇的身上,家里伙食也就只能是这?般。
两?个荤菜,有一个炒蛋,明显是才加的。
周梨却已经十分高兴,与老太太回了话,叫她快些一起坐下,倒也不拘谨。
一餐饭下来,周梨总算晓得管事?为何愿意帮正方脸这?个相貌不大端正的妹夫了,他对芹娘是好?得没话说?,一头还能照顾着他母亲。
使得婆媳俩和睦得像极了母女一般。
这?般真心待人,相貌虽是丑陋,但因为人谦虚和善,硬生生给看顺眼?了。
就像是自己,那么多牙子,自己就信他一人一样。
吃过了饭,因正方脸还要忙正事?,也没在这?头多待,但趁着他去洗碗的功夫,周梨和他老娘媳妇也聊了一会儿。
才晓得这?正方脸是个勤快人,家里的家务,他是抽空也要跟着做一二,媳妇那里又?照顾得周到。
也是他从中调和,原本出身不错,且相貌好?的芹娘,如今不但不觉得他相貌丑陋,反而觉得自己嫁对了人,相公待她好?,婆婆对她又?如同亲女儿,连她娘家人都没二话说?。
而正方脸的老娘觉得,芹娘虽腿脚不便,但自己儿子生得这?么丑陋,又?没什么大出息,她还愿意和儿子好?好?过日子,实在是祖上修得的好?福气。
而且媳妇娘家又?愿意帮扶儿子,因此就更要对芹娘好?了,可不能叫人姑娘在这?里委屈,不然如何对得起岳家?
一家子都这?样想,各自晓得感激,自然是和和睦睦的。
周梨与刷完碗筷的正方脸出来,自然是少不得夸赞他几句。
正方脸心里便更高兴了,“娶到芹娘,可不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运气嘛。”
然后说?自己是娶了芹娘,然后芹娘的哥哥帮忙,自己才到了牙行铺子里做牙子,然后遇到周梨,才开了张。
说?到这?里,神色颇有几分激动,“今日也全是因你,那客人才做了决定?和我做这?一桩生意,说?起来我该好?好?谢你,只是如今手中不宽裕,暂时就只能请你吃一回便饭,下一次你将你那小夫婿叫上,我请你们到大酒楼里去。”
周梨心领了他的好?意,只笑?道:“何必花那冤枉钱,你还是留着给芹娘姐花吧。”
两?人说?话间,竟是到了牙行里,他便领了周梨去瞧那两?个年轻媳妇。
又?说?这?两?个年轻媳妇,一个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衙门里的冰人劝她另嫁她不愿意,便道牙行里来找份短工糊口。
可现下因那天灾之事?,多的是寡妇鳏夫,可是到了这?会儿,大家逐渐回归日常,也将那天灾忘记了。
守旧一派的,便觉得雇佣个寡妇不好?,手脚麻利又?如何?容易招是非。
于是不愿意要她。
另外一个则是相貌与正方脸一般不好?看,只是世人对女人本就更为苛责一些,男人丑他们能接受,甚至能给挂上老实人的标签,但是对于女人,就没有这?么多宽容之心了。
所以雇主们都嫌弃她丑陋得很?,不愿意用。
也正是如此,两?人都不大好?找活儿。但别家嫌弃,正方脸却觉得去周梨家合适不已。
周梨听了她二人的身份来路,倒是满意的,就是不晓得人品如何?正方脸只保证道:“我寻思着这?两?人合适你,自然是早就已经打听过了,清清白白的。”说?罢,朝那相貌丑陋的妇人看了过去,“她还有些功夫在身上,从小在武馆里长?大的。”
就是相貌丑陋,因为练武一身腱子肉,瞧着便有些凶相,所以她男人前?阵子瞧年轻的俏寡妇多,便以她不会生娃为借口,犯了七出,把她休了。
这?么一说?,这?两?人也是无牵无挂之人,倒是合适得很?。
不过她觉得好?没用,还看人家愿不愿意,毕竟不是卖身的人,人家就是想找个活儿而已。
于是便问起二人,“你们可愿意同我去,我家中人口算是简单,寻常时候也不要你们忙什么,就是帮着厨房里洗菜洗肉,一个月两?串钱,你们若没住处,可在我家住宿,一日管你们三顿饭。”
当?下的短工,最?高的每日十文钱,最?低便是每月拿个一百二三文,她这?两?串钱不高不低,但是却包吃包住,这?就极好?了。
对于两?个如今不知何处落脚的年轻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
两?人几乎是没有多想,当?下便答应,至于周梨说?家中人口简单,也没去多想,只当?是寻常托词罢了。
当?下这?头写了文书,到衙门那边签字画了押,周梨揣了两?人的契约,便领着往家里去。
这?两?个女人果然是没有落脚处,都随身带着包袱。
那个会功夫的,还有一把手柄磨得光亮的大刀,她将那长?刀挑起包袱,便跟在了周梨身后。
看着她这?架势,周梨忽然觉得好?像给她两?串钱,似乎有些少了。
不过当?下也没提,只想着看一阵子再?做决定?,若真能常待下去,又?果然没有什么坏心思,再?添她多少都好?说?。
她这?一老早出门去,过了晌午也不见回来吃饭,可把元氏他们急得不行,正琢磨着叫柳小八出去寻,忽然见周梨领着两?个女人回来。
其中一个还好?,瞧着正常,另外一个相貌可怖,且还带着刀,走得好?似男人的四方步一般,好?生威武。
柳小八见此,心中想阿梨出去这?么久,莫不是就雇了这?两?人回来?
果不其然,这?两?人同周梨一起进了铺子,同姐姐和柳小八打了招呼后,就领后堂去。
一面又?与那两?人介绍,一个柳小八是同村人,如今在店里做伙计,前?面
卤菜摊子都是他张罗,旁边隔出来做绣铺的那铺子里的,是她姐姐,与姐夫和离,领了一双儿女,大家住在一起。
进了后院,又?见了院子里洗菜的元氏等?人,一一介绍了个遍。
这?两?个女人一看,才明白她所说?的家中人口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里外外就两?个公的,还都是孩子,小的这?个才二三岁的样子。
于是对此也是十分满意。
周梨犹豫着,是安排她们二人去后院的倒座住,还是就在这?楼上?毕竟铺子的二楼是空闲着的。
就像是早前?所嫌弃的那样,爬楼梯实在麻烦,所以也没做仓库使。
当?下便问起两?人,“铺子楼上闲着,你们看是住这?里,还是后院去?”反正各有各的好?。后院清净但是不如铺子二楼宽敞亮堂,铺子二楼倒是宽敞了,偏又?因为林姐吵闹。
又?说?这?两?个女人,不愿意再?嫁的寡妇叫月桂,会功夫的那个唤香附。
香附看了一眼?楼上,只道:“若是有多余的地方,我住这?楼上,这?头临街,若有什么事?情,即便是晚上我也能晓得,能通知你们。”
既然晓得了她家的人口,这?么多人,如今也算是小有产业了,没准叫了起了坏心思的人欺软怕硬偷摸寻上门来。
所以香附觉得自己会些功夫,这?一月两?串钱已经不低,还要管三顿饭,自己是有良心的,这?一家子又?是女人又?是小孩子,自己可不能白吃他们的粮食。
因此便主动兼职起护院来。
月桂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听的了香附的话,也忙道:“对,若是宽敞,我二人分开,香附姐住在这?里,我便到后院去,我耳朵好?,后门有什么动静我也知道,早上还能把夜香送出去,省得扰了你们休息。”
周梨一听,实在好?极了,如此便各自领她二人落脚。
等?浅浅收拾一回,两?人便来跟着帮忙。
才晓得这?是落到了福窝窝里,真是不叫她们干什么,只是洗这?些要放灶房锅里卤的菜和肉。
这?算得了什么活儿?
如此这?一个月两?串钱,拿得也十分不安心,所以两?人见活就做。
却发现这?一家子老小,竟然没有一个懒坯子,就是最?小的那个,也有在后院喂鸡以及喂家里那只大黄狸花的活儿。
更不要说?那后院种满了各样的菜,且涨势极好?。
至于马棚里的驴子,那柳小八也会定?时定?点去喂,厨房饭菜又?有莫元夕和杜屏儿做,周梨得空的时候也跟着帮忙。
所以她俩人竟然有种享福的感觉,这?工钱拿得不好?意思,所以抢着活儿做。
又?因年纪和元氏差不多,自然是有那说?不完的话,使得到了这?城里一直没怎么住得习惯的元氏,竟然也觉得终于有了些趣味。
叫元氏的话说?,好?似又?能像是在桐树村一般,得空了与村里的女人们在打谷场是一边纳鞋底一边闲聊。
又?是一回沐休,白亦初回来了,脸上的伤也彻底好?了,大抵是他长?久待在书院,上次沐休又?没回来,以至于周梨这?一次看到他,只觉得他好?似那端午前?的竹子,节节高。
柳小八也发现了,白亦初长?高了,自己虽也长?,却好?像是横着长?。
在铺子门口说?了几句闲话,他便与周梨到院子里去,一出了铺子后堂,从包袱里拿出几本书来,“云长?先生向我问起你怎不去拿书,我说?你忙着家里,不得空闲,他便挑了几本,我瞧了一回,倒是和你的口味,你且看完了,下次我再?给你带,这?样的书,里面多得很?。”
周梨听得他这?话,忙瞧了过去,只看了一下书目,果然是笑?得眯起了眼?睛,“不说?这?云长?先生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怎晓得我喜欢看这?一类的书籍?”
都是些游记和杂说?,但白亦初看过,都是武庚书院曾经显赫过的那些大儒诗人们到各地写的,且又?是原版,所以十分详细。
这?其中包括了各州府的人文地理?,风俗文化,可不就是周梨最?想要的么?
这?个时代的讯息太落后了,想对一个陌生地方的了解,绝对没有像是自己那个世界一般,只要搜一搜就好?,而是得在书本里慢慢寻觅翻找。
她将书简单翻看了一回,“好?得很?,我正好?琢磨着做生意,了解各地文化风俗,也能更精确地定?位商品目标。”
白亦初听她还想做生意,有些担忧,“这?几年我虽听云长?先生说?,其实上京那头已经不再?限制女人抛头露面,但是少不得那些口舌之辈总喜欢拿此来做文章。只愿过几年后,姑娘家出门不再?受那么多规矩。”
他知道周梨不是那种关在后院的小女子,她心有波澜万丈的雄心壮志,也不该埋没在后院之中。所以即便他知道,做生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也不会去阻止周梨,而且还会想办法替她铺平一切道路。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有些怪自己年纪太小,醒悟也太晚了,若是早些年就听周梨的话,在功课上用功,今年指不定?秀才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周梨与他说?这?话,一面见他不认得院子里洗菜洗肉的香附和月桂,便指给他看,“那个是月桂姐姐,这?边的是香附姐,香附姐也会功夫呢!”
香附月桂早就从元氏口中得知白亦初的存在,早前?只听元氏夸白亦初千百次,说?性格好?人善良,对周梨又?是言听计从,但唯独没有说?,竟然还是个相貌英俊的小郎君。
不免是有些诧异。
白亦初得知家中添了她二人,觉得倒是好?,“这?样,大家也能轻松一些。”因大半个月不在家,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又?要询问家里的人和事?。
阿黄听得他声音,从后院直接蹿了出来,顺着他那裤腿一下跑到他肩膀上,一边喵呜叫,一边拿头蹭。
周梨见了,只催促着他,“你快抱一抱,你看把阿黄给急得。”等?两?人到了那僻静处,周梨便同他说?起昨日那云众山等?人送粮食来之事?。
这?粮食的事?情一直是白亦初心中一块没放下的大石头,如今晓得一切落实,倒是松了一口气。又?道:“不曾想,姜大哥竟然是耳目通天,哪一条道都有他来往的朋友。”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以杜仪马首是瞻。
明日有早课,晚上先生还要看他的策论,所以白亦初要早早回去,周梨听罢,有些惊讶,“你才入学?,他就叫你写策论?”乡下可没教过,连正经文章也没教他们做过。
最?多也就是填个小词小令,学?一二个对子罢了。
白亦初得了这?话,到底是个孩子,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兴奋,“云长?先生说?,他也算是走遍了这?九州大陆,却没瞧见像是我这?样文武双全,天赋异禀之人。”
这?话是真的。
可是周梨听了,却没当?真,只忍不住掩唇哈哈笑?起来,“你怎不说?你骨骼奇佳,他还要传你绝世神功了?”
白亦初哪里看不出周梨是在笑?话他?不过周梨还真说?中了这?话,不过云长?先生可不会武功。所以跟白亦初说?,等?他那个朋友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叫他那朋友教白亦初武功。
白亦初自然是满怀期待等?着。
不过旁的知识也不敢落下一分,尤其是书本上的。那上战场的事?情,他已经断绝了心思,不可能再?有。
不然这?不是拿阿梨一颗心在火烧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