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一会, 来了一个老人，看二柱子的篮子捂的严严实实，觉得?奇怪, 问他：“你这是?卖什么的, 怎么还盖着？”

　　“绿豆糕，大爷，给您掰一块尝尝。”二柱子掀开篮子一角，露出一面整整齐齐的绿色方块。

　　“还?真有卖这个的，昨天我小孙子就说要吃，可?惜供销社卖没了，你这是怎么卖的？”老人问。

　　“有票五毛钱一斤, 没票一块二一斤。”二柱子说。

　　老人：“这也太?贵了, 比供销社都?不便宜了。”

　　“大爷, 我给你掰一块, 你先尝尝，我们家卖的绿豆糕，可?比供销社卖的好吃多?了, 要是?不好吃, 我不收您钱。”二柱子说着，已经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老人怕甜只咬了一点，顿时眼睛一亮，将整块都?放进?嘴里，吃完还?意犹未尽：“哎呦，好吃好吃，我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绿豆糕, 一点都?不甜，好浓的绿豆味, 行，给我来二斤。”

　　“好嘞！您稍等！”

　　二柱子立刻拿出秤称出二斤绿豆糕，用纸包好递给老人，同时接过两块四毛钱。

　　隔壁的一个大婶正在买青菜，看老人买了这么多?，不由问：“大爷，你买这么多?，吃的了吗？”

　　“好吃就多?买点，下回指不定能不能碰上了呢。”老人笑呵呵的说完就走了。

　　“好吃？能有多?好吃？小伙子，给我也来半斤尝尝。”

　　大婶买了半斤，瘦猴给她称好，她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块，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明明就是?绿豆糕的味儿，可?是?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美味，好像能直击灵魂一样。

　　“小伙子，再给我来三斤，我给我姑娘和儿子一家带一斤，自己再留一斤吃。”大婶一边吃一边说。

　　有人一下买这么多?，顿时吸引来了别的客人，都?好奇的想尝尝这绿豆糕到底有多?好吃，你买一斤，我买二斤，他买三斤，不一会儿，几十斤绿豆糕就见底了。

　　有人没买到，不得?不央求买的多?的人能匀一点给他，那?些拿到手的人，却是?一分一毫也不肯匀出来，都?揣着包裹快速的走了，生怕被人抢了一样。

　　绿豆糕卖的好，连带着瘦猴这的其他东西，今天也卖的格外的快。

　　摆摊时间还?没有昨天的一半长，瘦猴的摊位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

　　旁边的摊主酸溜溜的：“小伙子，今天赚了不少钱吧？”

　　瘦猴嘿嘿的笑：“赚钱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我们苏姐做的东西好吃。”

　　那?人听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还?要再问，瘦猴已经麻利收拾东西往回走了。

　　苏简今天没有工作，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临近中午，准备做手擀面吃。

　　正好赵金枝昨天拿了面粉回来，家里还?有鸡蛋，可?以做个尖椒鸡蛋卤，炎炎夏日，煮点凉水面条吃是?最舒服不过的了。

　　面条刚做好，瘦猴就来了，苏简看见他十分诧异，她离开知青大院后和瘦猴就没什么交集了，以为他是?来找赵金枝的：“赵主任没在家，应该在村支部，你去那?看看。”

　　“不是?，苏姐，我是?来找你的。”瘦猴说道。

　　“找我？”苏坚更诧异了。

　　还?有苏姐是?什么称呼？瘦猴怎么看也比她大吧。

　　瘦猴没多?解释，直接把钱拿了出来，递给苏简：“是?支书让我来给你送钱的，这里一共是?12块八毛，你数数，那?些绿豆糕都?卖完，一共卖了40多?块，扣除原料还?剩25块六毛，支书说让我给你送过来一半。”

　　苏简惊讶：“这么多?！”

　　瘦猴：“嘿嘿，还?是?苏姐手艺好，我就卖的稍微贵了点，结果?还?是?被人一抢而空，苏姐你没看见，好几个人没买到，都?不高?兴了。而且托苏姐的福，我今天别的东西也卖的特别快。”

　　苏简知道黑市挣钱，但没想到这么挣钱，怪不得?连村支书他们都?肯铤而走险。

　　她把钱接过来，让瘦猴进?来：“正好我做了手擀面，一起吃吧。”

　　瘦猴想拒绝，但话?刚到嘴边，卤子的香气就飘了过来，他实在说不出口。

　　算了，估计世界上也没人能拒绝苏姐的手艺，他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瘦猴自暴自弃的想，然后兴高?采烈的拿了条凳子坐下跟着一起吃。

　　——

　　只卖了一次绿豆糕，就赚了十几块，而自己出去做大席一次才能赚三块，就算主人家给红包，那?也还?是?多?多?了，苏简很高?兴，给四个孩子一人发了五毛钱零花，还?特意找赵金枝凑了布票，进?城去买料子，打算给孩子们做件新衣裳穿穿。

　　从供销社出来，苏简遇见了个熟人，是?许久没见过的江晴，自从她接手了刘大厨的活计，不下地了，和知青院的来往也变少，算起来竟然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过江晴了。

　　苏简刚要叫人，发现?江晴对面还?有一个男人，两人神?色有点古怪，江晴似乎在着急说什么，男人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忽然男人扔下一个手绢包，头也不回的跑了，男人跑的快，江晴没追上他，急得?直跺脚。

　　这是?怎么了？

　　苏简走过去叫住江晴，江晴看见苏简，表情惊喜，却还?是?皱着眉头。

　　苏简问她：“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江晴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和苏简说出实情：“你还?记得?上次陈绵绵冤枉我偷钱事吗，当时我说那?钱不是?我的。”

　　苏简点头：“记得?，你还?说要把钱还?给人家，怎么了？那?件事和今天这事有关系吗？”

　　江晴的眼神?偏向一边：“刚才那?个人叫蒋向阳，就是?给我钱的人。”

　　苏简更奇怪了：“我看他扔给你一个手绢包，里边好像是?钱，是?你还?他钱，他不要吗？”

　　江晴叹气：“是?，都?好几次了，每次我堵到人要把钱还?他，他都?不要，他又跑得?快，我都?抓不住他。”

　　“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不爱钱的人。”苏简挑眉说道，江晴听她这话?，脸却突然红了。

　　苏简暗道，这里面看来有故事啊。

　　“你今天放假吧？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咱们找个茶馆坐一下，聊聊吧。”苏简说。

　　江晴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江晴对苏简很信任，加上有些话?她憋在心里久了也没人能说，没等苏简怎么问江晴便和盘托出。

　　江晴的父亲是?大学?教?授，因为被学?生连累，被下放到牛棚改造。

　　蒋向阳是?江晴父亲曾经的学?生之一，现?在在水利局工作，他和江晴父亲的关系很好，以前?就经常往江家跑。

　　在江家出事之后，他曾提过想娶江晴，照顾她。

　　但是?江晴不肯，她要为自己为家人争口气，便报名下乡当了知青。

　　蒋向阳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想办法调来了江晴下乡的地方工作，这几年对江晴颇为照顾。

　　因为两家以前?也常有来往，江晴就收下了他的好意，也会经常做点糕点什么的投桃报李，但是?两个月前?，蒋向阳忽然给了江晴100多?块钱，理?由是?自己发奖金了不知道给江晴买什么，让她自己挑着买，江晴不想要，蒋向阳却扔下钱就跑了。

　　江晴找不到人，不能把钱还?回去，又不能错过回村里的汽车，这才不得?不把钱拿了回去，之后就出现?了陈绵绵诬陷她那?事。

　　因为苏简的出现?，陈绵绵的诬陷没能成功，之后江晴几次三番想把钱还?给蒋向阳，但蒋向阳坚决不肯要，不仅不要，离开前?反而还?会给江晴一些钱或者东西。

　　江晴为此烦恼不已。

　　苏简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疑惑问道：“你不想要他的钱，是?因为你不喜欢他吗？”

　　“当然不是?。”江晴下意识反驳，话?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张脸羞的通红。

　　苏简笑道：“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像我喜欢齐年，我就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这样他高?兴我也高?兴。”

　　江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惊奇道：“你这样说，不会不好意思吗？”

　　苏简耸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喜欢齐年碍着别人什么事呢？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而已。”

　　“是?这样吗？”江晴疑惑的皱眉。

　　苏简：“不说我了，说回到你吧，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肯收他的钱？我看那?位蒋同志应该也挺喜欢你的。”

　　江晴皱眉，思索的时间有点久。这次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以我父亲现?在的情况，我和蒋大哥在一起会连累他。”

　　“他也是?这么想吗？”苏简问。

　　“不会的，蒋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江晴下意识否认。

　　“也对，他要是?怕被连累，当初伯父出事时，他就不会向你求婚了，更不可?能为了你把工作调到松原县。”苏简说。

　　江晴默默点头。

　　“如果?江伯父的事情一直得?不到平反，难道你和蒋大哥就永远都?不在一起吗？”苏简问。

　　江晴迷茫摇头：“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你下乡也有好几年了，蒋大哥又比你大好几岁，他为了等你，一直都?没结婚。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江伯父一直不能平反，你也要一直在乡下当知青，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是?随便找个农村人嫁了，然后让蒋大哥为了等你而孤独终老吗？”苏简假设了一个最为极端的情况。

　　江晴皱眉，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卑于自己的处境而下意识拒绝蒋向阳的示好，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耽误蒋向阳，让他到现?在都?没个着落。

　　“可?是?我已经跟蒋大哥说清楚了，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让他找个心仪的女孩结婚。”江晴皱眉说。

　　苏简笑了笑：“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清蒋向阳的心意吗？他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估计也不会介意再等下去的，而且根据你说的，他以前?经常往你家跑，恐怕也不只是?为了拜访老师吧。”

　　“你是?说他以前?就对我……”江晴沉默。

　　江晴不是?不知道蒋向阳对她的感?情，毕竟这些年蒋向阳是?怎么做的，她都?看在眼里。

　　可?除了不想连累蒋向阳之外，江晴拒绝更多?是?因为自卑。放在以前?江晴父亲还?没有被下放时，蒋向阳如果?向她求婚，江晴会毫不犹豫答应，可?现?在他们一个是?下乡知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对不知道能不能平反的父母，而另一个是?吃国家饭的公务员，青年才俊，追他的女生大把，江晴没有丝毫自信。

　　苏简握住江晴的手：“人生短短几十年，得?到一段真挚的感?情是?很难的，相信我，如果?你现?在放手了，等你老了再来回忆曾经，只会剩下后悔。”

　　“可?是?我爸爸他……”江晴下意识反驳。

　　苏简：“你的情况蒋向阳早就知道，他既然肯一直追求你，就说明他不在乎这些，在乎的只是?你而已，所以请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是?一段真挚的感?情重要，还?是?所谓的面子重要。”

　　江晴这次思考的时间很长，苏简也不着急，慢慢喝着茶，等她自己考虑出一个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江晴终于下了决心：“不行，我不能连累他。”

　　江晴神?色坚定的说。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苏简理?解的说：“只要你以后不后悔现?在的决定就好。”

　　江晴：“那?个苏简，对不起，你劝了我这么半天，我也没听你的。”

　　苏简好笑的拍了江晴一下：“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对不起我什么？不要胡说了。”

　　江晴见苏简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转而说道：“我还?想求你帮我个忙。”

　　苏简一拍胸脯：“说吧，义不容辞。”

　　江晴：“我想让你帮我把钱还?给蒋大哥，每次我给他，他总是?不要，但这钱我也不能收。”

　　苏简一口答应：“行，你把钱给我，告诉我他们单位地址，我现?在就去。”

　　“谢谢你苏简！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江晴双手合十的拜道。

　　苏简按照江晴给的地址来到水利局门口，大门有警卫看守，她进?不去，只能让人把蒋向阳叫出来，蒋向阳知道她是?江晴的朋友，态度很好：“对不起，苏同志，我们这里不让外人进?，失礼了。”

　　苏简打量着对方，蒋向阳看起来30岁左右，面相斯文，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穿着衬衫，很有知识分子的风度。

　　苏简满意点头：“没什么，我能理?解，我也没什么大事儿来找蒋同志，说几句话?就走。”

　　蒋向阳：“是?小晴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吗？她说什么？”

　　“江晴让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因为她父亲出事而可?怜她？”苏简开门见山。

　　蒋向阳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简一个女孩子会问他这种问题，但看苏简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便也认真回答：“苏同志，我是?真的喜欢小晴，之前?我总往老师家去，也不全是?为了和老师讨论学?术问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去老师家能看见江晴，本来我已经打算好了，到年底就和老师说我想娶小晴的事，没想到老师家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小晴脾气倔，为了证明自己，非要跑到乡下去当知青，可?我对她的心是?不变的，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下去。”

　　苏简：“好，蒋同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愿意帮你。”

　　“真的？苏同志，你愿意帮我！”蒋向阳一瞬间高?兴的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活力，但马上又担忧道：“可?是?我感?觉小晴她好像对我很排斥，你怎么帮我？”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要听我安排就行，我保证这个月底前?就能收到你们两个的媒人红包。”

　　苏简神?色笃定，神?情自信，蒋向阳不由自主就想相信她，然后就见苏简递了个眼熟的手绢包过来，蒋向阳皱眉：“这是?我给小晴的，是?她让你还?我的？”

　　苏简：“这个你先收回去，现?在江晴跟你非亲非故，肯定不能收你这么多?钱，不然别人会怎么看她？”

　　蒋向阳本来是?担心江晴，想给她些钱防身，听苏简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忙将手绢包收了过来：“苏同志，谢谢你提醒，我险些就把小晴推向了不好的境地。”

　　苏简：“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会帮你，钱你收着，留着和小晴办婚礼用吧。”

　　说完，苏简便和蒋向阳告别离开，蒋向阳也回了局里。

　　然而，苏简并?没有走远，等蒋向阳的身影消失在水利局大门后，她拐去了不远处的供销社，买了一包烟出来。

　　苏简凑到水利局的警卫跟前?，递上两根烟：“大哥，和你打听个人呗。

　　之后又在水利局门口蹲守从里面出来的人，和他们打听蒋向阳的个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