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1)

北洋夜行记 金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同闹鬼了。”

  我一看,原来是汪亮,我夺过他的墨镜戴自己脸上,骂了他几句,问他瞎扯什么。汪亮使劲咽几口饼,端过我的抻面,喝了几口汤,烫得他倒吸气。

  我点了根烟,等他说话。汪亮喝了小半碗汤,擦擦汗,往东边指了指,说:“二条胡同老郭家,空了一个月,到夜里就有人说话,我观察了七天。”

  老郭是汪亮的朋友,上个月新婚,带媳妇去了日本,钥匙交给了汪亮,托他抽空看着。汪亮懒得跑腿,直接扛着铺盖住进了老郭家。住了一周,他就见鬼了,吓得半夜跑回警署,裤子都没穿。之后,他叫上朋友,连续七天夜里11点去看,都闹鬼。“要不是亲眼见,我能信这个?晚上有动静,白天啥也没有。”汪亮吃了半碗面,要拉我走。

  我站起来,给他点了根烟,笑了一会儿,说:“你要信这个,就找巡警抓鬼去。我晚上还要去天桥看电影呢。”

  汪亮搂住我肩膀,说:“小宝已经去了,总得去看看吧?你帮我弄清楚,那把刀,送你。”

  我一听这话,信了他。半年前,汪亮在琉璃厂淘到一片断刀,刀身布满龟背纹,削金如泥,可能是元明时期的镔铁[镔铁,就是大马士革钢。明人曹昭《格古要论》中记载:“镔铁,出西番,面上有旋螺花者,有芝麻雪花者,凡刀剑打磨光净,用金丝矾,矾之,其花则见,价值过于银。”]刀。他给断刀装了个把,改作西洋式菜刀,我试过几回,十分得劲儿,早就想要,他始终没答应。

  我说:“一言为定,马上就走,今晚就拿刀。”我往桌上放了两毛钱,招呼了一声“结账”。

  这时,一个刀疤脸叫花子蹭过来,端起汪亮剩下那半碗面,呼噜呼噜地吃起来。我又掏了一毛钱,撂在桌上,对蒸锅铺老板说:“再给他下一碗吧。”

  老板盛了一碗搁在案板上,捡起三毛钱,又拣出一毛还给我,然后在地上的盆子里洗了洗手,继续做面,也不说话。

  我正要问,老板“哎”了一声,招呼刀疤脸过去,把刚盛的面端给他,往里添了一大勺肉汤,撒上一把香菜青蒜末。刀疤脸接过碗,也不怕烫,蹲下就吃,哗啦啦响。

  我收起一毛钱,对老板拱了拱手,叫上汪亮走了。

  老郭家是个小三合院,主房改建成了两层小楼,楼梯装在外面,闹鬼的是二楼卧室。木头楼梯上蒙了一层细灰,走一步留俩脚印,这层灰是汪亮的证据:除了他,平时没人上过楼。汪亮开了门,说:“门窗都没有打开的痕迹,一到半夜屋里就响,咣当咣当,还有走路的声音,我×,太吓人了!”

  我问他,有没有少过什么东西?

  “啥也没少,这座镀金的钟表,几百块,一动没动。”汪亮指指床边桌上的一座西洋钟。

  我把屋里没锁的柜子抽屉检查一遍,在梳妆台发现了问题:四个抽屉里都乱糟糟的,香水瓶子是拧开的,发卡和皮筋缠在一起。再打开其他几个,也被翻过,但不像少了什么贵重东西。

  进了卧室连着的小书房,发现屋顶上有个一米见方的入口,上去是个小阁楼。我让汪亮爬上来看,说:“这屋没闹鬼,是闹贼了。”我给他看阁楼斜顶的小天窗:这天窗开着小缝,从外面能拉开,虽然入口极小,但小孩和有功夫的人能进来。

  有一种贼,专挑长期没人住的房子,先拿零碎的小东西,瓶子、杯子什么的,没人察觉。待到想搬大件,就会装神弄鬼一阵子,即使有人察觉也不敢来看。

  小宝从房子外面查了一圈,发现能爬进这个小天窗的唯一方法,是从十步开外的一棵杨树跳过来,“要是轻功比我还厉害,有可能进得来。另外,也不排除真遇上了传说中的飞贼,能用铜钱做梯子[有的窃贼可以用四枚铜钱,将铜钱的一半插入墙中,借着露出墙面的铜钱,用两手两脚可以爬上墙去。——引自《中国的犯罪问题与社会变迁的关系》]。”

  我们到东四牌楼附近,胡乱吃了点东西,回到老郭家,在一楼待着,等着晚上鬼来。

  晚上10点多,汪亮正歪在椅子上打盹,猛地站起来:“来了。”

  楼上有响动,窸窸窣窣,像在摸索东西,又像醉汉絮叨不停,转而尖利,还有一阵凌乱的踏步。汪亮听得入神。我拿了钥匙,和小宝蹑手蹑脚地上楼。我掏出枪,开了保险,一手拧开门猛推进去。怪声戛然而止,一只手迎面伸过来,抓我手里的枪。我猛撤一步,那手扑了空,甩在门框上,瞬间又缩回暗处。伴着一阵刺耳怪笑,一条细瘦的影子进了书房。小宝一个箭步跟上去,随手打开了电灯。

  那东西真像个鬼:半大孩子身形,浑身生着灰毛,有尾巴,脑袋却是个骷髅,白森森地反着光,生着一块块黑斑。它身上挎着个蓝灰色小布袋,站在阁楼梯子上看着我们,吱吱地叫了几声,蹿进阁楼,从天窗一跃而出。

  这是只驯过的猴子。

  汪亮在卧室门口地上捡起一缕红色布条。我接过布条看,是喇嘛僧袍上的布料。这猴子大概是从隆福寺过来的。

  隆福寺外的庙会摊子已经撤干净了。我们围着东廊下(隆福寺东西两侧分别称为东廊下和西廊下)往北走,钻进了钱粮胡同,也没见那猴子的影儿。已经11点多,空气还是燥热得很,我们打算从钱粮胡同绕回东四大街。快走出胡同时,听见一阵吱吱声,一个小个子人影,正扯着一根绳,绳子那头是猴子,脑袋摇晃着,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骷髅影子。

  我朝人影喊了一声:“这位兄弟……”话音没落,一把飞刀到了跟前,小宝拽了我一把,飞刀打在墙上,迸出火星。小宝趁势扑过去,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没打两下,小宝腾地跳起来,停了手。我拔出枪,把子弹推上膛,喊了声“停手”。那人听见响声,停下不动,猴子挣脱,蹿上一棵槐树,没影了。

  那人突然扇了小宝一耳光,说:“流氓!你赔我猴子!”竟是个女孩。小宝羞得满脸通红,不吭声。我收起枪,向那女孩道歉,说这猴子偷了东西,我这朋友心急。

  女孩二十出头儿,短头发,蓝色短装,裹着护腕,一手拽着那绳,一手提了个破木箱。

  我报了姓名,跟她说了二条闹鬼的经过。那女孩朝小宝拱了拱手,算是道了歉。

  她叫鲁颖,直隶沧县(今属沧州市)人,从十岁跟父亲到天津卖艺。三年前,天津闹洪灾,父女俩逃到北京,卖艺加乞讨,过一天算一天。今年总算攒下些钱,打算租两间房长住。父亲却突然得了流感,治了三天就病死了。鲁颖只好自己摆摊卖艺,在隆福寺借了间僧房住,求个不饿死。那猴子叫皮皮,丢